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8/2008

中文不作數

中文不作數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8日
【明報專訊】香港強調兩文三語,是希望所有人都能掌握中英文寫作及會話,加強溝通能力,見了廣東老鄉說廣東話,外省同胞說普通話,洋人說英語,無往而不利,確保國際都會的地位。在學校裏,希望所有的學生都能達到基本標準,中英俱佳,以免走上社會工作,英語結結巴巴,普通話嚅嚅囁囁,一落筆則英文文法錯亂,中文別字連篇。然而,說比做容易,兩文三語在香港推行了十年,管教育的大聲疾呼,卻雷聲大雨點小,成效不彰。我見到不少大學畢業生,英語雖然說的流利,卻語彙稀少,顛來倒去就那麼幾個字,而且是洋涇語法,令我們當教師的汗顏。曾經聽到兩個青年人談話,一個說,We lunch together, talk work, ok? 回答說,Lunch good, work wants talk. Work busy, lunch fast. 有如火星人講話,只好猜是洋涇上的切口對話,大概是說「我們一起吃個午飯,談談工作,好嗎?」「吃午飯好,工作是要談談。工作忙,得吃快點。」

說學生的英語不通,並不表示他們的中文就像樣了。前不久教育局還發表了報告,指出中學生會考作文不但文字不通,別字連篇,而且還繁簡混淆,更糟糕的是,一旦不用電腦,手寫的漢字只要筆畫稍多,就一定缺胳膊少腿,這裏少一撇,那裏少一捺,像香港大學曾經請過的洋人漢學教授一樣。

講到洋教授不諳中文,不遵守香港的兩文三語規矩,我們總是展現泱泱大國的風度,以開放的心靈來接受。誰叫他是洋人呢?肯來香港工作,已經給足中國人面子了,不要苛求。怪的是,我們卻苛求中國教授一定要講英文,一定要在洋文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據說,用中文寫的學術論文,因為沒有國際學術的肯定,沒有可以信賴的驗證標準,不能作數。對屬於自然科學的理工醫農、屬於社會科學的經濟政治法律,因為涉及普世統一的問題研究,強調國際統一的學術標準,而要求使用全球影響最大最廣的英文,我完全理解。但是,對於傳統中國文史、對中國書畫戲曲的研究,也採取這種洋文學刊「一刀切」的評核標準,就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懷疑擬定政策的教育領導是否腦子出了問題。

打個比方說明。研究莎士比亞,最好的學術著作當然可以(也應當)用英文來寫;最好的歌德研究,用德文寫;最好的普希金研究,用俄文寫。難道一定要用英文來寫歌德研究,才符合國際標準?非用英文研究普希金,否則不算學術成就?為什麼香港評鑑中國文史的學術研究,就把研究杜甫、蘇東坡的英文著作奉為第一等,而用中文研究就成了「次等公民」?這是哪門子學術?這算什麼學術標準?

研究屈原與湯顯祖,怎麼可能是洋人說了算?或者是中國人用洋文說了才算?我們倒過來說吧,假如中國大國崛起,二十二世紀取代了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強國,難道研究莎士比亞,就是中國人說了算,用中文發表才算真正國際標準的莎士比亞研究,用英文寫的不算數?

香港政府空講兩文三語,卻連中文作為學術語言都不敢作數。

[鄭培凱 學者.詩人 著有《真理愈辯愈昏》等]

詩是文字和非文字橋樑

詩是文字和非文字橋樑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8日

【明報專訊】自古詩歌舞同源,人在火光中參天地、會神靈,融入天人合一的holism。

文字發明前,非文字的歌舞的holism消失於宇宙。文字的線性符號系統發明後,把語言、歌舞音樂記錄下來,超越時空,代代傳承、添減、分合和轉化。

符號系統一方面把holism極度壓縮和向度化割切,使holism的現實現象變成人手中筆下的東西;符號像零件那樣組成新的holism(由筆畫組成字而句、篇章、書籍、等身著作、圖書館……),由這些「文字holism」代表現實中的holism,方便人持續理解、操控和應用現實現象。另一方面,文字符號自我放大,無限超越現實,創造現實。

「文字的holism」和「現實的holism」間,不斷超越時空重複分合、轉化。所謂理性,是人可重複理解、操控和應用這些「文字」和「現實」之間的分合轉化,達到人的預設目的。文字可能是人類最重要的理性系統。它以理性表達、再造holism,驅動理性和感性的互相轉化,由理性和感性的互相轉化建構世界,又提煉為規律(科學和數學是符號和理性的最高峰)。

文字自成內在邏輯和美學系統,不但賦予歌舞、音樂、繪畫、雕塑、建築等器官可直接感的「實物」代代傳承,超越時空的生命;也賦予「虛」的、器官不能直接感應的「意識知識、思想感情、藝術靈性」類似生命。現實現象的「事件」轉化為「文字事件(歷史)」。虛虛實實的現實現象全納入文字符號系統中,變成文字世界。文字變成人的居所,人成為「文字人」。

文字二三千年前成熟,爆發幾個古(文字)文明。但人類仍有非文字(非數字)世界。日常生活中,「文字意識知識、思想感情、藝術靈性」之外,仍有「非文字的意識知識、思想感情、藝術靈性」;仍有「非文字事件」和「非文字現實現象」。人出入文字居所,幾千年來,無數「文字人」投身還原和轉化文字和非文字的世界。文明不單是文字居所的過程和成果,文明是人出入文字居所的過程和成果。

龍應台出入古今中外的文字和非文字的現實和想像,回到內心自我,「過去=現在」。詩是文字和非文字的橋樑,演講時她引用不少,手舞足蹈,台上台下唱歌吟詩,十足「詩歌舞同源」,竟如看崑曲,可惜時間太短。[洪清田 midtop@gmail.com]

11/06/2008

俞若玫專訪劉索拉

女王狂想 權力共枕
專訪劉索拉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6日
【明報專訊】權力無處不在,以此為題的創作,中外不缺,但用上德國現代室樂歌劇,來說一個中國女王的故事,相信「新視野藝術節」節目《驚夢》是首創。《驚夢》是一個由東西樂器、現場人聲、歷史符碼、人物舞動拼貼爆放出來的寓言。一個關於權力幻象、關於藝術的功能性及欺騙性的故事,女主角正是推動樣板戲的文革 罪人——江青。此劇唱作人劉索拉,是八十年代中國先鋒小說的代表,又是創作中國藍調的音樂先行者,而且,父母都是文革的受害者。
且看且聽
要寫劉索拉,很不易,她太豐富了,閱歷深廣,才氣沛然,文字恣放,音樂大膽,是中國當代少數遊刃兩者的創作人。今天再看轟動八十年代的《你別無選擇》,仍為其豪邁調侃的文字而叫爽,那番對「功能圈」的厭惡、對傳統規範的叛逆絕不過時。八八年,她旅居英美,遇上藍調、爵士樂、reggae,卻沒有放棄中國民樂,反把兩者有機地混合,成就一種創新的拼貼音樂風格。唱片《藍調在東方》曾名列美國《壁報》十大,但流行音樂不是她的茶,繼續實驗。探索,似是她這段時期的關鍵字:「找一種自己的聲音」,「一種屬於自己的音樂結構」,正是她常寫、常說的。
○三年,她回北京定居。生活上,由外回內,精神上,似是由尋覓到歸本。這個本是個根,是部複雜要命的家族歷史,如小說《女貞湯》是為父親劉景范而寫的,他是被毛澤東稱為民族英雄的劉志丹的胞弟,曾因太太李建彤的小說《劉志丹》受株連而被抄家、批鬥,入獄多年,政治鬥爭對劉家來說,根本是生活的一部分。劉的母親李建彤,因為文革,忍辱負重幾十年,一直志潔氣高,是位偉大的女性。難怪女人的視野是劉創作一個鮮明的特色。
今次,《驚夢》她也以女性的角度去探索權力的幻象,除了女王外,加了一位利用自己年輕的身體去換取上游機會的小護士,她最終失敗,卻沒有絕望,比女王更頑強,因為「她不要面子,到處是出路」,有力地呈現當今投機女性的陰暗面。此外,樂器也是巧心的選擇,如暗示江青對老藝術家的逼害時,用上被她形容為「受魔鬼保護的聲音」的古琴。古琴的風格、歷史得以完整保存,只因為文革黑手康生喜歡它。劇中用上京劇、崑曲、上海流行曲、革命音樂等等風格,都有其深刻寓意。
訪問本色如此強烈的創作人,提問者往往顯得自作聰明,套用她所說「作品的風格才是藝術家思考的方式」,還是直接細聽她的作品及話語來得有意思:
藝術與權力之拉扯
問:劉老師一直想以江青的故事為題,因為她「一生標記藝術的功利性和欺騙性在一個人身上的悲劇」,若果暫放下性別角度,用今天中國當下脈絡看,如奧運的開幕及閉幕,是否也看到藝術的功利性和欺騙性﹖中國元素成為創作人把玩的民族性戲碼﹖
答:藝術的功利性不是簡單可以被否定的,比如巴哈的音樂是為了教會寫的,也是功利的,但是它的藝術永恆性是不可否認的。如果不否認藝術家個人在藝術上的想像和造詣,和把作品的功利性與藝術性分開來看,而不僅只重於作品在功利上的成就,我們對藝術的思維遠遠可以展開,而不是總是圍繞在簡單的藝術號召力的探索中。商業藝術也是功利的,很多所謂的愛情歌曲完全是功利操作的,這不是一個中國的事情,是全世界都有的事情,因此簡單的批評中國的功利藝術不是我要討論的。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在反省時代給我們的痕,反省抹煞藝術家個人特點的功利藝術的危險——不僅僅是政治,包括現在全世界流行的商業藝術,反省純粹為功利的藝術給人思維帶來的局限。但不是用一個故事來變成攻擊中國當下藝術的藉口。
問:今天中國藝術成為大小國際藝術市場及拍賣會的亮麗新星,妳怎看中國藝術的市場化﹖藝術家跟權力在當下的中國有一個怎樣的關係﹖
答:中國藝術成為世界焦點,不是中國藝術家造成的,是世界文化趨勢造成的,中國藝術家不過是這種趨勢的收益者或者最後可能是受害者。市場老是在變化的,中國藝術家曾經遭受到非常困難的境遇也是因為世界市場的方向。中國是在一個極大的轉變時期,跟這個轉變時期的飛快到來,很多不同的東西都捲入,比如把市場化看得過重,或還不能擺脫過去對權勢的畏懼或尊崇心理等等,都是因為中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開放過,大家對很多事情都是剛剛接觸不久,還不能看透新事情的實質,也還沒有機會徹底反省舊經歷。
問:劇中女王另一悲劇成分是想成為另一個男人﹖跟男人玩同一遊戲﹖
答: 不是。「女王」的悲劇是想利用男人的權利來達到她的某些個人野心的狂想,並且在達到狂想時不惜任何手段傷害他人。這裏完全沒有否定女人與男人同等的社會地位,否定的是女性不靠工作能力而是靠性手段來作為捷徑達到社會地位。在這個意義上說的並不僅僅是過去。
音樂,反叛的搖籃
問:權力的幻象在於誰也離不開權力的羅網﹖可不可以多說一些﹖
答:權利就是可以去控制別人,甚至掌握別人的命運的一種地位。幻象的意思是:似乎在,但其實不真實。
問:怎去形容(甚或定義)女性書寫及女音樂人的特質﹖可不可以舉一些妳喜歡的例子﹖
答:女人和男人是兩種不同的動物。他們造出的動靜還是讓聽和讀者形容吧。
問:藝術創作能否給女性帶來解放的可能﹖愛情呢﹖
答:藝術創作是思想的鑰匙之一種。愛情又是鑰匙又是鎖。
問:若《驚夢》純由中國民樂演奏,效果有何不同﹖
答:《驚夢》是為中西方樂器寫的。
問:老師為何對中國民樂及古代文化特別關心,是不是來自一份濃厚的歷史意識﹖有沒有一種備有「中國性」的音樂﹖
答:中國音樂到現在還是有很多神秘的東西值得去探索,加上我是中國生的,它就是我的一種母語一樣。比如發現一個詞突然不是習慣的用意,是很興奮的事。
問:老師曾在另一訪問中說「年輕人的反叛是永遠有價值的」,今天中國(及各地)青年在全球化、商品化、媒體包裝下,個性模糊,叛逆的力度在哪裏找﹖音樂是不是一個重要搖籃﹖
答:有時候一些看起來很商業的東西,可能曾經是年輕人的一種反叛語言但是被市場和媒體用來當包裝,就沒了個性。很多流行音樂形式本來是年輕人的反叛成果,但很快被商業化,所以我們要學會看事情的原狀。你問得對,音樂是反叛精神的重要搖籃之一。
問:如果年輕人看不明,聽不懂老師的作品,妳會否在乎他們對妳的看法﹖
答:聲音就像食品或顏色,是人的自由選擇。
Info﹕《驚夢》
編劇、導演、唱作:劉索拉
指揮:約翰.卡力茲克
編舞/聯合導演:江青
日期:11月7至8日(周五、六) 晚上8時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文 俞若玫]

