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3/2008

小思:台南滋味

台南滋味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13日

【明報專訊】義明小友投我所好,以台灣文學館、美食、老街、二手書店、咖啡室為由,招約我到台南一行。怎可以抵擋這些誘惑?立刻答應了。
到第一天就吃到武廟碗粿,喝義豐阿川冬瓜茶。往後幾天,都揀地道館子和小眾咖啡室去享受,本地人帶領,自然非遊客去的一般地方。
我不懂台南美食有多少,卻單一指定要吃百年老店度小月的擔仔麵。台北店不見得怎麼樣好吃,台南赤崁擔仔麵,變了大店,也非正式。吃到台南的「全台首攤」老店,才果真吃出真功夫來。麵條軟韌度適中,師傅用小笊簍瀝麵水的力度夠,在開水中就散開,肉臊極精,湯水及小蝦也新鮮,忍不住連吃兩碗。
號稱百年薪傳的老店真多:「再發號」 肉店、「萬川號」餅舖,甚至涼果店,都見本地人排隊購買。那些店多老式裝修,毫不華麗,老老實實開店,瀰漫濃厚本土人情味。
對客家菜,我孤陋寡聞,只吃過鹽焗雞、蒸釀豆腐、梅菜扣肉。今回在崇學路的「美濃客家菜」,卻吃到從未吃過的客家菜。義明點菜時掌廚的郭大姐站在旁邊,問我吃肥肉還是瘦肉,我說:「我吃最好吃的,一切由你作主。」於是菜單如下:高麗菜封冬瓜封(叫客家雙封)、鹹蛋黃炒白苦瓜、炒板條、酸筍封肉(即酸筍五花腩)等等。那雙封是把瓜菜鹽封久了,變作褐色,封肉也如此,五花腩肥瘦均勻,入口融化。太好吃了。郭大姐來問好吃否,我說一吃難忘。她說:「那是我用我的心去烹調的呀!自然好吃。」用心加人情味,我吃到了。
[小思]

怎樣知道兩個人相愛?

七情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12日
【明報專訊】我們怎樣知道兩個人相愛?我們拉手,我們勾臂膀,我們凝視對方,我們為同一件事情笑,我們共同進退,我們擁抱對方。
人們常說 It takes two to tango,探戈需要兩個人。倒轉來說,兩個人在一起,也需要探戈。阿根廷探戈是兩個人同時拉手,眼裏沒有別人,步伐一致,無論什麼節奏什麼動作,也一直擁對方,喜怒哀樂一起分擔分享。探戈不是因為要別人看到我們相愛,而是因為我們就是相愛,我們有欲望及需要去找一件可以如此深深分享我們,分享對方的事情共同而作。只有如此戀人才能夠感到足夠,能夠被滿足。
戀人千方百計找尋兩個人之間的最大公因數,不如一起逛書店,不如一起看電影,不如去吃一個焦糖燉蛋,以至所有這些前戲後的纏綿翻覆,總是留下一條門縫的空虛——一起逛書店不過是兩個人在同一個店裏各自逛,電影是坐在漆黑中熒幕前各自走進人家的故事裏,每人一半的甜品從來無法令我們知道對方舌頭上的甜究竟有多甜。
是的,平常生活裏總要包容得下那一條溜進冷風溜進光的門縫。但有時我們就是需要一份完整完全合攏的安慰。因為有時門外的世界實在太冷,又或許,那夜太累,我們真的需要一片漆黑讓我們閉上眼睛置身事外進入夢鄉。 阿根廷探戈,或者兩個人的舞蹈,如兩人房間門縫的神奇綿布,它在平常、安全、計劃中的生活以上加了一絲親密,填滿了空虛。
那個看父母學習共舞的小女孩,她是看父母在飽暖存在以上,如何了解及分享自己和對方的身體,如何維持關係裏面難以言傳的所謂親密,甚至是一份存在性的共同感(togetherness)。那是最美麗的性教育,也是最平易近人的愛的教育。
[文‧H 打份中環工,家住將軍澳,跳阿根廷探戈,潮州女人一個]
無我原非你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13日
【明報專訊】你問我怎麼跳起阿根廷探戈來,我突然是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如果是別人,我一般會說,因為我善忘而跳探戈,女人不用記舞步,舞步由男人去計劃,嗯,還有,探戈性感美麗但不張狂。
那一次你帶我到海邊,半夜一時,就這樣問起我的身世,是的,探戈可以是一個人,一個女人的身世。然後我靜默,你則耐心等待我言語,令我可以放鬆,做回自己。你凝視我,關心我投入的事情,你差點要令我感動了。你表現得跟其他男人不同,他們不斷表現自己以示好,好像最有興趣的就是他自己,他們不懂以關心對方去示好。而你起碼裝作關注我的興趣。其實我未敢肯定你是裝作還是認真,或者我永遠不會知道,也不必深究你卻好像探戈裏的男人,他們以為重要的是女人的感受及兩人之間的互動,他們有廣大的肩膀、開放的心靈去承擔、接受及回應女人的善感。
然後我不說探戈,我只一一告訴你,你於我有這些那些的好,就算你不自知,我都能與你細訴。因為我是一個跳探戈的女人,是探戈令我更細膩而容易感激,並知道珍惜。我向你坦誠對你的欣賞和傾慕,有時我委婉有時我活潑跳躍,如在舞裏面,我一一展現如花如鳥如月如蝶的姿態,全都是由你開始,你給我音樂感,你停頓給我空間,你讓我掌握節奏,你給我每一步的重心,讓我旋轉而不會跌倒。我的坦誠建立在你的肯定上,我的柔情給你意志,所以我們的關係是如此一環一環緊扣住。
我說說,不知什麼時候你已拉我的手,良久沒有半句話。你看我,你說我像天使,我說,不,我只是一個跳探戈的女人。
[文‧H 打份中環工,家住將軍澳,跳阿根廷探戈,潮州女人一個]

a link:閱讀時光:魯迅《傷逝》

馬家輝:愛上愛情

K,
魯迅寫《傷逝——涓生手記》云:人必生活著,愛才有所附麗。信也。

愛上愛情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13日
【明報專訊】《女人不壞》裏的幾個女人反覆問這問題:愛情真有這麼重要嗎?做人,難道不可以沒有愛情嗎?
大哉問啊,真是。
要搞清楚愛情是否重要,當然要先搞清楚什麼是愛情。
如果愛情只是「費洛蒙」之類的荷爾蒙酵素的刺激作用,如果愛情只是生理挑發下的心理想像,那便根本不存在重不重要的考量。有了就是有了,沒有也是沒有,需要就是需要了,不需要也是不需要,一切純屬機遇與運氣,以基因打底,身心二元,如同吃喝睡覺一樣是nature's calling,完全毋須討論它的重要多寡和意義有無。當它召喚,滿足它便是了,「需要」二字如同緊壓眉宇的屋簷,人在屋簷下,沒法不低頭。
但假如愛情遠不止於「需要」而更引含其他附帶而來的滿足,包括自尊感、歸屬感、安全感、成就感、佔有感、溫暖感……愛情重要與否,便很視乎一個人有沒有辦法從其他管道取得類似滿足;愈有,愛情便愈不重要;愈無,愛情便愈變成生命意義之所在。
換個角度說,我們愛上愛情,往往只因我們沒法或沒機會愛上其他事情,而我們之所以愛上愛情,亦不是因為愛情本身而只是為了貪求伴隨愛情的其他感受。

不妨想想胡適的提醒。他在八十年前寫信安慰一個失戀學生,既是勸人,亦是自道,語重心長地指出:「近來最荒謬的言論,是說戀愛是人生第一大事。戀愛只是生活的一件事,同吃飯、睡覺、做學問等事比起來,戀愛是不很重要的事,人不可以不吃飯,但不一定要有戀愛。學問慾強的人更不必要有戀愛。」
最末一句最可圈可點。套用我在前面的說法吧:如果能從學問研究裏尋得自尊感、歸屬感、安全感、成就感、佔有感、溫暖感……愛情的重要性必大大降低,若用其他事情取代「學問慾」三個字,道理顯然相同;甚至,愛上愛情不如愛上其他事情,箇中哲學,愈經歷過愛情起落的人愈必同意。
在人類文明裏,愛情是被過度高估的生命經驗,如同股票,估值過高的結果必是慘跌收場。只可惜,懂股票的人多,懂愛情的人少,人類沒法不在愛情漩渦裏永恒循環。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鄭培凱:哈佛書店

