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8/2007

鄭培凱。喜歡蘇東坡。(sth. add)




這是位于海南儋州中和鎮的東坡書院﹐與蔣震教授去尋桄榔庵﹐卻進了載酒亭﹑載酒堂。東坡酒﹐兩盞已教人醉了。
喜歡蘇東坡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8日
【明報專訊】愈來愈覺得,自己最喜歡的詩人,從心底感到契合而又仰慕,還隱隱約約知道難以企及,帶幾分青少年崇拜偶像心情的,是蘇東坡。我小時候最崇拜的是屈原與杜甫,一肚子憂國憂民,忠誠堅貞,戴一頂荊冠,寫真摯的血絲一滴滴沿臉頰流淌到黃土大地,為青史留下一線殷紅的密碼。讀到「雖九死而未悔」,讀到「每依北斗望京華」,就不由自主熱血澎湃,暗自期許,要把詩的火種在夜翳中傳遞下去,即使不能光耀天際,至少要永遠點亮那一盞燈,讓人在暗夜的旅途中有一絲光明的希望,就算照不清真理的方向,也能映照步履困蹇的艱辛。
年紀漸大,對世事了解漸多,在詩中尋覓「醉裏挑燈看劍」的意氣,在夢裏模擬「年少萬兜鍪」的情景,逐漸淡出,開始聽到黃鸝啁啾,看到嶂中迷離飄浮的霧靄,想到月夜荷鋤歸的陶淵明了。然而,淵明對世事之淡泊,已入聖賢之境,光風霽月,在躬耕的勞動中成就釋迦基督的悟道過程。又成了心嚮往之的崇拜對象,高高在上,覺得自己實在「不配」去喜歡。
蘇東坡則不然,他幽默親切,平易近人。年紀愈大愈覺得心境可以比附。尤其是他在困厄之中的樂觀精神,在窮途潦倒之時還能在日常小事中尋到無限生活樂趣,不但令人欣賞,還可以倣效,不至於淪為東施效顰的笑柄。
且不說他詩文創作的天才橫溢,說說他自然流露的性情與對生活細節的熱愛。前者不能學,是老天賦與的,人人不同,但後者可以參照倣效,使人生更真實快樂,不必天才就可體會。蘇東坡的天才同時也是他受人嫉恨的原因,多次遭貶,而且一次比一次偏遠困頓。他晚年平反,回到江南,遊金山寺,曾寫了《自題金山畫像》一首六言絕句,總結一生﹕「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繫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乍看之下,好像是自諷,講自己一生三次遭貶,下放在黃州、惠州、儋州三地,畢生處境就是捱整,好像現代知識分子先打成右派,後來又在文化大革命中遭殃一般。
讀讀蘇東坡三次捱整時期寫的詩,卻發現他真能隨遇而安,並在困境苦中作樂。在黃州,他寫過《豬肉頌》,發明東坡肉的做法﹕「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人不肯吃,貧人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處境雖然困頓,但在口腹之樂中也得其所哉。貶到惠州,已經進入嶺南瘴之地了,居然寫起食荔枝之樂﹕「日噉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樂不思蜀了,樂得忘了自己是四川眉山人了。貶到海南儋州,在別人來說,一定是埋骨在這天涯海角,葬身蠻荒海陬了,他老先生居然還有逸趣,到江中(當然是沒有任何污染的清溪)汲水煎茶,並寫下《汲江煎茶》一詩﹕
活水還須活水烹,自臨釣石取深清。
大瓢貯月歸春甕,小杓分江入夜瓶。
雪乳已翻煎處腳,松風忽作瀉時聲。
枯腸未易禁三,坐聽荒城長短更。
煎茶要訣是水要好,火候要對。月夜到溪邊取了水,看菜乳翻騰,聽來有松濤之聲,在清夜荒城且飲三杯。
有這種生活情趣的人,在最艱困的處境中,還能從吃喝小事中找到人生的樂趣,能不讓人喜歡嗎?(關關﹕才子落難﹐教人心痛。)
[文.鄭培凱 學者.詩人 著有《真理愈辯愈昏》等]

陳楚生。古典情歌封王。懷舊風起。



K,
  這是小才子的大作﹐小女子潤色些許﹐兩代人﹐相通。

古典情歌手陳楚生“快男”封王 內地歌壇興起新一輪懷舊之風
文/尹海明 圖/張傑
  二00七年湖南衛視“快樂男聲”已落下帷幕,二十六歲的海南音樂才子陳楚生,用超乎年齡的淡定、懷舊的原創詞曲、與清明的天籟之音而封王,內地樂壇新一輪復古懷舊之風或將來臨。
  湖南衛視“快樂男聲”,是一擋選秀節目,全國海選青春歌手。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擁有我,我擁有你,你離開我,去遠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決賽當天,八十年代情歌王子齊秦親自為陳楚生站臺,連袂演唱齊秦《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和《懸崖》。一把吉他、一副口琴、沒有絢爛的舞臺,八0年代老歌一字一陳情的曲風,走進了當下青年人的心,在歌聲中,時光實現了穿梭。
  “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有沒有人告訴你,我很愛你,有沒有人曾在你日記裏哭泣,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在意,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這是新晉情歌王子陳楚生打動無數“花生”心靈的原創音樂《有沒有人告訴你》。同樣是簡單而動情的歌詞,反復的慢歌旋律,閉上眼睛,靜靜地聽,兩代情歌王子的歌聲,走進人們內心的方式又何其相似。
  八十年代,經歷了文革苦難,改革的浪潮襲擊中國,大批年輕人懷著對外面的世界的憧憬,離開家鄉在外打拼。與此同時,臺灣在苦鬥之後,終於解嚴。
  兩岸的年輕人,同樣懷揣著追求自我的青春之夢,走向了“外面的世界”,那是一個盛產情歌的年代,鄉愁,情愁成了唱不盡的旋律。那個年代,“王子們”如齊秦、羅大佑、童安格、張雨生,一字一句的陳情,簡潔動人的旋律,音樂,訴說了人們思鄉、思人之心,還有那纏綿的苦澀。
  八十年代,那是一個情感真摯的經典年代。
  今天的這個年代,中國社會外出拼搏之風依舊,九十年代末大學擴招後的一批批畢業生、一批又一批從農村走進城市的打工族,在外拼搏飄蕩闖世界,陳楚生的歌聲訴說了這一代人的情懷。
  其實,流行音樂潮,從來都是周而復始,從“貓王”起步,總要走向“披頭士”,也總會回到“貓王”。經歷了周傑倫式的Rub說唱和絢爛的舞臺器樂喧囂的衝擊,人們需要靜靜地欣賞音樂的純淨之美,期待著音樂喚起心裏最原始最本質情感。`於是,最純本的古典情歌,又悠揚地在空氣中,按摩著人們疲憊的身心了。
  古典情歌陳楚生與快歌對手蘇醒終極決戰,八十年代的情歌王子齊秦為陳楚生站臺捧場,共同演繹前者的經典之作,是不是意味著這個年代的情歌王子接下了八十年代情歌王子的班,復古的精典音樂再一次掀起浪潮向人們襲來。
  
 陳楚生的“快男”征程,海南的“花生”們傾囊投票,使得他一路走來都是以場外最高支持率讓人驚歎。島上的人給陳楚生投票,或許不僅僅因為陳楚生是家鄉的孩子,而是因為他慢節奏而又深情地音樂,契合了慢節奏生活著而又富有情調的海南島人的心。正如當日決戰之夜“保楚派”所說的那樣,陳楚生的音樂,走出劇院仍然留在人們的心裏。
  決戰之夜,陳楚生和齊秦合唱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和《懸崖》很動人,但是,兩首都是後者的經典作品。評委認為,不論代表“未來”的蘇醒還是代表“懷舊”的陳楚生,“快樂男聲”們需要更多的原創。正如齊秦所說:“我喜歡陳楚生,因為他跟我一樣都是原創歌手,而我們的歌壇太需要原創了。”
  陳楚生也只有再創造出更多的《有沒有人告訴你》這樣的原創音樂,歌壇的這份懷舊之風才能持續,反之難保不是曇花一現,因為,陳楚生封王更大程度的依賴于原創的懷舊音樂一開始就打動了人心。(完)
  附:陳楚生追逐音樂之路:
  陳楚生一九八一年出生于海南三亞立才農場,一九九五年開始愛上吉他。
  二000年七月,開始在深圳一家酒吧彈唱;同年八月參加了深圳傲旗音樂製作公司同酒吧聯合舉辦的深圳本土原創音樂節。
二000年八、九月間,在深圳廣播電臺夏冰主持的《我唱我歌》欄目做現場採訪及現場彈唱,並且連續一周播放自己創作的歌曲。
二00一年八月,同李湘、金海心參加北京光線電視在廣州理工大學舉辦的現場演出。
二00一年九月,參加上海舉辦的亞洲音樂節新人大獎賽,並獲得最具潛質歌手獎 。
二00二年一月,參加深圳電視臺拍攝的一部貴州扶貧愛心活動的短片,演唱這部片子的主題曲《大山的孩子》
二00三年獲得在長沙舉行的全國RUB歌手大賽冠軍 。
二00六年到二00七年四月 在深圳寶安新面孔 BIG BOY樂隊做主唱。

