4/08/2008
高行健的“在乎”与“不在乎”
佇立 邊緣
巴黎專訪高行健【二之一】
文章日期:2008年4月7日
【明報專訊】編按: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自01年後將再度來港。他下月底出席香港「法國五月」之「高行健節」,而今個月先往台灣出席新書發布會。整裝之前,高行健於巴黎居所接受世紀版獨家專訪,談他雖受注視卻自覺邊緣、跟內地距離愈遠的創作生活。訪問於今明兩天刊載。
按高行健提供的地址,來到巴黎市中心小街裏的一幢房子。跟巴黎許多小街一樣,高四、五層的房子密密麻麻的佔滿街道兩旁,附近還有幾家別致的咖啡廳和食肆,卻並不特別具氣派。
首位華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就在這幢房子的一個單位住上了8年。「一樓。」房子的對講機傳來一把略帶沙啞的聲音。
走上昏暗的木樓梯,高行健已在大門迎迓,他的一頭銀髮先吸引了我的注視。在一身簡樸黑衣掩護下,是矮矮的個子和瘦削的身軀,有別於那位經常穿著筆挺西裝,在講壇上發表演說,被媒體評為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孔,想必是經過兩次大手術折騰加上工作勞累所致。
可就是這副身子,頂住了文革 以來40多年的壓抑、禁制、鬥爭與逃亡,並一步一步落實高行健的自由創作夢。
高行健的名字,總被扯上政治。2000年成為首位獲頒諾貝爾文學獎的華人,中國外交部卻指評審委員會「別有政治動機」;2001年香港中文大學授予榮譽博士學位都被扣上政治帽子;同年訪台,其「沒有主義」的文學主張,又被總統陳水扁借作處理兩岸問題的指導原則;2004年中法兩國大型的文化交流活動「中法文化年」,他也被排斥在外。
政治以外的政治寄語
然而,在鬧哄哄的政治新聞外,他每天仍在其巴黎的畫室潛心創作,他在各個領域的藝術成就,也為他帶來多個榮譽獎項,包括2002年美國終身成就學院頒發的國際終身成就金牌獎、2004年台灣大學頒授的榮譽博士學位以及2006年美國紐約公共圖書館「雄獅獎」等。至今他已舉行超過50次個人畫展,他的文學作品,已被翻譯成36種語言,讀者已超越一切疆土與國界。
事實上,大眾一直緊盯不放,也就是他對政治、抗爭、故土、逃亡等想法,早已寄語到他的作品裏去。《八月雪》的六祖慧能拒絕進入宮廷為,不要因成為權力的點綴、帝皇的玩偶而失去自由和獨立思想;《山海經傳》卸下了「鄉愁」的重擔,強調「無處不是故鄉」的超越國界、民族意識和意識形態的身分;《靈山》中爭取個人表達自由的精神貫穿整篇,是心靈朝聖,更是尋根之旅;至於他的感情世界,讀《一個人的聖經》又會令人面紅耳赤。能夠獲得國際間多個榮譽獎項的肯定,高行健在政治以外,在脫離政治的框限下,該有更純粹、更令人觸動、更值得討論的藝術領域……
在客廳中,走在高行健身後,我暗自想:今天我們談創作,讓他自身的話語,還原一位藝術家的本位。
高行健拖緩緩的腳步,給我倒了一杯淡淡的茶,恰似屋內的擺設與他平日的生活一樣,淡然樸實。他不懂英語,法語是他的第二語言,是1957年在北京外語學院法語系讀的外文,原為了解外國文學,沒想到竟成為他尋找自由的支點。自經歷兩次大手術後,他開始吃素,中國菜,他已經不想了,怕膽固醇高。平日或到附近的麵店用膳,有時候也會讓自己吃一些魚,「都是西零,我太太做的。」
「西零,我太太」,高行健輕輕引介了這位跟他在法國度過了嚴峻日子的伴侶,一段平常不過卻又教他珍而重之的關係。