梁文道:理性与感性

理性與感性/文﹕梁文道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6日
【明報專訊】曾蔭權在宣布收回「生果金」資產審查的措施時,他不承認自己原來的建議太過草率,更不以為其中有什麼原則上的錯誤。相反地,他仍然堅持在增加「生果金」的同時附設資產審查的做法是「理性」的;如今,他只不過是屈服於民間「感性」的壓力罷了。
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評論家那麼多的學者提出了有理有據的論點,他卻仍然堅持那都是「感性」的聲音?為什麼他和他的下屬沒有正面回應那些論點的態度反而就是「理性」?到底曾蔭權所說的「理性」是什麼意思呢?
「理性」是這樣子的﹕如果一個人要接受政府給予的好處,那麼他就先得證明自己確實值得領取這點好處。套一句近年常常用在「綜援」討論的老話,這叫做「幫助那些最有需要的人」。這不只是「綜援」的原則,還是一種近年漸漸形成的共識,幾乎適用於一切帶有社會福利色彩的政策。按照這種「理性」的觀點,數額雖遠遠不足,但性質庶幾近於全民退休保障金的「生果金」當然很不理性,因為它人人有份,甚至包括一些富可敵國的老人。
本來,「把福利交給最有需要的人」只是一種理論,設立種種涵蓋全民的福利制度也是一種理論。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前者卻成了不證自明的「理性」,是種唯一正確的原則。
其實香港還有很多這類不必證明毋庸再議的「理性」、「共識」,甚至「真理」。
上星期我在一個時事評論節目裏看見一位主張自由放任經濟的評論家正在大力反對最低工資的建議,他強調自力更生自謀出路的重要,擔心最低工資只會讓更多人失業。然後他以自己的經歷為例,很深情地憶述那種母親住在徙置區一步步拼出活局的「香港故事」……接下來同場另一位立場不同的嘉賓以數據鋪陳香港貧富差距擴大的趨勢,這位評論家則再次以自己的「香港故事」回應,說明人還是要靠自己的道理。下一回合,對手先用數字表達香港在職貧窮的險已經是結構性的了,指出許多人就算受過再多的再培訓也還是改變不了自己的處境;然後這位評論家又從自己的母親說起,「自力更生才是出路……」,彷彿一部壞了的錄音機。
「芝加哥男孩」智利闖大禍
這讓我想起1970年代初智利獨裁者皮諾切特發動血腥政變上台之後的故事。他起用了一群號稱「芝加哥男孩」的經濟學家,大力實行新自由主義的教條﹕私有化國企、放鬆金融監管、開放外資、降低補貼,當然還要大力削減政府開支。那群學者向他表示經濟的自然規律會發現它自己的平衡,通貨膨脹將迅速降低。兩年之後,智利的通貨膨脹卻達到了375%,幾乎是當年左翼執政時的兩倍。
1975年,「芝加哥男孩」把祖師爺佛利民請來智利,讓他親自出手獻策。他一方面盛讚以鎮壓異己聞名的皮諾切特是「極有智慧」的領袖,另一方面則認為智利的問題出在改革得還不夠徹底,應該要在6個月內再把政府開支減掉25%,同時以各項政策實現「完全的自由貿易」。然後他向皮諾切特預言﹕「你將能在幾個月內終止通貨膨脹」,失業的問題是「短暫的,頂多幾個月,接下來的復蘇會十分急速」(請參見佛利民夫婦合著的《兩個幸運的人》)。
就算皮諾切特沒有言聽必從,他也算做得很徹底了,不只私有化了社保系統,還史無前例地率先在智利推行學券制。結果到了1982年,智利不只負債纍纍,通膨居高不下,失業率更衝到了30%(是左翼總統阿言德在位時的10倍)。如果智利當時沒有陷入更深的危境,那是因為皮諾切特的改革還不夠完全,沒聽佛利民和他弟子們的建議,將國營銅礦公司「克德可」(Codelco)私有化;這家公司為智利提供了85%的外匯儲備。
一直要到了1988年,佛利民訪問之後的13年,「芝加哥男孩」終於被甩到一邊之後,智利的經濟才總算穩定下來。然而,這個時候的智利已經有45%的人口跌到貧窮線以下了。
新自由主義與共產主義
比起英國和美國,智利才是最早實行新自由主義政策的國家。比起號稱「資本主義天堂」的香港,智利的「自由化」走得更遠更徹底。可是很奇怪,如此一個問題重重的個案卻被許多人吹捧為「奇蹟」,造成嚴重貧富差距的決策路線卻被不少學者視做振興了智利經濟的良方。更有意思的,是包括佛利民本人在內的那幫「芝加哥男孩」總是在保證,但沒有一項保證得到兌現;他們總是在預言,但沒有一次預言不落空。不過,他們到最後還是認為自己沒錯,起碼原則沒錯。
近30年來,沒有任何一種經濟主張和政治哲學要比新自由主義更像共產主義,雖然它們的立場如此不同,雖然它們的論點南轅北轍,可是它們的措辭與取態卻是很相似的。新自由主義的信徒常常批評共產主義迷信一套死板的歷史規律,穿著科學的外衣,其實罔顧現實。可是新自由主義自己那一套難道不也是種脫離現實的科學幻想嗎?市場對他們而言,就像天體的運行,純粹、規律,而且優美。假如在實行的時候出了問題,那一定不是這套理論的錯,而是它實行得還不夠完整。假如一個國家跟它走卻走不出預期中的結果,那很有可能是全世界沒有跟一塊走的緣故。假如貧富差距擴大了,假如有很多人的日子變壞了;那就是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現象,而且是短暫的。遲早有一天,好處會「滴漏」下去,大家都會比現在更好。同樣的理論,也可以用來為共產主義的暴力革命辯解。假如有人要流血,那是邁向未來的必要犧牲;遲早有一天,我們都會活在天堂裏。
有人失業嗎?有人掙回來的工資養不活自己?這是結構轉型的陣痛,政府實在愛莫能助,雖然我們不知道那股陣痛要痛多久。要怎樣幫助這些可憐人?答案是他們得發憤圖強靠自己,政府最多就是培訓他們掌握新技能。如果受了培訓還是不靈,而且就職貧窮的人愈來愈多,那一定還是他們自己的問題。這個世界無難事,怕就只怕有心人。這種理性的精神,毛主席有篇文章講得最是透徹,它的題目叫做〈愚公移山〉。
(香港的理性.二之一)
梁文道

不可恃備無恐

在旅途中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6日

【明報專訊】這一天,天氣惡劣,變化很大,而且反覆。霎時,陰霾密佈,天昏地暗;霎時,雷電交作,風狂雨暴;霎時卻又天朗氣清,陽光普照。這樣的天氣,接連、交錯、反覆多次出現。
傍晚,三個旅客來到一間旅舍投宿。一個帶一把雨傘,卻渾身濕透,像從水裏爬出來一般;一個拿一支手杖,卻滿身泥濘,像一隻在泥濘中打滾過的鴨子;一個兩手空空,身既不濕,衣也無泥。
店主把他們安頓了,一起吃過晚飯後,閒聊起來。他覺得很奇怪,問第一個旅客﹕「你帶了雨傘,怎麼被雨水淋濕了呢?」
這旅客說﹕「天下起雨來,我很高興自己有先見之明,帶備了雨傘。所以,在雨中,我仍然繼續走。想不到,雨是這麼的大,而且風也大,橫風橫雨,雨傘頂不了事,全身都淋濕了。既然被淋濕了,在其後的幾次風雨中,我索性照樣地走,愈濕愈厲害,終於變成了落湯雞。」
店主又問第二個旅客﹕「你為什麼沒有被雨淋濕,卻滿身是泥濘呢?」
這旅客說﹕「我因為沒有雨具,只要飄下幾滴雨,便停步,去找避雨的地方。雨停了才繼續走,所以避過了幾場大雨。雨後,路上濕滑,滿地泥濘,我恃有手杖,撐手杖走過去。結果,滑倒了好幾次,所以弄得全身泥漿。」
店主又問第三個旅客﹕「你既沒有雨傘,也沒有手杖,但為什麼都比他們幸運,既沒被雨淋濕,也沒有弄得滿身泥濘呢?」
這旅客說﹕「我因為沒有雨傘,就像剛才的那朋友一樣,天快下雨,便連忙找地方躲避。幾場下大雨之前,都這樣。在雨後的路上走,我知道沒有手杖,更須特別小心,提防在泥濘中滑倒,走每一步都謹謹慎慎的。所以,我既沒有濕身,身上也沒有泥漿。」
店主聽後,大有所悟。
有備無患,這是對的。但倘有備而無恐,不知所備有所不足,也會有患的。有備仍須知所備有所不足,有所警惕,否則,還是會有患的。
人生也是旅途,當然有風雨泥濘。要有備,但切不可恃備無恐,更重要的是視察環境和警惕。[司徒華]

奥巴马赢得美国总统大选后发表演说


奥巴马赢得美国总统大选后发表演说

  中新网11月5日电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奥巴马11月4日晚赢得美国总统大选后在伊利诺伊州芝加哥格兰特公园向支持者发表了讲演,以下是他讲演的全文:
  Hello,芝加哥。
  美国是一个一切皆有可能的地方,如果还有人对这一点心存怀疑,如果还有人怀疑美国奠基者的梦想在我们时代是否还有活力,还有人怀疑我们民主制度的力量,那么,你们今晚正是对那些疑问作出了回答。
  在学校和教堂周围所出现的前所未有的长队是答案,这个国家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前来投票,人们排三个、四个小时的队来进行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投票,因为他们相信这一次将会不同,他们发出的声音可能就是那个差别。
  这是一个年轻人和年老人、富人和穷人、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黑人、白人、西班牙裔人、亚裔、印第安人、同性恋和异性恋、残障人士和健全人士所作出的回答。美国人向世界发出一个信息:我们从不只是一些个人的累加或者“红色州”和“蓝色州”的累加。
  我们是,我们永远是美利坚合众国。
  这是一个引导人们的答案,太多的人在很长的时间内给他们说这个答案,以至于他们对此持愤世疾俗的态度,对我们是否可以再一次把握历史的希望感到担心和怀疑。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是今晚,由于我们今天在这场选举所采取的行动,在这个决定性的时候,变革来到了美国。
  今晚早些时候,我接到来自参议员麦凯恩的一个特别有风度的电话。麦凯恩在这场选战中进行了长期和艰苦的努力,他为这个他所爱的国家战斗了更长的时间,作出了更艰苦的努力。他为美国承受了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无法想像的牺牲。由于这位勇敢和无私领导人的服务,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我向他表示祝贺,我向佩林州长表示祝贺,向他们所取得的成果表示祝贺,我盼望与他们共事以继续这个国家在未来岁月的承诺。
  我想感谢我在竞选旅程的伙伴,一位用心竞选的男士,一位为和他一起在斯克兰顿街头一同长大的男人和女子代言、经常坐火车回特拉华州的男士,美国当选副总统拜登。
  如果没有我过去16年最好的朋友、我们家庭的中坚、我生命中的挚爱,我今天晚上不可能站在这里,美国下一位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
  萨沙和马莉娅,我爱你们,我对你们的爱超出了你们的想象。你们已赢得了新的宠物狗,它将和我们一起前往新的白宫。
  尽管她没能和我们在一起,但我知道,我的祖母和养大我的家人在看着我,我今晚很想念他们,我知道我欠他们的东西是无法计量的。我的妹妹马娅、我的姐姐奥玛,我其他的兄弟和姐妹,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我感谢他们。
  我的竞选经理大卫-普劳夫,这位竞选活动的无名英雄,他进行了最好的政治竞选活动,我认为这是美国历史上最棒的。我的首席策略师大卫-艾克斯罗德,他一直是追随我的伙伴。你们组建了政治史上最好的竞选团队,是你们成就了今天,我永远感谢你们为此所作出的牺牲。
  但最重要的是,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场胜利真正属于谁,它属于你们,它属于你们。
  我从来不是最有可能获得这一职务的候选人。我们刚开始并没有太多资金,也没有得到许多人的支持。我们的竞选活动并非始自华盛顿的大厅里,而是始于得梅因、康科德、查尔斯顿这些地方的普通民众家中。那些辛勤工作的人们从自己微薄的储蓄中捐出5美元、10美元、20美元。竞选活动因为年轻人的支持而越来越有声势,他们拒绝了他们那一代对政治不感兴趣的神话,他们离开家,从事那些薪水少而且辛苦的工作。竞选活动的声势也来自那些已不再年轻的人们,他们冒着严寒酷暑,敲开陌生人的家门进行竞选宣传;竞选声势也源自数百万的美国民众,他们充当志愿者和组织者,他们证明了在两百多年以后,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并未从地球上消失。这是你们的胜利。
  我知道你们的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为了赢得选举,我也知道你们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我。你们这样做是因为你们明白前面的任务有多么艰巨。即便我们今晚欢呼庆祝,我们也知道明天将面临我们一生之中最艰难的挑战——两场战争、一个面临危险的星球,一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
  就在我们今晚站在这里的时刻,我们知道勇敢的美国士兵在伊拉克的沙漠里和阿富汗的群山中醒来,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保护着我们的生命。仍有在孩子熟睡后仍难以入眠的父母,他们担心如何偿还按揭月供、付医药费或是存够钱让孩子上大学。我们需要开发新的能源、创造新的工作岗位,我们需要修建新学校,应对众多威胁、修复与许多国家的盟友关系。