梁文道。書展。禁書。


作者:李潤基/著
出版社:遠流
出版日期:2005年11月01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573256657
裝訂:平裝
禁書的路線圖
2007年7月28日
【明報專訊】「國際笑話」已經成了香港書展的特色,要是哪一年沒有鬧出「國際笑話」,香港書展就不算是香港人的書展了。今年的香港書展也不負眾望,開幕第一天,影視處職員就禁掉了一本叫做《愛情神話》的文史著作,理由是它的封面登了一幅西洋油畫《丘比特與賽姬之初吻》,畫裏頭的丘比特和賽姬都是裸體的,不宜兒童觀賞。
書展裏有關道德的議題還不止這一樁禁書事件,三聯書店替曾經寫信給特首請求准許安樂死的癱瘓病人「斌仔」(原名鄧紹斌)辦了一場新書座談會,主題就是安樂死。座談會嘉賓之一,統領全港公立醫院的醫管局主席胡定旭在會上公開贊同安樂死的合法化。這兩件事表面看來風馬牛不相及,但它們其實是相關的,它們不只反映了香港人處理道德爭論的手法,更能讓我們看到香港人如何理解政府與個人之間的關係。
首先讓我們來考慮禁書事件。影視處已經不是第一次鬧出這種笑話了,從十幾年前的《新人》雕塑要被罩上圍巾,到後來更出名的《大衛像》被判「二級不雅物品」,影視處不只沒有半點改進,其處長鄭美施近日更公開表示他們的職員沒犯錯,只是有待檢討而已。為什麼同類的事情會一再發生?為什麼一再有藝術品只因人體裸露就會被認定不雅?除了影視處的保守落後,除了他們的職員受到的教育和訓練不足之外,其中一個不可忽視的理由可能就是市民的支持了。
就以這一次的《愛情神話》遭禁事件為例,我們可以在傳媒的報道裏發現,儘管絕大部分的受訪市民都不贊成影視處的做法,但還是有一兩個人會覺得那些西方名畫確實是不雅的。數日前,我在另一份報紙的專欄裏批評影視處職員該接受通識教育,翌日即有讀者投書說﹕「一本配上大量裸體的書是藝術還是淫穢,社會上仍然存在極大的分歧,所以該(影視處)督察的行為,也未必是梁先生所說的過敏或可笑,可能有人會認為他的行為是去保存香港僅存的一點傳統道德觀念……本人認為,接受了通識教學的人也可以強烈地認為該書傷風敗德,甚至視公認的藝術品為道德墮落的象徵。通識教育的目的就是鼓勵更開放、多角度地思考,包容不同的意見。」(《都市日報》2007.07.24)
我們應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反應?應該如何處理不同意見乃至於不同價值觀之間的分歧呢?
早在1927年,魯迅就曾寫過以下這一段名言﹕「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像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是否直到如今,中國人對於身體還是如此敏感呢?
與其簡單地斥之為保守反動,我們需要的是更深入更自覺的反省。其實不接受裸體藝術也可以是有道理的,比如說我們可以爭辯,藝術與道德的分野只不過是種西方人的習慣,而且還是個相當晚近的現代現象;中國人不必然要接受這種區分,我們可以堅持把屬於道德範疇的善惡判斷加諸藝術身上,而不輕易追隨西方,把藝術視為一個自有其自律性(autonomy)的獨立領域。我們甚至還可以援引當代美學理論和晚近藝術史的研究,指出藝術和色情的區分並非如現代大眾所想的那麼絕對,就算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其實也充滿了「色慾」(erotic)的張力和暗示。
問題是那些覺得「公認的藝術品為道德墮落的象徵」的市民有提出過這些辯解嗎?沒有,他們只是「覺得」裸體淫穢就夠了。按照同樣的邏輯,我們也可以「覺得」一張山水畫很淫穢,而不用提出任何理據。事實上,我們的社會從未就裸體藝術的禁與不禁開展過一點嚴肅的討論。10多年來,永遠重複一方指摘對手保守落後可笑,另一方則自稱要尊重少數人感受的口水循環。
很多論者都指摘香港社會的道德保守,在我看來,這不只是保守,而且是道德上的犬儒主義,也就是不認真面對任何與根本道德價值相關的討論,盡量避而不談。即使是談,也只不過是那種「你有你的觀點,他有他的角度」式的各自表述,表述完了也就算了,除了再次證明香港是個「多元社會」之外,一無所成。
我們再來看看「斌仔」的例子。其實他提出的安樂死問題是個非常重要的嚴肅議題,很值得社會以至於立法會認真思考。可是3年多前當「斌仔」致信特首一事曝光之後,我們只見輿論一面倒地和稀泥,又是名人們老調重彈地為他鼓勵打氣,要他熱愛生命;又是社會各界紛紛送暖,要他好好做人。怎料3年後的今天,「斌仔」還是堅持「我要安樂死」,經過之前那堆溫情氾濫但膚淺空白的陳腔濫調,「斌仔」的呼聲實在是一次反高潮。只是他這回現身說法有效嗎?能夠改變香港的道德犬儒主義嗎?恐怕很難。儘管胡定旭非常有勇氣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公開支持安樂死,但是也沒有多少人願意跟進討論。至於政府,當然就是以一句「社會還沒有共識」虛掩過去了事。
「社會共識」,這4個字真是可圈可點,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有「社會共識」的呢?就連人類是否真的上過月球,大家也還沒有共識,何安樂死!偏偏香港人最喜歡的就是「社會共識」,安樂死是否可行,歧視同性戀算不算犯法,什麼時候可以有普選,全部都要到社會有共識為止。在沒有任何「社會共識」之前,我們只能用哄小孩的方法告訴自己,香港真是一個多元社會,有各種不同的意見,然後讓斌仔繼續等下去,讓書展每年繼續出禁書,直到天荒地老。
「社會共識」不是一個自然存在的物件,更不是一部只要等待它,它就遲早會來的列車。我們不推進辯論,不勇敢地突進道德議題的論戰,社會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對裸體藝術和安樂死有共識呢?
在這種懨悶的膠狀底下,那種只要我覺得敗德就是敗德的道德保守派自然會大佔上風(這種保守和一般社會政治哲學上所說的保守極為不同,它是一種從感覺出發,又單純地回到感覺,拒斥任何理性思辯的道德立場)。為什麼?因為我們的政府和公務機構長期浸淫在一種從政治中立的原則衍生出來的價值犬儒的文化氛圍裏,他們不敢也不能主動介入道德價值的紛爭(所以安樂死要等社會共識),他們只能被動地滿足市民。更簡單地說,他們就像一個商業機構,盡量接受市民的投訴,然後好好滿足市民的需要。所以誰去投訴,誰就是贏家。
我不相信社會對「一本配上大量裸體的書是藝術還是淫穢」真有「極大的分歧」,問題只在於哪怕只要有一個人覺得它淫穢,他就可以跑去影視處投訴。然後影視處的職員就不敢妄自憑常識判斷投訴合理與否,而要客觀地按章辦事,將一幅西洋名畫定為「二級不雅物品」。至於其他不覺得那本書有問題的多數市民,就只能坐視自己的自由被硬生生地剝奪了。
那位投書回應我的讀者非常準確地表達了香港這類保守派的虛偽,他們一方面利用投訴而非辯論的方法粗暴地奪走了其他人的自由,讓想看《愛情神話》的讀者看不到書,讓想看足本《秋天的童話》的觀眾看不到完整的電影;一旦受到攻擊,他們卻又反過來以受害者的姿態要大家「開放、多角度地思考,包容不同的意見」。現代社會堅守言論自由的理念是為了要形成更活潑也更能令人長進的公共辯論,但在香港,許多人卻把言論自由這種「公共物品」理解為消費者的私人權力,將它扭曲成了投訴的自由。他們不打算包容其他人獲取資訊的自由,卻要大家寬容他們投訴的自由。
至於影視處這類公務機構,更早更就被港式保守派的投訴文化馴養成了一頭乖巧的警犬。即使還沒有收到任何人的投訴,當他們獲邀去書展巡查時也會自動帶一顆戰戰兢兢的敏感心靈,盡忠職守地找出很可能會被投訴的書籍,事先申禁,這才叫做為市民做到最好的服務型政府。
此外,像《愛情神話》這種書在一般書店是不會有問題的,為什麼對象同樣是0至100歲的普羅大眾,書店不去主動邀請影視處檢查,書展卻要這麼做呢?理由就在於書展的主辦者貿易發展局也是一個深恐投訴害怕違法的公營部門,比起私營書店經理,他們的職員不見得更保守,他們只是更想避免價值爭論和由此引起的法律訴訟罷了。
只要有一個人「覺得」裸體畫淫穢,直接跑去投訴;只要影視處戒懼地嚴守本分;只要貿發局謹小慎微地邀請影視處在書展開幕前巡查會場,一張完美的禁書路線圖就會出現,書展的「國際笑話」,自然會年年鬧下去。而繪製這張路線圖的墨水則是香港那極度扭曲又極度虛無的道德犬儒主義,認受性成疑因而不敢在道德價值問題上展現領導氣魄的政府,加上一群怯於公共討論勇於舉報投訴的市民,就是這種墨水的最佳生產商。
梁文道--牛棚書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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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神話:希臘羅馬神話的愛情故事》內容簡介
  很久很久以前,「愛情」究竟是什麼樣子?
  在道德概念還沒出生的神話世界裡,
  人類形形色色的愛情在萌芽、生長
  沒有任何禁忌,也不以任何倫理道德標準去加以裁定。
  現在讓我們以「愛情」去探尋在我們內心流淌的千萬條暗流吧!

  只要是涉及性體驗、尋找配偶的神話,或者尋找丟失的「另一半」的神話,往往會有違背倫理道德的情節出現。因為神話所講述的故事,都是現在我們所認同的這套道德倫理確立之前的故事。也許,神話就是借著講故事的形式在講述著道德和倫理的進化史。我們能把道德比喻成精心修整的庭院中盛開的花朵,但神話卻不然。如果也把神話比作花,那麼它是在「庭院」這個概念出現以前,就已經在田間盛開的野花。田野的環境並不安逸,野外是適者生存的殘酷戰場。所以神話中神祇所發出的笑聲不是現實逃避主義者的笑聲,而是和生存本身一樣殘酷的笑聲。神話中出現的愛情故事非但不符合道德,甚至可以說是冷酷而殘忍的。非倫理道德有時候讓那些絕對的道德君子們都無法泰然處之,神話通常就在這樣的時候大放異彩。神話這朵花既莊嚴又可怖。
  通過閱讀神話故事你會發現,無論是神也好人也罷,在尋找亞里斯多芬所說的「丟失的一半」的時候,似乎並不順利在神話愛情故事裡,既有「不該發生的愛情」,又有「無法實現的愛情」,還有「應該實現、卻沒能實現的愛情」。看來人類似乎是經歷了長久的徬徨之後,才形成了今天這種愛情文化。

书展二题。

雜交平台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8日
【明報專訊】書展辦了十八年,不能不算是一個「品牌」了,但每年依然面對「熱鬧有餘,文化不足」的質疑與批評,可見這個「品牌」仍未符合一些人的期待。
到底期待些什麼呢?所有秘密或許在於一個「書」字。兩岸三地的華人社會,雖然早已是物慾為先、貪念先行,但對於書本這種東西始終有神秘的殘餘膜拜心理。
知識界固然認為閱讀應該是精緻優雅的行為,「讀書好,讀好書」,似乎非好書不能讀,又若讀書必須要揀好,因此對於一個出現七十六萬人次、人擠人、背貼背、萬書「雜交」的書展,他們是不可能瞧得起的。
有趣的是連坊間民眾亦用另一種特殊的方式對書本展現了特殊的期望,譬如說,當明星藝人出版了一些或許做「書」的物件,不管內容何等莫名其妙,人們便會尊稱其為「才子」、「才女」,報紙記者亦會煞有介事地追訪報道;彷彿凡跟書本沾上了邊,便有高人一等的身分。
由於從一開始在心底替「書」字安放了一個位階較高的牌位,加上偶爾錯認香港特區真的等同於倫敦和巴黎,我們對於「書展」的認知、評價、估值即難公允。
其實香港書展就是「香港」書展,充分反映香港社會的性格特質。它由負責搞貿易的政府機構做「正莊」,由一些主流媒體做「幫莊」,提供了一個雜交平台,每年讓數十萬人來此各取所需。來買平書的,來索簽名的,來湊熱鬧的,來聽演講的,人來我又來的,總之不管你懷抱的是什麼目的(當然可以有不止一個目的!),像超級市場的廣告詞一樣,「總有一款適合你」,只要你肯來,便是好了。
香港書展,「香港」書展,是一杯道地的港式鴛鴦,奶茶加咖啡,濃淡自調。值得高興的是,「香港」書展有自己的成長歷程,攤開十八年,細看一筆帳,靜心思量,很難說它在推廣閱讀上沒有半點功德。而更值得慶幸的是,香港其實有不止一個書展,各式各樣的、大大小小的、街頭商場的,都有,相加起來,便又是另一種香港特色,以量取勝,香港人總不願意蝕底。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書展的靈魂和軀體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8日
【明報專訊】書展曲終人散,入場人數創新高,達76萬,減去重複入場和內地遊客,也接近香港人口的一成。經濟好轉,銷情理想,有超過1億元生意額,每人大約平均花150元買書,單從數量計,成績非常可觀。
今年書展主題,定為「閱讀香港」,主辦當局也頗花心思,邀請名家演講,差不多每位都涉及大會主題,現場反應也尚算不錯。但即使演講場場爆滿,名家見解深入獨到,但演講與賣書各自獨立,各自生存,各不干涉,沒有結合,更無互動。靈魂和軀體各自分離,「閱讀香港」的主題,無法在短短一星期的書展中突顯出來,浪費人們的心血心思。
首先是媒體。主流傳媒關心的只是入場人數和銷情,哪本書好賣,哪個簽名會人龍夠長。電視媒體報道的是媽咪帶兒子掃貨,海外歸僑塞滿手提箱滿載而歸,對什麼「閱讀香港」,如何「閱讀香港」,差不多隻字不提。
政治記者在書展找題材,也是煲呔與袋巾繼續較勁,誰受歡迎簽名最多書賣幾本,全都是政治八卦花絮式的報道,把嚴肅的問題娛樂化,淺薄浮面,始終如一。
大會主題是「閱讀香港」?媒體不關心,入場的掃貨者不留意,甚至聽也沒有聽過。於是,「閱讀香港」的主題化作一縷青煙,消失於76萬熱哄哄的人群中。
能怪誰呢?所謂書展,與其說是文化活動,不如說純是一門生意。會展出名貴租,幾十呎丁方的一個攤檔,盛惠2萬大元,出租政策也是扶強凌弱,大客戶有選擇優先權,位置便利,人流暢旺,小客戶只有揀剩下來冷清不便的位置。但無論身處通衢大道還是山卡啦,都是統一收費,分毫不減。
只租一個攤檔毫不起眼,人群一擁而過,根本沒有察覺你的存在,於是一租起碼幾個單位,成本大增,對於小小出版社來說,是不能承擔之重。為免血本無歸,支付租金燈油火蠟,只能一心一意把心思放在銷情上,那個什麼撈什子的大會主題,與我何干?
[吳志森 http://samngx.blogspot.com]

a link。書展。漂書。割愛。


K,
 黃格子﹐是同好。呵呵。

7/27/2007

書展的性格

書展埋單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7日
【明報專訊】書展又在喧鬧聲裏結束,入場人次從六十八萬躍升至七十六萬,升幅逾一成,比得上「day day high」的恆生指數。

所以,照例,又有人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如此高的入場數字,反映了什麼樣的香港文化?

一個書展,確能反映一個城市的文化特質。每年的倫敦書展,入場人數不多,傳媒亦不會密集報道,許多當地人甚至不知道有書展這回事,或即使知道,亦不會追蹤注意什麼書比較好賣、有哪位明星又出了什麼所謂著作。為什麼?當街頭巷尾都有精緻獨特的小書店或有寬敞如超級市場的大書店,而且大小書店都積極也善於舉辦簽名會、朗誦會等文化活動,「書展」便存在於每一天的日常生活裏,不會像封閉在陰囊內的精蟲,只待每年一展,衝呀衝,把灣仔會展視為子宮,勇往直前,一泄如注。

倫敦書展
,主要是內行人的書展,儘管也有書商擺攤、論壇座談、作者簽名,但因大眾的眼界夠高夠廣,沒有人會大驚小怪於任何噱頭;就只是沉靜地、自在地,大家來看書展,幾乎有點似參觀藝術館。

法蘭克福書展呢,則是歐洲九月艷陽天般色彩艷麗,四面八方的人都來了,搭飛機,坐火車,南歐的浪漫,東歐的熱情,北歐的冷冽,西歐的冷靜,五湖十六國的風土人情夾雜在書商和遊客的足下,在書展裏,形成令人眼花撩亂的漩渦,像嘉年華,不管是抬頭或低頭,皆有驚喜。

香港書展當然也像嘉年華會,但因為書商都大同小異,也因為參觀者都大同而極少小異,這樣的嘉年華會畢竟只是珠江三角洲街市式的,灣仔春園街擴大式的、旺角二樓書店加強式的、尖沙嘴連鎖書店移植式的……熱熱鬧鬧,熙攘攘,參觀者總能高高興興地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後大包小包地提書回家;當你的要求不多、當你的起點不高,自必容易感到滿足。

而更重要是,香港有個影視處,影視處有一些近乎文盲的檢查員,他們每年總要附和一些無知刁民的「不安」投訴,結果,每年總會搞出一些貽笑國際的沒收鬧劇,倫敦書展、法蘭克福書展,若想擴大國際注意,恐怕要派人來香港觀摩學習了。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龍口粉絲﹕江湖