在生活與精神世界有了同行者,他更可專心創作;「有什麼新鮮事」、「還可以做什麼」是他不斷給自己的挑戰。他要求藝術作品的價值不僅停留在作品上,而在作品引發的想像和無限空間。
在訪問中,他談得最多的是繪畫,讓他稍稍流露興奮神色的,是第二部電影的構想;至於文學,在身子和種種歷史的桎梏下,唯有暫時將它安放好。不過,去年他在身體略為恢復的日子,已沉靜地將早前在台灣大學以錄像演講的內容重新整理,寫成〈作家的位置〉、〈小說的藝術〉、〈戲劇的潛能〉及〈藝術家美學〉等文章,收錄在即將出版的新作《論創作》中,以自身的實踐,作為告別20世紀一個探索階段的理論總結。
《論創作》是一本純理論的書,劉再復先生寫的序,從當代作家的位置談起。高行健主張「告別意識形態」,特別是要告別在20世紀佔據了統治地位的「泛馬克思主義」,因為它令藝術和藝術家變成政治鬥爭中的鬥士和宣傳,但他強調作家、文學和藝術在當今這個時代的位置,既不是意識形態的解說,也不是商品。「馬克思主義的前提是要批判資本主義,可是這種批判並沒結束資本主義,資本主義在經濟法則是不可醫治的全球化。」
告別藝術作為鬥爭的20世紀
經歷過文革、逃亡、榮譽,以至瀕死等生命中的跌宕起伏,高行健深深體悟,知識分子無法改變世界,也沒必要建立烏托邦,只能作為人類生存環境、生存條件和人性的觀察者、見證人,不涉政黨,不充當任何群眾、人民的代言人,更不是市場的商品,只發出個人的聲音,一把他認為更符合人性、更為真實的聲音。
「政治背後一定是權力,從事政治就是追逐權力,或者是企圖推翻現在的權力再建立新的權力,所以實際上,政治背後是大量各種利益集團的矛盾均衡,這是個人知識分子沒法掌握的,如果他要鑽進去,就會成為巨大機器裏的一個工具或者犧牲品,不可能真正擁有個人獨立的看法。」他認為知識分子應該跟現實政治保持距離,就是他在不同場合都曾強調的「邊緣」位置。2006年,法國普羅旺斯圖書節邀請了高行健跟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兩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就「邊緣位置的寫作如何達到普世價值」對談,高行健於座談中就指他處邊緣位置而恰恰得以自救。
「應該處在邊緣,才可能繼續冷靜的觀察,才可能既不變成政治的工具或宣傳品,又不追隨市場的潮流,變成文化商品。」高行健並沒否定大眾消費的文學或文化消費,認為在現今的時代無可厚非,只是那並不是他認為的文學或藝術的根本,他更關注藝術家所面臨的困境,就是如何抵擋這個潮流而又保持藝術創新。「藝術家永遠是處於一個艱難的位置,所以說藝術家是一個孤獨的行者,他自然對社會有若干的挑戰,因為他發出一個不同反響的聲音。不過,即使是挑戰,卻不導致革命,不導致顛覆,不以對社會提出批判作為前提,而是保持冷靜的觀察,提出自己獨立不移的看法。」他甚至認為文化和思想,跟職業和謀生是應該分開的,若將藝術跟生活、藝術跟商業等同起來,只會感到失落。「在經濟上獨立以外,再來做藝術,這才是真正的自由,才不會受到市場的牽制;真正出於熱心來做,才會做出好東西,才能繼續下去。」
高行健從小在當演員的母親薰陶下愛上寫作,12歲開始畫油畫,但在那個火紅的年代,一切創作都只能成為個人的秘密,商業畫廊也還沒成氣候。不過,能夠在中國大陸那麼艱難的環境下開始自己的創作,市場或潮流等問題,都已用不他費力氣去克服。
他直指藝術從來是一條艱難的路,「文學和藝術的意義,在於它對世界、對人自身的認識;而人所以需要這種認知,是因為人需要良心或良知(conscience),需要意識到自身的存在。人既非盲目的動物,也不是隨現代社會機制去轉,而是有他獨一無二的認識,這就是藝術的價值,也因而可以超越時代。這是我一直維護的藝術。」