哈佛書店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13日
【明報專訊】以前住在哈佛廣場附近,每天進進出出,總要經過好幾家書店,有空的時候就停下腳步,到書店裏逍遙一番。夏天暑氣逼人,走進去歎歎冷氣,翻翻新出的書刊,就覺得進入了清涼世界,身體與心靈同時清爽;冬天寒風肆虐,走在路上,像魯肅經歷草船借箭一樣,提心吊膽,承受四面八方嗖嗖射來的冷箭,看到書店在前,加緊在雪泥中踉蹌的腳步,閃進暖氣撲面的溫馨,眼前是琳琅滿架,頓時感到數千年文化暖流湧上心頭,那種舒泰與愜意,真如古人用濫了的比喻,身在閬苑仙境。
說書店像仙境,現代的新新人類一定覺得我誇大其詞,引喻失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黃瓜茄子各有所愛,你愛你的劉德華,我愛我的莎士比亞,你聽你的阿傻,我看我的聶魯達。我成長在一個沒有電視、沒有VCR、沒有手提電腦、沒有手機、更沒有MP3的時代,同時也是個思想嚴密控制,禁書目錄可以編成一大本書的戒嚴時期。有不少漏網之魚的書籍新知,帶來了無限的樂趣,不啻救濟貧瘠心靈的仙丹妙藥。讀書成了我青少年時期最大的享受,而逛書店的樂趣,那種左右逢源,莊子、李白、杜甫、蘇東坡隨手可得,尼采、柏拉圖、巴爾扎克、托爾斯泰、卡繆、沙特紛至遝來,真像是喝了瓊漿玉液,心靈翔如一片五彩的雲朵,飄啊飄的,飄向天邊的一抹彩虹。
在諸多書店中,我最常去的是哈佛書店(Harvard Bookstore),因為它地位最適中,每天要經過。名為哈佛書店,卻不是哈佛大學開的,只是僭用了大學的名稱。哈佛大學在廣場地鐵站另有學校書店,設在哈佛合作社(Harvard Co-op)裏面,同學們都戲稱之為「雞窩書店」,因為coop連寫,諧音「雞窩」。奇怪的是,本地人買書,都不願意去學校的「雞窩」,都鍾意這家有冒名頂替之嫌的哈佛書店,幸好哈佛大學還不至於小器到引用商標法,去告他「僭名」。這間哈佛書店也就從1932年創辦以來,隔麻州大道,俯視一牆之隔的哈佛園校舍,這麼屹立不倒,一直經營了70多年。我從1970年開始在此買書,斷斷續續,算來也有38年的歷史了。
最近到哈佛開會,當然還得去光顧。幫上海朋友買書,點名要了3本學術專著,伙計說都沒有現貨,但是可以代為訂購,不另收費。服務態度之親和,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好像我買不到書就是他的遺憾,讓我感到了幾十年不變的依依老鄉情。我說不了,明天就離開,沒法等他訂購。伙計說,你可以試試「雞窩」,那裏也許有的。我嗯了一聲,說最後才去試「雞窩」。兩人相對一笑,心照不宣,好像洪門兄弟的切口,桃園結義劉關張,兄忠弟義姓名揚。
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回。就閒看了一陣,居然挑了七八本書,還有兩本是到處不曾覓得的畫冊,都是波士頓美術館出版的。一本是《絲路上的樂音:亞洲的樂器》,另一本是《龍騰之地的故事:中國畫一千年》,印刷精美不必說了,其中的材料頗能從圖像上解決一些學術疑惑。
買完書,高高興興出門,突然想起,分量這麼重的知識,還得扛回香港呢。
[鄭培凱 學者.詩人.著有《真理愈辯愈昏》等]

克林頓的“輕描淡寫”

答比問精彩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13日
【明報專訊】克林頓總統著名能言善道,沒什麼問題能令他答不上來,而且答得很有新意。我想,回答得比問題更精彩才是接受訪問之道,不是迴避,不是說了等於沒說,不論問題多麼尖銳,答得將問題比下去了才算是精於回答的高手。

記者問及他目前美國的經濟困局,他說﹕「他們享受過七年的經濟寬裕的生活啊,我但願我能做三任總統,可惜憲法規限只能當兩任。那末我現在就到世界各地去做我所想做而沒有做完的事,我終身都會如是。」

他又說﹕「你知道嗎?人過了六十歲之後原來可以有一個新開始的,只要繼續動腦筋,做不同的事,人的能力是一樣高的。」

記者問﹕「你不覺得孤單嗎?你常常飛去陌生的國度跟不同的人做事。」克林頓說﹕「不覺得。我自幼家境貧寒,十歲之前家裏還沒有電視機,我的樂趣便是聽人說故事和觀察不同的人。那麼的成長過程,我怎會不享受見陌生人?」

他的回答,變成了一種人生啟示,讓年紀大的人相信自己不會變成廢物,仍然有種新的生命開始。
同時,克林頓也宣揚了自己,你們別以為我不做總統便不重要,今非昔比了。甚至暗串,要是美國只限同一個總統只可以做兩屆太可惜了。他仍然想做第三屆,分明表示小布殊無能。一語讚踩兼備,是很高的說話功力。

有些被問及的人,克林頓提也不提,擺明蔑視,但卻沒有直接批評過那些人有什麼錯,克林頓真是厲害。

懂得答問就是這樣,不用大聲疾呼(像他的老婆希拉里),看似悠悠閒閒地輕描淡寫,實則落墨甚重

我不認識克林頓,有認識他的朋友說他其實是相當霸道的。要做第一個降落香港新機場的人是誰?那便是克林頓,那時新機場還未啟用,他管你呢,他是以安全為理由要把空軍一號降在新機場。美國在任總統以安全理由要這樣,港府很難推遲,在啟德機場降落,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港府揹不起。克林頓懂得挑選「安全理由」,高招了吧?

[林燕妮 http://hk.myblog.yahoo.com/eunicelam-123]

a link:哈佛遭受40年来最大投资损失

a link: 傅雷现存译著手稿29种全部捐赠国家图书馆

12/11/2008

閱讀時光:朱天文《記胡蘭成八書》

1一九七一年张爱玲连写两封信给朱西宁,说明他的先生赖雅。
“Ferfinand Reyher不是画家,是文人……他是粗线条的人,爱交朋友,不像我,但是我们很接近,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觉得多余。”

“我结婚本来不是为了生活,也不是为了寂寞,不过是单纯的喜欢他这人。”


2:“缺席也是一种悼念呢。”理由仍然是,悼念是来真的吗?那么,我仍然缺乏勇气。

3:张爱玲的晚期,天心和我交换过意见,按我们目前存活的状态,假如不是有家人同住在一起的话,大约也是就走往类似她那样的大生活方式,因为那时最自在的了。

3.此时父亲读到胡兰成一篇《评张爱玲》,觉得这人的才情纵横得令人生妒

4.那个夏天傍晚,胡张两人在阳台上眺望上海,红尘蔼蔼,胡对张说时局要翻,来日大难,张听了很震动。因语出乐府、“来日大难,口燥唇干”,张爱玲说:“这口燥唇干好像是你对他们说了又说,他们总还不懂,教我真是心疼你。”
5.尽管诧笑,也随它去。

6.:“以后你冷清了。”

7. 我乃想起胡老师说,太初是女人发明了文明,男子向之受教,所以观世音菩萨是七佛之师。果然,这些和张爱玲交手过的男子,全部斗不过她。
8.“英雄美人并不想著自己要做英雄美人的,他甚至是要去迎合世俗──只是迎合不上。”

9.他说你不要此身要何身?不生今世生何世?你倒是要跟大家一样,一起的。

10.《大知度论》云,佛世难值,如优云波罗树华,时时一有,其人不见。所谓佛世,黄金的盟誓年代吗?

又云,人身难得,直信难有,大心难发,经法难闻,如来难逢。难难,都是难。 但咱们《诗经》,这里也是既见君子,那里也是邂逅相见,张爱玲好高兴说,“怎么这样容易就见著了!”

是啊,怎么这样容易就见着了。


11.天心喊胡爷,我有一些踌躇,还是把自己归到喊胡老师那边,因为喊胡爷就喊定了,再无别的可能了。诗三百篇,思无邪,但我是思有邪。
12.花开到下半场怎么收的,永远不记得,第二天唯见板凳椅子一片狼藉,谢了的昙花一颗颗低垂着大头好像宿醉未醒。

13.还有那棵大玉兰树,冷香沉沉,一股一股的像涨潮。

14.当时我就想《今生今世》里写,张爱玲要他选择,小周,或她。胡不肯,因说世景荒荒,他与小周有没有再见之日都不可知,你不间也罢了。
张说:“不,我相信你有这样的本领。”相片中人,凉帽,夏衫夏裤一身白,果然是,劫毁余真,转趟来又是半生,他有这样的本领

15.胡老师像一般男生看这些是女孩玩意儿的不屑神气,很快翻完,笑还给我。我也像一般女生的必要从对方口中听见赞美这些收藏的话语,胡老师指几张说:“以前的人比较有个浪漫。”

16.又说:“最好的老师是无师,无师自通。”

17.《史记》写项羽,会着墨项羽的一匹马、一美人。而刘邦得了天下,至武帝拓疆开边盛极,新朝的万般事物都是挞亮,一时代人对眼前景、眼前人的感激好奇发出了颂叹,这是汉赋.

18.乐是发动,礼是完成。文明的背景是乐,乐求同.

19.胡读《色.戒》写说,“张实在是文章之精,此篇写人生短暂的不确定的真实,而使人思念无穷. 写易先生(丁默村)有其风度品格,此自是平剧演坏人的传统,不失忠厚,亦逼肖丁本人。结构回复照应,皆虚皆实,叙事干净之极,在今时当推独步,然亦稍稍过严矣。又抗战期间中国人皆有一种茫然的爱国真情,如时而忽然云开,现出了黄辉辉的江山如梦,色戒写学生似乎还可以点出几笔. ”

20.死是新生命的必须。

21.我想起耶稣,要给年轻人系鞋带。

22.信心假如是信了就一劳永逸,不要也罢。

23.“也许我不能与你在一起反为于我好,若与你 在一起,种种有你帮助,我可以不用这样苦,那也可以有成功,但不如今日的好。”

24.佛去了也,唯有你在。而你在亦即是佛的意思在了,以后大事要靠你呢。你若是芙蕖,你就在红泪清露里盛开吧!