江湖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7日
【明報專訊】正值多事之秋,事態詭譎多變。王位繼承一旦付諸公開競逐,各藩蜂起,合縱連橫,步步為營。人前打躬作揖,做盡謙遜禮讓之態。背後則中傷設陷、落井下石、傷口塗鹽之事,無所不盡其極。城中讀書人,多屬南人,性格率真,情感澎湃,外人對其評論:溫情有餘,理智不足,易激越,易躁動。

此城原來不乏雄才大略之士,再加愛國愛鄉之情深重懇切,對國之將傾焦慮溢於言表,起而行動者亦大有人在。然而近數年來,各巨室朋黨之間交相爭利,坐地分贓,藉公營私之餘,黨同伐異,士林風氣丕變。諾諾者猶諾諾,敢言者已氣蔫。因氣蔫而退隱林間、而浪蕩江湖、而寄情佛典禪寺者,不在少數,深隱於喧鬧市井中沉潛不語者,更為眾多。

某日午後,數批志士來訪。前一批屬少年英傑,曾經入幕府為謀士,滿腔報國熱情,未料主事者得權後面目猙獰,醜行乖張,百般進言不得一聆聽,於是斷然求去。少年英傑眉宇清雋,思路快捷,論政如比劍,彼之所長、己之所短了然於胸,然知其不可而為之,義無反顧,頗為壯烈。後一批屬沙場老將,曾經馳騁千里、鷹飛草長,也曾為朝廷命官,運籌帷幄。出生入死,總為蒼生。退隱多時,如今見國事頹唐,人心蕭索,終不忍坐視,起而奔走呼號。鬢角如霜,而呼號之意如杜鵑昏夜啼血。

眾人正在議事,突然一聲暴雷巨響,撼動屋樑,瞬間濃雲密佈,天地陡暗,急雨狂瀉直下,雷聲暴烈,轟隆震耳。眾人驚愕,白髮英雄笑曰,「平地驚雷,正為我輩所需也。」

暴雨稍歇後,華燈初綻,城內通衢大道車水馬龍,市井深巷亦紅塵斐燦。與友人楊某趨車赴老城陋巷,蓋陋巷中有善烹生猛海鮮者,貌似屠狗之徒而運廚如菊花劍術之大師,所奉蝦肥魚嫩湯鮮,全城第一。

店內人聲喧嘩,觥籌交錯。老城陋巷食客,飲酒一仰而盡,挾肉大塊而啖,舉止跌宕不羈,形色從容不迫。酒過二旬,鄰座食客某,約五十許,突然前來敬酒,立而舉杯曰,「天下大勢,非合即分。合則一統,分則殊途。殊途若得我尊嚴,則當為殊途而自強不息也。知君與我同心同志,願與君飲。」語畢,一仰而盡。

>友人楊某善詩文,精佛理,洞天下事,俟其離去,低語曰,「陋巷有高人,老城多志士。」

夜漸深沉,猶無倦意,遂再趨車往城南。城南多學院,多書坊,多清談茶館,多豪情酒肆,屬文人學者穿梭流連、論文比劍之地。漫步入一幽靜小巷,尋常巷陌,一燈如豆。隨楊某排躂直入,竊以環視,乃一古董小舖,玻璃櫥內,色澤深沉委婉之磁碗陶盆、銀飾寶石紛紛羅列,燈光昏黃,不知歲月。

茶香隱隱,主人端坐一石上,正夜讀佛經。見客來,亦不起身,只是奉茶,曰,「上品鐵觀音,且嘗。」沉吟片刻,復低頭自屜中取出一包木屑,置少許於案上香爐中,捻燃。一時藍煙裊繞,盤旋而上,縷縷如絲,香氣遂與光影糅合,沉沉籠罩古董。

主人垂眉焚香,曰,「此乃越南古沉香。」

詩人楊某靜坐明朝椅中,兩眼微闔,彷彿入定,手指仍細數念珠。

清晨一時,有人推門大步而入,忽立斗室之中。一男子,約六十許,著藍彩絲衫,頗有風流倜儻之態,渠兩眼圓睜,一臉愕然,驚問,「何以此時此地與君邂逅?」

主人斟酒,促客人坐。始知來者為劉某,五十年前即作曲、寫詞、演唱,歌喉之深情豪邁風靡全城,婦孺傳唱,老漢高歌,凡有水井處便有劉曲。一代傳奇人物,於此凌晨時刻,飲茶傍沉香,煮酒細論文。言及創作艱辛,藝人孤寂,劉某毫無自憐自艾之態,意興灑脫。數度舉杯,欲言又止,所猶豫牽掛者,竟仍是家國之思:「天下大勢,非分即合。讀君文章已久,觀君作為已深──君何不為此民族大業戮力以赴?」
得贈一清朝錫碟,雙魚細雕,樸拙可愛。凌晨三時,賦歸山居。四周悄然,唯蟲聲唧唧。臥讀杜甫詩以入眠:

……簷影微微落,津流脈脈斜。野船明細火,宿雁聚圓沙。雲掩初弦月,香傳小樹花……

[文/龍應台]

康震。海口講壇。將捭闔蘇軾。


在海口万年火山口,康震(左一)登上海口制高点。

人文動線: “百家講壇”康震“海口講壇”將捭闔蘇軾
2007年07月27日 08:33
  中新海南網7月27日電(記者關向東)中央電視臺《百家講壇》迄今最年輕的講者——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副院長康震,28日晚將在海南省圖書館報告廳的“海口講壇”開講蘇軾,講題為《走近蘇東坡:一個文學家的思想與命運》。
  蘇軾,這座中國文學史上繞不去的山峰,他的《前後赤壁賦》,他的《赤壁懷古》,寫盡了中國文化人骨子裏的擔當、豪放與落寞。
  蘇軾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的人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與他的思想性格有什麼樣的關係?他的思想如何形成?對中國文人的性格產生了哪些影響?那些跨越時空流傳的經典詩詞名句,背後有怎樣的傳奇故事?怎樣感動和溫暖後世的?
  康震,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副院長、文學博士、碩士研究生導師。2005年迄今,在中央電視臺10頻道《百家講壇》欄目,主講《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蘇軾》等,是一位斯文中見豪放的青年才俊。
  “海口講壇”,由海口市委宣傳部、海口市社科聯主辦,旨在以文化滌蕩的方式,開拓海口百姓文化視野,是次講座乃講壇第二期。  
  康震於26日飛抵海口,當天前往海口秀英區參觀火山文化生態,27日將前往儋州參觀東坡書院。(完)

莫言的大愉悅

身在香港,依然惦念家鄉的牛羊
莫言專訪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6日
【明報專訊】編按:備受華文世界推崇的內地「農民作家」莫言,應今年香港書展之邀來港。他的講座裏,皆是城市人的一群觀眾,追問他何時說說城市的故事——莫言回答,他仍只想寫他的農村。或許就是對城市的距離感,當他身在香港中環高樓中,能如頑童般興奮莫名——走在皇后碼頭,莫言先是對坐落在旁的ifc揶揄一番;而一見到皇后碼頭的照片牆就把相機掏出來拍照,並自動自覺舉起了拳頭作激昂狀——他笑咕噥道:「要是被官大人們查問,我就說我是堅決支持把它拆掉的。」而在此莫言專訪中,亦展現了他以文學的眼光,去看農村之於城市、香港之於華文世界的種種,以及與個人創作之扣連。
很少有一位作家會如此強調自己與土地、與農村難以割捨的情意。
故鄉是心靈不滅的存在
50年代出生在中國山東高密農村家庭的莫言,雖然在城市完成了自己所有的小說,但仍笑言自己是農民作家。無論是多美的城市,在他眼裏,也難以替代二十年歲月痕在他腦海中留下的故鄉的鄉村記憶。那土地的氣息,花草的清香,甚至是烈日下牛羊的騷味,在他眼裏也比燈紅酒綠、光怪陸離的現代城市來得更讓人傾心。莫言相信有很多天才作家,到哪裏就可以寫哪裏的故事。但是對他來說,雖然城市生活已經不可避免地在小說中入席,但還只是扮演了參造物的角色。用城市的生活、城市的背景、城市中的教育以及環境為創作提供了與農村相對的參造,「讓我對它的美好和醜陋之處看得更為透徹。」莫言說。
「當然,我寫的城市感受和理解和土生土長的香港、台北和上海人相比,一定是不同的。」莫言眼裏的城市,完全是建立在他20多年農村生活的背景之上。「農村和城市的差別太大,而過去的農村生活太過於刻骨銘心而無法從我的生命痕中抹煞。」故鄉是「心靈不滅的存在」。城市的一切剛開始對莫言來說都是陌生,那種陌生感如同一個過客的短暫停留,壓力可以將彼此間的距離無限擴大。莫言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農村的階級劃分,但卻無法將城市從一個整體中分離,雖然它在土生土長的城市人眼中肯定也是有不同層次和階級的劃分與區別的。「從農業文明到現代工業文明,不是它排斥我,而是我對它會有一種天然的畏懼。」這種畏懼造就了莫言與其他作家相比對於城市認識的不同之處。他筆下出現的城市雖然不夠具體,但把握好了這種恐懼感也可以寫出很好的作品。
戲劇窺見對話的可貴
創作了20餘部長篇小說的莫言,其實也是話劇創作的鍾愛者。
20年前他第一次的文學創作寫的就是話劇。雖然寫小說之後很久沒有了這方面的創作,但對於話劇這種表現形式的喜愛和興趣並沒有減少。1997年,莫言幫解放軍話劇團創作了《霸王別姬》,將這個「爛俗」的故事進行了再次的詮釋,作為代表曲目曾到世界各地演出,反響強烈;隨後莫言又選擇了同樣有過很多版本的歷史故事,重新創作了《荊軻刺秦王》。
「如果說有一種創作離小說的形式最近,那我覺得就是話劇。」這種以對話為主要元素的舞台表演,莫言將其概括為「人在舞台上為了某個事情在吵架。」吵架的結果未必是需要達成意見上的統一,這種用高度書面話的、典雅如詩的語言來表達一個故事情節的手法本身,就充滿了吸引觀眾眼球的魅力。
莫言欣賞類近莎士比亞式的古典派話劇風格,也覺得自己的小說更可以被改編成具有中國傳統文化特色的戲曲。比如《檀香刑》,「在創作的時候,我就努力想達到一種小說化的戲曲效果,或者說是戲曲化的小說。」其中的人物在出場的時候就已經被安排好了臉譜,他舉例到:「例如趙甲,就是白臉的形象;孫丙就是大花臉,孫眉娘就可以是花旦。」
然而,劇本完成之後,劇作家就已經退居二線了。與小說創作不同,作品終究是需要靠導演和演員的理解和表達以進行二次演繹。這種全新的解讀是機遇也可能是風險,莫言對自己曾創作的兩個主要話劇還比較滿意。「導演基本保留了作品的原意和味道,但是他個人長期從事革命劇的創作習慣還是在某些情節上破壞了原作,比如一些聲嘶力竭的吶喊,額外添加的一些流行歌曲旋律,完全是我原作以外的東西。」
「寫劇本對我來說,完全是一種語言上的操練。目前我正在構思兩個喜劇色彩的戲劇劇本。」他說,「在中國傳統文學創作中,有個基本功就是通過人物的對話來塑造人物的性格。而西方的小說可能就會通過敘述來表現,進而代替對話。」莫言將之視為中國小說的寶貴遺產,應該被好好保留,起碼不能丟掉。新小說浪潮之後,很多作家都不注重寫對話,包括許多先鋒小說家,寫人物對話的功力都不是特別好。而話劇則完全靠台辭來表現情景的,所以是一種很好的訓練方式。
欣喜於香港年輕作家
作為今年香港雙年文學獎的評審,莫言說自己欣喜於香港青年文壇的創作,也替大陸新一代的文學創作感到擔憂。在集中讀了幾十部作品之後,莫言用「很耐心而富有想像力」來形容這些作家。「也許是香港這個地方太小,僅僅是日常生活滿足不了大家的創作。」莫言說,「所以其實他們都會有一個想像中的香港,半在人間半在天。雖然香港這個商業化的城市充滿了躁欲,但是它們的文學很耐心,能在這個環境下寫小說的人,本來就很耐心。」
相比之下,「台灣作家身上有一種靜氣,一種古典淑雅的氣質;而大陸80後作家的代表,身上就有一種叛逆,非常張揚,溢於言表。」莫言在比較兩岸各地年輕華文作家時說,「台灣的作家有一種很深的文化底蘊做背景,沉靜的東西多一些,而大陸的作家則會多一些張揚的東西。」
對於現在大陸青年文壇的這種張揚和叛逆,莫言並不反對,甚至覺得應該被鼓勵。「與現在相比,我們當時的那種叛逆要承擔更大的發展風險,需要更多的勇氣。」莫言笑稱自己30年前更為反叛,對體制也是充滿抱怨和牴觸。他將這歸於那個年紀特有的文學氣質。然而「他們真正的危險在於經歷的雷同。彼此擁有的資源太相似,所以一招一式大家都很熟悉。當然80後也不是一個牢不可破的團體,隨年齡和閱歷的增加,每個人都應該要尋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文學創作道路。」
同樣是80後的作家,台灣、香港、大陸存在風格上的迥異,莫言認為主要是環境造成的,包括教育。雖然同樣都是用中文寫作,讀台灣、新加坡、馬來西亞的作品,就會感到不一樣,有一種心裏或者空間距離上的陌生感。這種陌生感其實是好的,讓我們對一種文字的演繹能力有了更多更廣的認識。
打工文學的興起
說到未來一段時間中國文學發展的一個新的切入點,莫言提到了「打工文學」。從農村延伸出來的打工族,這個已經被社會學家深入研究的新興階層,在文學的創作上也有廣闊的空間和優勢。
「中國的農村還是佔據了絕大部分的人口。隨受教育程度的提高,這當中肯定會湧現出色的文學創作者。」莫言對此充滿信心,「但是他們筆下的農村,和我當時眼中的農村肯定是不一樣的。尤其是現在新興的打工一族,他們從農村走到城市,從事最骯髒、最勞累而又最廉價的勞動,他們在城市中掙扎、生存,他們眼中的城市與你我的認識又完全是不同的。」與社會學家關注的焦點相同,莫言也將這一群人存在的最大問題歸於身分認同:「他們在城市是屬於最底層,不斷被邊緣化;回到農村回歸農民的身分又無法脫離曾經在城市生活的事實和經歷。」
目前,「打工文學」已經出現,莫言提起他看過的一些作品,「儘管現在看來還比較稚嫩,但打工一族中一定有很多文學愛好者,假以時日,一定會湧現很多優秀的作品和文學創作來。」這是一個新興的創作角度,可以去演繹一個特殊的城市真實,呈現出一種獨特的風采。
回顧自己多年來與文學的關係,無論是自己創作也好,還是欣賞他人的作品也罷,莫言堅持認為個人經歷對於文學創作的影響很大。就像土地之於他,永遠有城市無法替代的深刻和心裏滿足。他對名利沒有追逐,也就不會過於計較金錢的得失;他認為人活最重要的不是金錢,而是愉快和充實,如果從事一份工作可以讓你愉快和充實,那就足矣。而被冠以「農民作家」頭銜,就是他最大的愉悅。
莫言簡介
山東高密人。1955年生,1976年應徵入伍,在軍隊裏歷任士兵、教員、文學創作員。1997年脫離軍界到報社工作,現為自由作家。先後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和北京師範大學研究生班,獲文藝學碩士學位。1981年開始發表作品。著有長篇小說《紅高粱家族》、《酒國》、《豐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勞》等10部,中篇小說20餘部,短篇小說80餘篇。還創作了《霸王別姬》、《我們的荊軻》等話劇、電影文學劇本等。主要作品已經被翻譯成十幾種文字在世界發行,並獲得國內外多個重要獎項。[文/邢舟]

