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2010

a link:阅读期待:章詒和、賀衛方:《四手联弹》






書名:《四手聯彈》


作者:章詒和、賀衛方


出版:牛津大學/香港


章詒和:原來我不重要


文章日期:2010年4月16日
【明報專訊】章詒和、賀衛方聯手出書,不免令人驚訝。一位是專注於寫作和家族、職業相關往事的作家,文字細膩哀婉;另一位則是關注民主、憲政、司法改革的法律學者,思路理性嚴謹。雖都以敢言著稱,但兩人背景不同,專業不同,喜好也有差異,是怎樣的機緣讓兩人能夠合著一本書呢?
「人的一生,童年有遊戲,中年有經歷,晚年有回憶。其間自有許多變化,但人對自己的理解沒有改變,對生活的基本態度和情感傾向沒有改變。這是什麼?這就是文化。它也正是我們寫作的唯一理由。」這是章詒和、賀衛方合著《四手聯彈》封面的話。雖都是在「唯一理由」下的寫作,此書卻與章詒和以往作品明顯不同,之前寫歷史、講故事,字字血淚,而此書則寫景抒情,輕鬆隨意,用章詒和自己的話說「世俗,趣味,隨意,是我們的宗旨。無政治,無思想,無鋒芒,是圖冊的特色」。
寫作的理由 歷史之沉重
但對章詒和而言寫作此書的緣由卻並不輕鬆。2009年章詒和在《南方週末》先後發表《誰把聶紺弩送進了監獄》、《臥底》兩篇文章,指出黃苗子和馮亦代均是告密者。「寫的時候就極端痛苦,一邊寫一邊哭,人怎麼可以這樣?無論是黃苗子還是馮亦代,他們都笑容滿面、和藹可親、紳士風度、長者風範,可他們就是做了那樣的事情。」文章發表後章詒和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無數的批評和質疑,好多是來自於身邊的朋友,真是前所未有。那段時間我幾乎天天以淚洗面,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就給錢理群先生打電話,錢先生一接電話我就開始哇哇大哭。」
壓力需要紓解,而放鬆的最好方式大抵就是旅遊了。章詒和與友人一起去了歐洲,「歐洲風景很好,但心結卻始終無法打開。」而就在情緒最低落的時候,章詒和看到去新疆支教的賀衛方發來的圖片,「那大漠殘陽裏的景致,那天山腳下的風物,無嬌豔,無香濃,消散了紅塵,卻比很多勝地名園可靠實在。」(1),於是,章詒和決定去新疆。
「我們長期在一個狹小的環境中生活,長期在一個人造的景觀中生活,長期看那些除了地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名勝古蹟,忽然你到了一個地方叫新疆,沒有人工,沒有改造,沒有景點說明,沒有導遊,你面對的就是純粹的自然,你忽然覺得自己被解放了,那種精神的淋漓,情感的宣泄是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過的。我和賀衛方講我都想把衣服脫光躺在那兒。」
在「一千年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2)的胡楊面前,在見證千年斗轉星移、人事變遷的石頭城面前,章詒和意識到「我算什麼,聶紺弩、黃苗子、馮亦代又算什麼,我們不過是一年、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人家那是幾千、幾萬、幾億年」。那些在時空之中靜止了的,那些洗淨鉛華之後留下了的,「驚駭,蒼涼,絕望,恐懼,極具赤裸感的犀利,足以擊碎任何一個人的虛偽,乃至自尊。一切都是顛覆性的,太不可思議!」(3)
放下自我以後的山雲沙石
就是在這樣的時空面前章詒和認識到自我的微不足道,「不就兩篇文章嘛,不就得罪一些人嘛,算得了什麼。」在自然的無限之下,個人的榮辱得失是非成敗變得皆不足道了。「突然就有了參透人生和貫通古今的感受,也漸漸明白微小的人應該怎麼活,不會為一點事情很高興,也不會為一點事情很悲痛,沒什麼了不起的,沒有什麼那麼重要。」
於是章詒和暫時放下了歷史、政治,那些記憶與思考,邀請友人賀衛方一起寫山,寫雲,寫沙,寫石,便是《四手聯彈》了。
訪問中的章詒和爽朗、大氣,喜怒皆溢於言表,說到興起時她大笑,陶醉處似又回到新疆那開闊之地。她堅定,對於那些備受爭議的文字,她說「我沒錯,我是為了活在天堂的人寫作」。
(1)自《四手聯彈》的《自序一》(章詒和)
(2)自《四手聯彈》的〈為你瘋狂〉,P42(章詒和)
(3)自《四手聯彈》的〈為你瘋狂〉,P39(章詒和)
[文/杜婷 編輯:黃靜 電郵:mpcentury@mingpao.com]
(D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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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衛方:生命中一個假期
文章日期:2010年4月16日
【明報專訊】2009年3月賀衛方被派到新疆支教,從北京大學來到石河子大學,這次變動對他而言不僅僅是換個城市生活,「學術研究是建立在廣泛佔有資料的基礎之上,這裏的藏書自然與北大無法相比,再加上去年7.5事件(1)之後政府封鎖互聯網,所以原來的研究基本就停滯了。」
有失亦有得,雖然研究受阻但新疆也帶給賀衛方一片新天地,「我現在的書架上最多的是關於新疆史、中亞史還有西域考古類的書籍,在北京的時候我無法想像自己會讀這麼多這個領域的書,但來到這裏自然就對所生活的地方有了額外的感情和興趣,進而想更深入地了解,讀下去竟然一發而不可收拾。」
新疆作為趣味之書
除了在知識上發現了一個興味盎然的新領域,賀衛方對新疆也有了更多真切的感受。「此前已經多次到新疆,每次最喜歡看的就是快要到達烏魯木齊機場時天山壯麗的景觀。但是,成為石河子的一個居民之後,再看天山,好像有了一種不同的感受。它就在自己的身邊,每天早晨拉開窗簾,總是喜歡面對那皚皚極頂凝視半晌。」。(2)
在新疆的日子於賀衛方「猶如生命中的一個假期,給人生提供一個安閑的時空,用於反思,默想。」。他用相機拍攝下了那裏的山、石、沙、草,而正是這記錄「生命不可企及的」(3)風景照片促成章詒和的新疆之行,接便收穫了這本散文隨筆。
賀衛方在《也蒼鬱,也清冽》中提到一個故事,「東山魁夷回憶川端康成時,提到過川端對他畫作的評論:『有一件事卻留在我的心中,沒能寫到文章裏。那就是東山風景畫中那種內在的魅力、精神的苦惱、不安的凈福和虔敬。在畫面上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隱藏在深處。』」(4)在賀衛方看來章詒和一如川端,從山川草木的照片中看到了隱匿的情感,「這些照片能夠引發愚姐(章詒和)的思緒和想像,還寫出或快樂或傷感或發思古之幽情的文章,這是最初照相時所沒有想到的一個意外收穫。」(5)而「只有川端有這樣的眼光」,賀衛方說。
注:
(1)2009年7月5日新疆烏魯木齊發生打砸搶燒暴力事件,7月6日起當局對通訊、網絡等實行管制,直到今天新疆的互聯網訪問依然受限。
(2)自《四手聯彈》的《也蒼鬱,也清冽》,P6(賀衛方)
(3)自《四手聯彈》的《也蒼鬱,也清冽》,P3(章詒和)
(4)自《四手聯彈》的《也蒼鬱,也清冽》,P7(賀衛方)
(5)自《四手聯彈》的《自序二》(賀衛方)
(D0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