前方的道路将很漫长,我们攀登的脚步会很艰辛。我们可能无法在一年甚至一个任期内实现这些目标,但我从未像今晚这样满怀希望,我们将实现我们的目标。我向你们承诺——我们作为一个整体将会达成目标。
  我们会遭遇挫折和不成功的起步。我作为总统所做的每项决定或政策,会有许多人持有异议,我们也知道,政府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我将总是会向你们坦陈我们所面临的挑战。我会听取你们的意见,尤其是存在不同意见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我会请求你们参与重建这个国家,以美国221年来从未改变的唯一方式-一砖一瓦、同心协力。  
21个月前在寒冬所开始的一切不应当在今天这个秋夜结束。今天的选举胜利并不是我们所寻求的改变--这只是我们进行改变的机会。如果我们仍然按照过去的方式行事,我们所寻求的改变将不会发生。没有你们,没有服务和牺牲的新精神,就不可能发生改变。
  因此,让我们发扬新的爱国和负责精神,所有的人都下定决心参与其中,更加努力地工作,不仅是为自己而是为彼此。让我们记住这一点,如果说这场金融危机教会了我们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我们不可能在金融以外的领域处于困境的同时拥有繁荣兴旺的华尔街。  
在这个国家,我们患难与共。让我们抵制重走老路的诱惑,避免重新回到令美国政治长期深受毒害的党派纷争、小题大作、不成熟的表现。让我们记住,是伊利诺伊州的一名男子首次将共和党的旗帜扛到了白宫。共和党是建立在自立、个人自由以及国家团结的价值观之上的。这也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价值观。虽然民主党今天晚上赢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我们是以谦卑的态度和弥合阻碍我们进步的分歧的决心赢得这场胜利的。林肯在向远比我们眼下分歧更大的国家发表讲话时说,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虽然激情可能会褪去,但这不会割断我们感情上的联系。对于那些现在没有投票给我的美国人,我想说,我可能没有赢得你们的选票,但是我听到了你们的声音,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而且我也将是你们的总统。
  对于那些彻夜关注美国大选的海外人士,从国会到皇宫,以及在被遗忘的角落里挤在收音机旁的人们,我们的经历虽然各有不同,但是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新的美国领导层已产生了。
  那些想要颠覆这个世界的人们,我们将击败你们。那些追求和平和安全的人们,我们支持你们。那些所有怀疑美国的灯塔能否能像以前一样明亮的人们,今天晚上我们再次证明,我们国家真正的力量并非来自我们武器的威力或财富的规模,而是来自我们理想的持久力量:民主、自由、机会、不屈服的希望。  
这才是美国真正的精华——美国能够改变。我们的联邦会日渐完美。我们现在已取得的成就为我们将来能够取得和必须取得的成就增添了希望。
  这次大选创造了多项第一,也诞生了很多将世代流传的故事。但是今天晚上令我难忘的却是在亚特兰大投票的一名妇女:安-尼克松-库波尔。她和其他数百万排队等待投票的选民没有什么差别,除了一点:她已是106岁的高龄。
  她出生的那个时代奴隶制度刚刚结束;那时路上没有汽车,天上也没有飞机。当时像她这样的人由于两个原因不能投票,首先她是女性,其次她是黑人。
  今天晚上,我想到了她在美国过去一百年间所经历的种种:心痛和希望;斗争和进步;在那里时代,我们被告知我们办不到,一些人继续坚信着美国的信念──是的,我们能做到。  
妇女当时没有投票权,她们的希望被挫败,但是安-尼克松-库波尔活着看到妇女们站了起来,看到她们站出来发表自己的见解,看到她们参加大选投票。是的,我们能做到。
  当30年代的沙尘暴和大萧条使人们感到绝望时,她看到一个国家用新政、新的就业机会以及对新目标的共同追求战胜恐慌。是的,我们能做到。
  当炸弹袭击了我们的港口、暴政威胁到全世界,她见证了一代美国人的伟大崛起,见证了一个民主国家获得拯救。是的,我们能做到。
  她看到蒙哥马利通了公共汽车、伯明翰接上了水管、塞尔马建了桥,一位来自亚特兰大的传教士告诉人们:“我们将克服阻力。”是的,我们能做到。
  人类登上月球、柏林墙倒下,世界被我们的科学和想像被连接在一起。今年,在这场选举中,她用手指触摸屏幕投下自己的选票,因为在美国生活了106年之后,经历了最好的时光和最黑暗的时刻之后,她知道美国如何能够发生变革。是的,我们能做到。
  美国,我们已经走过了一条漫漫长路。我们已经历了很多。但是我们仍有很多事情要做。因此今夜,请让我们自问--如果我们的孩子能够活到下个世纪;如果我的女儿有幸活得和安一样长,她们将会看到怎样的改变?我们将会取得什么样的进步?  
现在是我们回答这个问题的机会。这是我们的时刻。
  这是我们的时代--让我们的人民重新就业,为我们的后代敞开机会之门,恢复繁荣,推进和平,重新确立“美国梦”,再次证明这样一个基本的真理:我们是一家人;只要一息尚存,我们就有希望;当我们遇到嘲讽和怀疑,当有人说我们办不到的时候,我们要以这个永恒的信条来回应他们:
  是的,我们能做到。感谢你们。上帝保佑你们。愿上帝保佑美利坚合众国。(关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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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选观察】奥巴马为什么大胜?
《财经》特约作者 周琪
奥巴马在已开票的结果里,获得297张选举人票,已经当选新任美国总统

经济危机、战争、对当前布什政府政策的不满,是奥巴马得以当选的主要原因,这些因素导致人心思变,对奥巴马提出的“变革”的竞选口号做出了积极响应,也使种族因素没有造成人们所担忧的后果

  【《财经网》专稿/特约作者 周琪】美国终于产生了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巴拉克·奥巴马,这对于美国的民主政治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表明虽然仍然存在着隐性的种族歧视,但自20世纪60年代的民权运动以来,美国人在种族平等方面的意识已经大大进步了。
  2008年的美国大选是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进行的。金融危机伴随着石油价格的急剧上涨,严重影响了普通美国人的生活,令他们失去了安全感。因此,所有的选举分析家都认为,在此次大选中,选民最关心的问题是经济问题,包括房价、能源价格和失业问题等。而在外交方面,选民最关心的是伊拉克战争。关于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今年6月美利坚大学国会和美国总统研究中心主任詹姆斯·瑟伯教授打了一个形象的比方:经济问题好比是舞台中心的歌手,其背景是伊拉克战争。歌手可能是不同的人,但背景不会发生变化。
  在2008年3月至4月,奥巴马和共和党候选人约翰·麦凯恩在获得的支持率方面仍然难分伯仲,此时伊拉克战争和石油涨价仍受到人们最多的关注。虽然在6月,在奥巴马在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角逐中胜出后到7月间,两人的支持率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显示出奥巴马有更大的获胜可能性,但是在8月底和9月初民主和共和两党分别在各自的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正式提名本党的总统候选之后,这个距离在逐渐缩小,有的民意测验甚至显示,麦凯恩的支持率已经略微超过了奥巴马。
  然而,9月中旬之后,奥巴马重新获得了领先势头,这是因为,9月份的民意测验显示,随着金融危机的深化和美国经济已经明显陷入衰退,80%的美国人开始把经济危机当作了竞选中的首要关注。而同时,在美国最重要的民意测验中,奥巴马在十个议题中的九个上获得的支持率都领先于麦凯恩,包括经济、税收、医疗照顾、处理伊拉克的局势等,只有在反恐怖主义这一个问题上,选民认为麦凯恩可以处理得更好。此时,民众也对布什政府现行内外政策显露出更大的不满:有91%美国人认为美国走错了路,这一数字达到多年来的最高点。另一方面,消费者的信心值不断下降,达到1975年以来的最低点。  
因此可以说,经济危机、战争、对当前布什政府政策的不满,这三大因素的综合是奥巴马得以当选的主要原因,而经济危机是使奥巴马的获胜在最后阶段完全没有了悬念的关键因素。这些因素导致人心思变,对奥巴马提出的“变革”的竞选口号做出了积极响应,也使本来可能产生某些作用的种族因素没有造成人们所预想或担忧的后果。■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



附:奥巴马个人资料
全名:巴拉克·胡赛因·奥巴马(小)(Barack Hussein Obama Jr.)
党派:民主党
公职:联邦参议员(代表伊利诺伊州,2004年当选)
伊利诺伊州州参议员(1997-2004)
职业背景:1993-2004,Miner Barnhill & Galland律师事务所律师(伊利诺伊州芝加哥)
生日:1961年8月4日
出生地:夏威夷檀香山
居住地: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
教育背景:1983年获哥伦比亚大学文学学士学位
1991年获哈佛大学法学院法学博士学位
婚姻状况:1992年结婚,育有二女
宗教信仰:联合基督教会
著作:《希望无畏:开垦美国梦的思考》(The Audacity of Hope: Thoughts on Reclaiming the American Dream)[2006];
《父亲留下来的梦想:种族与传统的故事》(Dreams from my Father: A Story of Race and Inheritance)[1995]

11/05/2008

我的厨房就向东

向東的廚房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5日

【明報專訊】前陣子寫了兩篇短文,吐了大堆做阿媽的苦水,沒料到引來讀者的共鳴和同情,使我受寵若驚。
其中一個回應來自Margaret(吳靄儀),她給我寄來一本書,名叫How to Run your Home without Help,慰勞我這個做「兩份工」的媽媽。這書寫於1949年,那時是家務指南,今天重新出版,是懷舊之作,展示六十年前的英國女性怎樣持家。她我留意書中的插圖,圖中女子如何穿戴斯文地拖地、抹窗,面對每天繁瑣的事情,如何不失優雅。
收到她的書當天,正值睡眠不足(早上五時多被女兒哭聲吵醒),剛做完一個叫人頭昏腦脹低技術PowerPoint,晚上還要上課至九時半。下午四時多快要伏在桌上過勞死時,像鬼一樣(當日是萬聖節)飄到樓下,在信格看到她漂亮的筆,拿信封欣賞了許久,未拆信已神往了好一會。
我把書翻了翻,好精緻,Persephone Books不愧被她稱為「閨秀出版社」。看到其中有Planning the Kitchen這一章,使我遙遙想起中四時讀過的家政課。對,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我是讀過家政的,還考過會考。
炒小菜我會弄得「水汪汪」,蛋糕又給我焗了,但作文我還是了得的。家政科要考理論,這部分我全班第一。
我很記得讀過廚房的設計,窗口要朝東,因為主婦是全家第一個起的,要獨個兒為大家準備早餐,所以要讓初起的旭日照入廚房,主婦才不至那麼孤單。
雖然這在香港是天方夜譚,我也從未做過廚房的主人,到最後我的家政科會考竟然只拿了個D(我就是在會考焗蛋糕都焗了)。
但我腦海裏仍老是記掛那個窗口朝東的廚房
[陳惜姿]