高行健認為藝術創作要持續創新,乃牽涉到藝術家對自己、對社會的認識,以及對藝術的想像,因為不同藝術都有它的表現形式。他以戲劇為例,指戲劇一定要通過表演來實現,若要研究一種新的戲劇表現形式,它必須和表演連在一起,空談哲學或理論並不是戲劇。「戲劇必須通過演員的表演才能達到的,而且能和觀眾進行直接交流,這是戲劇的實際條件。」
表演和文學的理論結晶
戲劇,是高行健最早受到中國官方關注的創作。他於80年代任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編劇期間發表的作品都引起爭議,1983年的《車站》在「清除精神污染運動」中首度被禁,至1986年發表的《彼岸》再度被禁,自此劇作無法在內地演出,激發他離開北京到長江流域自我流放,跟大自然對話,也就是《靈山》的創作原點。然而,他一直沒有停止研究戲劇的可能性,一種他形容為「現代東方歌劇」或「全能戲劇」。在表演理論上,他在中國傳統戲曲中唱造念打俱備的「全能演員」身上,發展總結出「演員三重性」及「中性演員」的表演方法,引起廣泛討論。他於2002年親自執導的《八月雪》,便就自身提出的表演理論作了全面的實踐與探討。他表示香港中文大學的方梓勳教授跟他對談戲劇的專著已在整理中,但他正計劃再寫一篇《論表演》,將他對表演所提出的想法充分理論化。
自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後,即使全球讀者引頸以待,高行健卻鮮有發表新的文學作品,除了提出當代藝術問題的劇本《叩問死亡》,以及即將發表的法語新劇本《夜間行者》。原來高行健於年前動手術後,閱讀和寫作都會令眼睛感到疲累和吃力,去年開始身體恢復了一點,他才能把握時間將《論創作》整理出來。在《論創作》中將有一篇〈小說的藝術〉,論及當代小說的敘述,也是他在《靈山》及《一個人的聖經》等作品中所探討的,以「人稱代替人物」的新小說文體的理論總結。
(二之一.明續)
[文、攝/潘詩韻]
別了,中國
巴黎專訪高行健【二之二】
文章日期:2008年4月8日
【明報專訊】編按: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自01年後將再度來港。他下月底出席香港「法國五月」之「高行健節」,而今個月先往台灣出席新書發布會。整裝之前,高行健於巴黎居所接受世紀版獨家專訪,談他雖受注視卻自覺邊緣、跟內地距離愈遠的創作生活。
現在,他將大部分心神都花在繪畫上。
傳統繪畫基本上是在二度平面上呈現世界的形象,隨攝影技術迅速發展,加上當代藝術的範疇已擴展至裝置藝術、行為藝術、觀念藝術等,都是對繪畫的否定,至上世紀中,更有論者宣布繪畫已死。高行健來到法國後,正值否定繪畫的時代,但他卻堅持恢復繪畫。「現代人太希望結束繪畫,我認為這是一種自戀,是一種意識形態的反感,把藝術作為一種革命的手段,包括割掉藝術自身的命,背後有一種泛馬克思主義的思潮,希望把德國新馬克思主義,包括德里達的解構主義、觀念藝術等理論,引用到藝術來,這是後現代主義的大趨勢。但是,我仍然得在趨勢之外,我認為那是現代思想的危機。」
他提出回到繪畫,回到二度平面,回到視覺的形象,因為藝術不是觀念。「藝術家當然要創新,創新不是顛覆,《論創作》要討論的是『更新』和『革新』,不一定要否定以前,完全可以在以前的認識和基礎下提出新的看法。」他認為在傳統的具象與抽象繪畫之間,還有一片像夢境般的天地,有待發掘,「要捕捉那不分明的、剛剛看見的印象,印象、想像、夢境和內心思想等等,你可以用攝影的方向去做,但是更有能力做的是繪畫。」