生死孰樂﹖我我為誰﹖

天花板外的天空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6日
【明報專訊】「我在疑懼中不及回身,然而已看見墓碣陰面的殘存的文句 ──
……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創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痛定之後,徐徐食之。然其心已陳舊,本味又何由知?……
……答我。否則,離開!…我就要離開。而死屍已在墳中坐起,口唇不動,然而說——『待我成塵時,你將見我的微笑!』
我疾走,不敢反顧,生怕看見他的追隨。」《墓碣文》 ,魯迅。
魯迅面對生命,活於迫害,卻珍惜每一分秒,寫下對生命充滿熱愛的散文。魯迅一生,視時間就是生命。
從電視直播看到有關斌仔的座談會,看到他堅定的眼神、憤慨的面容,很有衝動去現場和他交談,很想知道「安樂死」,是否一定死得安樂?是否令家人、朋友也安樂?
○四年,如果特首董建華批准了他安樂死,他就看不到社會各界的迴響、關懷和支持,也看不到自己可以開聲說話。
○五年,他看不到自己可以自行呼吸,可以坐輪椅到戶外活動,重新看到天花板外的天空。
○六年,他看不到香港迪士尼主題公園,也不可重返母校。
今年,他看不到自己的著作出版,不可出席研討會,也不可以出現書展,感受自己作品面世的滋味。
佩服的是,斌仔一直費盡腦力、耗盡體力,點出十五萬字追尋放棄生命的理據;唏噓的是,如果他能把這副心思放在別的事情上,也許可以令身邊更多人快樂,令自己的快樂比別人的快樂更珍貴!
十六年來依賴別人,是否生命就此失去了尊嚴? 表面看來,斌仔什麼都依賴別人,但他的思想,在這些年來卻從來沒有依賴過別人,他比物理學家霍金還要獨立。
霍金,一個身體狀比斌仔還要糟糕的人,卻過了肉體上和精神上的煎熬,活出成就、活出尊嚴、活出比健全人士更大的尊嚴。
其實,霍金理應比斌仔活得更痛苦,因為精神上的痛苦比肉體上的來得更甚、因為霍金本來的成就比斌仔更大。正如得到九十九分的人可以是最痛苦的,一分的差距而得不到滿分可以是何等的遺憾!可見精神上的感覺,只在乎你選擇從那一個方向去感受。煩惱可以自尋,快樂可以自找,我們的喜怒哀樂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思維之中;我們有生命選擇權,也有思想選擇權。有人可以生於憂患,有人可以死於安樂。憂患可以令人發奮求存,安樂也可以令人活得墮落。同一個論點,可以成為活的理由,可以成為死的依據。「While there's life, there is hope.」霍金選擇了積極的思維,將生命的最糟,造就科學的未來;選擇了放下包袱、不作寄生蟲。
常說生命可以影響生命,我更相信,生命可以欣賞生命,更可欣賞別人帶給自己生命的快樂。
安樂死可以值得討論,但可否不要將它成為人生的唯一目標呢? 與其運用每一個腦細胞去鑽研尋死的理由,何不用來想想令自己和愛自己的人活得快樂的方法呢? 天外有天,天花板外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文.麥潤壽 香港電台二台節目主持人]

舊文一篇。為漸行漸遠的“灣仔露天街市”畫像。

香江漫話:為漸行漸遠的“灣仔露天街市”畫像

中新社香港二00六年七月二十二日電 

  中新社記者 關向東

  “位於皇后大道東及太原街,一批市區重建局的物業將落成啟用。為了免於屆時出現交通擁堵,當局決定要搬遷現時位於太原街(南)及交加街(東),共八十六個固定露天攤位小販,準備舉辦交流活動聽取意見”,這是香港灣仔區議會主席及灣仔民政事務專員,致太原街及交加街住戶函的部分內容,記者也在其中。

  事實上,從上月區議會就有關搬遷事項發出諮詢後,記者每日進出家門都發現,小街上空多出了不少橫幅,表達居民、室內商戶、戶外攤販對搬遷一事不同的意見。

  從母親手上接下八十年歷史南北貨攤的吳女士告訴記者:如果從普通角度去爭取,一定是要辦遷了;如果從保存旅遊景點考慮,沒准還有救。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區域呢?

  太原街、交加街以及相連的石水渠街 、 太和街、 灣仔道,是港島灣仔南僅存的一片露天市場,坊間直呼為“灣仔露天街市”。

  據說,這個“露天街市”被許多歐美版的香港旅遊手冊,當做瞭解灣仔土風必到之處介紹。

  因而,常常可以看到這樣的景觀:在石水渠街運水果 、 蔬菜 、 水產的“四眼仔”卡車,小心地從街道裏倒出的當兒,來自某歐美電視的記者將其當做鮮活背景,當場錄製起了介紹香港的專題節目。

  而主持人走到任何一個攤位前,都可以和攤位主人聊天不被拒絕,他們甚至會對著鏡頭說:“影我羅,影我!(影就是拍照)”

  因為,在灣仔僅存的這個露天街市裏擁有一個攤位,並代代相傳養活了一家老小,是這些“草根”市民的自豪。

  據說,街市內的石水渠街,曾經是草根華人的聚集之地。從前,藍屋二樓是敬涵義學(Kam hang free school),專為底下階層的小孩提供免費教育;其他單位大半都是擠迫的居所,通常是出租一張床位一個板間房那種。如今,灣仔區成立了出租公寓博物館(lower east side tenement museum),一棟出租公寓獲保存,房間經過整理然後展示,留下草根層的集體記憶。

  有意思的是,儘管歷經近百年風雨,“灣仔露天街市”今日仍很有活力。

  如其中最著名的石水渠街,街道不寬僅約五六米,長不過百米,卻是一條集蔬果 、水產 、 南北貨 、 麵包屋、熟食店,甚至藥店、理髮屋 、算卦室的小街,從清晨五點至夜晚九時,始終人來車往,熙熙攘攘,鮮活得很。

  店鋪花插著排列,並不似室內街市般劃出專門區域;不論售賣什麼的店家,生意通通是從鋪內延伸到鋪外,鋪外的攤位甚至還會有幾重;鄰攤之間似乎競爭不是那麼激烈,如果攤主有事跑開一會兒,鄰家也會順便“幫手”賣貨收款。

  所售貨品,當日進口,新鮮的很。來自內地的居多,也有不少東南亞產地的蔬果,價格平過超市:像是蔬菜攤檔,大眾菜不論斤論堆;水果攤,也是如此。常常十元港幣,就買回一家一天的蔬菜;當下,五隻鮮亮北京水蜜桃,也不過十元。

  店名多很“街坊”,留著時光的記憶,像是“順嫂雜貨”、“四眼仔蔬菜行” 、“珍榮行” 、 “潘覺榮跌打”、“妹記鵝檔”;也有專做菲傭、泰傭生意的,如VIVA、YAMAZAKI,賣的是來自她們家鄉的蔬果、點心、調料,進入店裏就會被濃濃的東南亞風情包圍。

  將要搬遷的交加街,則是一條全露天的行人街,一個個六、七平方米左右的小攤位,密密麻麻地排了一條街:家居日用、花生餅豆、 南北雜貨 、 五金百貨 、 老少衣服……價格都是難以想像的便宜。

  吳姐告訴記者:這條攤位街有八十年歷史,不少攤檔已家傳兩三代。過往,政府收取的是占道費,每攤每年六千元,所以生意還可以做;可是,如果搬遷進入已經竣工的室內街市,同樣的攤位面積,每月都要收幾千元的租金了,許多家會“頂不順”的(接受不了)。(完) 

7/26/2007

生活不是回憶?灣仔市集關注組。


Dear 8003:
  謝謝轉來灣仔市集關注組的通告。曾經安頓了身心的太原街、交加街﹐也是小女子不敢回望的所在﹐為了他們的存留﹐伙伴們﹐我們努力過﹐這是小女子唯一欣慰的。
  失樂園﹐會是這樣的麼﹖小女子半生所安頓過的“故居”﹐北京﹑南京﹑上海﹐均已失去了部分﹐它們變得面目全非﹐就連夜的魂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莫非﹐人生一定得如此狠地對待自己﹖那么﹐寫字的人﹐當下﹐只好狠狠地﹐將家﹐留在筆端了。曾經的歲月。為了﹐不迷失﹐過去﹐不迷途﹐未來。
  太原街口﹐老伯的蘭花﹐總是清靜而婉約地﹐陪著他﹐白發。

各位朋友,

灣仔市集關注組誠邀閣下參加香港市集文化節.灣仔站特備節目「光影對話」,讓灣仔市集小販和朋友以影像為你說故事。活動將在本週六(七月二十八日) 黃昏七時在太原街、交加街相交的十字路口處舉行。如有查詢請電Maggie (90349016) 或電郵 maggieleungmf@gmail.com, 多謝各位。

