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豆本
文章日期:2008年2月16日
【明報專訊】在太古城無印良品參觀「自發作創意DIY書展」,發現智海製作的極小函豆本,十分驚喜。
香港人大概不大知道「豆本」是什麼東西,那是日本的用詞,西洋應稱「袖珍本」。我找過中國印刷辭典,只有「巾箱本」一種型製,最近幾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書韻樓叢刊》應屬典型,像手掌大。1999年、2000年陝西人民出版社及吉林文史出版社分別出版了兩套詩詞和雜項書,例如《論語》、《孫子》、《三十六計》等,每本長約5cm,不夠豆本那麼袖珍,排版、印刷、用紙都十分粗劣,就是不精緻、不可愛。
日本人性格崇尚「小就是美」,西方偶然也珍視小本印刷,卻及不上日本人對豆本的癡愛。豆本分已印刷的和空白兩種,印刷的天地空間安排美觀,用和紙或洋紙都特製漂過,不會潮化變黃。洋裝書頁邊還鍍上銀、金色。書中如有插圖本,分色層次精巧。封面裝幀設計的用心,絕不比真正大度書本遜色,價錢有些比大度書還要貴。
豆本,長度一般4.5cm左右,我也見過一本只有拇指甲那麼小的作品。每年日本大都市如東京、京都都舉行「自作豆本展示即賣會」、「豆本作家作品展會」。許多地區民間會辦豆本製作班,有豆本製作專刊,神田的大書店也必有豆本古籍專櫃,甚至澀谷還有一家純售西洋豆本的小店。進去參觀那些展會或店舖,撫弄翻閱一本本微型書刊,必須口袋無錢或十分理智或忍痛無情,否則後果堪虞。
我有了經驗,專撿價錢昂貴的書來看,動不動講幾萬日圓以上的,當然買不起,死了心。畢竟看過了,攜同思念離開,成永恆記憶。
[小思]
我的豆本
文章日期:2008年2月17日
【明報專訊】遠於1973年,我買了第一本空白豆本,洋裝,硬皮白封面,熨銀頁邊。長6.5cm,不算極小豆本。這本書,我用極幼黑水筆在每一頁上寫一首「詩」——算是現代詩,恐怕也是我一生唯一的現代詩作,紀錄下那一年我在京都生活、遊蹤、感情,今天重讀,很真切,但也很幼稚。特別開首七頁講初見雪的感受,寫出南方遊子離家第二天早上,就陷在漫天大雪中的慌張、冰冷的孤寂與恐懼,「從來沒有看過/那麼深的足/回頭再看/那麼深的足!/第一次,看得清楚/自己的歷史。」都是當時真實的寫照。三十多年來,我珍藏它,沒讓它見過人。
以後斷斷續續在日本買了些空白豆本,其中兩本只有4cm長,回家細看,才知道是「中國製造」,證明我國也懂製精緻小東西,可是平白地,錢卻由日本人賺去。1999年在德國魏瑪小鎮,購得連外匣子的精裝豆本:《歌德傳》,紙質極佳,印刷精良,我買了卻讀不懂,因為是德文。
那天買來智海的豆本,應是目前藏品中最小型的了:W2cm×H2.7cm×D2cm,收在褐色布匣中,巧手線釘連,可惜欠了封面。他只製作了四十本,我買了編號第16本。他對自己的作品,有如下一段文字交代:「一句說話,一段文字,寫在A4紙上,還未能盡意,想用更好的語氣,更好的態度去表達,於是把A4紙折成小書,為這句話、這段字,找更合切的形式。」我深信,這已不是A4紙的形式,必然可為某句、某些字,設一個安身之所。理應找一支更幼的筆,為一顆極敏感而細密的心,鐫刻下一句一段文字,藏在匣中。但我要問:為什麼匣面要寫上英文?
[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