再現和呈現之間的第三塊地
他要在傳統的再現(representation),與當代藝術的呈現(presentation)手法外,提出新的繪畫語言,他稱為『提示』或『啟示』。「不是描寫,不是摹仿現實,又不是直接呈現,你可以用很多想像去補充它,像這幅畫Perspective,它不是完全抽象,也不是具象,但是它有形象,就是剛剛做到這個地步。」啟示一種意境、情緒或感覺,捕捉內心的空間與深度,跟中國的水墨畫似有關聯卻又不完全一樣。「其實不僅是水墨,我只是在畫水墨。水墨是把色彩消解了,也把跟現實之間的連繫消解了。現實世界充滿色彩,可是到了內心世界,色彩就淡下來了,很難說心有沒有色彩。」他一直追求獨立創新,也直指當代藝術以策展人主導的主題展覽,並沒有真正能夠展示藝術家的思路和創作的展覽,「這種做法其實是惡化了當代藝術,如果藝術家經不起、抵不住,他就是東做一個展覽,西做一個,等於是訂貨一樣,自己的創作也就沒有了。」
不難發現,高行健旨在不斷開拓新的創作語言,文學、戲劇、繪畫,還包括電影語言。去年,他創作的首部電影《側影/影子》經歷四年拍攝終告完成,他稱之為「電影詩」,一個時代的寓言。電影不講故事,一分一秒、每一個鏡頭都經過仔細計劃,包含2003年馬賽市「高行健年」內的大型畫展、研討會、《八月雪》演出,還有高行健親自執導的《叩問死亡》,利用大環境的條件產生,見證一個藝術家在他的現實與創作之中,所創造的現象,以及對人性、宗教、藝術以及人生存困境的描述。
不過,高行健的電影似乎跟文學一樣,仍是荊棘滿途。自大學時代開始,他已經想拍電影,18歲寫了第一個電影劇本,卻沒有拍攝;之後一直有人想跟他合作也沒談成功;好不容易得了馬賽市政府的一點資金,又得兩位不計報酬的攝影師協助,終完成首部電影,卻又因為內容及語言手法無法跟現時的電影歸類,未能在商業電影院發行,更曾被兩個電影節拒絕。
路雖不平,仍得繼續向前走。高行健已在構思第二部電影的拍攝計劃,是今年10月底在巴塞隆拿他的個人畫展上放的15分鐘短片,是主辦單位贊助的特邀製作,要捕捉他的畫作的意境,並有演員一起參與拍攝,要把畫的境界跟表演結合在一起。不過,他自言只能在夏天始開拍,因為未來數月的工作和外訪行程都已排得滿滿了,當中包括4月到台灣出席新書發布會,以及5月底來港出席「法國五月」的重點活動「高行健節」。
高行健上一次來港已是2001年,當時還引起了一些政治漣漪,指他未獲官方禮待。近年他偶爾也有留意香港的動向,喜見香港的戲劇活動非常活躍,且回歸後香港的新聞、言論、學術及思想自由能夠保持獨立,香港中文大學更可設立他的藏書室,教他非常佩服。他指今年4月底,法國的普羅旺斯大學也將成立一所像中大一樣的高行健研究中心,並跟中大合作進行研究,前者負責歐洲和西方國家,中大則負責亞洲的研究。
高行健跟香港闊別7年,跟中國內地更已達20載。現在,無論在地域上或生活文化上,他跟中國內地及華人地區都保持距離,也是他強調的作為時代觀察者、見證人的邊緣位置。他以《論創作》告別20世紀,作為自身在各個創作領域上的重要總結;至於他跟中國內地之間的糾結,他則以自身的生活,進行了「無法歸類」的告別式:不讀中文報刊,不看有關內地的新聞報道,對中國內地的現表示「很不了解,也不很關心,根本沒時間去了解。」
中國容納與否,已不在乎