灣仔市集關注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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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市集文化節 之「生活不是回憶!」(灣仔站)
攝影:梁萬斯 《市集的「介入」與「旁觀」》
簡介: 沒有纜車、廣告牌、連銷店與冷氣;更沒有「假古董」與人造的「集體回憶」─這是一條活生生的市集街道,提供生活所需兼送濃厚人情味。灣仔交加街太原街市集,是戰前形成的典型露天街市,多年來風雨不改,孕育出香港人能屈能伸的街頭智慧,促進了人人做老闆的小本經營多元經濟。為了把這種香港特色發揚光大,一群商販和年青人自今年年初組成了一個「灣仔市集關注組」,舉辦了一連串工作坊,冒着炎炎夏日微觀市集、放大生活─透過攝影、繪圖、訪問等方式,重新整理出整個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卻又為人所忽略的文化生態;並為正面臨清拆威脅的市集尋求出路。 文化節之第一站「生活不是回憶!」將於 7 月 21 日起連續三個星期與市民街相聚街頭,探索這種生生不息的常民智慧。展覽內容分為兩個部份,分別於「一間」畫廊及太原街南街實地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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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 I:「市集多智慧」實地考察展太原街南街頭展場1. 小販歷史 好多故事小販都有歷史?當然。七十九位小販組成的江湖當然多事!估你都無聽過聯姑當年由中環搭船到尖沙嘴再行路去荃灣買菜,梁生話灣仔道以前老鼠多過人……真係唔聽走寶,聽咗執到。「行街市,聽故事」由小販們親自同你講故事,只要按號碼,打電話,就有得聽。(錄音和剪接:梁萬斯、李緯綸和杜亦蔭;技術提供:Stefan White@Mobile Adventure Ltd.) 要係街市立足,當然要識搞關係,小販如何連結起街坊友好組成龐大社區網絡?「市集人物誌+社區網絡圖」記載小販與大家的江湖事跡。(研究整理:杜亦蔭 鍾智豪)2. 街頭智慧 能屈能伸唔好以為小販係低技術工人!要全天侯運作兼節省成本,小販原來係環保先鋒,無論係梅菜箱定係發泡膠,都可以變身多層貨架;天時暑熱,夾道架起流動天幕;地方細細擺完貨,行入去都仲有位!創意有機整體,只係喺街市至有得睇。「排檔結構考」由設計研究同學為繪製的「爆炸圖」,是非一般建築結構圖,以小見大,展示排檔如何就地取材物料及街坊式陳設設計,剖析街頭能屈能伸本領與地道文化經濟。(研究及繪圖: 梁寶山 梁寶營 香仲華 黃凱琦 姚妙麗 TMDB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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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未來規劃 消滅社區灣仔老街拆一條少一條,新建樓盤築起架空天橋。高度管理的私人屋苑,不單將公共空間私有化,還要諸多藉口將週邊的多元經濟趕盡殺絕。市集的規模經濟,與顧客人流是唇齒相依買少見少。一個只有冷氣商場與連銷超市的城市,只會走向經濟壟斷與文化單調。要了解灣仔市集的今生來世,有賴你高抬貴手,支持保育街市運動。(研究整理:周佩詩、吳家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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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 II: 「市集多角度」攝影及裝置展一間畫廊(攝影:梁萬斯 《市集的「介入」與「旁觀」》) 「市集的『介入』與『旁觀』」─「市集」不等於小販、排檔、故事或影像。市集是一個集體空間,盛載著不同人的許多生活,讓關係在其中滋長,形成一個社區,一個集體。面對這樣一個多元豐富的現實,攝影師帶着相機,走進市集生活,不是要紀錄片面現實,而是要發掘市集底蘊。(創作:梁萬斯 作品位置:「一間」畫廊)「x 360º」-把市集的十字路口帶到畫廊,以照片作三百六十度重現再加上市集聲音──請你走進這個「市集」,然後問:市集的紀錄,等於市集本身嗎?(創作:李永倫 作品位置:「一間」畫廊)「開檔連環圖」-排檔結構,千絲萬縷;如何編織出一個建築空間,需要的不單是學問,靠的是經驗和生活,累積成有條不絮的原理,和朝行晚拆的美學市集美學。(創作:李緯綸 作品位置:「一間」畫廊)「市集四季」-攝影師在灣仔生活多年,不斷為市集留影,不但因為市集生活無時無刻不盡相同,百看不厭;更因為重建讓社區體無完膚,讓活在其中的人感到切膚之痛。這一系列照片不是市集四季風景,而是攝影師在市集的四季心情。 (創作:伍偉昌 發售位置:「一間」畫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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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特備活動:「光影對話」街頭放映及分享會擔櫈仔、霸頭位。不是集體回憶,而是切身生活!由參與攝影行動的小販和影友泡製,展現出他們心目中與別不同的灣仔市集,與市民相聚街頭邊講邊睇。時間:7 月 28 日黄昏 7 時地點:太原街、交加街交匯處為加深觀眾對市集文化的關注,展覽備有答題遊戲,凡能全部答對者,均將獲贈紀念品一份。同場亦發起簽名運動,呼籲市民關心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未來!「關注組」友好將於展場留守,歡迎市民親臨「撘嗲」。 「香港市集文化節」將在其他地區陸續有來。下一站中環,詳情容後公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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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輪展期:開幕禮地點: UMA G「一間」畫廊, 香港灣仔聖佛蘭士街 12 號地下日期 : 2007 年 7 月 21 日時間 : 下午 4 時至 7 時展覽 : 場地 1: 灣仔太原\交加街街市(近太原街 38 號) 日期 : 2007 年 7 月 21 日至 8 月 5 日(星期一至日開放, 星期五、六、日設有導賞及講解) 時間 : 上午十時至下午七時場地 2: 「一間」畫廊 UMA G 香港灣仔聖佛蘭士街 12 號地下日期 : 2007 年 7 月 21 日至 8 月 30 日(星期一至六開放, 星期日及公眾假期休息) 時間 : 上午十時至下午七時特備活動:「光影對話」街頭放映及分享會:地點: : 太原\交加街市集 (太原街交加街交界) 日期 : 2007 年 7 月 28 日時間 : 下午七時預告:第二輪展期:場地 3 : 城邦書店, 灣仔軒尼詩道 235 號日期 : 2007 年 8 月下旬(確切日期待定) 時間 : 上午十時至下午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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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詢:電郵:street.market.concern@hotmail.com網址:http://www.streetmarketconcern.net或致電「一間」畫廊 電話:2528 3669 「灣仔市集關注組」簡介:注組在今年一月由一班關心市集去留的人士自發成立,一直為市集去留的問題努力。過去數月,關注組為小販和舊街市檔主安排過新街市的考察;搜集他們的意見,為他們撰寫給政府部門的文件;也組織過簽名活動,收到過千回應;同時積極向公眾說明事件,希望產生更大迴響。成員簡介:TMDBM - Graphic 友伍偉昌 - 攝影人。年少有幸接觸攝影,亦遇過幾位出色的老師和攝影師而獲啟蒙。攝影作品可見於不同刊物和媒介,亦有參與本地攝影展。部份作品有被藝廊所收藏。在攝影範疇外,伍偉昌亦有參與社區文化活動及撰寫與藝術有關的文章。吳家敏 - 什麼也不是,就喜愛文字。傻更更走入天星,驚覺推土機正在移動趕走很多珍貴的事物,就決心多走一步,為本土保育出一分勁。李永倫 -自由創作人,主力攝影、電腦動畫及相關的教育工作,閒來衝浪、週遊列國,到最後又是攝影。篤信攝影就是力量,我攝故我在。迷戀各地各種菜欄/街市/市集/市場,同時滿足創作精神口腹之欲。李緯綸 -生於香港,長於香港,熱愛音樂、電影文化,更愛攝影創作。閒時帶著相機,全日遊街,尋找本地文化特色。杜亦蔭 - 在倫敦工作的香港建築師。參加了不少建築和公共藝術的比賽,最近得了兩個有關公共藝術的獎項。也曾參與一些和建築有關的攝影展覽,現為屬於雅虎(Yahoo!)的攝影社團「香港 Flickr 聯盟」的其中一個管理員。周佩詩 - 兩年前成為灣仔街坊,更愛上了灣仔,愛這個有活力的舊城 這裡有生氣的舊人舊故事 也希望在發展時不忘人 向前看時不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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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遠榮 - 一個赤身出於母胎,2 百磅的臭皮囊--如果我們把任何人和地方的靈魂、歷史、性格、和其他人的關係,全都移除,任何人和地方都只是一樣--都是無意義的臭東西,我在這關住組的工作,正是讓灣仔露天市集的靈魂、歷史、性格、它和其他人的關係,可以得以保留,並且讓人認識灣仔露天市集這些珍貴的價值。 姚妙麗 - 愛油畫的 I.T.人香仲華 - 自號中華浪人,學緊設計,想學畫畫徐啟榮 -平凡 IT 人,兼職寵物攝影師。愛好看戲、攝影及耍太極。由 03 七一如夢初醒,到天星皇后熱情併發,立志今後要為香港做點事。梁明暉 - 灣仔市集關注組成員。負責寫字。梁萬斯 - 在香港長大。曾習水墨畫、素描、平面設計、油畫、及商業攝影。八十年代旅居加拿大,經營商業人像攝影。九十年代回港工作,業餘時間從事攝影以及其他藝術方面工作。梁寶山 - 藝術行動者。讀書人。也寫評論、報導。會做研究、上街、打坐、教書和做飯。梁寶營 - 設計+教育+學緊文化人黃凱琦 - 設計人類。理工大學社區學院設計副學士鍾智豪 - 工餘"諸事理"─阿細「履歷是沒有意義,想真正認識我,請細看我們的照片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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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link.吾土吾情。皇后碼頭。港台。

Dear 8003:
 惟有﹐感動。

畫“眉”


脈脈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6日
【明報專訊】如波紋
開展
傳來
遠方信息
久盼
眉,清,吳大澂,隸書。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宋時王觀這首《卜算子——送別鮑浩然之浙東》,本被認為屬清新之作,但歷來引用者太多,遂變得疲沓了。
對初戀者來說,許多時候,明明近在咫尺,卻偏偏就是遙不可及,望洋興嘆。
周代,八寸為一咫。一咫隔天涯,全因為急於落實感情而又捉摸不住,這才遠了。
古人喜美人有眉峰,這個標準,放在今天的一眉如彎月,不知是否還是一回事。
眉目傳情。只一個眉字,已含有目,如此看來,眉,更勝於目呢。
眉飛色舞,不免過於張揚,古時於美女,恐怕是不取的。也只有含情脈脈,才惹人遐想。《古詩十九首》:「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似是獨佔風騷,了不起。
這眉,該是怎生的一個樣子呢?眉峰太硬,不如眉波,不如水波之峰,飄呀盪呀的,當中似有情意,卻又不過隱約,才叫人嘆詠的。(「字詩.字思」十之十)
[陳文威 chanmanwaii@gmail.com]

馬先生讀過的一百本書會遇到誰呢﹖


一百本書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6日
【明報專訊】參與了香港電台的「漂書行動」,在書展,由梁文道、歐陽應霽和我,除了獻書以漂,亦齊齊坐下來談談關乎閱讀的技術細節。側聞該活動本已邀得馬時亨作主禮嘉賓,但朱先生出事了,馬先生立即彈開,「謹慎馬」顯然比「謹慎朱」更謹慎,棄船避禍,不想再跟港台有任何牽連。

其實誰來都一樣,只要是閱讀推廣活動便有趣,有沒有主禮和由誰主禮,有什麼關係呢?談者自談,因為在談論過程裏,談者總能為自己尋得樂趣。

梁文道真是讀書種子。他以前已說,每天至少讀五個鐘頭書,其中又有兩個小時集中閱讀希臘哲學,這是日常生活的第一要務,其餘事情都只是次等考慮。因此每次有人問他「為什麼有這麼多時間讀書?」,他的回答必是「你其實應該問我為什麼還有時間去做其他事情?」,當你決志把閱讀排在首要位置,自會遇佛殺佛,不讓任何閒事妨礙自己打開書本。

然而話說回來,決志以外,尚需條件。梁文道是性格穩靜之人,獅子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故由早到晚皆可保持充沛的心神能量。而且他睡得少,每天大概只睡四五小時,可用的時間便比普通人多了。

日前主持詹宏志與倪匡對談,詹先生亦謂每天只睡四小時便飽了,凌晨上,半夜四點自動轉醒,四至八是黃金閱讀時間,萬籟俱靜,唯獨他在書冊的小宇宙內俯仰徘徊。坐在他旁邊的倪先生瞪大眼睛道,四小時便夠?真是厲害,我每天非睡十四五個鐘頭不可!

我沒梁文道的閱讀本事,這兩年右眼出了一點可大可小的毛病,更要珍惜視力。我唯一能做的是陸續把書獻捐以漂,第一次是一百本,有自己買的,有朋友送的,有出版社贈的,純粹為了知識分享,相信沒人會介意。書本漂出去了,日後收回來的,必是更多的讀書種子。至於梁文道、歐陽應霽和我在書展當天到底說了什麼,看這網頁便知了:

http://app1.rthk.org.hk/special/bookcrossing(我的小書展‧完)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喜歡的人



K﹐
小女子﹐總是覺得生錯年代了﹐若是在明﹐在秦淮﹐就好了。有文風﹐有才子﹐女子也可出戶﹐也能琴棋書畫﹐最重要﹐也可有份擔當。
喜歡明嘉慶年間的大才子徐渭﹐徐文長﹐青藤道士。
他的五言《俠客》曰﹕結客少年場﹐意氣何揚揚﹐燕尾茨菰箭﹐柳葉梨花槍。為吊侯生墓﹐騎驢入大梁。
怎樣﹖飛揚麼﹖情懷熟悉麼﹖

*****
http://www.artmuseum.gov.mo/photolist2.asp?prg_id=2006090901&lc=1&grp=1&name=%E9%9D%92%E8%97%A4
徐渭個性豪放不羈,書法絕去依傍,但受米芾的影響最大,陶望齡《徐文長傳》云:"其論書主於運筆,大概昉諸米氏云。"袁宏道《徐文長傳》亦云:"文長喜作書,筆意奔放如其詩,蒼勁中姿媚躍出。..文長書決當在王雅宜、文徵仲之上,不論書法而論書神,先生者誠八法之散聖,字林之俠客也。"徐渭擅長狂草,喜歡自比張旭,也神往公孫大娘舞劍器,故作書寓姿媚於拙樸,寓強悍於沉雄,筆畫遒勁,結體跌宕,章法縱橫,追求蕭灑、脫俗,其狂肆風格與明代前期書壇的工緻對比格外突出。
這個一生不得志的文藝天才,"半生落魄已成翁,獨立書齋嘯晚風",晚年窮困潦倒,鬱鬱以終,他的草書是個人情感的宣泄,不計工拙,點畫狼籍,氣勢懾人,似要將畢生才情及滿腔悲憤都寄託於扭曲的筆畫中,然而由此開啟了明末浪漫詭奇的書法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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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小女子會痴想﹐若是陪在才子身邊﹐一定不教他鬱鬱以終。有什么是過不去的呢﹖只要﹐心在一起。唉。

讀文學的好處﹐就是盡可以在古往今來的才子佳人中“挑挑揀揀”﹐喜歡了就“居為己有”﹐誰也無話好說。呵呵。

如是﹐早早練出時光穿梭的功夫﹐就不那么為人生短暫蒼涼不已了。可以活他上下幾千年吶。

到底﹐誰更受用呢﹖陪人者﹐被人陪。

管她﹐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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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龍老師的張岱﹐宗子﹐陶庵﹐不敢搶﹐也喜歡。《陶庵夢憶》啊。http://ef.cdpa.nsysu.edu.tw/ccw/06/zhd.htm
陶庵《自為墓誌銘》雲:「少為紈褲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
兼以茶淫譎謔,書囊詩魔。」明末清初﹐亂世才子佳人﹐波瀾壯闊﹐好玩死了。羨慕。

7/25/2007

龍口粉絲.A LINK.