25.“昨夜梦见初日一轮,阳光里一带楼台人家与迤逦江水,醒来以为稀奇,因为我能记忆的梦中从来都是阴天与泥泞跋涉。我因想著做梦之前半夜曾醒来枕上看了王寿明牧师的讲台一篇,但我不以为与之有关系. 还是因为想著三三,如婴孩临睡前嘴里有奶糕的味道,所以梦中那样柔和的笑了。 三三使我欢喜。”

26.世事亦不因人的意志和作为而扭转,倒是人在时间里老去。
——朱天文《黃金盟誓之書》之《記胡蘭成八書》

a link:女人为爱而娇情

高寶之美文《夏日@瘋@陽光》

Hi,放多一篇肥仔的美文,以饗讀者:))
點擊可以看大圖@@



舊人相聚 《今天》何如


《今天》2008冬季刊

1990年春.挪威.奧斯陸《今天》復刊會合影,後排左起:李陀,查建英,萬之,劉索拉,楊煉,北島。前排左起:孔捷生,高行健,徐星

《今天》第一期發刊詞

《今天》第一期封面
《今天》三十年。回到反抗起點。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11日
【明報專訊】1978年,《今天》在北京創刊,那是一本油印的中文文學刊物,自1949年以來第一份民間詩歌雜誌,也是三十年來中國先鋒/反抗文學與藝術的源頭。1年後停刊,1990年於海外(挪威、瑞典,現時為香港)復刊,至今漂流而沒能「回鄉」。《今天》這三十年是怎樣度過的?請聽聽「老今天們」以自己的筆墨,細說從頭。
北島/一個民族需要的是精神的天空,特別是在一個物質主義的時代。沒有想像與激情,一個再富裕的民族也是貧窮的,一個再強大的民族也是衰弱的。在這個意義上,《今天》又回到它最初的起點:它反抗的絕不僅僅是專制,而是語言的暴力、審美的平庸和生活的猥瑣……一本油印的中文刊物飄洋過海,在另一種語言的環境中倖存下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全球化吧。在這個意義上,依我看至少有兩種全球化:一種是權力與資本共同瓜分世界的全球化,還有一種是語言和精神的種子在風暴中四海為家的全球化。
芒克/《今天》也是永遠的今天,《今天》在今天沒有消失也不會逝去,只遺憾我們這麼大的國家竟然容不下一本小小的文學雜誌。記得《今天》十周年時,我和北島都是從國外趕回來相聚。到了二十周年,我們無奈,只好到日本去慶祝,儘管有那麼多日本朋友和詩人、作家前來捧場,可《今天》的成員,卻只有北島、黃銳、趙南和我四個人。如今《今天》已三十年了……歲月過得太快,生活又是如此真實。畢竟,《今天》仍舊活在今天,《今天》還在繼續,《今天》依然是今天的《今天》,直到永遠……
黃銳/想想看,《今天》曾經的政治批判態度,對新文化形式狀態的直覺與追求,獨立不羈的風格和承擔責任的勇氣,還有哪些部分可以和現今的時代,現今的社會對應的呢?如果《今天》在今天的意識裏不斷的確證自己,提出對社會環境,對自身所有舊存規則和低級狀態的批評,不斷的破壞和再構文化形式,建立深刻的、更加獨立的方式方法,我們共同的三十年就不會白過了。那麼,看看我們環境中的文化狀態,我才認為我們最終還是要面對需要重新創始的今天。
舒婷/我本是鼓浪嶼海灘一枚再平常不過的貝殼,經由《今天》,帶上大海。是偶然的機緣,抑或歷史的必然,讓邊緣與中心有了聯接,我至今還不太清楚。只是在解凍與破冰時期,順應人心,發出了屬於自己的微弱聲音。
徐曉/對於中國文學史甚至中國政治、思想、文化史來說,《今天》的出現、停刊以至流亡,將無可爭議地被載入史冊;但是,《今天》之於我,不是一段文學經歷(至今我仍然既不是詩人也不是作家),也不是生活中的一個偶然事件,而是生活本身。所以,我記憶和記錄的,不是歷史意義上的《今天》,而是我的《今天》,我命運中的《今天》。
嚴力/有關《今天》的敘述已經不少,但它不是敞開的。雖然在改革開放三十周年的2008年,國內的一些回顧活動上把朦朧詩也當作改革開放值得紀念的一頁,並朗誦了北島、顧城和舒婷的詩歌。但它是被作為可以一筆帶過的歷史。我們心裏都很清楚,在國內要設立一個《今天》紀念館有多大的可能性。
柏樺/多年以來,我常常與朋友和學生們談起《今天》,對於那段已逝的或應該說仍在延續的文學傳奇真有講不完的話題,其中許多問題值得深究……一說到文學的「政治性」,如今的中國寫作者或學者就總認為必缺乏「藝術性」,而且還會振振有詞地引用傑姆遜所謂「第三世界文學的民族寓言」中的一個教條,即第三世界的文學是「政治與藝術不分開」的文學。這裏就引出了一個潛伏的問題:政治和藝術真的需要分開嗎?是否只有分開才是好的文學?或者說是否只有分開才能融入「世界文學」?另外,中國文學(從古至今)的主要特徵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
翟永明/在那之後,閱讀《今天》雜誌,成了我的一件持續的事情。從當年曲磊磊設計的黑白木刻封面,到現在印刷精美、以當代最著名藝術家作品為裝禎的封面;這中間,幾乎能夠看出中國民間詩歌刊物走過的道路。作為中國最著名的民間詩歌雜誌,三十年,它涵蓋了中國當代詩歌各個時期的廣泛探索和個人表達。也呈現了各個文學潮流以及個人的原生寫作狀態。今天看《今天》,它的意義還在於:三十年之後,中國的當代詩歌,還將生生不息,《今天》,還將繼續見證這一過程。
宋琳/《今天》一代屬於文學的英雄一代。如果說早年的《今天》預示了此後三十年漢語文學的變化,那麼1990年在海外復刊的《今天》是這一變化的歷史見證,儘管現今的世界整體上不利於文學,《今天》依舊守護詩與文學這一心靈的淨土,並致力於使偉大的事物復活。作為《今天》的同仁,我希望它更加開放更少偏見,不失風骨,以虔誠和艱巨的勞作,為漢語文學贏得更久遠的美名。
西川/《今天》為中國的青年詩人們,特別是比《今天》元老年輕一輩的青年詩人們樹立了一個榜樣。詩人們看出,在詩歌出版不暢的情下,自辦刊物是一種可行的替代辦法:自辦刊物可以團結一批同仁,這比單槍匹馬地打鬥更容易引人注目;自辦刊物可以自由地展示詩人的美學主張;自辦刊物是參與中國新詩建設和思想解放的有效手段。可以說《今天》的出版形式為中國詩歌寫作開了一個小傳統。從此一部分年輕詩人對贏得官方或國家出版物的讚許失去了興趣。有一段時間詩人們甚至私下認為,要出名就得在民刊上出名,在官辦刊物上出名不算數。那時民間詩壇的權力在某些詩人看來的確大於官方詩壇的權力。
韓東/實際上,《今天》就是大陸新文學的源頭。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文學寫作在大陸有過近三十年的中斷,或者說是名存實亡。《今天》的出現並非是延續,也不是復興,不是所謂的「興滅國,繼絕世」,而是意義遠為重大的開端。恰如北島一首詩的標題所示,是「結局或開始」。無中生有以及先知的色彩是不可避免的。我本人便直接受惠於《今天》的啟蒙,是在它的感召下開始寫作的……《今天》在我看來不僅是一本文學刊物,不僅是一群寫作的人以及某種文學風貌,更是一種強硬的文學精神。
廖偉棠/我生也晚,第一次聽說《今天》,那是高中時代,在某些讀本中,均語焉不詳,那時《今天》已經剛過了十周年。過了兩年,第二次,觸目驚心,是在顧城死後,關於他的報道和回憶,也繞不開《今天》。又過了兩年,在偏遠的南海一隅,竟然有一個奇怪的人小梁借給我幾本最新的《今天》。小梁上個月從多倫多給我打電話,敦促我給她寄最新的《今天》,地球轉了一大圈,事情總是回到從前。最好能回到從前。
孟浪/在當年各地蓬勃的民刊中,竟只有文學雜誌《今天》倖存至今,這是中國政治現實造成的不幸,卻也是中國政治現實導致的「奇蹟」——詩人們有幸了。1990年,《今天》在挪威復刊,編輯部遷址瑞典的復刊第二期,發表了我的三首詩。第一首的題目是《語言公墓》……《今天》是參與催生當代中國新的美學、新的詩學精神的文學搖籃之一。一群勇敢的青年人曾在思想貧瘠的土地上、林野中,編織起它、圍護起它,這段歷史應該被記住。
余華/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讀到《今天》時,已經是一本裝幀精美的雜誌了,北島他們三十年前油印的《今天》從未見識過。當時讀到的《今天》讓我耳目一新,我覺得這是一本真正屬於文學的文學雜誌……這麼多年,北島和他的朋友們將這本雜誌堅持下來,我知道裏面的艱辛。什麼是信念?這就是。
《今天》創刊三十周年活動
紀念活動如詩歌音樂會、討論會、慈善拍賣,中國當代著名詩人、音樂與藝術家將在香港聚首一堂,探討中國文學與藝術的走向。
時間:明晚(12日)八時
地點:中文大學崇基學院利希慎音樂廳
詩人與藝術家:芒克、北島、舒婷、嚴力、翟永明、韓東、歐陽江河、西川、柏樺、宋琳、孟浪、朱朱、廖偉棠、朱金石
歌唱:范競馬 二胡演奏:許可
主辦:中文大學東亞研究中心、 《今天》雜誌社、牛津大學出版社
協辦:中文大學圖書館、漢雅軒畫廊
索取入場券請電郵lois@cuhk.edu.hk
或致電2696 1710。
*明日(12日)下午3至5時詩歌討論會(地點: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
*13日下午5時30分閉幕式(漢雅軒)