「我自己的事都太多了,所以跟現在的內地沒有什麼往來,興趣也不是很大,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的創作跟現實的中國環境已經沒關係,已經是太遙遠了。」至於他的書能否在內地發表,他都「沒所謂」,「現在我的書在全世界已經有36種不同語言的翻譯本,許多還一版再版,所以我的讀者群已經是全世界的,戲也在不斷上演,不受語言阻礙,我自己也已經忙不過來,所以說實話,中國內地演不演我的戲,會不會發表我的書,我都顧不上,也不在乎。而且中文世界其實都看得到了,香港和台灣到處都有我的書,在巴黎的中文書店也有,反正全世界有華人書店的地方都可以找到。」
他以現在和將來式營構生活,將過去式留給歷史。
一直以來,無論身在何地,高行健只走他想走的路,即使被授予中國官方認為「別有政治動機」的諾貝爾獎,也只是讓他更純粹、更堅定不移地走他認為對的路。「諾貝爾獎更加堅定了我一直以來對創作的看法,就是我在《論創作》中提到的藝術家的位置、當代藝術的困境和藝術的價值等問題。我要恢復藝術的價值,我對這個世界和人的認識,基本上只是不斷深化,並沒有方向性的改變。」
訪問結束,還沒吃午飯,他又得準備接西班牙記者的訪問。當天傍晚,他披上一件淡咖啡色皮衣,出席在著名的克勞德貝納畫廊(Galerie Claude Bernard)舉行的畫展開幕禮;在高大的法國人堆中,他顯得特別微小。來賓紛紛上前祝賀,他則以流利的法語逐一應對,給來賓簽名,態度謙遜,聲音微弱,且略帶羞怯與靦腆,彷彿還沒能習慣被簇擁,被注視,被看;即便政治的善惡美醜,早已烙在歷史的鎂光燈下。
高行健以新作告別上一個世紀後,已經急不及待在藝術領域中繼續發掘新奇。去年在德國路德維希博物館(Ludwig Museum)的回顧展「世界末日」,算是一個繪畫階段的總結;至於訪問當天的畫展,又是他以畫布作畫的另一新階段的開始。
他沒有等待靈感從天而降,也沒有期盼命運的眷顧,只是堅定不移的持續創作。這是一位藝術家的態度,與高度。[文、圖/潘詩韻]
高行健藝術節
章日期:2008年4月8日
【明報專訊】「法國五月」今年早在4月中便開始,而節中節
「高行健藝術節」也將在4月底開鑼,詳情如下:
「《山海健行》——從高行健的《山海經傳》說起」講座
主講:張秉權
日期:4月19日 下午3:00至5:00
地點:香港大會堂高座七樓會議室(北)
「漫談高行健《山海經傳》的翻譯與演出」講座
主講:方梓勳、蔡錫昌
日期:4月20日下午2:00至4:00
地點:商務印書館尖沙嘴圖書中心
新書發布會
高行健著《論創作》及高行健原著劇本《山海經傳》英譯(Of Moun tains and Seas)
日期:5月23日下午2:30
地點:香港中文大學大學圖書館展覽廳
「高行健水墨新作 2007-2008」展覽
日期:5月22日至6月11日
地點:藝倡畫廊——中環遮打道10號太子大廈 315室
「有限與無限——創作美學」講座
日期:5月23日 下午5:00
地點:香港中文大學逸夫書院大講堂
「高行健、劉再復對談——走出二十世紀」講座
日期:5月25日下午3:00
主持:潘耀明、方梓勳
主講:高行健、劉再復
地點:沙田大會堂文娛廳沙田源禾路一號
國際研討會「高行健:中國文化的交叉路」
日期:5月28至30日 上午9:00至下午5:00
地點:香港中文大學祖堯堂
舞台劇世界首演《山海經傳》
日期:5月30日至6月1日晚上7:45
地點: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圓形廣場
部分節目需購票進場,詳情參見http://www.gxjartsfest200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