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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書稿﹐又翻出一篇舊文。
莫非﹐與上海﹑香港都有點關聯的小女子﹐對張的偏好真的有些私心﹐如陳冠中大才子所言?
其實﹐外公的家產﹐建國初期就被沒收了﹐如今連那當年新潮的法式石庫門﹐都給拆了。上海﹐其實是家族的傷心地。
姆媽﹐因病停留上海的日子結束了﹐她回了南京與父親團聚。她是紅色的﹑反叛的一代﹐是不讀張的。倒是不知﹐當年父親靜候這上海小姐﹐長成再娶為妻﹐是不是因為讀過Eileen?
父親﹐當年﹐才貌雙全﹐追者眾。
香江漫話﹕毛俊輝港版《傾城之戀》打動滬港張迷
中新社香港二00五年十月二十六日電 題﹕香江漫話﹕毛俊輝港版《傾城之戀》打動滬港張迷
中新社記者 關向東
一曲探戈,一段“傾城之戀”,時光閃回到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上海與香港,劉雅麗用磁性的嗓音以粵語低吟著《露珠》,白流蘇和范柳原的愛情角力在眼神和舞步的對峙中展開……
香港話劇團藝朮總監毛俊輝,携二次創作的張愛玲名作《傾城之戀》,以粵語版舞台劇的形式,兩個月內橫掃張作中兩大中國名城香港與上海,打動了兩地張迷。
"詩經上有一首詩: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皆老。人是多麽渺小,可是我們偏要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好像我們自己做得了主似的……"已故著名作家張愛玲,六十年前在香港寫下的這句情愛至理名言,在雨夜的香港,從影帝梁家輝口中再次說了出來。
二00五年,正值張愛玲逝世十周年。由香港話劇團與上海青話聯合創作的新編話劇《傾城之戀》,在香港演出二十六場,場場滿座。隨後移師至第七届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火爆上演。
曾獲得香港金像獎影帝、台灣電影金馬獎影帝的著名影星梁家輝扮演花花公子范柳原,香港女演員蘇玉華飾演離异女子白流蘇。這部長達兩小時的舞台劇,帶觀衆穿越六十年的時空:戰火紛飛的年代,兩個飄零的男女,一場虛無縹緲的愛情……
莫非,沉寂多年的張愛玲熱又捲土重來﹖
張愛玲是中國近代文壇的一位傳奇性女作家。一九二0年生于上海。著有短篇小說集《傳奇》、長篇小說《半生緣》及翻譯小說、論文、影評、劇評和電影劇本。六十一年前,張愛玲親自將小說《傾城之戀》改編為舞台劇,在上海新光大戲院公演。
雖然被搬上舞台不止一次,此次滬港合作的《傾城之戀》却大膽改編原著。最令人意外的是,演出接近尾聲時,伴隨著高亢的《走進新時代》歌聲,熒幕上改革開放的新景象與舊時的外灘形成鮮明對比,白髮蒼蒼的白流蘇不得不黯然面對老屋拆遷,見證了新天地的改造。
對于這樣的改編,編劇喻榮軍表示:“在上海的結局有張愛玲自己的影子,會讓觀衆想起張愛玲在上海的生活和到美國的境況,結尾有魔幻色彩的成分。”
導演毛俊輝最看重的,則是如何從自己的角度解讀張愛玲,“張愛玲筆下的人物都具有那個年代的代表性,這是我最感興趣的事。上海中西方文化的衝擊影響到她的創作,那種衝擊帶來的愛情觀不是一般的浪漫,而是身份、角力、猜疑、鬥智和男女的價值觀差异。”
有趣的是,本次《傾城之戀》上海版演出同香港版完全相同,梁家輝和蘇玉華的對白全是粵語,貫穿劇情的“歌者”劉雅麗的八首歌曲也是粵語原版,為了解决上海觀衆的語言問題,舞台旁邊同步打出了普通話字幕。
一齣粵語舞台劇,在滬港場場滿座,無他,只因張愛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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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搜集的相關資料:
1. 果然此戀足傾城
張愛玲于一九四三年寫成小說《傾城之戀》, 翌年親自將之改編爲四幕八場的現代話劇, 于十二月十六日由大中劇藝公司在上海新光大戲院獻演, 連演八十場, 場場爆滿, 盛况空前。
任教于華東師範大學的陳子善花了許多心血在故紙堆裏發挖當年的排戲劇本, 尋不著, 但寫了一篇文章追記該劇的有趣花絮, 原來昔時曾有人投詩于上海《力報》予以贊頌,“座中萬掌作雷鳴, 曲繪心頭欲沸情; 烽火香江鷗夢破, 果然此戀足傾城。 衆口嘵嘵說掃眉, 异軍突起海之湄; 可堪幕啓燈明夜, 弦外聲聲有鼓鼙”, 期等之情, 不問可知。
《傾城之戀》話劇由朱端均導演, 演員陣容强大, 羅蘭演白流蘇、舒適演范柳原、韋偉演徐太太、海濤演印度公主、端木蘭心演四奶奶….皆爲一時紅星。上海的羅蘭當然不是香港的羅蘭, 張愛玲在排戲時天天在場參與意見, 她對羅蘭非常欣賞, 甚至曾在文章裏說羅蘭“怯怯的身材, 紅削的腮頰, 眉梢高吊, 幽咽的眼, 微風振蕭樣的聲音, 完全是流蘇, 使我吃驚, 而且想: 當初寫傾城之戀, 其實還可以寫得這樣一點的….還可以寫得那樣一點的…”。
張愛玲親自改編《傾城之戀》, 顯見其對這篇作品的偏心, 她更爲這劇寫過兩短文幷安排于公演前發表, 等于幫忙做足宣傳, 算是交足功貨。張愛玲曾經自道“流蘇與流蘇的家, 那樣的古中國的碎片, 現社會裏還是到處有的。我希望傾城之戀的觀衆不拿它當個遙遠的傳奇, 它是你貼身的人與事”。 六十一年後的今天由香港話劇團獻演《新傾城之戀》, 張愛玲泉下得知, 感覺可仍一樣? 傳奇其實幷不遙遠?