Hi,
夢城的妹妹﹐我的小同事﹐傳來關于龍老師演講的報道。中通網﹐竟然將小女子去年為老師新書會拍的照﹐配了是次的演講。莫非﹐小女子的魂靈﹐真的在夢城上空有“云穴”﹖
  故意晚幾天放上來﹐是想美好的時光多流連。

康震。海口講壇。蘇軾。赤壁懷古。

K,
 平妖精主持的海口講壇﹐本周末請了北京師范大學康震副教授﹐講題是﹕《走近蘇東坡﹕一個文學家的思想與命運》。
  小女子獲邀﹐作陪這位曾在《百家講壇》開講的才子﹐走走海南。看火山文化﹐探位于海南西部儋州的“東坡書院”。當年﹐蘇軾流放海南開講處。


百家讲坛http://blog.chinatv-net.com/mediablog/user1/cash/archives/2006/18491.htm
康震博客http://kangzhensohublog.blog.sohu.com/
品读苏轼http://kangzhensohublog.blog.sohu.com/11091728.html
前后赤壁赋http://www.folkdoc.idv.tw/classic/p08/hc/hc003.htm
《念奴娇; 赤壁怀古》:http://www.guxiang.com/shici/songci/sushi/chibihuaigu.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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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①•赤壁怀古②
【宋】苏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③。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④。羽扇纶巾, 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⑤。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⑥
【注释】
  ①又名《百字令》。双调,一百字,仄韵,多用入声。
  ②周瑜破曹操的赤壁  在今湖北浦圻县,苏轼所游为黄州赤壁,一名赤鼻矶。
  ③千堆雪:流花千叠。“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又作“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④周瑜二十四岁为东吴中郎将,人称周郎。小乔为乔玄次女,其嫁周瑜在建安三年,为赤壁之战十年前事。 
  ⑤“笑应我多情早生华发”的倒装。 
  ⑥酹: 以酒洒地,用以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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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赤壁賦
苏轼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汎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于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蕭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于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糜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與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于悲風。”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于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餚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後赤壁賦

是歲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將歸于臨皋。二客從予過黃泥之。霜露既降﹐木葉盡脫﹐人影在地﹐仰見明月﹐顧而樂之﹐行歌相答。已而嘆曰﹕“有客無酒﹐有酒無餚﹐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舉網得魚﹐巨口細鱗﹐狀如松江之鱸。顧安所得酒乎﹖”歸而謀諸婦。婦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時之需。”於是攜酒與魚﹐復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復識矣。予乃攝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虯龍﹐攀棲鶻之危巢﹐俯馮夷之幽宮。蓋二客不能從焉。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肅然而恐﹐凜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聽其所止而休焉。時夜將半﹐四顧寂寥。適有孤鶴﹐橫江東來。翅如車輪﹐玄裳縞衣﹐戛然長鳴﹐掠予舟而西也
須臾客去﹐予亦就睡。夢一道士﹐羽衣蹁躚﹐過臨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樂乎﹖”問其姓名﹐俯而不答。“嗚呼﹗噫嘻﹗我知之矣疇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非子也邪﹖”道士顧笑﹐予亦驚寤。開戶視之﹐不見其處。

千古難題。無解。

無法圓滿的愛情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5日

【明報專訊】一個自己愛但不愛自己的人,跟一個愛自己但無法相見的人,愛哪一個比較好?

前者既遠且近,後者既近且遠,都是可望而不可即。

暗戀的甜蜜在於似有還無的想像空間,一句說話一個問候,都可以被無限放大。可是,如果那個人是鐵定不愛你,那點點的幻想空間就無法被成全。道理雖然是這樣,可是,幻想終究只是靠自己一個人便可以完成,而他就在身邊。如果是一個無法見面的愛人,道理上,如果他鐵定很愛你,你知道世上有那麼一個人在遠方跟你同在,總要大於一個人的孤獨。可是,在無邊的思念裏,每天每天的憶甜思苦,猜疑心重,同樣聽他一句說話無限放大,苦苦思纏,也是難堪。

題目是收在《愛情三十二問》的其中一條。《愛情三十二問》四百年前由蘇賀底侯爵所作,是法國貴族之間的沙龍題目,不知當時正反意見若何,卻顯見愛情愁煩自古而今一樣長青。身邊就有兩個這樣的女子,一個陷於被拒絕的苦海,一個因男友熱切追尋理想無法全情投入而瀕臨決裂,實也說不出,誰比誰好,誰比誰壞。

當年在沙龍中傳頌的,尚有著名的葡萄牙修女的情書。瑪麗安娜修女與留守葡國打仗的法國軍官犯禁戀愛,軍官後來被迫放棄私情,修女因愛不遂寫下一封又一封的情書。情真意切的文字沒有叫軍官回首,卻因為說盡了愛情,成了不朽的文學作品。情書輾轉被公開後,感動了很多人,包括曾經為她寫像的畫家馬蒂斯
瑪麗安娜在情書裏說,嘗到過愛情,讓她發現先前的日子很可厭。我估量,縱使無法圓滿,從頭再來,她還會那麼選。

(關關﹕真正的文學藝朮﹐都是以真情動人。真情﹐不苦難﹐不歷久﹐不甜蜜。小女子翻看南大導師陳瘦竹教授追思錄﹐他夫人沈慰德教授寫的與夫君陰陽對談﹐言語平實﹐追問人生共同記憶﹐其幾個緊要關頭﹐無不與共渡艱險有關。晚些﹐錄些上來。我在陳爺爺肺癌晚期去伺奉時﹐為同在病中卻分住兩院的二老傳話﹐最教小女子感動處﹐是二老均不讓告知對方自己的病痛﹐一心只為對方。小女子與Mayboy曾夜談﹐但愿我們的情誼﹐經歷時光的磨礪﹐能有這樣的境界。愛﹐是一時﹔戀﹐是一世父親﹐在陳爺爺八十誕辰紀念會時﹐曾用這樣一句話言說晚輩對二老相濡以沫關係的觀察﹕愛得深沉。)


[黎佩芬]

“小神鹿”上路又三天

“小神鹿”上路又三天 張父欲請教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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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07月24日 07:44
中新海南網七月二十三日電(關向東 陳小鋒)海南“小神鹿”8歲女孩張惠敏從三亞向北京迎奧運長跑,20日從廣州再度出發後,一度與本社記者失去聯繫。
  23日午後2時許,記者終於聯線上惠敏父親張建民先生,張先生第一句話說:“我們現在在107國道廣東路段,具體位置也說不清,這邊在修路,路況不好,剛才自行車的輪胎已磨破,現在在尋找修車行。”電話裏的張先生態度很誠懇,他說:“這幾天接到媒體記者的電話太多,我們的電話已被停機了。”
  小惠敏路上還好
  此前,小惠敏在佛山至廣州時一直咳嗽,當記者詢問小惠敏身體情況時,張父說:“小惠敏的咳嗽以前也有這種現象,是她對生鹽的過敏,一般過一兩個月就會好,對她的跑步是不會礙事的。”
  記者在與張先生通話時,小惠敏接過電話說:“我現在咳嗽已經好了,可是我已經感冒了。”電話裏頭的小惠敏聲音有點低沉,但記者沒有聽到她咳嗽的聲音。
  小惠敏接著說:“爸爸今天中午給我點了肉絲炒菜,爸爸說吃飽了就有力跑,哥哥再見,我還要跑步啦。”然後將電話給了張父。
  當記者問到今天準備跑到哪里?張先生說:“現在也說不準,因為這邊路況比較差,加上自行車壞了,我們計畫今天跑60或70公里,估計在傍晚7點歇息。”
  今天中午,記者還聯線了安排張惠敏體檢的贊助商361°廣州分公司于先生,于先生說:“小惠敏體驗報告還沒完全出來,可能會過幾天,不過要經過張家同意才能向媒體公開。”
  張先生欲請律師
  張惠敏從三亞向北京迎奧運長跑,一路引起不同的反應。眾多媒體的不同報導,給了張家父女很大的壓力。據張父說:“我們現在也在尋找律師,一方面是有些媒體的大圖片和負面報導,已經侵犯了我們的隱私;另一方面是我們也想瞭解涉及未成年小孩訓練的有關法律規定。”
  據瞭解,張惠敏這次迎奧運長跑,中央電視臺社教節目中心•法制專題部記者,18日起在廣州開始貼身採訪惠敏父女,且於22日飛抵海南繼續採訪。
  針對許多人建議為張惠敏請專業教練“診斷”運動技能,記者電話採訪其贊助商361°服裝品牌運營中心經理林先生。他表示,是否請運動界權威人士來看看小惠敏,幫助判斷其有無運動天份,是惠敏監護人的事情,公司不能代為操刀:“但如果監護人提出需要,我們將以愛心形式提供幫助。”
  林先生一再強調對惠敏是愛心贊助,初衷是幫助這對心懷夢想的父女,但是當下媒體的議論讓公司有些困擾。不過,小惠敏是次奔跑途中,沿途的361°專賣店會盡力為這對父女提供幫助。
  聯繫人出面解說  
小惠敏與361°的聯繫人彭先生,今日在此間對記者表示:正值酷暑,天氣濕熱,而小惠敏每日半夜即起,奔跑在繁忙的國道上,不時要避讓大型運輸車輛。當下,最讓他擔心的是小惠敏的安全問題。
  彭先生未回避為惠敏尋求商業贊助支援的話題,他表示:只有商業贊助,可以令小惠敏在生活、學習、訓練上有較為穩定的保障。
  據他介紹,他本人與張父於今年四月簽署了所謂“經紀人”合同;與361°於7月9日簽署了贊助惠敏的合同,截止期是2008年8月31日。
  內容包括贊助小惠敏運動裝備,合同期間的生活、學習、教練、參賽費用。條件是,惠敏運動及比賽時,穿361°專門為其設計的運動服裝。彭一再強調,由於小惠敏年紀小,該公司不要求其做品牌代言人。
  據悉,361°為小惠敏調集的6雙跑鞋,7月19日已經交到張氏父女手中。(完)

詠者


頻寬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5日
【明報專訊】條條通道
出入自如
寬頻
容得下
天地之音
…………………………………………
,元代,吳叡,篆書。
,本作詠,今簡化字,作。卻原來,起碼在元時,有人已把詠寫作了。
依譜子而歌也好,以詩詞讚頌也好,詠,最好是在室外,這才可以無拘無束,奔放,活脫。一個寬鬆的環境,對於日常生活也是好的。
當然,看來寬鬆的大自然亦有其內在的規律,例如春夏秋冬,例如生老病死。至於弱肉強食,看來卻是人類加諸其上的。
相對於螞蟻雄兵,獅子也變成了弱者。弱與強,本無定論。適者生存,似乎更為貼近一些。
進化,也是人類的判斷。大自然是不是如此呢?如果說,人類的「進化」,終極是一道死胡同,那便不應把「進化」套在大自然頭上。
大自然,用演變,也許更妥貼。
不強橫,順乎客觀的勢態,天時地利人和齊備,便是有了最大的寬鬆。也就是,有了最大的頻寬。
(「字詩.字思」十之九)
[陳文威 chanmanwaii@gmail.com]

a link.漂書行動

閱讀連接﹐視像重溫。有龍﹐有馬﹐有文道﹐有歐陽。好看得不得了。

馬家輝。鄭依依。連袂訪于丹。


k,
  馬先生在港台第二台思潮作動粵語節目﹐用普通話和粵語﹐輪番向于大教授提問﹐為聽眾翻譯。據說﹐等人許久﹐未及晚餐﹐這個訪談著實辛苦。
  于教授在內地被稱作"學朮超女"﹐小女子未及聽過其演講﹐不過就覺得將古典經典解說給普通人聽懂﹐也是需要蠻大的本事。即如書本有精裝﹑簡裝﹑口袋書一般﹐總是有各自的‘市場’。
  這‘市場’二字﹐其實很耐人尋味。聽于教授聲音﹐已經很是‘市場’﹐再聽其嘩嘩的詞藻﹐很是當下大國的喧囂。最直接的感觸是﹐未及﹐拿得起﹐放得下﹐還是太在乎。

  依依是文﹐很是傳神。記者的白描﹐直敘﹐觀點其實已在其中。
  「司馬牛問何為君子,孔子說:不憂不懼。一個人,心中沒有那麼多憂思憂慮、沒有那麼多恐懼,內省不疚。最重要是叩問內心,內心是坦然的,認知自己在做什麼。」
  談何容易﹐是麼?