在电波里陪

公共感情分子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5日
【明報專訊】夜深開車時聽陳任節目總有特別的親切感受。宛如突然造訪一位老朋友老大哥,而他家裏正開派對,而他充滿笑意地歡迎你加入,坐下來,說往事,不管你說的故事如何荒唐幼稚,他都只是包容地笑聽,絕對不會讓你感到尷尬。說完就走,熄火,關機,他也絕對不會生氣
或因那是老歌點播節目,打電話的聽眾一聽聲音即知是四十歲以上的老歌迷(承認吧,聲音是有年輪的,歲月如鋸,在聲帶上沉默地旋轉磨切,切出凌亂暗斑,任何美容專家都沒法幫你修復),電話接通,通常先尖叫兩聲表示亢奮,然後談談自己如何多年來追聽陳任,再談談自己年輕時代的一兩段瘋狂或傷感往事,最後便是點歌了。
那些歌,善良的你可以稱它們為「經典名曲」,稍為刻薄則可喚之作「老餅金曲」,反正都是「恐龍年代」的歌曲了,台灣人慣稱之為LKK,是的,潮流都變得太快了,而我們都老得太忙,如同朱天心最近於小說裏所曾感嘆,「人類要老好久才死,真慘」。
與聽眾聊天,陳任的聲音是一貫地飽含笑意,偶爾難免調侃兩句「呢首歌點播得太濫啦!」之類,但因語調輕盈,聽來只覺親暱,聽眾便敢於自嘲地苦苦哀求「唔該啦,阿Joe,我真係好想聽呀!我依家住響溫哥華,好鬼悶呀,日日上網聽你個節目……」;耳仔軟的陳任一聽即,通常不避肉麻地回應:「好啦,衰鬼,應承你,但唔知搵唔搵到!」
陳任四十年前投身廣播界,先後服務三大電台,卅年後回歸於港台 ,跟他一樣,老聽眾在生命路途上走過起跌,甚而散落全球,周末深夜的點歌便扮演了reun ion的團圓平台,大家在空氣中聚聚,似是來開同學會,也有幾分似遠房親戚團拜,隨興所至說幾句泛黃舊夢,不求援手,只盼聆聽,生命悲喜終究只能獨自品嘗。港台其實提供了兩類「公共廣播服務」,一是熾熱知性的爭辯表白,一是溫柔感情的療傷止痛,而晚期的陳任,其實扮演了「公共感情分子」的重要角色。
陳任離棄了咪高峰,但港台仍在,周末深夜的這個團聚派對想必曲不終、人不散,可是留下了一張空椅子,為深夜的空氣加添了沉重的惆悵。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好朋友就是知道你大懵的那個人

k,
这几天没事可做,天冷,就烧好吃的给MAYBOY,要MAYBOY早早回家陪我,小猫小狗偎着,两人一觉睡到天光——光——光——光——。
“你猜猜几点了?”
“八点半吧——”
“哈哈,您老的生物钟,慢了仨小时:)))”
哦,不过,前天,那家伙为了倒电脑,可是只睡了两个钟!
“ 还行吧,还能这样颠颠倒倒。”我说:“嗯,咱们相互“护着”,看看还能保持多久吖。还是有恋爱可谈好,嘿嘿。”

我俩聊着,远远看见“胡兰成”,在窗外湖边的空地上。
我唤。嗯?——怎么不理?哦,人家也在谈恋爱呢——现在,这家伙在狗圈里地位不错,凭着一双忽而深情忽而冷漠的狗眼,都能把“人心”给糊弄住了,何况狗子?
有时,“胡烂缠”还带着狐朋狗友来一起“开饭”,把小女子团团围了,大方得很。
有时,就带着群狗,对着入侵领地的“外狗”,狂吠猛追,生猛得不得了。
难怪,众“狗女”,围着牠献殷勤。

不知,俺算不算是知道“胡兰成”大懵的那個人,投缘是错不了的。

其实,也有事呢。在等。等着姐姐H来抚仙湖,来找妹妹“收拾心情”。这几天,她在丽江,发呆。
谁陪着我发呆呢?
镜头里的仙湖吧。

对了,今早梦醒,告诉MAYBOY,梦里写了出戏,关于这仙湖,关于一场春秋大梦。
都不要幕布的,这山水,这天光,这又乱了的世,这些来来去去寻梦的人。
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有过麽?有过的。
世道,又乱了。
又要,出佳人了。

谁知我大懵?

朋友是寶藏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5日
【明報專訊】朋友是人生一大寶藏,要珍惜的。有一個很知心的朋友,五年沒見了,掛念得很。上周她到了香港,我們只見了兩次面,猜一下我們每次聊天聊了多久?第一次是晚上九時至翌晨六時,第二次是晚上八時到翌晨八時。我們兩個都是夜鬼,馬拉松式的隨意談天,是不出奇的。

她並非本地人,但有不少本地朋友。當她告訴她的朋友們我是她的知己的時候,所有人都愕住了﹕「林燕妮?怎可能?」很多人都以為我很難招呼的,她告訴我。毋須解釋,投緣就是投緣。

她說﹕「我告訴他們,你於我有恩,人生路上也有很多類似的地方。」什麼?我於她有什麼恩啊?她做的生意很大的。原來有一回在上海,我誤打誤撞地間接幫她解決了一個大問題,什麼問題她不提起我也忘掉了。

從前,當她沒那麼忙的時候,我們一齊度過了很多有趣的時光,那麼久不見了,我還以為她忘掉我了,重逢好像尋回了寶物一樣。

拿我的《往事如真》看了一大半,她說﹕「哎,怎麼你那麼大膽?」那本書是一件又一件我經歷過的事,當然酸甜苦辣緊張刺激,但絕對不是自傳,有趣而已。連媽媽看了也只能沒好氣地說﹕「你啊你,怎麼我都不知道的?」怎能讓她知道?例如我扮CID,媽媽知道了一定嚇壞了,半夜三更的一個人站在街上等真的CID。我只告訴媽媽公司開夜工而已。

好友看書看到一些感情上的事,說我大懵﹕「人家說了出口,你都不曉得人家對你有意?」下筆時我沒那麼想過,她看了,便一一給我分析,回想,真的十分大懵,不過現在知道了已經太遲了,有些好男人就那麼的如水般在我指縫間流失了。

她比我小,但比我世故得多,有些事情我大懵得讓她啼笑皆非。好朋友就是知道你大懵的那個人,別人會誤會我目中無人。那我又真是目中無人的,近視又不戴眼鏡,如果媽媽在四米之外向我招手,我都看不見的。我常常提醒朋友,在街上見到我請揚聲,我看不見的,請體諒。

[林燕妮 http://hk.myblog.yahoo.com/eunicelam-123]

李大同:看不懂的毛澤東像

看不懂的毛澤東像
李大同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4日
【明報專訊】今年是中國改革開放30周年,據說會有「隆重」的紀念活動。其實,是否隆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你紀念的是什麼,為什麼要紀念。如果這個紀念活動,能夠認真總結過去30年的經驗教訓,給中國未來的變革一個民贊同並可以預期的目標,那麼這種紀念就是有價值的;如果只是場面浩大地來給執政者評功擺好,這種紀念不做也罷。
坦率地說,如今在中國大陸,一點也感覺不到對這場30年的改革有什麼認真思索的氛圍。廣東省委書記汪洋年初曾言「要殺出一條血路」,可見進一步改革之難,如今也沒看見他有什麼動作;湖南省委書記張春賢曾言:「前30年的改革是還利於民,下一步的改革應該是還權於民。」這話說得不錯,不過馬上就有報紙出來批,說「還權於民不是一個好口號」。溫家寶總理在多種場合講話,高度認同「民主、自由、法治、人權」等人類社會的共同價值觀,社科院院長卻聲稱「不能將西方的價值觀念尊奉為所謂的普世價值,也就是不把我們黨和國家的價值觀貶低為另類價值」。這氛圍是不是有些混沌?
高層的事我等平頭百姓自然不易搞清,可是民間的事也讓人看不懂了。近日,一座空前巨大的毛澤東塑像在重慶醫科大學落成,這尊毛澤東高達37.4米,重46噸,耗資500萬元,方圓5公里都可以看見。這是怎麼回事?這等規模的毛澤東塑像在上世紀50、60年代喊「萬歲」時沒有建;在文革 期間喊「萬壽無疆」時沒有建,在改革開放30年後的今天反倒建起來了!這個奇觀大概只有北朝鮮的金日成塑像可以比肩。
如果這尊雕像在毛的老家湖南韶山,由當地民集資建成,還屬可以理解之事,鄉親裏出了這麼個開國皇帝,他活的時候沒有沾上光,死了還不能拿來當個旅遊資源嗎?可是建在重慶的一所大學裏就讓人發暈了,這所大學錢多得沒處花了?沒有貧困學子需要資助了?沒有先進的教學科研設備需要購買了?更可怕的是,在培養有獨立人格和獨立思考能力的知識分子的高等學府裏,豎起這麼個參天毛澤東想幹嘛?讓學子們天天頂禮膜拜?
這是一個符號,表明改革開放的基礎是多麼不牢靠。跌跌撞撞、摸石頭過了30年,毛的政治陰魂始終籠罩中國。事情明擺:如果想建立起一個民主、法治、自由的中國,就必須徹底清理毛澤東的遺產,讓世代中國人民記住,不受任何制約的權力是如何將一個國家拖入深淵的,是如何使一個民族付出幾千萬人的生命代價的。而如果想維持一黨專制,就必定對毛噤若寒蟬,盡力維護毛的「偉大」形象。中國究竟會不會有真正的民主變革,這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分界線。隆重紀念日時,我們看吧!
[李大同 《北京青年報》高級編輯]

11/04/2008

十世班禪的女兒仁吉旺姆

西藏公主
/文.劉進圖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4日

【明報專訊】10月30日晚上,正當達賴喇嘛的幾名特使從印度飛抵北京,預備跟統戰部高官進行新一輪政治協商之際,在北京城東城區一條胡同的四合院內,一批關注西藏的人聚集在一起,討論怎樣協助受高原猛烈紫外線影響患白內障疾病的藏民,兩位主禮嘉賓都大有來頭,一位是聯合國駐中國大使,另一位是年輕貌美的西藏公主,十世班禪的女兒。

西藏公主名為仁吉旺姆,是十世班禪喇嘛確吉堅贊的女兒,其名字在藏語的意思是「智慧的聖母」,她的母親是李潔,投共的國民黨將領董其武的外孫女,十世班禪當過全國人大副委員長,仁吉旺姆1983年6月在北京出生,從小便和中共領導人的後代一起成長,乳名團團是周恩來夫人鄧穎超親自起的,13歲被送往美國紐約念書,後來在華盛頓念大學,主修政治,學成後在中國政府安排下回西藏拜祭父親,獲大批藏民熱烈歡迎,人氣不亞於年輕的十一世班禪,被視為漢藏一家的象徵,西藏未來領袖備用人選。

西藏公主回國後去了清華大學攻讀金融學博士,出入有專人護送,外事助理是洋人,她的名片上印上堯西.班.仁吉旺姆的全名和公主銜頭,是名副其實的Royal Highness,因為解放前的西藏實行政教合一,達賴和班禪就是最高統治者,身分等同一國之尊,藏傳佛教雖允許活佛結婚生子,但六百年來轉世班禪都沒有子女,十世班禪有妻有女,是文革造成的異數。那天晚上,聽西藏公主用英語致辭,答謝數十位來賓慷慨解囊,幫助藏民重見光明,感覺相當大方得體,小小的四合院裏,洋溢一片溫馨。

[文.劉進圖 editorial@mingpao.com]

寄給我自己

K,
原來,和我一樣的吶。
寄給我自己。

原來沒有寄失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4日
【明報專訊】世事難料。
K最近才來電說,她收到了明信片,從北京來的。她已經是第七個人跟我說這句話,全世界都收到了明信片,除了我自己。K弔詭地說,不是啊……明信片很厚,好奇一看,原來郵票的黏力過剩,兩張卡送到同一個地址去,我有空請盡快去失物認領。
這種老套的失而復得的電影情節,發生在現實到不能再實的生活中,原來一點也不老套。臉紅紅地說句真話,對於這種沒落中的習慣,我倒是愈加沉溺。一趟旅行完結,剩下的除了相片以外,我覺得就是明信片了。
明信片我只挑最普通的風景照,一些我確確切切繞過一圈,穿過門檻,與我眼睛所看最接近的名勝照片,然後找一間精緻而有大量雅座的咖啡店,很認真地寫起來。一張寫美食(有時不一定美),一張寫見聞,一張寫心情……我一直以為,這張十五乘十厘米的小卡子,是身在異地的人寫了異地見聞,貼了異地郵票,投進異地郵箱,印了異地郵戳,經過千里迢迢悄悄地毫不張揚的還帶點異地風味,送進閣下信箱,應該比什麼巴黎的空氣罐、日本的大碗杯麵、泰國的爽身粉、韓國的辣泡菜……來得浪漫又更堪保留。
每次出門,想逛的吃的住的,也佔去所有時間,往往只能在最後關頭,十萬火急短訊最好的朋友,詢問地址,目的只為寄他們一張明信片。聽起來,還是有點小題大做又費時失事,所以,家裏的明信片,寄件人與收件人,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周瑮]