聽聽歌兒:林憶蓮《野花》


野花

曲 : DICK LEE 詞 : 林振強 編 : 陳明道

誰能忘懷晨霧中 有你吻著半醒的身
誰能忘懷長夜中 共你笑著 笑得多真
痴共醉 多麼的想跟你再追
然而從沒根的我必須去

抬頭前行吧 請你 儘管他朝必然想你
來年和來月請你盡淡忘
曾共風中一野花躺過 曾共風中一個她戀過

來年人隨年漸長 你會發現你的方向
忘遺從前流浪中 倦了愛睡我的中央
風共我 也許一天於天涯途上
來回尋覓中找到我所想

抬頭前行吧 准我 淚水哭出之前捨你
來年和來月請你盡淡忘 曾共風中一野花躺過
曾共風中一個她戀過

臨行前來吧 親我 用當天的小名呼我
來年和來月請你盡淡忘 曾共風中一野花躺過
曾共風中一個她戀過

××××
六慾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11日
【明報專訊】在八十年代長大,青春期時是九十年代,那個張國榮張曼玉的年代,我們擁有大量流行曲、電影、電視劇、小說去寄託體內幼嫩勃發的情感。上課的時候,老師在教《水調歌頭》,我們在抽屜收起一本《喜寶》偷偷地翻。要不在課本上、記事本上、信紙上抄齊秦《夜夜夜夜》的歌詞,還有林憶蓮的《野花》,哥哥的《怪你過分美麗》。抄完也不會送給心上人。所以如此種種都收藏為心事。看了西遊記無數次,然後覺得一定會遇上至尊寶,縱然那是一件多麼淒涼的事。
至上大學,幸運地遇到好的教授,一腔熱情便投入在哲學和社會學中。到那時才懂得,這份看似對學術的熱情其實是對人的熱情,裏面有好奇,有讚歎,有恐懼,有厭煩,有愛。這份熱情不是突然起個天跌落來,而是從那些少年心事異變出來的。那些未能滿足的欲望,無法彌補的創傷,揮之不去的陰霾,展不開的眉頭,捱不完的更漏,原來已安了我的身,立了我的命,把小小的我與這個世界,與這個世界裏其他的人連接起來。在成長的另一個階段,大學的本科時,個人的輕浮心事慢慢變得厚重,成為對世界的懷抱,可是當中那份癡頑不改。個人心事作為方法,在求學和學習理論的過程裏面,總是選擇從小看大,從個人看整體,以至處世,每執著人情味,堅持凡事以親密。
這般健康快樂的成長,畢業後卻不懂自處,總覺世界太快太遠,人來來去去無法親密,亦已沒有可以記載及整理憤怒和哀傷的容器——那些給我的年紀記取的流行曲或電影,那些前後左右的理論系統。然後覺得需要繼續成長的土壤,要不一樣的切入點,然後我決定跳舞。我決定,總要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這生不會停止。
[文‧H 打份中環工,家住將軍澳,跳阿根廷探戈,潮州女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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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2008

高寶北上游學記之趙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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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了。一句話,真的很好。





E,
你的一句"你還好么"?讓我想了好幾天。今天,是我來撫仙湖整整三個月,一句話,真的很好。
可是,怎么說起呢?

最好的部分是肥仔。
這家伙在剛結束的期中考試中,成績位列班級第二,年級第43,獲得縣中校長頒發的"優異獎"。知麼,其實我從來不在乎孩子的成績排名,只要他身心健康成長。但是這次不同,是他自己很在乎啊。或許少年維特,走過了最"較勁"的年齡喇?他,開始喜歡學習這件事。其實,這樣說也不準,孩子自幼在就有很強的自修能力的。應當說,他開始把成績優異,作為一件值得追求的事情了,當作一種很酷的"時尚"了。語文老師說:班上女同學看他的眼神都不同吶@@這,就是縣城中學,給這個少年維特最好的感覺吧。
這里的老師很淳樸,我和他的回族班主任馬老師還成了姐妹。老師對孩子成長和學習是真心的關心,很像我們當年的老師;班上的學習氣氛也不錯,每天晚修都有老師盯著,不像海南"放羊"。
他現在住校,生活條件挺艱苦,但是小子的適應力不錯,冷水洗臉,上傳統的鄉間"真味"廁所,進一群小鳥般蹲在地上吃飯的大食堂@@最好的是,每天早上六點十五分起床,晨跑2000米,有時體育老師還給他"加磅"。肥仔,明顯減肥了,曬黑了,結實了。
這一陣子,小子長出了一點"八字胡",回家就照鏡子臭美;以前不愛穿的海中白襯衫校服,在這里倒成了最時髦的,常常敞開三粒扣子,套件鮮紅的毛衣打籃球,自我感覺一定很帥吧。就是一雙大臭腳嚇死人@@他說,晚上在宿舍,幾個男孩脫了鞋子,誰也不洗腳,拿著課本猛扇一通,然后就鉆被窩!@#¥%……&×(上個星期我們帶著新收養的小狗小屁顛兒去接他,高寶樂顛顛地抱著小狗,不想嗅覺特別靈敏的小狗狗,生生給他那臭腳丫給熏吐了@@@


E,讓我呼出一大口氣的是,他開始利用每晚的晚修寫作,內容就是這八個月的生活,特別是四月到八月的那一段"游學"生活。
他一點點地把我帶著他北上的經歷寫成文,行文走筆散發著小才子氣,我這個寫字的媽咪,追著他的文章看,成了肥仔的第一"粉絲"了:))
特別是聆聽林毅夫老師履新前有擔當的告別演講,五一二地震當天錢剛老師準確及時的判斷帶給他的震撼,還有他的忘年交趙一凡老師給他的提點。還有,就是他對"我們仨"慈愛、巖愛、孝愛關係的領悟,讓我和先生都很欣慰,由衷覺得我們來鄉村縣城中學讀書的決定是對的。
我想,這一段一家三口,離開城市浮躁,沉在親水的鄉土間,生活和情感親密無間歲月,會在這小子的一生中留下難以忘懷的印記。

你知道的,八個多月前的四月一日,像是開了一個人生玩笑,他把自己弄到了很張皇的境地。作為媽咪,看著成長中的男孩子的"落寞",我好心痛。
我想,當時我們是做了蠻勇敢、也蠻無奈的的決定,讓他從省重點中學休學出來,在圖書館和家中補習。不過,當時沒有想到我先生很快就會離開海南開工,而且可能一走就是一年;那段時間我們母子兩人的忽而親密,忽而較勁,心神不定的日子,真的不堪回首。當我決定離開忙碌的工作一年,舉家來滇"陪公子讀書"時,我的心里期盼著:給我們仨一段最好的時光吧。
現在,我感受到了。

還有許多感觸想和你分享,再寫吧。
謝謝你看了我這么多的贅述。

你們搬家后,生活秩序重新建立起來了吧?看到連TVB都裁員的消息,就想本來就好容易緊張的港人,這下要好一陣捱了。
你和你的"小伙子們"好吧?也很牽掛呢。

向東
10 DCE,2008 冬的撫仙湖

潘國靈之“永恆的鄉愁”

愛情經典;未寄的情書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7日
【明報專訊】《海角七號》尾段,低頭做家務的八旬老婦小島友子,終於發現靜躺在身後的書信,打開來,此時,鏡頭沒有特寫她的表情,而是直接閃回六十年前,岸上的友子與艦上的日本老師隔距離、一訣永別的情景。從電影語言來說,這其實有留白的詮釋空間──這閃回片段可能出自小島友子的觀點鏡頭,也可能是電影敘事的客觀視點。發黃的片段,多半是友子讀書信時勾起的回憶,但也可能是,她已印象模糊,想不起來,又或者想起來了,卻心靜如湖。
我想到台灣作家李昂的短篇小說〈一封未寄的情書〉。中年女子,事隔十多年,執筆寫信給年少時曾傾慕的一位知識分子,上款是「G.L.」,下款是「希望你能記起我是誰C.T.」,信的開初有這一段﹕「是這樣的天氣及這樣的深夜,給了我如許感動,讓我想寫這封信。你大概還不知道我是誰,我只不過是你生命中極其短暫的一個過客,甚且不曾佔有任何位置,人們會說﹕『連手都不曾拉過的愛情』,的確是這樣的。因而,我也不會在信後留下我的名字,如果你看完了信甚且記憶不起我是誰,我也將只感到一陣無言的淒苦。」是的,是有這可能的。一個念念不忘,一個早已經放下了。並非當時沒有共震過,只是歲月於各人身上,有不同的造化。十幾年足以物是人非,何是六十年?足夠進入「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境界了
也許你會代入寫信人的角色。我也曾經寫過沒有寄出的情書。明明想某人而寫,卻沒有寄出,最後的「收信人」竟是自己,說是給某銘刻於生命的女子寫一封情書,最後原來是給自己的過去,以文字來一次沉澱與洗滌。若干年後不經意翻出來看,驚詫於自己當年竟寫下這些文字,竟然曾經念你如斯。千帆過盡,心內的琴弦久沒調音,荒腔走板了,唯獨一筆一筆寫下的文字,成了真實與虛幻的鐵證。
如果你是收信人又如何?可能嚇了一,不是嘛,原來你還這樣上心,今夕是何年呀?非常反浪漫的。但,如果真是曾經互相傾心,即使後來孔雀東南飛,收到一封遲來的書信,怎也會有一絲悸動吧。心念﹕啊,原來你還(曾)惦掛我!回想當年,天堂與地獄也許你都闖過了,打回人間多年,極樂與痛苦最後不過被熬煉成一句精華﹕「原來你還(曾)惦掛我!」──說來已是人間愛情莫大的慰藉。
而現在更可能是,連這點慰藉都成了不可能。現在是Instant Messaging的年代,電郵、短信你幾天不覆,都給興師問罪了。距離的泯滅扼殺了愛情。是以親筆撰寫的蝸牛情書,益發成了一種永恆的鄉愁
文 潘國靈