江流石不轉
——于丹專訪
[文/鄭依依]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5日
【明報專訊】被捧為「國學超女」的于丹,炎炎夏日來港出席香港書展和亞洲文化合作論譠,高溫的天氣熱不過這位火紅遍及大陸的「電視學者」,香港和從內地趕來的傳媒擠在小房間等待她像明星一樣的來臨,她悠悠然進來,揮揮手,坐在沙發椅的扶手上,輕翹雙足,微笑等待鎂光燈不住地閃了好幾分鐘,才嗔到:「天呀,我們先說說話好不好?」(關關:一句話﹐輕輕卸下他人心頭的重擔。這是人生技巧吧。得有沉澱﹐才得。)
從容的氣度,加上以北京師範大學影視傳媒系系主任的身分為中央電視台主持過十多集講評《論語》和《莊子》的《百家講堂》、其後結集的《于丹〈論語〉心得》更破了二百五十萬冊的銷售量,凡此種種往績,于丹發出的一句嬌嗔,好不容易就收攝了在座的媒體。
然後才讓人見識到她每次開口,都是一篇有畫面搶Sound Bite的演講的言談能力——雖然她講的,都是過去令人以為悶得口裏飛出蚊子的中國古代經典的「子曰」。
誇誇其談不算是天花亂墜,以「大學老師作為自己最認可的身分」的于丹,倒是對語言戒慎戒懼,不過她尋得經典為據,在淘淘潮流口水花中,得到穩妥的精神支。
江流石不轉,是她表層風風火火的形象與不憂不惑的心理質素之關係,也是經典在喧囂聲雜的今天中國依然具備魅力的原因吧。
玩委會主任
對於香港,現年四十二歲、「在媒體打滾摸爬二十年」的于丹早就有相當深入的認識。一九九六年,她為中央電視台策劃《滄桑香港》紀錄片時﹐半年內多番來港蒐集資料,居於灣仔,最能觸摸到的「動感之都」——當時香港政府還沒有這樣自我定位、她已經如此暗暗認定——的脈搏。
(關關:是不是該是<香港滄桑>?小女子的表哥王康宏﹐九七時是中央電視台駐港首席﹐是<香港滄桑>的總編導。那時﹐每日新聞聯播前﹐等著看表哥那幾分鐘的節目﹐有時正面出境﹐有時出一只持話筒的大手。從那時起﹐小女子開始對“手的語言”﹐有了敏感。去年八月﹐表哥當時的搭檔﹐總攝影師劉文﹐一個高大郎俊的才子﹐在港分采編大平台靜靜地陪小女子值了一晚班﹐然後一道去了時代廣場下的翠園簡餐﹐話題就是如今已經播出的<香港十年>。記得﹐剛剛去了中聯辦的劉表示﹐有點擔心難以把握住整個片子的基調。小女子只問:是為了應景而作﹐還是為了留下精品﹐對得起自己?這樣的問﹐自然知道才子會如何回答。小女子笑了:那么﹐香港十年﹐非常不同﹐觀察其變與不變﹐不沉到生活之中﹐來自北京的觀者﹐如果設定了既有立場﹐就很難以摸透本真了。建議劉﹐不回避﹐左與右﹐走進一個個人物的內心。記得﹐劉當時播通表哥的電話﹐說:康宏﹐只知道你有個表妹在此﹐不知道......表哥笑了:那是當然。小女子也笑了:是麼?)
她認為此城最觸動她的是其多元包容:「我在茶樓喝茶時,左邊一桌伙計服務生跟顧客講的是廣東話、右邊一桌講的是英文,而穿梭其中,跟我講的是普通話」——熱鬧而龐雜的城市面貌,讓上大學時已得到「北京師範大學玩委會主任」外號的于丹可以玩味其中,「閱讀香港」的講座上她更特別挑了「玩」的主題談——相對於與她齊名的另一《百家講堂》主持易中天教授談香港人的工作態度,「玩」的題目顯然更合於性情大放大合的于丹,她還調侃易中天談「工作」是求仁得仁呢——自言玩起來可以廢寢忘食的她,眼中的香港印象是在許留山甜品店吃芒果撈、在春節或轉季大減價的時間來Shopping,甚至「海到盡頭天做岸」的海港那種「波光粼粼澎湃張揚的生命力」,在她綻放如花的言語修辭中,漸次單元苦悶的此城文化也令人醉迷起來。
文化化合作用
這種對文化的玩味,是一種文化的提煉吧,像她從小培養起來的品鑑方式,既可入時、亦不失古典的韻味,如同她閃口紅彩光的唇配上身上一襲背後繡了大牡丹的開尾青衣衫,是摻雜的品味。
「比方說,中國文化我從小就欣賞得不得了,喜歡古玩,特別是釉變:瓷器在放進窯去燒後,拿出來後彩釉突然變幻形態,那種不可思議的變化,令我心醉神迷之極;可是我從中學就喜歡足球,對球隊了解很深。」據說這位德國隊的死硬粉絲還會強迫一歲多的女兒為德國隊吶喊打氣;她喜歡崑曲逾三十年,對於崑曲各摺子或行檔如數家珍,還是票友,可也同時迷戀爵士樂,更曾經為周杰倫尚未在大陸紅起來的時候,以評委之一的身分推薦周給其他評委,為周「爭取一個名分」……總之,她的宏偉龐雜的文化世界裏沒有所謂不搭調的,多種元素搭出一個華麗的花園,「過程中有性情上的愉悅就好」,而此享受即是文化內化於人的化學作用了
「生命就像化學的量杯,總是從文化上取各種東西,一點這些、一點那些,一直在調適,看看能不能起得了化學作用。」
她一再強調,讀古典的熱潮並不是因為社會要回歸一元價值觀,而是在多元價值並陳的社會裏,尋找文化中可以喚醒個人的支點,「論語說,『從心所欲不逾矩』,聽從心靈的聲音,不違背性情,同時做個好公民,這境界便是內外合一的協調。」
「孔子說:不憂不懼。」
所以,大陸近年恢復研讀經典,如她在電視上開講的《論語》、《莊子》,掀起的一股國學熱潮,她的新書發售,一天之內她就為讀者簽了一萬二千多個名字:「那天北京風雪交加,每個走過來的人都很冷,可是在跟他們交流的時候,我知道他們不是為我而來的,而是希望從聖賢之書裏找尋一種生活的準則和生命態度的方向,可是我個人的因素很小」,她認為是因為孔孟老莊是蟄伏中國文化基因之一環,縱然寫於二千多年前的古書當然有局限,但是不可泯滅其中恆常的意義。她透過「大眾傳播策略」,調動其中的可被激活的元素:有別於學術精英以「半部論語治天下」的角度研究經典,「我是用生命感悟的方式去理解」,在《百家講壇》這平台,「用貼近現實的、能把大眾傳媒的影響力極大發揮的方式來進行雙向的溝通,而不是單向的傳播」,「以通俗方式完成了文化權利的分享,它是一種文化生態的構築,承傳了中國知識分子的理想,」來說明「為什麼中國人到今天仍然在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春節時候的祝福和恭候」。
她在電視上把被視為教訓嚴肅處世態度的經典,以顯淺語言娓娓道來的方法,在內地受到不少嚴苛的批評,認為她糟蹋了古典,可是經她如此轉向角度闡釋開講的意義,便又四撥千斤的把狠批的力量卸去,同時回過頭來看待批評,大方得體地作出精彩回應:「既然在公共平台上做了一件事,就經得起公共輿情論的挑剔,而且它的不同角度裏,也有很多值得借鏡的地方,關鍵是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事情。」
「司馬牛問何為君子,孔子說:不憂不懼。一個人,心中沒有那麼多憂思憂慮、沒有那麼多恐懼,內省不疚。最重要是叩問內心,內心是坦然的,認知自己在做什麼。」 穩住了重心,于老師的繽紛生活遂可以像她說話的樣子,嘩啦嘩啦,是一條淘不盡的大江浪頭翻呀滾呀浩浩蕩蕩奔流,氣魄壯闊得緊。

7/24/2007

舊文一篇。蘭桂坊。花式調酒。巴西女郎。

K,
  看人寫蘭桂坊﹐饞酒了。
  沒啥了不起﹐小女子曾把條蘭桂坊寫“醉了”,嘿嘿﹐這是新華社老記的評語。
  在夢城﹐小女子最大的長進﹐就是學會了獨處﹐也就是“自己玩兒”﹐動也得﹐靜也得﹐總有樂子。
  記得﹐是一個人在深秋的夜晚﹐溜去蘭桂坊看這場花式調酒賽事﹐是想見識見識頂尖調酒師啥樣。
  坦白說﹐去酒吧﹐小女子就是喜歡看靚仔調酒師"耍寶"。雪克壺之樂﹐忽忽如風﹐蓬蓬如鼓﹐叮叮如鈴﹐液體的滑音如樂手一把掠過大貝斯之弦﹐銀壺之有內乾坤﹐以一當十吶。
  如果那杯酒是為小女子調﹐那一定想轍兒叫那小師傅暈一暈。玩兒﹐就得﹐開心﹐何況﹐有酒﹐是吧。
  巴西女郎?小女子﹐不來電。呵呵。

  
香江漫話:巴西女郎花式調酒師醉了蘭桂坊
  中新社香港二00五年十月二十八日電
  
  中新社記者 關向東

  頂寶石藍飛揚羽冠、著白銀鑽三點舞衣、跳奔放惹火森巴舞,香港“情迷拉丁藝術節”不單是在舞臺上展開,近日來自巴西的豔女郎就出現在一年一度的香港蘭桂坊嘉年華,與參加花式調酒大賽的小帥哥們同場飆藝,醉了一條蘭桂坊。

  聞名遐邇的蘭桂坊酒吧街,位於香港中環雲鹹街與德己立街,短小 、狹窄以鵝卵石鋪成的街巷呈L型蜿蜒而上,街道的兩旁佈滿西式餐廳和酒吧。

  據說,七十年代港府在港島中西區展開重建計畫,當時一位義大利籍商人在此開設了一間義大利服裝店和餐廳,熟料就成為中環“優皮士”們下班後理想的談天場所,進而演繹為香港時尚標誌地。此後,許多港產電影在此取景,蘭桂坊從此揚名立萬。

  如今,蘭桂坊已經開設了超過五十家餐廳和酒吧,既有LUX吧 、 TWENTYONETWENTYONE吧等頗具歐陸風情的酒吧,也有INDOCHINE1929 、 PARK97 、 JOS''''YAKI等東南亞異國情調的餐廳,每逢節日都會有大量中外人士聚集蘭桂坊參加狂歡活動,有時徹夜不休。

  聽說蘭桂坊最佳的看點,就是散佈在各個酒吧裏年輕的調酒師傅,每當他們把玩起瓦亮的雪克壺,把酒水、冰塊搖得當當響,整個酒吧的HIGH時刻才真正到來。有不少在大賽中勝出的調酒師,在蘭桂坊就仿佛影視明星,自有一班追星族。

  是日,恰逢蘭桂坊舉辦一年一度花式調酒大賽,不少愛泡吧的港人早早就聚集到蘭桂坊一個小小的露天劇場,為心儀的調酒師傅做“啦啦隊”。

  只見,舞臺前沿搭起了長長一條比賽用吧台,吧臺上五顏六色、高高低低擺著調製雞尾酒用的伏特加 、蘭姆酒 、龍舌蘭 、 威士卡、白蘭地 、 香甜酒 、 蘇打 、 通甯、可樂,還有柳橙汁、番茄汁 、 葡萄汁……

  舞臺的另一側還有一張台,由高到低擺著四個閃光的獎盃;據說,能夠得到一年一度蘭桂坊花式調酒大賽金杯,是香港甚至東南亞不少酒吧師傅的夢想呢。

  比賽的前奏曲響起來,率先出場的竟然不是調酒師傅,而是打扮成藍衣仙女的兩個卡通妹妹,她們手持噴霧裝酒樽進場,逢人即狂噴一通香濱霧,立刻把現場的氣氛調得挺熱烈。

  比賽開始,率先上場的是蘭桂坊TWENTYONETWENTYONE吧的酒吧師傅奧格,相貌好像年輕時的周星馳,走起路來顛兒的,很會“耍寶”的樣子。

  只見奧格上場即抄起臺上兩隻酒瓶,運背功將酒瓶在背後對拋,且高且低,且左且右;忽地就見他將一隻瓶拋給了台下的助手,立馬另一隻酒瓶嗖地就立在了肩頭;奧格反手略傾瓶身,筆直一條紅線從瓶口瀉出,但見他另一隻手飛快從臺上取了高腳酒杯迎上去,高高低低拉著紅線,引來場上觀眾陣陣歡叫……

  比賽一路進行著,臺上台下熱成一片,有調酒師傅將剛剛調出的雞尾酒端進觀眾席,引來一陣騷動,最終還是獻給了美女看客。

  最Q的調酒師傅登場,那是一位來自泰國的圓臉小帥哥;他身披一件金色泰式外套,鮮紅布條纏頭,上來先耍一段中國扇舞,又給觀眾作揖,蠻會拉觀眾緣。

  一登臺,泰國小哥即身手不凡,三隻酒瓶輪番向空中拋去,整個是雜技表演;只見酒瓶們前後左右上下翻滾,卻怎樣也拋擲不開,他與他的“玩具”間,仿佛就有根彈力十足拉扯不斷的隱形索……

  又玩調酒,泰國小哥把個雪克壺耍得上下翻飛,冰塊在壺中以爵士樂的節奏在演奏,開樽傾出的是一杯薄荷雞尾酒。

  興起,他竟站到了吧臺上,以紅線牽出一個三角木架,將那杯酒置於架中的一個杯座;忽悠悠,就見他掄起紅線,在頭頂繞圈狂耍起來,翠綠的雞尾酒飛旋著,仿佛夜空中的螢火蟲。

  一陣森巴舞曲響起,巡遊而來的巴西豔女郎舞到了吧台前,美酒 、 美女,蘭桂坊的夜,醉了

梁文道。馬家輝。蘭桂坊。破嗓。


K,
  馬先生是文﹐寫得幾個小教父如此不堪﹐特逗。說是欠妥善安排﹐其實心里為如此放情﹐肯定美得不行。呵呵。
  "喉嚨像戰時被千百輛坦克車和運兵車輾過的滇緬公路,刮痕處處,疲倦得似一條死得沒法再死的蛇。"這個意境有點海明威呵﹐作賤自己為樂。
  想象得出文道“兒時往事,未來計劃”,談的侃侃的﹐哈﹐這大概是才子難得放下書本出來放縱吧。
  煙鬼們﹐是晚很過癮吧。很愛誰誰吧。
只是﹐馬先生過癮之後﹐干嘛來這樣一場反思吶﹖“不是地點不對,其實是客人不對,是話題不對”﹖
  香港人﹐太累了。