無聲勝有聲

無聲勝有聲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4日
【明報專訊】那天聽商台 節目《杏林茶》,主持醫生介紹外國一個研究「兩情相悅」的報告。報告指出,一個人吸引別人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身體語言」,包括表情、態度、動作等,佔百分之五十五;其次是「說話的聲調、節奏」,佔百分之三十八;最後才是「說話的內容」,只佔百分之七。我覺得這些資料對教師與學生建立良好關係,很有啟發;對家長與子女建立良好關係,也值得參考。
「說話的聲調、節奏」比「說話的內容」重要五倍,這是出乎一般人意料之外的。我這樣理解:親切的聲調,緩慢的節奏,是善意的表現;高昂的聲調,快速的節奏,令人緊張、心跳加速,是不友善的表現。說話的內容可以修飾,說話的聲調、節奏,難以作偽;要理解說話的內容需要思考,但感受說話者聲調、節奏,憑即時的直覺已經足夠。
不說話的「身體語言」比「說話」重要,很多教書人都不容易接受。不過,我們不難發覺,充滿自信眼神,比終日自吹自擂更令人信服;友善的微笑,關懷的目光,勝過千言萬語。有經驗的教師都知道,在課室想學生安靜的方法,不是用比他們更吵的聲音叫他們住嘴,而是用嚴肅的眼神,注視那些正在交談的學生。教師想得到學生尊重,不是告訴他們學生應該尊重老師,而是教師用「身教」,主動釋出善意,用實際的行動表達出對學生的關愛。
如果不明白上述道理,即使日講夜講,也會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徒勞無功。
[陳漢森 chs55255@hkstar.com]

11/03/2008

那天海口人去了海口






K,
2008年10月30日午后.
這里的朋友车、院、陆、高、史和我一起去了撫仙湖老鷹地,还有就是海口人終于去了一趟海口——撫仙湖的“出海口”。這湖,此地稱作“海子”,所以,我們就沿著海,顛簸到了海的那一邊。
呵呵,发现尽管海口的“出海口”很小小,但是经过南盘江,进入珠江,也是流入南海的,也匯入太平洋,应该坐着小艇,最终也可以漂回海口呐。
小女子,一生漂泊,對于相連的水,總是戀戀。

盡管已經入冬,北方開始飄雪,海口的景色,不知為何在小女子的鏡頭里,竟然還有些春意。
“哈,可以拍出園林的味道,日本的。”小女子念念叨叨在湖邊行,同行的攝影友車生,聽了很有些疑惑:“園林?”
嗯!我心里想,春的園子,只要心里有,就不會荒蕪的。

想起了2006年冬,和MAYBOY在深冬的西湖,也是寒風,也是拍出了春的柳和花。傳給W,他很驚訝於西湖冬的嫵媚。
撫仙湖,冬來了,春還會遠么。
不怕人說俺俗。

將成脫網村姑


關關: 金融海嘯刮到撫仙湖了,這里的港資公司撤了。不過,我還會再住一陣子,抓緊時間走走云南。真是天有不測風云。
港分還好吧?中資公司應該不受太大影響吧。
winteraway:姐姐,香港好多中小企业倒下了。
港岛的一些餐厅也关门了。
海啸正开始,中国内地可能反应慢些。这里的房租都在跌。可惜我没有赶上。
我又挪窝了,第四次搬家,两年内。现在住在香港最瘦的一个楼里面。每一层楼二百多尺,每层只有一个单位,一共二十三层。非常有趣。我一个人用一个电梯。
哈哈
好歹一个人的小空间,布置好了给你看照片。
以后可以来留宿了。
關關:明天開始,我可能有一段時間上不了網了。有事電話短信聯系。各自保重。
yvjdqfk

阿寬的歡喜

喜歡的歡喜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3日
【明報專訊】世上除了很喜歡的人,你必然會有一點點喜歡的。
對那些一點點喜歡的人,你會有不同的對待方式
有一種,你認識時已有一點點喜歡,但這感覺讓你很不安,你不會因此而親近對方,相反,你選擇疏遠。
也許連自己也不知為何如此,其實內心的不安,來自你的害怕,只要愈跟這人親近,便愈會喜歡對方。
當然,你有一個不能很喜歡對方的原因。
另一種,你覺得只是有點喜歡,感覺是舒服的,你會跟對方成為朋友,或好一點的朋友。
對方是異性的話,你很少會說出口「其實我有這麼一點點喜歡你」,怕令對方產生誤會,想得太多。
然而,在你心中,你清楚那一點點喜歡,是其他朋友沒有的。在你心裏,你容許自己想多一點,但又怕對方想過了頭。
也有一點點喜歡的人,你保險地跟對方做普通朋友,不動聲色。
不遠離,也不親近。

你可能等待一個更好發展的時機,讓這一點喜歡,可以萌養,慢慢成長。
目前只是讓這感覺保持在種子的狀態,不栽種在泥土中。
時間或可令那少少喜歡的感覺消失,就沒有煩惱了。
不管是什麼人,表面上最冷酷無情的,必然會遇上一些讓他有點喜歡的。
遇上自己喜歡的人,感覺即使有些少不安,還是歡喜的,至少覺得自己還會喜歡人,亦有人值得自己喜歡。[阿寬 ahhfoon@yahoo.com]

喜歡林燕妮

三十五歲前應做的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3日
【明報專訊】1. 到外國念完大學,別只做書呆子,多認識外國好友,融入當地文化。那末在這地球村上,你至少有個第二故鄉。深入學好該國語言和文化習俗,打開世界觀。
2. 戀愛、戀愛、不停地戀愛。戀人是什麼國籍都不要緊。當兩個人真正相愛時,會進入一種禪定境界,根本不會覺得對方是外國人。有了這些經驗讓你對不同種族的人寬容得多,不過別結,你仍不曉得什麼男人適合婚姻,早婚每每嫁錯人。
3. 旅行、旅行。一有空便旅行,旅行並不貴,沒人需要住五星酒店。先去歐美,後去非洲、南極、北極。
4. 學好一些你喜歡的戶外活動﹕騎馬、滑雪、爬岩石。年輕體力好,容易學得精。
5. 去瘋狂派對。那仍是不懂得「累」字怎麼寫的年紀。不去你會後悔,因為年紀大了你會很out of place,格格不入,亦可能毫無興趣。
6. 輕微駕車失事讓警察抓去警局一次,過一下癮,以後則不需要了
7. 大病一場。年輕人復元快,患了肺病住院一月,出來一樣打不死。
8. 下樓梯一次。如果你有運動根底,傷不重的,而且好得很快。記住滾下去時盡量用肉最多的上臂地,雙手護頭。
9. 養成保持極fit身形的習慣,這個習慣會令你一生都fit,因為你不會習慣有肥肉或者肚腩。
10. 什麼新事物都嘗試。戇居人膽大時不會害怕的。錯過這時期你會後悔一生
11. 多看書、歌劇、芭蕾舞、音樂會、舞台劇、博物院、書展。這年紀什麼都如海綿吸水。以後你會發覺這些浸淫,一生受用不盡。
12. 進大機構工作,別打小公司工,以免蛟龍困淺水。必須勤奮,不然很快變成永不被炒,亦永不升級的庸人。
13. 有假放便要向世界出發,乘單身時方便四處跑,以後丈夫不願意去的地方你已經去過了,沒有嫁雞隨雞的遺憾。
14. 戀愛,情深時一天時也是一生,一個月也是一世。嫁掉了便不能,亦不適宜這樣了。婚後應對丈夫忠心。
15. 胡亂購物,婚後不可以這樣了,應該大量投資在家庭裏,那是你一輩子的安樂窩。
以上男女都合用,絕無生命危險,我全部都嘗試過了。
[林燕妮 hk.myblog.yahoo.com/eun icelam-123]

匠人評《海角七號》

K,
呵呵,原來這位湯生如此匠氣。或者“評戲”的架子端足了,心跳就聽不見了。不好玩兒。
這也是當年爹地擋了小女子,少不更事去學所謂“文學評論”,而是直接把小女子,帶進教人讀人間事的昆曲里去了。
半生緣,難自拔。
K,知么,海派的昆曲,花了些,還是蘇昆地道。

《海角七號》
台灣電影業求生記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3日
【明報專訊】或許因為《海角七號》在台灣太成功了,所以來到香港便令觀眾增添了許多不必要的期望,我認為對電影本身也不是一件好事。大家心知肚明,台灣的本土電影工業經歷多年的困窘後,對任何稍有市場意識的主流電影,都不期然會有不相稱的讚譽,所以面對如《中國時報》社論式的外行人妄加推崇,有識之士自然只會一笑置之。

正如05年陳正道的《宅變》,也一度喚起台灣商業恐怖片的抬頭呼聲,然而看過後的觀眾,大抵都知道不過停留在70、80年代大量製作的二流港產恐怖片水平罷了。

台灣電影的易容求生

事實上,我想首先指出《海角七號》絕非憑空從天而降,過去數年台灣在青春類型的探索變奏上,已作了很多不同的嘗試。不用說08年的《九降風》、《海角七號》及《渺渺》,過去曾經在香港公映的已有《藍色大門》、《夏天的尾巴》、《盛夏光年》、《十七歲的天空》、《不能說的.秘密》等,全是歌頌青春風情的作品,而且往往亦以浪漫純愛路線為主。若然更仔細地回想,不同台灣創作人其實已在青春範疇,作越界的易容變化——07年周美玲導演的《刺青》是明顯的例子,把同志與驚慄兩大類型元素融入文本(青春同志元素是近年台灣片的必殺技,由《十七歲的天空》到《盛夏光年》乃至最近的《渺渺》等,均不約而同以青春激情及性向疑團為中心,甚至成為香港的新一代——尤其是少年同志,肩負起青春宣言發聲的角色)。即使《刺青》不過借日本的「刺青」原型(註)為幌子加上通俗劇的包裝,以表面上聳人聽聞的女同志的糾葛情緣作招徠,大體上已清楚讓人看到在窄巷中迴旋的企圖。至於同年的陳懷恩的《練習曲》,更造成一時的話題,透過主角乘自行車在路途上催生的成長主題,其中由對創作的追求、對同代人的家庭破局、對忽然偶遇的情感刺激、對環保議題的思考、對親人故土的地緣宗教反思、對原居民的手藝探尋及對老人家的權益靜觀等等,顯示出拓展青春範疇的氣概。即使有如此或如彼的得失,我仍覺得不失為有心的碎步嘗試。

《海角七號》的日本方程式

面對眼前的《海角七號》風潮,我提不起勁乃因它的死穴——是原創性極低。我的意思並非指它在抄襲任何故事情節,而是它背後的方程式構成,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穿是從日本電影而來。日本由90年代的《五個光頭的少年》(89)開始,歷經《五個相撲的少年》(92)的成功爆破勇創票房高峰,把一伙不成器的人生落水狗組成神話的建構程式,已幾遭不同形式的變形衍化,由《擊浪青春》(98)及《五個撲水的少年》(01)中正視失敗的「神話」價值(付出努力不一定得到回報),乃至在集體鋪排基礎上再如《烏冬廚神》(06)般予以分體解拆(集中在主角在外闖蕩失敗後,回到家鄉利用烏冬熱潮以圖東山再起的投機心理,從而最後帶出必須苦幹的反省)等等──簡言之,就是在日本的電影族譜,就相關的範疇已經作出了多重的變奏演繹探索。

回到《海角七號》,大家都很容易看到,它與世界電影文化發展的同步性極低,直接而言就是遠遠落後於相關議題的電影處理水平。當然,我認為方程式創作本身並不壞事,尤其是注入在地化的影像元素後,必定可以產生同感共鳴,這也是電影前半段的誘人之處——恆春小鎮的風情,加上清新的大自然景觀氣息,一定可以予人好感。電影的崩潰點在友子與阿嘉的感情線上,那一場酒後上的安排,基本上決定往後的發展,肯定會牽強得潰不成軍。作為同樣成為兩地本地電影票房的強心針及爆破點,我得坦言《海角七號》遠遠較日本當年的《五個相撲的少年》遜色得多。

台灣電影的崇日傾向

由衷而言,《海角七號》的崇日傾向委實路人皆見。但這也不僅屬《海角七號》的問題,同期的《渺渺》也異曲同工,把日本作為純愛想像的老家大肆發揮——兩片於情節上的日台異地戀,大抵也是創作人哈日表白心聲(前者的老婆婆友子與日本男友,相對於後者渺渺的癡呆及台灣初戀記憶)。其中兩片不約而同,把最浪漫動人的對白,全以日語對白念出(兩者竟然不約而同均以一場祖母輩的異地戀,來作為與今天年輕人戀曲的原型對照,巧合程度絕對出乎觀眾想像之外)。《海角七號》完全沒有交代阿嘉懂得日文,郵件中的內容彷彿自然而然地就可以自動對譯於角色的腦海中;《渺渺》中渺渺亦在卡拉ok房中,借酒消愁來大放日詞——兩者均很明顯是企圖利用日語來產生陌生化的作用。這種隱藏於台灣新一代創作人心底裏的集體潛意識,我認為作為現象觀察更加趣味盎然。當台灣刻下不斷把《海角七號》附加上政治意涵的解讀,嘗試作為台灣風土人情的自立影像見證,但受眾又對日語文化的膜拜,毫不靦腆悠然自得琅琅道來──背後對矛盾視若無睹的理所當然態度,確實令人眼界大開。至於台灣電影把日語作為陌生化的浪漫寄託語言媒介技倆,其實對香港觀眾來說並不新鮮──容我直接指出,香港創作人其實也「不遑多讓」,不過我們是以台式國語取代日語吧,具體例子就是《十分鍾情》中由黃精甫執導的《清芳》。

