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2008

舊人相聚 《今天》何如


《今天》2008冬季刊

1990年春.挪威.奧斯陸《今天》復刊會合影,後排左起:李陀,查建英,萬之,劉索拉,楊煉,北島。前排左起:孔捷生,高行健,徐星

《今天》第一期發刊詞

《今天》第一期封面
《今天》三十年。回到反抗起點。
文章日期:2008年12月11日
【明報專訊】1978年,《今天》在北京創刊,那是一本油印的中文文學刊物,自1949年以來第一份民間詩歌雜誌,也是三十年來中國先鋒/反抗文學與藝術的源頭。1年後停刊,1990年於海外(挪威、瑞典,現時為香港)復刊,至今漂流而沒能「回鄉」。《今天》這三十年是怎樣度過的?請聽聽「老今天們」以自己的筆墨,細說從頭。
北島/一個民族需要的是精神的天空,特別是在一個物質主義的時代。沒有想像與激情,一個再富裕的民族也是貧窮的,一個再強大的民族也是衰弱的。在這個意義上,《今天》又回到它最初的起點:它反抗的絕不僅僅是專制,而是語言的暴力、審美的平庸和生活的猥瑣……一本油印的中文刊物飄洋過海,在另一種語言的環境中倖存下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全球化吧。在這個意義上,依我看至少有兩種全球化:一種是權力與資本共同瓜分世界的全球化,還有一種是語言和精神的種子在風暴中四海為家的全球化。
芒克/《今天》也是永遠的今天,《今天》在今天沒有消失也不會逝去,只遺憾我們這麼大的國家竟然容不下一本小小的文學雜誌。記得《今天》十周年時,我和北島都是從國外趕回來相聚。到了二十周年,我們無奈,只好到日本去慶祝,儘管有那麼多日本朋友和詩人、作家前來捧場,可《今天》的成員,卻只有北島、黃銳、趙南和我四個人。如今《今天》已三十年了……歲月過得太快,生活又是如此真實。畢竟,《今天》仍舊活在今天,《今天》還在繼續,《今天》依然是今天的《今天》,直到永遠……
黃銳/想想看,《今天》曾經的政治批判態度,對新文化形式狀態的直覺與追求,獨立不羈的風格和承擔責任的勇氣,還有哪些部分可以和現今的時代,現今的社會對應的呢?如果《今天》在今天的意識裏不斷的確證自己,提出對社會環境,對自身所有舊存規則和低級狀態的批評,不斷的破壞和再構文化形式,建立深刻的、更加獨立的方式方法,我們共同的三十年就不會白過了。那麼,看看我們環境中的文化狀態,我才認為我們最終還是要面對需要重新創始的今天。
舒婷/我本是鼓浪嶼海灘一枚再平常不過的貝殼,經由《今天》,帶上大海。是偶然的機緣,抑或歷史的必然,讓邊緣與中心有了聯接,我至今還不太清楚。只是在解凍與破冰時期,順應人心,發出了屬於自己的微弱聲音。
徐曉/對於中國文學史甚至中國政治、思想、文化史來說,《今天》的出現、停刊以至流亡,將無可爭議地被載入史冊;但是,《今天》之於我,不是一段文學經歷(至今我仍然既不是詩人也不是作家),也不是生活中的一個偶然事件,而是生活本身。所以,我記憶和記錄的,不是歷史意義上的《今天》,而是我的《今天》,我命運中的《今天》。
嚴力/有關《今天》的敘述已經不少,但它不是敞開的。雖然在改革開放三十周年的2008年,國內的一些回顧活動上把朦朧詩也當作改革開放值得紀念的一頁,並朗誦了北島、顧城和舒婷的詩歌。但它是被作為可以一筆帶過的歷史。我們心裏都很清楚,在國內要設立一個《今天》紀念館有多大的可能性。
柏樺/多年以來,我常常與朋友和學生們談起《今天》,對於那段已逝的或應該說仍在延續的文學傳奇真有講不完的話題,其中許多問題值得深究……一說到文學的「政治性」,如今的中國寫作者或學者就總認為必缺乏「藝術性」,而且還會振振有詞地引用傑姆遜所謂「第三世界文學的民族寓言」中的一個教條,即第三世界的文學是「政治與藝術不分開」的文學。這裏就引出了一個潛伏的問題:政治和藝術真的需要分開嗎?是否只有分開才是好的文學?或者說是否只有分開才能融入「世界文學」?另外,中國文學(從古至今)的主要特徵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