12/09/2008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新女性。”

《金色笔记》——自由女性(節錄)
“我们各方面都有差距,”摩莉说,“这真怪。我想,这是因为我们两人都过着同一种生活———不结婚什么的。别人只看到这一点。”“自由女性。”安娜嘲笑说。她随后又以令摩莉感到陌生的愤怒的口吻补充了一句,使得她的朋友又用审视的目光朝她看了一下,“他们仍然把我们看做是与男人有什么关系的女人。甚至包括他们中最好的那些人也这么想。”

  “我们是有那种关系,不是吗?”摩莉尖刻地说,“要做到和男人毫无关系是极其困难的。”她随即作了更正,因为安娜这时正惊讶地看着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这期间两个女人谁也不看谁,只是在沉思:一年的分离真太长了,即使对最要好的朋友。

  摩莉终于叹了口气,说道:“自由。你知道吗,当我独自在外时,我一直想着我们俩。我下过决心,要做一个完完全全的新女性。我们难道还不是新女性吗?”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新女性。”安娜极力想模仿德国人说话的口气。摩莉很恼火,干脆用纯正的发音———她能说六七种语言———模仿一位德国老泼妇的腔调把安娜的话重复了一遍:“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新女性。”
《金色笔记》——自由女性 Ⅰ
多丽丝•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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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出頭的零點 X 憧憬
「還看世代?論香港女人」之一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9日
【明報專訊】去年出版的《四代香港人》曾引起廣泛關注和討論,有評論指以世代論斷香港人模糊了社會中各式身分的位置。在香港的歷史當中,階級和性別,曾經(或仍然?)深切影響一個人的成長至其後的社會角色。這一點,在女性身上尤其顯著。我們不禁想像:要是從香港女性的角度來重寫《四代香港女人》,那會是怎樣的歷史故事?
過去三十年,可說是香港政府及社會對女性地位「最大幅度」的提升,但不同世代的香港女性所需要的幸福快樂,並不只是跟男性一樣有書讀有工開。情慾不公義(erotic injustice)在男女人口比例愈趨失衡,港男大舉北上求親的情下,更讓女性處於下風。20/30/40/50/60歲的香港女人正在經歷什麼?她們的沮喪和希望在哪裏?

何式凝和何翹楚嘗試採訪問不同年齡層、不同字母代號的女性,整合她們和自身的視覺,重新審視、編寫香港社會的演變,既補足了原來的世代論述,另方面以女性延伸到的家庭、性慾、愛情等概念來認清香港,得以超越世代論述的概略描寫。是為「還看世代?論香港女人」系列,今天為首篇,20出頭的小妮子們。

「我將來的生活,一定會過得比她好。」這是我們訪問20到25歲的女性時最常聽到的一句話。那個「她」不是別人,而是被訪者自己的母親。
1983-1988年間出生的她們,活脫脫就是人們口中的「新一代」。她們被呂大樂歸類為香港的「第四代人」——我恐怕她們會抗議,因為按出生年份來劃分,三十出頭的我竟然跟她們同代。對這些女孩子來說,30歲已經很遙遠。50歲的何式凝,正是她們母親的那一脫人。我們三個世代,不管什麼血型星座,在訪談與寫作的過程中,築起了誇代對談的空間。
我們初步訪問了十位「年輕港女」,想了解她們對自己和將來的看法。談及母親,在於揭示這些「新生代」如何承接和推翻社會中對女性的想像或要求。
禮服蒙面俠的破滅與重生
對於婚姻,年輕女子心底也有嚮往。《長腿叔叔》、《美少女戰士》和《夢幻街少女》等日本動畫是她們的童年伴侶,還有無數的流行文化符號來自電視劇和情歌。「那些幸福故事中必然有個對女主角很好的男人,禮服蒙面俠就是我的初戀情人!」當時只得七八歲的J已經開始漫長的受荼毒之旅。不過,她們漸漸發現,跟男人有關的幸福並不如想像中簡單。
大學二年級的Y以為上了大學就會找到男朋友,結果她跟女同學一起失望了,念社會科學的她發現「原來很困難,身邊全是女孩子」。她們又嫌僅有的同齡男生「高分低能」。身邊也有很多例子給她們證實沒有天長地久。到廿二三歲,她們承認在香港找尋理想對象有一定困難。因此,她們的幸福藍圖中,男人的重要性雖有多有少,但不會百分百投入爭取。
年輕女子無論來自單親或雙親家庭,在「成為女人」的路上,母親的形象多半發揮影響。她們口中的幸福藍圖,往往建基於母親在成長經歷中的缺失,甚至是「錯誤」。50歲上下的母親們,正正搭上了香港人數眾多的「戰後嬰兒」尾班車。在女兒心目中,她們終身可悲的根源,來自「沒選擇」、「沒機會受教育」。其實她們的母親也有基本學歷,只能夠上大學的人數相對很少。10歲獲得居港權,現就讀港大的Y說:「媽咪沒學過英文,在香港,識英文始終是a different class(不同階層)。」
無論是否擁有大學程度,她們自覺比起母親優勝,因為她們「沒有跟時代脫節」。在知識型經濟和終身學習的宣傳中,她們的本錢是掌握學習機會和豐厚資訊來源,也是母親那一代女性輸蝕的地方。到我48 歲,我將擁有我的記憶、經驗、事業、興趣。我相信自己能夠獨立自主,不用忍受沒有愛的婚姻生活。」19歲的L想像的幸福,完全跟男人無關。「首先,我的起點不是從女性出發囉,而是一個人,作為一個人去設想。」L覺得同輩女生相信男人會帶來幸福是「白癡」的想法。她不能接受自己當家庭主婦,煮飯畀老公食。她只相信自己的人生態度,對世界好奇和對知識渴求,將引領她接觸多元化的事物。
V念社會學,21歲,她定義的幸福有一半需要來自男人。她希望到了40歲「最好做半職,上午工作,下午送仔女返學,晚上去學畫畫。跟老公可以輪流發展自己的興趣,星期一三五我去學,星期二四六他去學,星期日家庭日。」她的參考文獻是《珠光寶氣》。「司棋姐也是這樣教女,老公要有經濟基礎,賺錢比我多。我希望將來有老公分擔一下生活重擔,不需要自己做到最強。」即使V抱有嫁人的夢想,也有心理準備「如果經濟情不夠好,我自己掙錢請工人也可以」。
「理想對象要有自己的堅持,要照顧到家庭,不用很有錢,但要有經濟基礎——我知在香港很難找!哈。」今年大學畢業的K說。24歲的J只曾有過半年拍拖經驗,但她覺得「應該總會找到,如果找不到也沒辦法。」法律系H已經打定輸數:「到我40歲,有伴侶當然好,沒有也沒辦法,我希望至少有過戀愛經驗。未必沒有男人就不幸福,如果婚姻令我沒自由、不開心,沒有更好。」
綜觀年輕女子的幸福藍圖,她們難以想像沒有愛情的婚姻,男人依然佔一席位。一方面不敢盡情幻想美滿婚姻,另一方面,由於自覺曾受教育和能夠掌握資訊,婚姻成為她們可攻可守的領域,不像她們的母親般「無路可逃」。
「其實我清楚自己要什麼」
呂大樂說第四代香港人的特徵是「沒個性」,習慣被父母安排好生活中的一切,只知道自己不想怎樣,卻不知道自己想怎樣。林奕華在《等待香港:青春篇》中,就他所認識的香港年輕人,下了重重的批評——他們自認「普通人」,甘於平庸,沒有改變現狀的勇氣和承擔,偏偏這個社會還高舉「創意」的口號。對年輕人的鞭撻,鞭鞭有力,可能是愛之深責之切,不過似乎我們還未曾聽見年輕人的聲音。
這十個訪問的結果,最教我們訝異的是,不論出身背景和階級,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可以清清楚楚表達她們對生活的要求。飛黃騰達和出人頭地不是終極目標,她們最強調的是不可以死做爛做,「工作」僅是生活的一部分,主要是應付開支,談不上「事業」。未畢業的Y說:「從來沒聽過人說工作有任何好處,總是說人事複雜,又要加班,壓力 大,聽見就恐怖。」她們不期望工作如何偉大,只希望下班和放假可擁有自己的餘暇,見朋友、上興趣班、攝影、旅行、看電影、看書,甚至只是坐在咖啡店發呆。「我媽無法明白這些興趣和自由時間對我來說就是幸福。」明年做律師的H坦言,職業於她的意義只等同於錢:「對我媽來說,給她錢的是老公,我的是職業。假如老公養我,我有生活保障又可以有自己時間,那仍是我的理想生活。」
K的媽媽今年59歲,初中畢業,現升至主管職位。「媽媽十分積極向上,我也想向上,但真的不及她aggressive。」K大學畢業後在雜誌社工作數月後辭職了,偕母親同遊歐洲,回來後即遇金融海嘯,現在待業,但不見焦慮。「我們這一輩的選擇比較多,甚至可能是太多了?但我相信,只要找到想發展的方向,一定會做得很好。」
剛投入第一份工作的20歲文員阿Lo說,將來每月收入萬多元已足夠。覺得50歲時仍然做文員竟然OK,不就是所謂「沒出息、沒前途」嗎?但阿Lo相信平凡的生活也不會太壞:「太叻會很辛苦。」來自單親家庭的她小時候也曾捱窮,最難過的是知道了媽媽問別人借錢。她固然希望工作可以實踐自我,但如果不能,工作總可以維生。她們心底隱約有點事業的憧憬,但因為了解社會狀,唯有降低期望。
「太叻會好辛苦」可以成為控方證據:都說新一代嬌生慣養,怕捱,缺乏韌力和意志(台灣稱他們為「草莓族」,一壓就爛)。可是,我們發現,她們「辛苦」的意思,其實是重複去幹沒意義的、沒有滿足感的工作。H直言她要追求的是「Quality of life」。雖然她們才二十出頭,有些甚至從未全職工作,但早就明白,現在香港社會裏沒有多少工作可以讓人體現自己的價值,發揮創造力,讓生命和青春不枉過。成年人或許都接受了朝九晚九的生產模式,於所謂經濟大轉型中,無可奈何地跟隨規則,新一代卻直接指出他們「一點也不開心」。
並不吸引的白手興家史
對她們來說,「香港人拼搏精神」只是遙遠而不吸引的神話。戰後嬰兒曾經赤手空拳打天下,當時的歷史處境讓他們的付出有機會得到超額回報。可是一出生已是香港經濟空前繁榮的八十年代,她們一邊長大一邊敏銳地發現,那些日做夜做的成年人,並沒有獲得優質生活,甚至隨全球金融一體化,生產方式和回報變得動盪而脆弱。她們口中的「平凡」生活,從微小而不能致富的興趣找尋意義,其實可被理解為軟性的對抗——用最低限度的方式參與這個生產遊戲,但從不敢寄予厚望。如此一來,香港社會其實有沒有權對他們抱有任何期望?尤其當政府的文化政策或推動創意工業(的口號)對年輕人毫無實際幫助。19歲的L說:「大人其實又有幾大?你們笑我那一套很傻,但起碼我開心。」
作者為香港大學新聞及媒體研究中心副研究員、 香港大學社會工作及行政系副教授 (兩人姑侄親屬關係,年齡相距兩個十年。)
[文/何翹楚、何式凝]