註:谷崎潤一郎的《刺青》可說是「刺青」類型的原型,故事大致講述一名畫師,因為看上了一名女子擁有美好的背部肌膚,於是把對方監禁起來,強迫在她身上下針刺畫。是的,心水清的讀者應該知道這就是情色作「禁室培慾」的原型佈局。事實上,日本新浪潮黎明期的闖將增村保造就是「刺青」系的專家,他既曾把谷崎潤一郎的《刺青》(66)改編成電影,而且再拍出相若題材的名作《盲獸》(69)——作為「刺青」的原型,其中已奠定了兩大特色:一是當中存在由受虐轉化為共虐的沉溺轉化,原先的受害人在受虐過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因為出現愈墮落愈快樂的傾向。二是範疇本身一定涉及藝術上的探求(《刺青》為人體刺青,而《盲獸》為人像雕塑),於是為沉溺的轉變提供了多一重形藝合一追求的深度。

[文 湯禎兆]

11/02/2008

不再跳舞的小菁

跳舞的女子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2日
【明報專訊】紐約公寓樓上的台灣女子小菁,跳舞的,就像所有跳舞的女子,很容易看得出來。長髮長腿,身形高均勻,站得很直,腳掌微微外八字。
小菁不大會說英文,第一次打電話,很緊張,以為我是日本人,結結巴巴說英文,我和她說國語,她就鎮定多了。原來就住樓上,我去看她。比我高一層,光線比我那裏好多了,看得見對街樓房的屋頂,視野開揚。剛翻修髹漆過,特別明亮清爽。她說剛搬進來時,牆壁霉霉爛爛的,她哭了,於是跑去別省找親戚,房東找人來整理過才搬回來。
我那裏什麼也沒有,房子也沒維修過,但我沒什麼所謂,只住三個月而已。基金會的保母問我一切如何,有沒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我說perfect、很好,她就很喜歡我,說我好相處。
小菁也很好相處,只是在這裏,不能跳舞,讓她覺得自己不知做什麼好,也懷疑回台灣以後是否還能創作。我想看她在台上的演出,她就給我看她的表演錄像。看到台上的小菁,我呆住了,好像是另一個人,很狂野很有魅力,注定是吃這口飯的。我把想法告訴她,小菁吐出煙圈,說跟她交往的男友都這麼說,說跳舞的小菁不是他們認識的小菁。後來她都和這些男子分開了。
小菁沒有再說什麼,淡淡的笑。我想和她說,不再跳舞的小菁,也不是小菁了。真正喜歡你的男人,會喜歡看見你跳舞的,因為你跳舞時是那麼快樂那麼起勁,而跳舞以外的你,還能給他們看見另一個面貌,不是很棒嗎。但我知道事情比我想像的複雜多了。
[塵翎]

林燕妮:緣斷獅子山

緣斷獅子山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2日
【明報專訊】每一段緣,都是不知如何發生的,命運從來不在掌握之中。十幾歲,在獅子山腳下等一個本來約好的男孩子,卻讓另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牽我的手從上山走到下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我的男朋友。
約好了那個沒有來,望穿秋水之際,穿了一身白色西裝踏雙米色意大利皮靴的另一個人,突然在我半米前出現,什麼都不說的瞧我,毫無顧忌地伸出他的手拉我的手。
同學們愕住了,我也愕住了,沒有人叫他來的,何,我們一身爬山裝束,他卻穿最不適合爬山的衣著。
我們見過他,他不屬於我們這一群的,我們很樸實,他和他的男男女女朋友卻是超新潮一族,也比我們大幾年,平日格格不入的。誰都認得他,很高很帥,相當跋扈,聖誕舞會時我的男伴幾乎跟他打了起來,因為他在舞池中從我的男伴手中把我一把搶過去,肆意地跟我跳完又跳,當中只問過我一句話﹕「你叫什麼名字?」惱得我心裏在罵﹕「你竟然不知道本小姐是誰?」
跳飽了,在眾男生群情洶湧之下他卻施施然的走了。在獅子山下那清晨,他就是不管我同意不同意,更不理別人的眼光便把我直拉到山上,矯健如飛,我沒有甩脫他的手。
上山下山一輪,誰都曉得那事件了,我左右腳的大足趾都瘀了,結果脫了甲,新甲亦很快長出來,哎,他從此成為我的正式男朋友,我沒有選擇他也沒有拒絕他,也許他的狂野讓我覺得不能錯過。
所有人都反對我跟他拍拖,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他,拖倒拍了一年。當天沒來那一個為什麼沒來,又是個一生也意料不到的故事,令他本來已抓的緣從懸崖墮下,一片奈何天。
我怨他那天失約的,失約便失了一生。到我們都做了父母了,他偶然得到我的地址,寄了一些年少時一同踏腳踏車的照片來,他分給我半份,自己留半份。我穿著裙子踩單車的,十幾歲時,身手倒也不錯,我都忘掉不論穿著什麼,都能騎單車的了
這兩個男孩子的故事都止於此便好了,可惜淒美的畫面老天爺總要參與塗鴉,弄得不三不四不美,那便把我們所珍惜的記憶一把奪走,難以再屬於我們了。
[林燕妮 http://hk.myblog.yahoo.com/eunicelam-123]

劉克襄:失落的南ㄚ島

失落的南ㄚ島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2日

【明報專訊】為了一嘗燒鵝、海鮮或港式奶茶,台北人可能會遠道來港,因而心滿意足。我卻特別懷念南丫島,很想再去那兒走逛,無所事事一天。
因為初次去南丫島,彷彿遠離了香港。
那回一如所有遊客,從中環搭遊輪前往。出發前,我未預期,邂逅的竟是一個荒涼、乾旱的岩塊山稜,充滿地中海小島的自然風貌。
那時而像希臘島嶼,又摻雜南意大利風光的魅力,讓我幾乎忘了它的現實位置。但因它的清楚座落,在香港的南方海上,我不免有了另類的思考。
許多大都會都是靠一二條通往海岸鄉野的鐵道,讓市民的集體焦慮有所發泄。比如台北,有一條淡水線捷運,通往淡水海岸。縱使非例假日,照樣吸引遊客前往。東京也有江之電鐵道,平時就載那些都會男女和學生,通抵湘南海岸。奧運之際,北京終於也有通往天津海邊的高速鐵道。數百年來的中國京城,彷彿也有了暢通的管道,紓解市民閉鎖於內陸的一股龐大壓力 。
這些通往海岸的鐵道,做為城市人宣泄情緒的管道,中途也都有腹地。經過一段綠色鄉野適時的綿長,透過其洗禮,摻雜車子的輕度搖晃,那種暫時遠離都會的愉悅,才會逐漸浮現。
香港周遭都是海,地鐵 四方奔竄,因為容易抵達,無腹地緩衝,反而失去了這種情境。走筆至此,我們不免更加困惑,憂疑,香港是否缺乏一條逃離城市的海岸幹線,讓港民少了透氣的環境。幸乎,香港雖沒有這樣鮮明的鐵道,但因南丫島,意外地出現了更大的緩衝。
很少都會像香港,熱鬧和繁華呈現多樣的塊狀,又因政治閉鎖於一區。地理上被海水隔開,生活區塊也分割成蜂窩般的密室。它的光鮮亮麗,飽含更大現實的虛幻、緊迫,以及不安全感。
做為第三大離島,南丫島在我的香港地圖裏,遠比它的實際範圍更加龐然。長期以來,它都在調節這座塊狀都會的情緒。每座城市若是一座監獄,南丫島無疑是香港最重要的放風區,失落的一角。
當許多都會仰仗鐵道迎向海岸,靠海洋的開闊和明亮,舒解上班族的生活鬱悶。香港人卻搭乘渡輪,越過漫漫海水,回望自己的孤獨。南丫島在邊陲,優雅地散發黑暗的亮光。它是香港的提示,緩衝了香港的速度。
從台灣遠眺香港,最慨嘆的,就是少了一個像南丫島的地方。可以半個小時就抵達,遠離最熱鬧的都會,又全然地跟現今的時空隔絕。
最近在台灣火紅的電影《海角七號》,一開頭男主角要回鄉時,一句「我操他媽的台北」,多少就是這種既無緩衝、乾脆一刀兩斷的激烈反應
。沒有南丫島,淡水、九份等衛星小鎮,又無法提供羈絆,失意的男主角只好遠離,奔回南台灣的墾丁
× × × ×
初次去是從索罟灣上岸,抵達天后廟時,天空盤旋了好幾隻老鷹。牠們往更南的方向滑去,突然間,我想起翻過此山,那一頭便是深灣和石排灣。這幾個香港最偏遠最被人遺忘的村落,許多人搬遷後不再回來,人丁稀疏得比天空的老鷹還少。
我們或一廂情願的以為,南丫島是香港的發泄情緒之地,其實它本身也隱浮都會偏遠地區的多樣問題。都會人去那兒解決自己的情緒,卻忘了它也有本身的不安。
除了這種偏遠社區的迅速沒落,缺少規劃,它還有環保失衡和農耕凋零等麻煩,點出了我們素來不願意面對的窘境。
比如,走在縱貫島嶼的家樂徑上,左右皆有大煞風景的人為地標。先是發電廠的三支巨大煙囪,蠻橫而唐突地矗立,可是再怎麼不喜歡,你還是必須接受它的存在。登高遙望,右邊則出現類似風車的采風發電站,雖說環保,那種科技的外貌仍跟小島的淳樸,格格不入。
所幸,沿途海岸風光明媚。山海在眼前纏綿,更在遠方交織。晨昏時散步,鋪陳出香港街景無法展現的舒適。所謂的南丫島情結,其中之一便在此鄉村小徑散步的從容。
但山徑旁配有打火棒的設施,告知此地相當乾燥,獲水不易。灌叢在香港分佈面積較大。崗松、山稔、大頭茶等群落,加上芒草、芒萁等植物,無疑是火災的溫。島民在此長年維生,唯有尋找避開東北風面南的山谷,在那兒尋找寬闊的腹地,傍水生活。
抵達洪聖爺泳灘時,友人忍不住下海泅泳。這是六七年前,友人隱居在島上經常前來的地方。但此地接近榕樹灣,便捷的地理位置,縱使非例假日,現在都無法寧靜了。
有時為了避開人群,他會到更隱秘的蘆鬚城。先前在家樂徑漫遊時,遠眺海崖下一角,只見一淨白沙灘偎處山腳,一二洋人在水裏浮潛。我用望遠鏡眺望,欽羡中,看到如牆之漁網圍堵。不禁好奇問道,「為何要圈出游泳的範圍?」
友人輕鬆回答,「那是防鯊網。」對友人來說,遊客顯然比鯊魚更煩人
洪聖爺泳灘旁有一小小的有機農園,友人在戲水時,我走進去觀賞。菜畦間,有些零星的蔬果栽種。友人偶爾贊助性地購買,但價錢不匪。這種有機農耕在香港的遠景,他很困惑。
我興致高昂地走逛,發現栽植的果物實不多,菜色亦不佳。或許即將入冬,氣候不適。但以栽種的面積,還有耕作的環境,我研判,這只是自給自足的理念型家園,跟我在台灣或日本看到的有機農耕環境,充滿企業經營規模的理想,呈現很大的落差。但正因如此,我愈加珍惜此一有機農園的象徵意義,尤其是當南丫島的農業沒落,原始島民大量出走時。
沙灘旁,一棵老樹下,蹲坐一位老婆婆,她看守一攤果物。仔細一瞧,賣的是此間的特產黃皮。味甘帶甜,橢圓狀的黃皮,頗有未馴化的野果滋味。這種香港的古早味水果,想必中環等菜市場甚少出現。
我只買了幾顆解纔,老婆婆便很驚喜,不停地跟我聊天。只可惜,她講的是廣東話,我一句也不懂。只見她比手劃腳,大抵知道黃皮是她自家種的。至於她還說了什麼,就不知道了。
我們一起遠眺洪聖爺沙灘。跟一位陌生的老婆婆,如此安靜寂寞的並肩,分外感到親切。不知她是否也有同樣的情境。
黃昏時,走到了榕樹灣。周遭山谷屬於背風區,出現了蓊鬱的樹林,林子旁一間農舍不顯眼地座落,香蕉和薑花在四周蔚然生長。彷彿台灣南部的某一寧靜鄉下,但更接近南洋的熱帶野村風味。怎麼感覺,都不是香港。
香港島的龍脊曾被《時代雜誌》選為亞洲區的最佳都會遠足路徑。我一直耿耿於懷,很懷疑寫作者有無來過南丫島,又或者,只以大山大海的壯闊作為標準。
慢慢接近幾間農舍,遠看時,還以為是黃泥磚屋,等接近細瞧,才確定是更接近近代的花崗石建材,不免泛起小小的失落,但能和早年的老房子碰頭,依舊充滿感傷,好像在台灣遇見老式三合院的興奮。
友人遇到了一位昔時的鄰居。她仍在半山租一小屋居住,繪畫為生。當許多南島民遠離時,不少帶有嬉皮傾向和喜愛追求藝術生的西方人,可能會選擇這樣異國情境之地旅居。尤其是榕樹灣附近,古老房舍,小雜貨店和商家的門面擺飾,充滿了中西交雜的異國風情。那氛圍又透露一種悠閒的味,也保留了早期香港的模樣。
我也驚奇,島上只有小型消防車,沒有其它車輛。任何遊客一登岸,都像島民,很自然地,走路速度都變慢,襯托慵閒的海灘,頹廢的小村。此一生活文明,當然也適合不少東西式餐館和酒吧的混合存在,可能多數遊客還是為此而來。
這些飲食料理餐廳的存在,相對地讓民生商店販售的貨物還算充裕。我的筆記本塗鴨:涼粉、豆腐花、雞蛋仔、魚蛋豬皮和鹹魚蝦乾等等,還有紅酒、起司等西方食物,以及香港島來的,和本島的少數蔬菜,如此林林種種。我想像,自己也在此旅居一段時日,面對這一簡單食物的小島,竟有奇妙的快樂。
其實,我一登岸,印象最深刻的,應該是路旁設有沙坑等設施,提供給貓狗上廁所使用。這一設施提醒我,南丫島似乎是香港較適合寵物居住的地方。榕樹灣附近,一些貓狗都帶了頸圈,人前人後優雅地晃蕩。
許多商店收銀處擺置小小的募款箱,上面標示「南丫島愛護動物協會」。顯見這個島住民尊重寵物,認同牠們生活權的意識,遠比其它地方還高。相信人權亦然。
島上的「南島書蟲」又是一個南丫島的美好註記,再次把這座島跟香港清楚切割。這間洋人素食餐館,擺設了一排西文為主的書架,堆疊的內容多為有機、生機和環保飲食的書籍。整個書架的傾向,大體要我們善待地球。更微小觀之,或許也是要我們珍惜、呵護南丫島吧。
你可以隨手取閱,聆聽音樂,一邊享用餐廳提供的西式素食。簡單的輕食,提醒了我們在此的審慎旅遊。很難想像,黃昏時,竟不是在此食用瀨尿蝦和芝士龍蝦的海鮮大餐。
但有一回如此,我相信更能清楚感覺,南丫島的存在,估量出它跟香港的微妙距離。
[文 劉克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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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水扁的唯一德政 /文.關仁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2日
【明報專訊】是日也,劉克襄寫南丫島,精彩。

