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9/2009

人生的“胎记”

人生的“胎记”

人生的“胎记”,终其一生也是抹不去的,如你在哪里出生,在哪里读小学、中学、大学……这“胎记”,不仅仅指你的踪影,曾经在“某个时空”出现已“既成事实”无法改变;更是指那“某个时空”在你的生命里烙下的DNA,如同父母传给你相貌和秉性,终其一生,如影随形。
这后天的“遗传”,只有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有缘遇得到,接得住,她会顽强地跟着你的一生,在岁月里一点点地“打磨”你。
而把这份生命信息传给你的人,就是——老师!

酷暑的海南,接到应京梅老师的电话——母校中华中学就要迎来一百一十岁的圣诞了!於我,老师的声音,如一声棒喝!
这出了校门一路奔跑的女子,四海闯荡不知畏惧的女子,请你停下脚步想一想:你从哪里来?你向哪里去?四十多年的路,为什么这样走?你走的方向对么?你将怎样继续前行?你,敢向母校交一份作业了麽?
这一刻,我好想念我的母校,我的老师。想念那些青春无华的岁月,想念人生第一次接到的“脑力激荡”,想念那灰噗噗结结实实的教学楼,想念老师当年播在我的心灵里的那粒“种子”。

如果说,人生是个永不颁发“毕业证书”的学校,我庆幸自己一路走来,总是遇到值得感念的老师。

中学时代,最难以忘怀的,是已经驾鹤的汤觉新老师。只教过我一个月的汤老师,是我人生的“开蒙”恩师。在人生的许多选择的关口,汤老师播下的“独立思考”、“坚持理想”的理念,都会在内心敲打我。

记得,是在一九八二年我的高中二年级,代课的汤老师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为我们精讲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

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余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
於是余有叹焉:古人之观於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於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於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而不至,於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余之所得也!

汤老师,讲为文,将为人,讲文学,讲人生。人生的山川鱼鸟、艰难险阻,都在一字一句的解说中,在我的眼前展开:从此,你得学会独立思考;从此,你得勇敢面对。

就在那一年,我意识到,自己的一生可能会和文字“纠缠”不休了。怎样走进“文字的褒禅山”,怎样探寻文字世界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能不能对所为之文做到“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

离开母校二十五年,行走世界十多个国家,无论是在热带雨林里探访黎苗山胞,还是在国际大都会直击华美盛典,无论是采访政界业界潮流领袖,还是与知识精英精神砥砺厮磨,无论是在将近摄氏五十度烈日下的中南半岛,还是在冰天雪地的北欧波罗的海,作为国家通讯社记者,我的笔始终在探寻着。每每力怠之时,老师的在天之灵都会微笑地看著我,想不想“不得极夫游之乐”?

今天,我战战兢兢叩问自己:你敢不敢向母校的圣诞,交上一份“期中报告”做贺礼?!

(关向东:1978年-1984年就读于中华中学,之后升读南京大学中文系,1988年毕业后先后在江苏省昆剧院、海南特区报、中国新闻社海南分社、香港分社就职。目前为中新社海南分社采编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