尋《我們仨(珍藏版)》的書友

你好關關,我是在香港的一名普通讀者
我想借問一聲有「我們仨」的精裝版,妳知道現在尚有那裡可以買得到此書的精裝版嗎?
我其實尋找了一段時間,像是已經俏俏的消失了
請問妳願意割愛讓給我,可以嗎?
期盼著妳的回覆!

香港的一名普通讀者
GZ
*******
GZ,
謝謝你的來信。真高興你也喜歡楊絳的文字。
喜愛楊絳先生,於我而言,更多的是從女性角度而言。世間有這樣一位通達的女性,被自己所仰慕的先生,視為"妻子、情人、朋友",實在是我心向往之的。
小女子我,不知為何,每每讀了先生對"艱難困苦"日子的諧趣、智慧調侃,就會輕輕吁口氣,覺得前有女子楊絳,我等緊張著自己身為"女人"的女子,也蠻可以在人生之河的長渡中,松口氣,看著風景,慢慢地來。
如何舍不得,也得舍得。日子,記得,就記得了;不記得,也隨她去了。好在人間有字,只管寫下愿意記得、喜歡寫下的好了。

我的忘年交Z,算是錢老的"封門弟子"吧。Z給我講述過這樣一個情景,有一次,他去醫院看望錢先,就見老太太和老頭兒在做游戲,就是他們幼時江南孩童的游戲吧,"翻線繩"啊,拍巴掌啊,倆人自顧自樂得癲癲兒的。
我和MAYBOY說:我們老了,也會這樣玩兒么?我喜歡這樣的"老"、"伴兒"。

我的那本《我們仨》珍藏版,還是那年在上海,陪著住院的媽媽時搜到的,我買了書,每天給媽媽讀一點兒,還有那本《我們的錢媛》。錢家的故事,竟將十八年沒有在一起生活的母女,拉近了許多。於是,這本書也成了我們家的歲月記憶了。所以呢,我舍不得割愛的,抱歉了。

不過,剛剛我在網上搜,看到這樣網址http://www.china-pub.com/652120,你試一試看?

關關

鄧小樺心中的「遠方」

噢圖書館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9日

【明報專訊】博爾赫斯低語:圖書館乃是無限的周而復始。一個永恆旅人從任何一方向穿過圖書館,幾個世紀後他將發現同樣的書籍會以同樣的無序進行重複(重複後就變成了有序:宇宙秩序)。博爾赫斯說,這個美好的希望,可以安慰他的孤寂。

我始終搞不清楚,博爾赫斯是喜歡有序呢還是無序。處女座就是這樣麻煩。而他觸感冰涼的文字,恍如來自太初諸神的空間——穿越時間的書寫,像超越光速而迴返逆行的那個箭頭,開啟時間的蟲洞,所謂異樣空間——庶幾便是互聯網。

都是由知識、資料、斷片組成,圖書館與網絡的感觸隱隱不同。網絡裏的資料重疊性高,反反覆覆兜兜轉轉,修改痕不顯著,然而明知一層覆一層、漫衍無盡,有時還以關鍵字的變化或名稱之惡搞躲開你。同質性與變化程度都走向極端,這便是海了。海浪疊疊蓋來,動作不斷重覆而未曾有浪是相同的,早已不可則止,並且以極坦率的姿態,攤展地平線,彷彿一目了然,然而有吞沒一切之險。這就是我們性格矛盾而勢不可擋的互聯網。

而傳統圖書館的經驗,或曰魅力,則是接近山的:與海相比,山的細節,它的豐富和結構方式更為肉眼可辨。儘管它帶視覺的多元,卻具有可見的統一性,不同於網絡以一個熒幕去展示一個知識切割面——它會顯示時間在它身上的痕,不像網絡上的時間急過無痕。走過書架,書的異種膚色、瞳色、種族,時間沉積岩的層次會鮮明地顯示出來。海浪捲動衝向你,而山則沉潛不動,你必須走向它。它是高處。梁文道說,圖書館對他的意義很簡單,就代表「看不完的書」。圖書館,是一個「遠方」。一個逃避你掌握的未到達之地,具體的信仰圖騰,讓你學習敬畏的地方。
中大拆卸烽火台風波未了,校長劉遵義一度稱因要擴建圖書館而拆卸烽火台、而且急得不能做諮詢,又同時說因為如今許多資料已經上網而不必苦無圖書館的書院裏建圖書館。邏輯矛盾。校方給同學的多封公開信裏都說不會將烽火台拆卸,卻又說必定要將烽火台「還原」,到底是拆呢還是不拆?怎麼比博爾赫斯還語焉不詳。

我一直不相信網絡可以取代書籍,正如你也不會相信網吧可以取代圖書館。虛擬會令書的物質性進一步成為一種宗教或拜物。書的裝幀、痕、簽名、氣味、觸感、褪色,都構成「靈光」(aura),《情書》裏藤井樹一直活在借書卡背後,在圖書館電子化後已近乎不可能,但我們嚮往不滅。書不是熒幕上的字元,而圖書館的環境也不止書架和桌椅,圖書館應該重拾自己的空間身分,讓閱讀行為超越眼部運動,考慮光線、座位、建築、環保節能等向度,甚至,把閱讀行為作為一種集體行為、一種行動來理解,盡量在圖書館促成人的聚集、行動、討論,這樣可以讓圖書館以其知識為基本,進行巿民公共空間的建設,如此可以打破網絡把人鎖定在小屏幕前的閉鎖性,重塑閱讀與知識的公共性。

網絡不能取消書,正如擴建圖書館不必取消中大烽火台。迴環往復始終不能安撫同學校友,信任破裂至此,只怕是因為過往校園過度發展惡果人人共見,而以劉校長為首的校方,對於中大的傳統,以及知識,素來不曾表露過敬畏。

作者為《字花》編輯,寫詩、散文、評論。性情柔順,態度激烈。

[鄧小樺]