翟永明/在那之後,閱讀《今天》雜誌,成了我的一件持續的事情。從當年曲磊磊設計的黑白木刻封面,到現在印刷精美、以當代最著名藝術家作品為裝禎的封面;這中間,幾乎能夠看出中國民間詩歌刊物走過的道路。作為中國最著名的民間詩歌雜誌,三十年,它涵蓋了中國當代詩歌各個時期的廣泛探索和個人表達。也呈現了各個文學潮流以及個人的原生寫作狀態。今天看《今天》,它的意義還在於:三十年之後,中國的當代詩歌,還將生生不息,《今天》,還將繼續見證這一過程。
宋琳/《今天》一代屬於文學的英雄一代。如果說早年的《今天》預示了此後三十年漢語文學的變化,那麼1990年在海外復刊的《今天》是這一變化的歷史見證,儘管現今的世界整體上不利於文學,《今天》依舊守護詩與文學這一心靈的淨土,並致力於使偉大的事物復活。作為《今天》的同仁,我希望它更加開放更少偏見,不失風骨,以虔誠和艱巨的勞作,為漢語文學贏得更久遠的美名。
西川/《今天》為中國的青年詩人們,特別是比《今天》元老年輕一輩的青年詩人們樹立了一個榜樣。詩人們看出,在詩歌出版不暢的情下,自辦刊物是一種可行的替代辦法:自辦刊物可以團結一批同仁,這比單槍匹馬地打鬥更容易引人注目;自辦刊物可以自由地展示詩人的美學主張;自辦刊物是參與中國新詩建設和思想解放的有效手段。可以說《今天》的出版形式為中國詩歌寫作開了一個小傳統。從此一部分年輕詩人對贏得官方或國家出版物的讚許失去了興趣。有一段時間詩人們甚至私下認為,要出名就得在民刊上出名,在官辦刊物上出名不算數。那時民間詩壇的權力在某些詩人看來的確大於官方詩壇的權力。
韓東/實際上,《今天》就是大陸新文學的源頭。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文學寫作在大陸有過近三十年的中斷,或者說是名存實亡。《今天》的出現並非是延續,也不是復興,不是所謂的「興滅國,繼絕世」,而是意義遠為重大的開端。恰如北島一首詩的標題所示,是「結局或開始」。無中生有以及先知的色彩是不可避免的。我本人便直接受惠於《今天》的啟蒙,是在它的感召下開始寫作的……《今天》在我看來不僅是一本文學刊物,不僅是一群寫作的人以及某種文學風貌,更是一種強硬的文學精神。
廖偉棠/我生也晚,第一次聽說《今天》,那是高中時代,在某些讀本中,均語焉不詳,那時《今天》已經剛過了十周年。過了兩年,第二次,觸目驚心,是在顧城死後,關於他的報道和回憶,也繞不開《今天》。又過了兩年,在偏遠的南海一隅,竟然有一個奇怪的人小梁借給我幾本最新的《今天》。小梁上個月從多倫多給我打電話,敦促我給她寄最新的《今天》,地球轉了一大圈,事情總是回到從前。最好能回到從前。
孟浪/在當年各地蓬勃的民刊中,竟只有文學雜誌《今天》倖存至今,這是中國政治現實造成的不幸,卻也是中國政治現實導致的「奇蹟」——詩人們有幸了。1990年,《今天》在挪威復刊,編輯部遷址瑞典的復刊第二期,發表了我的三首詩。第一首的題目是《語言公墓》……《今天》是參與催生當代中國新的美學、新的詩學精神的文學搖籃之一。一群勇敢的青年人曾在思想貧瘠的土地上、林野中,編織起它、圍護起它,這段歷史應該被記住。
余華/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讀到《今天》時,已經是一本裝幀精美的雜誌了,北島他們三十年前油印的《今天》從未見識過。當時讀到的《今天》讓我耳目一新,我覺得這是一本真正屬於文學的文學雜誌……這麼多年,北島和他的朋友們將這本雜誌堅持下來,我知道裏面的艱辛。什麼是信念?這就是。
《今天》創刊三十周年活動
紀念活動如詩歌音樂會、討論會、慈善拍賣,中國當代著名詩人、音樂與藝術家將在香港聚首一堂,探討中國文學與藝術的走向。
時間:明晚(12日)八時
地點:中文大學崇基學院利希慎音樂廳
詩人與藝術家:芒克、北島、舒婷、嚴力、翟永明、韓東、歐陽江河、西川、柏樺、宋琳、孟浪、朱朱、廖偉棠、朱金石
歌唱:范競馬 二胡演奏:許可
主辦:中文大學東亞研究中心、 《今天》雜誌社、牛津大學出版社
協辦:中文大學圖書館、漢雅軒畫廊
索取入場券請電郵lois@cuhk.edu.hk
或致電2696 1710。
*明日(12日)下午3至5時詩歌討論會(地點: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
*13日下午5時30分閉幕式(漢雅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