香港生態,其實大有可觀,也大有可寫,近年來,香港人忽然頗喜歡遊山玩水,每逢周末,約埋三兩知己,齊齊到港九新界各地行上行落,作其「本土旅遊」,大飽眼福,大健其身,山水共享,仁智雙修。

此事大好,唯一可惜是,香港人向來不親文字,故雖然熱中旅遊,卻難出現有水平的、夠規模的「旅遊書寫」或「生態書寫」,像劉克襄這樣遊十個山、寫十篇文章之人,少之又少。唯望大家爭口氣,齊齊動筆,多寫一些描述深入細緻的山水文章,投來給世紀版,讓大家多欣賞,替香港留紀錄。

劉克襄,台灣作家也,讀他的文字,難免想到另一位台灣作家路平。

路平來港五、六年矣,或因工作繁忙,創作量愈來愈少,久已難見她有什麼小說新作發刊於報紙雜誌。但這絕不表示她懶惰。相反,路平勤力到加零七,「光華新聞及文化中心」的資源愈是欠缺,她便工作得愈加油賣力,到處積極找尋民間的有心人——尤其那些或許來了香港十幾廿年卻仍不懂半句廣東話的台商台婆——攜手合作,在不同層次上推動台港交流。例如十一月的《台灣月》,就是路平的「親生baby」,這已是第三屆了,她從無到有,將之催生,把數十項包括電影、音樂、劇場、視藝等等在內的文化活動從台灣帶來香港,讓香港人眼福耳福乜福物福都大飽。
《台灣月》之精彩令人感歎!陳水扁上台八年,用了無數庸官,唯一例外可能是委任了路平來港,小馬哥執政後讓路平留任,繼續做莊,更是「識英雄重英雄」之舉,值得稱讚。

係人都知關仁好少讚人,之但係路平/平路,又確係值得大讚特讚。

[文.關仁]

梁文道、馬家輝對談諾貝爾獎

k,
梁馬的對談有趣,不怕得罪瑞典人,不怕得罪中國人,不怕得罪得獎華人,想留著明年看,可惜鳳凰新傳媒小氣,要付什么費才可以看到視頻,很不互聯的樣子。無聊了。

中國為什麼不設立自己的諾貝爾獎?
2008年10月21日 15:27鳳凰網專稿
核心提示:中國作家屢屢與諾貝爾文學獎無緣,導致每每諾貝爾獎揭曉之時,中國媒體乃至中國人和中國社會都異常緊張。原因到底何在?為什麼中國沒有自己的諾貝爾獎?
梁文道:每年頒發諾貝爾獎,尤其是文學獎要公佈的時候,中國人都會變得特別緊張,我們的媒體,我們的學術界,我們的文化界都希望中國人拿獎,如果中國人沒拿獎的話,就馬上又要反省,我們為什麼老是拿不了獎,諸如此類。
我想這裏面呢,一個原因就是我們的確人多,人口占了世界上四分之一,但是居然一個諾貝爾獎都沒有撈到,那有點兒不象話。
第二,就是這裏面大概還牽涉到一些很複雜的民族尊嚴啊,跟我們自己對我們自己的認同啊,外國人是不是瞧得起我們啊,種種考慮。更重要的是,我們還要檢查一下,每一屆的諾貝爾獎,其實不乏華人得獎,但是問題是,他們是華人,但是他們現在工作,或者得到認可的時候,並不是拿著中國護照住在中國的,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我們真的那麼渴望諾貝爾獎嘛。
再退一步看,你看諾貝爾文學獎主要的評審就是一幫瑞典的學者教授,難道瑞典人,天生的就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文學評論家嘛,我們為什麼不能夠用一種比較輕鬆的心態來看這件事呢。
馬家輝,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助理主任,專欄作家,為多家報紙、雜誌纂寫專欄,曾經出版《江湖有事》、《愛戀無聲》等書籍。
梁文道:諾貝爾獎頒出來之後,每一年的諾貝爾獎,我覺得中國神經就會緊一緊,各個專案頒獎都很緊。但是特別是文學獎,中國人特別緊,為什麼呢?因為很多人都覺得別的獎項上面,和平獎這個就很難說了,但別的獎上面,好像很多華人得過了,但是這個東西就變得特別敏感,有沒有中國人,這回是誰呢?大家就要猜,尤其是你知道,一般傳媒對於那些得自然科學的獎項的人,不是太熟。大家也不懂,於是這個是非八卦的東西就不好多說。
可是文學獎不一樣,文學它有趣的地方,就是文學這個東西,你說有專家嗎?有。但是其實誰都可以談,誰都能夠說得上兩嘴,所以現在這個克萊齊奧他得了這個獎之後,有人就不滿了。
馬家輝:我們中國作協,有一位作家,作協最近很風光嘛,對不對?剛剛被韓寒罵完,那麼現在又出來,他又反過來說,其實這回這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才是三流的水準。
梁文道:國內媒體就克萊齊奧得諾貝爾獎一事兒,四處走訪作家圈中人,意外的發現對他有所瞭解的作家,或者評論家寥寥無幾,當中一個是葉匡政,而令人意外的是,葉匡政對這位文學獎得主並不感冒,直截了當的指出,克萊齊奧僅屬三流作家,葉匡政直言克萊齊奧的作品比較純淨,個性也並鮮明,只表現出對語詞的一種迷戀,不會對成人的精神產生深遠的影響,而閱讀他的作品,對中國人來說是一種奢侈,他認為近年來諾貝爾文學獎的指南針意義比較弱,上個世紀的五、六十年代,諾貝爾文學獎被看作是風向標,而到了今天,他更多的是一種對作家的承認,像一座紀念碑一般,早已失去了它指南針的意義,即使是近二十年來,對世界文學產生過深遠影響的作品也難進入評委的法眼,葉匡政補充說這跟諾貝爾文學獎評委的年齡結構也有關係,一般都在七、八十歲,思想與閱讀習慣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如今的諾貝爾獎,已經沒有了懸念,誰獲得都一樣,都不會有對世界產生深遠的影響,而真正對世界文學產生了深遠影響的很多大師,都被他們錯過了。你怎麼看,你對這個說法同意嗎?
馬家輝:那當然,我是悲喜交集,為什麼?喜呢,是說好啊,中國作家中有大志。
梁文道:對。
馬家輝:說人家不入一流,是因為他覺得我們有機會,或者說他自己有機會成為一流,我覺得很好嘛,那因為一個喜,是不錯啊,就像你說的文學屆的東西,文字嘛,人會讀字,就可以有評語。
梁文道:對。
馬家輝:原來我女兒跟那個作家是一樣的,她也是瞄了兩眼,說“好悶”,不讀了。
梁文道:對,沒錯。
馬家輝:這是喜的一個方面,悲呢,我覺得這種種的反應,還有很多討論的空間,包括是不是諾貝爾獎,真的由一群高齡老人來決定呢,我覺得他們整個評審的過程,比我們想像的複雜,精緻多了。根據我瞭解,他們其實今年由誰得獎呢?前幾年一直有一些名單醞釀出來,當然後來也有提名。
然後選的過程,初選過程也廣泛增選,都是最高學府,大家公認的文學權威的一些意見,然後怎麼樣?名單上面比方說假如有一個日本作家,他會派一個,他們那一群高齡老人以外的學家,找一個當地的日本文學很好的,也有代表性的權威。然後一起來花了一年、兩年的時間,來讀通他所有的東西,然後把他的東西翻譯過來,然後大家去討論,最後寫一個報告出來,收集了一堆的報告,再來很詳細的討論,所以是不是說真的只有一群老人來追認一些作家,這個我很懷疑了。
另外一個就是刀瑞森萊森,雖然就很努力還在寫,但是他的經典是很早寫完,後來呢,大家就有爭論,就有人覺得好像沒有那麼好,也有人說他還不錯,可是問題是我覺得他這個講法,也很不公平,就是說因為他忽略了過去幾年多諾貝爾獎,也頒過給一些仍然正在處在黃金期的,仍然在發光發亮的。
馬家輝:帕慕克。