2. 張愛玲出生日期
香港話劇團獻演《新傾城之戀》, 高潮一幕說的是戰爭歷險, 日寇圍城、香江孤島, 在張愛玲筆下成就了一則六十年來叫人一讀再讀的愛情傳奇。
事實上, 日軍進攻香港時張愛玲確曾在城內經歷過驚心動魄的十八天, 她在《燼餘錄》裏述之甚詳甚細緻甚有趣, 時間是一九四一年的十二月八日, 場景是香港大學的學生宿舍, “我們聚集在宿舍的最下層, 黑漆漆的箱子間裏, 只聽見機關槍“悉啦啦拍拍”像荷葉上的雨。圍城的十八天裏, 誰都有那種清晨四點的難挨的感覺, 寒噤的黎明, 什麽都是模糊, 瑟縮, 靠不住。回不了家, 等回去了, 也許家已經不存在了。房子可以毀掉, 錢轉眼可以成廢紙, 人可以死, 自己更是朝不保暮。像唐詩上的“凄凄去親愛, 泛泛入霧”, 可是那到底不像這裏的無牽無挂的虛空與絕望。人們受不了這個, 急于攀住一點踏實的東西, 因而結婚了”。
張愛玲本來報讀的是倫敦大學, 考了遠東區第一名, 却遇歐戰而無法起程, 只好改入港大。她住的宿舍是 Our Lady's Hall, 她說, ‘我真的發憤用功了, 連得了兩個獎學金, 畢業之後還有希望被送到英國去。我能够揣摩每一個教授的心思, 所以一樣功課總是考第一’, 好一個聰穎女子, 據說連余叔韶大律師到今天仍然記得這位長勝將軍‘張同學’。
對于張愛玲的出生年月日, 坊間向來有不同版本, 但以她親手在港大學生紀錄上所填的一九二零年九月十九日最被視爲可靠; 香港大學九十年, 人來人往, 多少英雌豪杰曾在門前門後留下足迹, 這便是寶藏, 是時間的黃金烙印。
3. 范柳原與胡蘭成
肯定有許多人讀過張愛玲的《傾城之戀》, 但或許有許多人不知道張愛玲寫過一篇叫做“關于《傾城之戀》的老實話”的散文, 那是一九四四年, 斯時也, 張愛玲親自把一年前寫的小說改編爲四幕八場舞臺劇, 連帶寫了一千字感想, 罕有地談論自己的作品和所謂“創作心得”。
張愛玲猜想《傾》之所以會被普遍喜歡, “主要的原因大概是報仇”, 讀者分別從男女主角身上尋得投射目標, 卅歲的白流蘇間接給“舊式家庭裏地位低的, 年輕人, 寄人籬下的親族”出了一口氣, 而更重要的是, “一班少女在范柳原裏找到她們的理想丈夫, 豪富, 聰明, 漂亮, 外國派”。
張愛玲的分析是否正確, 有待文評家討論, 我較感興趣的倒是作者自己如何看待范柳原這個人。別忘了, 《傾城之戀》發表于一九四三年九月, 在此前兩個月, 張愛玲初識胡蘭成這個令她覺得自己“低到塵埃裏却又開出花來”的曖昧男子, 開展了一段濃烈激蕩的感情糾纏, 在其後的日子裏, 她有沒有在虛擬的范的身上看見現實的胡, 又或有否在現實的胡的身上窺見虛擬的范, 值得進一步考據探索, 畢竟, 張愛玲在散文裏指出“香港之戰影響范柳原, 使他轉向平實的生活, 終于結婚了, 但結婚幷不使他變爲聖人, 完全放弃往日的生活習慣與作風”, 這很難不令人聯想到曾與她朝夕相對却又令她泪灑黃浦江邊的胡蘭成。
對于《傾》, 張愛玲情有獨鐘, 不惜破天荒將之編成戲, “希望它順當地演出,能够接近許多人”, 讀者如我忍不住暗暗猜想, 這是不是作者的一種私心, 希望更多的人能够瞭解她的胡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