12/08/2008

南方朔看《海角七號》之「台客風」

《海角七號》未得大獎後的反思/文﹕南方朔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8日

【明報專訊】12月6日,台灣第45屆電影金馬獎揭曉,話題正熱的《海角七號》,沒有得到主要的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女主角等獎項,但也抱走了6座次要的獎。由金馬獎評審不把主要獎項頒給《海角七號》,對那些吹捧這部電影的人,當然心中懊惱。但金馬獎的不媚俗,卻也稀釋出了一點空間,可以比較嚴肅的來探討這部影片以及它所引起的「海角七號現象」。如果《海角七號》抱回一堆大獎,既有觀(群)眾基礎,又有專家錦上添花,還能容得下任何批評嗎?
今年8月下旬《海角七號》上片,詎料這部既無強卡士,又無精彩故事的影片,卻頗獲觀眾好評,並透過網絡鼓吹,於是主流媒體見狀,也加入炒作的行列,於是這部影片快速被「神話化」,不但製作群成了新聞人物,影片拍攝的地點房舍也都成了熱點。近年來台灣自製影片早已成了票房毒藥,這部影片透過網絡及媒體的推波助瀾,儼然成了台灣電影工業的救星。這部電影爆紅,甚至連製作群本身都覺得不可思議。
因此,《海角七號》爆紅,甚至還成了一種「海角七號現象」,既然它已成了「現象」,它當然有一些合了當今台灣心情的重要元素。歸納而言,依層次可做如下解釋﹕
(一)近年來,台灣的本土文化已走向所謂的「台客風」,因此這部影片遂可說是部很「台」的電影。它有台灣式的小鎮風格,有小鎮那種無傷大雅的喧鬧,缺乏章法,這部很「台」的影片,讓人覺得接近。
(二)它在「台客風」裏,其實濃縮了相當的「鄉愁」色彩。它由影片一開場,男主角怒砸結他,口說「去他媽的台北」,而後騎摩托車離開台北,回到南台灣的恆春開始,即開始了它的「鄉愁」之旅,如果將它放大,這也未嘗不是在鄉愁中重新找回本土的認同。這對當今心情苦悶的人,未嘗沒有發泄的作用。
(三)這部電影雖說有音樂與愛情這兩個主軸,但愛情其實才是真正的主軸,一段日據時代,一個日本男子與台灣女子的未竟之戀,變成情書;而現在則是一個日本女子和台灣落魄男歌手的愛情。這兩段愛情故事,由那個歌手當郵差而將情書送達老歸人而連結起來。這是一種相當濫情的畫面,或許正是因此而滿足了許多人異國之戀的風情。有鄉土、有不滿與鄉愁、有異國之戀,這些元素相加,再配合了一些小幽默橋段,《海角七號》遂組合成了一部還好的電影。由於近年來台灣電影日益萎縮,觀眾對本土電影充滿了渴望,正因這種渴望的投射,於是「還好」就被無限誇大成「好得不得了」,這就是此片被「神話化」的集體心理背景!
正因為有這樣的背景,因此前陣子這部電影已儼然成了一種不容批評的「政治正確」。台灣有兩名學者,一個是台大法學院前院長許介鱗,他們認為此片有殖民意識的殘餘,但他們文章一出,立即被圍剿得體無完膚。北京擔憂此片到大陸上演,會刺激出大陸民族情緒,不利於兩岸和緩的氣氛而決定暫緩引進,也在台灣受到一陣抨擊。《海角七號》有沒有自覺的日據時代皇民化殖民意識,這點不應過度推論。不過,近20年來,台灣對日據時代的種種記憶已被重塑,日本殖民政府的壓迫部分已逐漸被抹除,再加上台獨刻意扭曲式的強調日本對台灣現代化的貢獻,再加上台灣經濟上長期依賴日本(即自日本進口生產機具和零組件,而製造品則出口美國),尤其近年來大眾消費文化受到日本高度影響,從歌星安室奈美惠、哈囉吉蒂貓到日本泡湯、高檔日本飲食等,台灣早已「哈日」成了習慣。這些因素影響下,台灣對日本的集體記憶和認知,當然走到了美化的方向。台灣在釣魚台問題上根本召喚不出民氣,即是例證,當然更別說台灣在軍事上與日本的曖昧合作了。
集體記憶和認知的被重塑,當然也使得日本成了台灣不自覺的一種鄉愁,而《海角七號》即是這種無意識的流露。它把日據時代的戀愛浪漫化,又再連結到台灣男子和日本女子的新戀愛關係,甚至到最後,那個台灣男歌手的唱歌都以獲得日本歌星的加持為榮。這些電影情節說是皇民化,的確太重;但若像馬英九宣稱這是「人性」,那也未免太過淺薄。比較合理的說法應當是﹕台灣的日本經驗早已被重塑過,對有些人,日本的確成了台灣鄉愁的一部分!
也正因此,台灣與韓國的確已成了一組極為突出的對照。台韓同受日本影響,但台灣把日本視為鄉愁,韓國則始終未將日本記憶改竄、抹除或重塑;而在大眾電影上,韓國最賣座的6部電影裏,有5部都以兩韓關係為題材,就以我曾看過的《魚》(港譯《生死諜變》)為例,該片描寫一個到韓國工作的女間諜,她認識了韓國反情報部的男軍官,兩人戀愛,最後女間諜事敗死亡,電影最後的獨白說﹕「正因國家分裂扭曲,使得愛情也不可能!」而這樣的電影在台灣當然是不可能的,台灣只會有《海角七號》!
電影和文學相同,都是以不同的表述方式在說故事。而故事的題材、種類,以及說的方式,則是選擇,它的背後都有龐大的架構,包括了記憶與認知、意向,甚至可能還包括了對未來的想像。今天的台灣,在文化上的走向,稍微有知的人都已不言自明。
目前,《海角七號》已在香港上映,有人覺得沉悶,有人也和台灣一樣歌頌。但該片未獲金馬獎的主要獎項,這其實是個好事,它的「神話化」應該已到此為止。由於有了批評反思的空間,有心人倒不妨多用一點心,從更大的文化與認知架構下來試揣摩這部電影和台灣的文化走向!
南方朔 《亞洲週刊》主筆

林燕妮的“無奈觀”

柏拉圖與凱薩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8日
【明報專訊】在雅典時買了一本很特別的書,就是把柏拉圖和凱薩大帝作一對比。內容是什麼,我不知道,因為除了二十四個希臘字母外,我並不懂得希臘文。

那書店很大,不過全部都是希臘文書。我認得柏拉圖和凱薩的希臘文寫法,便買下了。店員打量我,以為我是大學教授之類,問我﹕「你懂得希臘文?」我說﹕「不懂。」她奇怪我買來幹什麼,只是說﹕「中文比希臘文更難,對吧?」我說﹕「是的。」

希臘文至少可以拼音,中文字,如「乾癟」的「癟」字,怎麼教一個外國人寫,並非象形文字來的,從何說起?

其實有些中國文字在每一個字中已經包含了固定的意思,英文以「anti」開頭的字,一定是反意:anticlimax,反高潮;antibiotic,抗生素。中文舉凡有「」字頭的,就是不好,如:病、疾、痛、疼、瘀。不過有些字真的無可尋。

柏拉圖式戀愛我們都聽過了,那是純精神上的,非肉體上的。跟凱薩大帝應無關係。柏拉圖是位哲者,凱薩大帝是羅馬帝國最出色的領袖,絕對喜歡女人。當時羅馬帝國興盛,年輕的埃及女王克麗奧帕拉為了保住邦家,不惜向五十多歲的凱薩獻身。

說起克麗奧帕拉這個傳奇女王,又是另一故事。她長得其實不美麗,但十分聰明,她的父親完全放心把國家交給她管治。克麗奧帕拉擁有一把極為動聽的聲音,口才亦非常好。人家能稱讚上凱薩十句話,她能說上一百句。所以,學校別忽略訓練學生的口才,口才是溝通方法來的,現在的孩子完全缺乏溝通能力,連說話也詞不達意。

克麗奧帕拉本為求存,但後來她是真正愛慕凱薩大帝的,最強的女人都會為一個才幹非凡的男人而傾倒,沒有男人可讓自己傾倒是很無奈的。待會翻翻書,看看找不找得到「克麗奧帕拉」的希臘文寫法,書中應該有的吧?在書中尋寶是個很好玩的遊戲。

[林燕妮 hk.myblog.yahoo.com/eunicelam-123]