梁文道:帕慕克就非常非常明顯。其實反過來,我很記得,前十年也有一個德國,最近德國漢學家不是老出事兒嘛,去年有一個德國漢學家說中國文學不行,還有一個德國漢學家也說中國的這個作家,為什麼拿不了諾貝爾獎,是因為沒有國際視野,就是外國文學讀得不夠多。
那麼從次克萊齊奧得獎看來,我覺得這個說法,未必是不成立的,為什麼呢?你看我們大陸有那麼多做文學研究的人,但是真正熟悉而且知道克萊齊奧的好像不多,相反的臺灣克萊齊奧的作品,好像只翻譯了兩、三部出來,可是臺灣那邊的記者,在克萊齊奧一拿獎的時候,馬上去問臺灣大學的那些法文系的老師,各個都如數家珍,各個都很熟悉,因為他在法國已經是最有影響力,最受歡迎的作家了,那麼所以我在想這個東西,您覺得是不是一個文學口味的問題呢?
馬家輝:我覺得說,你說中國人的國際視野,這個也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像克萊齊奧,假如說我沒有記住,兩年前他在大陸已經在一個文化活動,拿到一個蠻高的評獎,所以你說真的是沒有人認識嘛。
梁文道:對,他來過中國三次了。
馬家輝:我覺得任何一個獎啊,它背後的一些考慮,可以不止這一點的。可是不是真的追認一個作家呢?我覺得說,與其說追認一個作家,不如說它能追認一個標準,一種標準,或者一種價值,那個時代的價值,我們看到諾貝爾,比如說文學獎,這麼多年來,是不是真的是什麼從19世紀到現在都一樣呢,很明顯不一樣。
梁文道:對。
馬家輝:大概每十年,十多年,你看到得獎的那些作家們,基本上他們手裏的作品的題材,還有裏面所呈現的人性的認同的價值,一直在變。50年代,60年代比較是所謂的反共文學,反共價值,怎麼對抗一個專制的體制,但是作家是比較容易得獎的,這十年我們都看到嘛,主要處理什麼題材的,認同、身份,離開一個地方,你要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語種之中,不同的文化視野之中來穿梭,這種核心價值,所以是不斷的在變的
梁文道:對。
馬家輝:那假如你說華文作家,或者是說中國作家是不是剛好配合流行的標準?也不一定,所以說我覺得,要從這個角度來看諾貝爾獎。
梁文道:而且我覺得還要注意另一點,我們把諾貝爾文學獎當成世界文學的貴冠,這個想法到底是怎麼來的。其實大家都常說,整個二十世紀,十九世紀末到現在,有非常多了不起的作家,是沒有拿到諾貝爾文學獎的,有些已經死了,仍然在世的也有好幾個是大熱門,年年都講有機會。但是年年都還輪不到他們。比如說像剛剛被人懷疑揭發間諜的告密者昆德拉,又或者說今年本來很多人懷疑是村上春樹,又或者說是巴勒斯坦詩人亨利斯,又或者是美國的菲力沃爾夫,那麼這些人都被傳得很久了,但是依然沒有拿到諾貝爾文學獎。
那麼其實我覺得我們會認為,一群瑞典人,雖然像剛才講規則很嚴謹,會邀請世界各地的專家來幫他做專門的研究。但是最後下決定的,始終是瑞典皇家學院裏面一群的院士跟他的評獎委員,為什麼?一群瑞典人的文學口味,就很自然成為全世界最了不起的口味,這是沒什麼道理的?
馬家輝:文道,我覺得你剛才那句話,其實可以分開三段來討論,第一個是說,是不是只是他們的文學口味呢?因為我們假如同意說,他前面的整個評選的制度過程裏面,已經經過這麼廣泛去研究的話。最後投票的那個動作,因為經過廣泛諮詢,來到最後放在桌子上的那四個作家,他們投票,投來投去就是那四個。所以這是不是所謂的那一群老人決定,他們決定範圍跟權力有多大呢?他不一定好像我們想像所說的,他們要給梁文道,不給馬家輝,給馬家輝不給梁文道,不會嘛,因為我們名字不會放上去嘛。所以這個到底是不是他們決定的,這是第一個,還是值得討論的問題。
第二個就是說,你提到說貴冠有影響力,當然你不一定認同這樣的說法,可是一直有這種印象,可是正如我們看到的那個葉教授說,那個作家也說,諾貝爾文學獎的影響力越來越低了嘛,為什麼?因為坦白講,大家都知道這個不是世界上唯一的遊戲,我們是不斷可以有新的文學獎、文學標準。
梁文道:對。
馬家輝:所以可以反問過來第三個問題是說,為什麼華人沒有做出一個,假如你不服氣嘛,華人兩岸三地也好,弄出一個讓自己所有華人,所有中國作家都服氣的文章,甚至回去你來肯定人家。
梁文道:就像英國的布克獎,很多人英語世界人,認為這個獎現在的地位甚至比諾貝爾獎還重要
馬家輝:是。
梁文道:那其實中國人也可以弄一個自己的一個獎,是不是?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香港的邵逸夫,不是也弄了一個整個規模獎金,各方面組織都很像諾貝爾邵逸夫獎嗎?
馬家輝:已經是很像很像了,可能要跟內地的觀眾來介紹一下,在香港邵逸夫無人不知嘛。
梁文道:對。
馬家輝:我們去每個大學都有他的照片,大陸也是。他前幾年開始弄一個邵逸夫獎,整個規格,整個文件其實就很像諾貝爾獎,連那個章都像。
梁文道:都像,除了一點,他的頒獎典禮的主持人是他無線電視臺的名主持人、明星,諾貝爾獎不會這麼頒的。
馬家輝:對。
梁文道:你繼續。
馬家輝:可是他的評審過程,整個都是放眼整個國際的,給科學,給醫學各種,獎金也是非常之高,可是他沒有文學獎,你看到中國人多聰明啊,為什麼不弄文學獎,我們覺得小人之心嘛,我看嘛,中國人的聰明在於說知道你得懂文學。第一個真的是每個人懂看中文字的都會有評語,都會不服氣,然後我當然不想招惹這個麻煩。
第二個兩岸三地這種,各自不同的社會環境、政治狀況,文學獎一定文學嘛,人文的價值的肯定也一定有點兒麻煩的,一定有什麼中國有句古話說“順得哥情失嫂意”。
梁文道:而且第三個就是我們的文壇圈子太複雜,水太深了,一個人得獎,別的人就覺得這後面是有貓膩的,後面是有什麼的,這個東西就來了。
馬家輝:對,你要看到從這個邵逸夫獎,其實這個活動這幾年,都非常轟動,聽說在國外,大家有很多科學家都在等,為什麼都在等?獎金太好了,太豐盛了。
梁文道:對,沒錯。
馬家輝:而且的確評審過程是非常國際級的。
梁文道:對,非常嚴謹。
馬家輝:從我們在香港自由社會,有錢基本上邵逸夫先生誰都不用怕了,只有人家怕他,他不用怕別人,他都不想去弄這個獎的時候,我們要看到兩岸三地,你說人家諾貝爾為什麼不給中國人,那你自己弄一個嘛,為什麼不能弄呢,我覺得與其罵什麼諾貝爾一流、二流、三流,你不如去認真去看。
梁文道:中國自己做一個厲害的文學獎。
馬家輝:為什麼不能做?因為每次碰到什麼事情,文道你剛才節目第一句話是說,一頒諾貝爾文學獎,中國人就總有反應。
梁文道:對。
馬家輝:我覺得第一個很簡單,中國人對什麼都感興趣,不管什麼運動比賽,都有很大的反應。然後反應的第二個,一定是說為什麼沒有中國人,基本上都是這樣嘛。
梁文道:對。
馬家輝:你以前在你的節目也講過,第三個很機械性的反應就是說,你是不是中國人連帶出來。與其這麼多問號,不如想想能不能弄一個這樣的一個獎出來呢。
梁文道:沒錯,萬一比如說,中國也弄一個這種像諾貝爾文學獎一樣的文學獎專頒給華語人,你萬一給了一個台灣作家,你說那為什麼?憑什麼?我們中國大陸沒有?你給了一個上海作家,說明那個湖南,為什麼湖南人沒有,那為什麼不是河北人得獎都有可能。
梁文道:對,其實中國是嚴格講,我們可以說中國有不少人,華人是拿過諾貝爾獎,有的就是他拿獎的時候不是拿中國護照,不是中國身份,有的就我們不大方便去談論他。可是你現在像錢永健這回,我覺得特別有趣。就他拿了獎之後,他就告訴自己說,我不是中國人,我是美國人,那麼這句話在大陸網友裏面也有一些人去討論說,這人怎麼可以。
馬家輝:罵翻天了。
梁文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子,你怎麼不認中國人呢?問題是人家中文都不會說,在美國長大,他幹嘛認自己是中國人呢,所以這裏面就提到一個問題,為什麼中國就好像拿不了諾貝爾獎,任何獎都拿不了。
馬家輝: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確太大了,因為答案太複雜也很簡單,就比方說科學我們都知道嘛,整個以英美為主的,西方國家它在人才,它在科技的前進上面,是掌握了他的資源,還有發言權,現在內地流行著話語權嘛,講過的。
梁文道:對。
馬家輝:所以這個問題的最核心,我們就看到一清二楚,在美國那邊,那可是你說,錢永健雖然他不認自己是中國人,可他也不曉得是好還是不好,也蠻慘的,還繼續,我們至少要看香港的報紙,我幾乎不是你說,我都不太記得他叫什麼名字,我還以為他名字叫做錢學森侄子。
梁文道:對,這是他的全名。
馬家輝:對,全名,這個人的名字蠻怪的,叫做錢學森侄子,都是一直把他的祖先壓在他頭上。
梁文道:對。
馬家輝:我覺得他也是蠻有味道的,中國特色的諾貝爾獎得主嘛,可是倒過來說,比如說是不是沒有土生土長也很難說了,楊振寧就是土生土長嘛。
梁文道:臺灣的李政道。
馬家輝:還有臺灣的李遠哲。然後很多,我覺得第一個,我們也值得驕傲是說,假如我們真的不要把諾貝爾獎、文學獎還是什麼、什麼科學獎,視為唯一的標準的話,它其實是一個很有影響力,是很有價值地位的獎,然後很多華人的本土,兩岸三地的人全回來做貢獻。我覺得這個也值得肯定嘛,所有人貢獻有大有小,有好有不好嘛,像李遠哲。搞砸了臺灣的教改,所以說當初臺灣應該不准他回來嘛。
梁文道:對。
馬家輝:你是美國人,你不要回來。
梁文道:諾貝爾獎得主不一定是好貨。
馬家輝:對,所以我覺得說,從我們中國人對諾貝爾獎的反應,我覺得有句中國老話講了幾千年,好像沒辦法做到,不亢不卑嘛。不用整天一看到就是說,三流,而且很緊張,為什麼中國人拿不到這樣子,我們看看整整它的培養,還有最後他回來的貢獻,我覺得各方面都值得我們高興。
梁文道:可是這個仍然是個問題,就是說我們現在的學術體制底下,有沒有可能出現一個人,他不只是土生土長我們培養出來,而且是他長期在中國的工作本身讓他可以得到獎,其實我們可以這麼看,我覺得我們放遠一點。今天我們想想看,美國那麼多諾貝爾獎得主,其實他有很多不是在美國土生土長的,像這回有幾個日本的得獎者,他在美國教書,在美國工作,在美國得獎,但是他生長在日本。
有沒有可能有一天,中國也是這樣的,就是說,諾貝爾獎得主不一定是華人,有可能是韓國人,日本人、或者美國人。跑到中國來做研究,要在中國做研究才做到拿獎,我覺得你真的要談教育體制,學術體制的話,眼光要放成這個樣子,而不是去說有沒有一個中國人土生土長,然後最後還在中國拿了獎,這就說明你的體制,你的資源有多好。
馬家輝:文道,假如你去問所有的中國人,他們都一定認同我們剛才說法,因為他們也是有眼光嘛,可是有眼光是一回事,事實坦白講,目前你說整個學術結構,國際結構,世界體系的結構,話語權是歐美世界。所以整個邏輯,其實我們也蠻理解的,說不能理解,是你自己騙自己,不然的話,我們也不能理解。為什麼美國人上月球30年後,我們才去上,這個人家很多方面是掌握在前面。
所以我們又在這種情況下,眼光是有了,另外眼光回來現實,你想達成那個眼光的目標,你現實這個要做嘛,包括學術研究自由、包括你研究之後,你有沒有發表的自由,發表在哪里,發表出來的東西,會不會認可,在大學裏面,在整個學術界會被發表出來,還要經過一些其他學術以外的領導來評審。這些假如真的要有眼光,有那種理想,就把這些來做好,再說嘛。
梁文道:不過我覺得現在說來說去,我們還是沒辦法擺脫這個東西是中國人怎麼講也好,對諾貝爾獎是有情結的。這個已經有外國學者專門用這個題目來寫了一本書了,談中國的這個諾貝爾情結。這個太明顯了嘛,你比如說,奧運會中國的金牌數字已經世界第一了,這個體力已經被證明了,不是東亞病夫了,是吧?
馬家輝:對。
梁文道:那現在很多人就說,把諾貝爾獎當成是智力的奧運會,那中國對這個獎還是處在一種很糾結的狀況。一方面說我們不重視,我們不卑不亢,眼光要長遠,但是同時不是這樣的。
馬家輝:我覺得就是太重視了,就是做不到不亢不卑,所有幾千年做不到,如果能做到,你就不會每一年都如此了。我告訴你,文道,明年十月我們還可以在講這個題目,因為一定還會出現這樣的現象。
梁文道:如果明年真的出現一個中國人貨真價實地拿諾貝爾獎了,或許就不同了。就等於你要奧運會獎牌數目,你拿第一了就可以了。其實中國講來講去,諾貝爾情結背後的東西是什麼,中國人仍然很渴望別人的認同,就覺得沒有這個東西,我的認同是不完整的。
馬家輝:是啊。
梁文道:我還沒有擺脫八國聯軍的陰影,還沒有在強國之林裏面站立起來,雖然現在美國快垮掉了,要等中國救,但是我們仍然對這個東西是很渴望的。
好那麼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裏,我們明年十月,看看您的機會再談一次。
馬家輝:明年不用了,把這個重播就好了,一樣。
梁文道:重播一樣,對,明年他們估計就會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