12/07/2008

鍾曉陽、關仁、顏純鉤與貢布里希、波普爾

綠蕪春逝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7日
【明報專訊】編按:繼《停車暫借問》後,沉寂至少十年的作家鍾曉陽,今年再修訂並重版另一舊作《春在綠蕪中》。
這本原由「天地/香港」出版於1993年的散文集,涵括之文章遠至三十年前所作。修訂《停》後,鍾曉陽以近似的姿勢,選取書中幾篇舊作寫下按語,即今天世紀所摘刊之「《春在綠蕪中》2008修訂版後記」,回溯、交代這些年來各人事變化,「春在綠蕪中」,轉瞬「綠蕪春逝」。鍾曉陽一而再地,把時間平淡如詩鋪展,如她所言,「和昔日那個嬉戲綠叢的少女重遇」。
這集子裏的文章寫於我的羞澀少年時。
少年心事千闋歌。太陽底下事事新鮮,樣樣可戀。與自身戀,與師友戀,與萬物戀。學校家庭,師友至親,無非繾綣。寫作無非都是感情用事。總是因為心裏想人,念人,畫人,我才動筆為文。書中出現過的人物,不論是萍水相識、知己良朋、骨肉至親,都曾經伴我走過成長的歲月。
如果從最早寫成的《春在綠蕪中》一文算起,時間過去了將近三十年。香港業已改朝換代,網路稱霸全球。這期間,我約有十個年頭居住海外,其餘時間都在香港,與香港的民眾一起經歷了或至少在電視上見證了九七港英交接、金融風暴、禽流感 、SARS瘟疫、九一一災難、英美出兵伊拉克、印尼海嘯、香港全市禁煙 、四川大地震、北京奧運……而現在,金融海嘯,以及美國首位黑人總統當選。
在個人方面,變化也很大。直到去年為止我的創作幾乎完全處於停頓。時代的列車隆隆,時鐘的分秒滴答,我沒來得及記下隻字片語,一場戲已演到我跟不上情節的地步。剛想喘一口氣收拾心神,下一場戲已經又要開演。中間發生過什麼事?朋友都到哪裏去了?
等我想起來要接下去時,敢情一世的光陰已耗去了大半。如果俗套一點以寒暑四時譬喻人生階段,十幾二十歲的少年期當是四季中的春季,而此刻的我,就算還沒有正式踏入秋季,也已經聞到了秋風蕭瑟的涼意。
多少舊事已被我忘記。那些沒被篩掉的,也已崩不全,面目全非。如果不是當初留下了這份記憶的拷貝,我想我也不會在這時間壓縮的界面,和昔日那個嬉戲綠叢的少女重遇。也不會重新再走一遍她走過的少年路,她的吹笛年華。重新再遇一次她遇過的人,再想念一遍她想念過的朋友們。
尼采說,我們所說的話,都是為了心裏面那已死去的部分而說的。因為曾經停筆如是之久,一切目前從事的寫作無可避免都是一種補述與回溯。趁集子重出,何妨在此為每個篇章續上個小小的「續篇」,略述前文成稿之後的年月裏、人事變遷的種種。雖續貂之嫌不能免,然而,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呢。
我寫《春在綠蕪中》
我和李念老師沒見面已二十多年,上次重逢是在母校校園的青草地。
那得感謝香港電台 找我拍節目,是個名叫《特寫青春》的介紹香港文化工作者的文化特輯,每集挑一兩個專題人物,以影像及旁述等雜拼出家庭背景、求學歷程、出道經過……相當於人物素描。導演邀得李老師擔任訪問嘉賓,是這樣我知道他一直在原來的學校沒走。我剛從美國回香港沒兩年,卻再也想不到是在這樣汗顏的情下重回母校,以作家身分混上電視當主角,由昔日老師追憶識字啟蒙時。那段訪問特別安排在母校拍,本來那天沒我的戲分,我可以不必到現場,但我還是去了,為了見見老師。
自畢業後我一次沒回去過──
故園依舊。拍攝正進行,草地上零散分佈工作人員及機器。我一眼看到李老師,在草地的另一頭,跟年輕的主持人緩步並行,在柔和的天光中構成兩條淡淡的剪影。他們在說話,距離太遠聽不見說什麼。在談我,我心想。他們依導演指示來回走了幾遍,攝影鏡頭跟隨。我站在旁邊等到拍完為止,才上前和李老師相見。那一刻我最感錯愕的是──李老師臉上化了妝。當然要化妝的,我沒想到。看見他撲上了粉為我做這些事,我心裏一陣波動。化妝品底下他一點沒變。我一定變得比他多,頭髮剪短了,不是穿露膝頭的校服裙,不是揹書包紮馬尾的學生妹了,好像沒得他允許便長大了這麼多回來,突然只覺赧然。握手匆匆,他眼神瞟我一下溫和說句:「你這麼瘦。」到今天我相簿裏有張那天和李老師合拍的照片,我們並排盤膝坐在草地上,我藍衣他白衣,映得草極綠。
這事有下文。片子送到剪片房後讓導演一個來探班的朋友看到,大為訝異怎麼她二哥上了電視,這才揭發她是李老師的妹妹,當時在另一家電視台任職編劇,跟導演相識多年。
我們成了好朋友,可以說是李老師做的媒。但往後許多年我們之間的友誼卻是建立在完全獨立發展的基礎上,與李老師這層淵源無關。那麼多年,我從不刻意探問李老師的近,而且想也沒想過要透過朋友尋求會面,有時談到他都是因為她談家裏的事波及。
我只知李老師依舊在原校任教,依舊單身寡人,依舊愛貓。我看過他一張近照,正是我年輕時曾希望自己到了中年會有的那種淡定親切。懷裏的貓,比以前豐潤的面頰,花白頭髮,臉上那淺淺帶點幽默的笑意,似乎都適合他。
我在當年那篇文章寫道:「這般情寡的人,如果有一天情鍾於一物一人,這份情鍾當是非比尋常。」而我終於也知道了李老師情鍾之物的謎底——日不落國。
是他妹妹告訴我他獨愛英國,以致這些年遠行都十分專一地從不去別的地方。記得中四上他的世界史課,最心折他滿口英語聽不出半點廣東腔、和他不需看講義或課本便不拘英國哪朝哪代都說得出一部史話,卻從來不知那個國家在他心中佔有起碼是第二故鄉的地位,還真是日不西落呢。
也許該順筆提一下我的母校。2008年香港政府把她正式列為法定古蹟,從此受《古蹟及古物條例》保護,不能保千秋也可保百歲吧。我看到新聞後不覺心口一塊石頭落地——原來我也是害怕她消失的,怕它會像許多其他香港的古老建築物一樣說不見就不見了。
很偶爾去一次九龍塘不會不好好看她一眼,還要搭巴士才看得見。沿窩打老道駛近界限街路段,遠遠可見車水馬龍掩映紅樓一角,依然是我記憶中的童話城堡。一帶氣派牆垣霞光璨璨打車窗外晃過,雖然肉眼看不見那花崗岩石坡,拱頂迴廊,瓷白聖母像,小教堂,算是神遊了一趟。中學校園的南草坪業已增建一幢高層的教學大樓,那片我常在上課時出神凝望的窗外景觀已完全被遮擋住了,那棵草地上我常挨看書的洋紫荊樹已經不可能還在了。啊不是嗎?畢業典禮早就舉行過了,惜別的話也說過了,老師教的東西也忘了大半,不過現在我至少可以放心,除非大戰爆發,有生之年不用擔心經過那個街角時會看見豔豔紅樓變成了一堆破磚頭。
為《走過》下注腳
年少時為求一知己,趨之若渴上下求索,勾個手指當千金一諾,揮一揮手即掉頭絕交。遨遊陋巷,踏草校園,蕞爾天涯小,不惜效阮籍駕車到路途窮盡、慟哭而返的慘狀。
那會兒我迷於伯牙與子期的千古高誼,為伯牙在最聽得懂他琴音的子期逝後、誓不再彈琴的貞烈情操。
同一時間我愛上納蘭性德的詞句——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癡癡吟之不絕,只覺十分切中要害。
又如魯迅書贈瞿秋白的句子——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亦曾讓我難忘。

友情路上的諸多實驗與揮霍,沒有教會我交友之道,卻終於讓我了解伯牙斷琴以謝知音,並非友情唯一可羨的境界。在我愈來愈吝嗇時間和感情的今天,回望戀戀少年路,只覺青春真是奢侈的。千度回首百遍回眸,只為了眾生裏一個幻影
某日,朋友說,你說將來咱倆會不會也像他們那樣,那麼老了,還坐在一起聊天。她說的是貢布里希與畢生摯友波普爾。有張他們的合照刊登在貢布里希那本《藝術與科學》裏,兩人坐在一起討論問題,皆已白髮蒼蒼。(附註:貢布里希,E.H.J.Gombrich,1909~2001,著名英國藝術史家)
某回暢聚後我回家匆匆寫下這幾句:能在幸福的感覺中死去,只有今天。我們的友情在今天達至酣暢的境地,我無憾了,今天的心情最適合死……
[文/鍾曉陽]
如何評估出版社? /文.關仁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7日

【明報專訊】是日也,鍾曉陽文章登場,精彩。
鍾曉陽前兩個月去了台灣演講,從台大講到清華,座無虛席,她的《停車暫借問》2008年修訂版亦在台港兩地火燒熱賣,內地版亦在洽談之中,可見在這年頭,好貨始終有人識得欣賞;如今香港「天地」又再修訂重出鍾曉陽散文集,書內收錄了一些新文章,相信亦必暢銷。
蟄伏數載,鍾曉陽在2008年不能不說是有了豐收,而更豐收的是,據聞她的創作靈感好似開水喉咁巴巴聲湧現,正在構思並且準備執筆撰寫全新小說,假如一切順利,兩年內必有所成,鍾迷們請再耐心等等。
講到「天地」,不能不提提出版社總編輯顏純鉤。這位操福建口音廣東話的資深編輯,本身就是一流作家,散文小說劇本統統寫過,憑其深厚的文學功力,替「天地」這間極有水平的本出版社守住陣腳和品味,實在造福港人另一間情類近的本土出版社是「牛津大學」,其主持人林道群(真巧合!好像亦是操福建口音廣東話!),眼光獨到,文字精練,別的不說,且看其最近開始在報上所撰的專欄文字,即知其文化底子深厚,怪不得其所選之書從封面到內容皆令人想擁在懷裏又讀又摸。
關仁向來認為,欲評估一間出版社的水準和潛力,關鍵之一是看看總編輯本身的文學素養,素養低者,尤其如果有獐頭鼠目兼削牙的總編輯膽敢到處公開自認「我其實係文盲,從來唔睇書,我淨係識睇住盤數咋!」之類,該出版社想唔死都難,誓必沉淪,大壞了原先的金字招牌;反之,總編輯若有料,出版社差極有個譜。
香港藝發局最近好似主辦藝術雙年獎,不知道有沒有「文學推廣獎」項目?若有,記緊提名一些文化出版人,打惡揚善,理所當然。關仁一直都在這樣做,不是嗎?
[文.關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