長氣男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4日

【明報專訊】這顯然是一趟有欠妥善的安排。

坐在蘭桂坊的一個club的一個露天空間,前有幻燈投射,後有喧天音樂,我們被夾在中間的白色沙發上,扯開嗓門說話,不到一小時已感喉嚨疼痛;三個鐘頭過後,喉嚨像戰時被千百輛坦克車和運兵車輾過的滇緬公路,刮痕處處,疲倦得似一條死得沒法再死的蛇。

安排是善意的,一位朋友想讓幾位外來作家看看蘭桂坊、看看什麼是clubbing,而有人是抽煙者,故選此地。換作平常,這是最好的座位,因這是全場的焦點,to see and be seen,坐在這裏的人,別說是穿著打扮應該經過精心挑選,甚而連手勢、腿姿、腰款等每個pose皆應刻意設計,否則實在太對不起其他人的注視目光。但偏偏,抱歉,幾位都是文學人,波鞋與拖鞋,T-shirt和布褲,求求其其地坐在VIP位,在嘈音的槍林彈雨下熱切辯論兩岸三地的文學生態,所以,不是地點不對,其實是客人不對,是話題不對。

* * *

書展的樂趣於我已非買書。書本廿四小時趟在書店裏,又有網絡,總有機會買回家靜靜細看。平日機會較少的是能夠一口氣跟外地的寫作同業聚在一起,在講座與講座之間,抽個時間,找個地方,在煙和酒的助興下,交換信息,相濡以沫。

這個clubbing的晚上有駱以軍、梁文道、胡淑雯、梁靖芬等。駱和梁已經是從早上十點半開始聊了,早餐午餐晚餐,以至於clubbing後的消夜,長氣男,舌頭比夾在手指間的香菸長。梁和胡也健談,兒時往事,未來計劃,在現場的嘈吵音樂裏變成了另類音符,那是文學人之間的獨特節拍,或許真的只有提筆的人才聽得懂。極喜歡胡所說的幾句,「寫作於我是一筆一筆地把在日常生活裏流失的integrity找回來,亦是對現實生活的復仇」,說時,她咬牙切齒,自有一番且看我拔劍的英氣。

Clubbing之後再在翠華消磨了個多小時,都累了,正值蘭桂坊散場旺時,只好在街頭搶的士,各自返歸,各自帶破啞的嗓門。

(我的小書展‧九)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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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兆光談論《道德經》“現象”

「亂花漸欲迷人眼」——從《道德經》論壇到大陸文化潮流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4日

【明報專訊】大陸的文化潮流,近來彷彿初春氣象,「亂花漸欲迷人眼」,讓人有些迷惑不解。在一直朝「現代」上氣不接下氣地緊趕慢趕的中國,那些一直被冷落的「經典」和「歷史」,似乎從記憶裏被翻出來賣出了辣價錢。特別是電視傳媒兵臨城下,借「經典」和「歷史」的大旗所向披靡,推出一個個新的文化偶像,在孔子之外,和孔子一直不太過得去的老子、莊子也順勢紅將起來。聽說,近日香港和西安有《道德經》論壇之舉,我沒有看電視直播,只是在報紙上略聞一二,據說有萬人齊誦五千文的盛,讓人不禁想象那早已遠逝的聖哲,似乎又發出了嗡嗡的遠古回聲。

究竟這是怎麼了?

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大學裏面不僅有佳人穿漢服巡遊校園,還有了杏壇下仿古投壺的莊嚴遊戲。某個山人呼籲尊孔讀經,還尋章摘句編了書,要讓教育部列入中小學教材,傳播儒家要義。一批著名學者則呼籲把早晨朗誦英文的時間改成吟誦四書五經。平時看慣了領導報告的電視熒幕,居然有人講歷史,有人講經典,居然還弄出了大批fans,簽名售書都手酸得要僱按摩師,這也許會讓當年五四先驅們跌破眼鏡。

消息讓人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喜的是人們開始知道,我們仍然生活在歷史的延長線上。近百年來,中國人想躋身於「世界民族之林」,總想割斷那個拖了「現代」後腿的「傳統」尾巴,人太焦急,就好像要拚命甩脫身後那個叫做「歷史」的長影,一路狂奔,卻仍然被附身隨形的影子搞得焦灼不安一樣,為了棄舊更新,各種舊的歷史經典都被義無反顧地脫掉,而把新的文化潮流當作「跟上時代」的時裝,沒有自信的時候,人會把時裝一件一件穿上,又一件一件地脫下,彷彿哪一件都不稱身,所以,總沒有消停和從容的時候。現在猛回頭,閱讀經典,重溫歷史,這很好,我曾說過,也許,多讀自己的經典,多看本國的歷史,心中有幾千年的底氣,肚裏有若干冊的書本,能夠讓人變得自信,而自信則能使人從容。

憂的是這種對於歷史和經典的興趣,會不會也變成新時裝,而這新時裝恰恰就是當年的舊貨色?那種集體的莊嚴背誦,會讓人想起當年齊聲背誦毛語錄,那種截取經典三兩句發揮的做法,會讓人想起當年活學活用毛選的講用報告,那種過於風靡成為流行時尚的現象,會讓我們想起那個時代的一概席捲或橫掃。特別是,在如今媒體時代,常常會把這種重溫古典和回顧歷史的事情,變成一個盛大和熱鬧的集體「秀」。「秀」的結果就好像時裝台上的變幻無常,過了季節,這批時裝就會被追逐時尚的人忘記,他們會迅速地追捧下一輪新時裝,而把舊時裝棄之不問。

《道德經》論壇會怎樣?希望這不是一次盛大的時裝秀。

深懼中的玄思

讓我們回到老子的《道德經》。

我反覆讀《老子》,試圖回到古老時代去想像和體驗他的心情,我隱隱感到他的緊張和不安。對現世秩序的崩潰感到沮喪,他才對逝去的樸素時代感到惋惜。我想像在那個劇變的大時代,老子的心,處在深深的憂懼中,他不出牖而窺天下,總是在內心中玄思,彷彿一個躲在山中懷悲憤冷眼觀世間的隱士,偶爾伸頭看看窗外,便只有低首長嘆,喃喃地說,「天道」靜謐,「世道」淆亂,為什不依照「天道無為」,卻任用心智把秩序搞得一團糟?還是回到更古老、樸素的時代去吧,在那個時代裏,民只是生活在「小國寡民」範圍內,既不遷徙,也不變動,沒有戰爭,也不用兵戈,人簡單,心也簡單,這才是和天道相應的世道。如果說,孔子把一切希望訴諸價值理性的建設,墨子把一切理想訴諸實用理性的落實,那,老子對理性和文明建構的「秩序」統統表示懷疑。

但這只是一面。今人通過想像和理解,也許看到了他的這一關懷,不過我相信,他也在尋求一種生活秩序,只不過,由於他對歷史、社會、理性、文化都深深地失望和恐懼,所以,他更多地關注個體生命,希望人類回歸樸素和安寧,與自然保持和諧,維持生存永恒。

可是這真的是他的思想嗎?

你在倉庫裏找到了什?

我一直在說,對於今天的人來說,傳統也罷,經典也罷,歷史也罷,一方面它如影隨形地跟我們,使我們生活在歷史的延長線上,一方面它卻是一個等待發掘的資源倉庫,需要當下語境對歷史記憶的召回,並且等待人們的重新解釋。詮釋是一種當下的行為,它使老傳統變成新傳統,讓舊經典成為新經典,也使得舊文本和新意思之間,有了一個若即若離的詮釋關係,對《老子》的理解也不例外。

詭異的是,作為現代價值,「理性」、「進步」在仍然現代的當下中國,居然落到挨批評的地步,原因是以西洋為尺度的全球性「文明」,在晚清以來西潮又東風的鼓蕩下,取得了壓倒性勝利,這激起了民族性「文化」的反彈。在經歷了一百年來割棄「傳統」的潮流之後,現在風水逆轉,中國好像要回到擁抱「傳統」的潮流中來了,因此發掘傳統、閱讀經典、重塑國魂的潮流很盛,眼下大陸的文化風氣中出現的種種傳統回歸和經典宣講,便是這一潮流的呈現。不過,正如很多詮釋學理論所預見的,被詮釋的資源也許只是一個,但詮釋卻是多面向的引伸,經典原來的精神,和解釋出來的意思,未必就一定相符。
《老子》也不例外,我不很清楚現在對《老子》的流行解釋,但依我看,《老子》的思路中隱含了幾種可以「再生」的資源,比如以個人為中心的反社會的傾向,比如以內心體驗為中心的反智傾向等等。也許,在一個儒家倫理為中心的社會中,它可能引出追尋個人自由或保全個人生命的兩種不同結果,在一個過於強調現實理性的社會中,它可能引導思想超越具體的有形世界,直探神秘的終極境界。在這個「理性」和「進步」籠罩一切的現代,它還有可能與「後現代」合作,成為一種批判性的力量。可是,這種「反社會」和「反智」的傾向,在仍然現代的社會中是否也有破壞性的作用呢?
話說遠了,回頭再想想,這還是《老子》或者《道德經》嗎?

作者為上海復旦大學文史研究院教授

[文/葛兆光]

脫“冠”


無為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4日

【明報專訊】大
不過寸
何必自囿
明乎此

………………………………
冠,東晉陶淵明,草書。

古人重衣冠。士大夫更是如此。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寧棄俸祿,歸田園居。也可以說,他已無衣冠之束縛。

也許,他洞悉了這個冠字。冠,高於頂,卻內有一個寸字。陶淵明把這個寸字突顯,明示了,冠,不外如是,大不過寸。

寸冠,豈不是沒有了目標了麼?其實,這不過是沒有了世俗追逐的焦點而已

原來,正因為冠不過寸大,我們便看到了,這寸冠之後,還有一番動人的景致。

視冠如寸,得以脫離塵網,一切便變得大不同。視冠如寸,我們便可以瀟灑,可以輕鬆上路。有人只懂在奪冠中享受,卻不曉得,這一如困獸之鬥。看清楚了,冠如寸大,便早早免卻了這一番爭逐。

生命何去何從?離開了名利,是否一無所有?什麼是生命的真正需要?什麼叫萬物之靈?人與人,人與萬物之間應該是怎樣的一種關係?天地到底有多大?這樣的一個大空間,不用爭逐,甩開了寸冠,便來想一想吧

(「字詩.字思」十之八)

[陳文威 chanmanwaii@gmail.com]

7/23/2007

閱讀時光。詹宏志。人生一瞬。經濟系。精準。





作家詹宏志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3日
【明報專訊】如果只准我用一個詞彙描述詹宏志,那便是。精準

文章裏,他總能用最精準的字詞解剖最複雜的概念。言談間,他亦總能用最精準的句子捕捉最多變的感受。行動上,他更總是懂得或願意在最適當的時間做最適當的事情

舉個小小小小的小例子。詹宏志行蹤飄忽,不易聯繫,很難跟他約定見面的時間地點,但在一些特殊的景下,他卻會突然「蒲頭」,讓你感受到他的存在力量。多年前曾有一個夜晚,那是我在職業生涯上最感徬徨的一個夜晚,電郵收件箱內忽然出現一封由「Jim」傳來的信息,原來確是老詹,原來他早已得知消息,像有神秘的第六感似的,不早也不遲,就在我不知何去何從的這個夏夜,捎來三句鼓勵、兩句支持、一句提醒。

加起來僅僅六句話,像替我打開一扇窗,空氣吹進來,讓我心情豁然舒坦。(關關﹕莫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是吧。其實﹐人生﹐緊要處﹐就幾步﹐愿意不計較得失﹐出面提點者﹐當視為至交。至交﹐從不是水﹐想起就醉﹐是酒。與之相對﹐能夠領悟提點著﹐方為清明智者。方可交。小女子總記得大學畢業時一位聰慧姐妹語﹕誰都不是誰的保姆。人生的路﹐自己認﹐自己走﹐即使走偏﹐怨不得誰。)

詹宏志出道早,大學時代已開始在報社兼職,畢業後全力投身,嗯,好像是投身過所有跟創意有關的文化行業,報紙、雜誌、書籍、電影、唱片、廣告、網絡……you name it,他都做過,而且都做過開山闢石的導航式成績。兩年前,他選擇離開城邦,宣布「告別出版」,但堅持在一份被許多人視為非常不堪的周刊上寫文章,說是為了「在記憶的甬道中劃下一根火柴,一瞬之光,點亮生命的迷彩」。

《人生一瞬》便是這些文章結集,但已經過無數次的修改甚或重寫,詹宏志永遠認真對待自己的文字。

好多年前有一次跟老詹吃早餐,他感嘆,出版業競爭激烈,為搶注目,新書的名字愈來愈長、愈來愈炫奇、愈來愈難出現像《背影》之類的簡樸書名。好多年後的今天看見他替自己的書名取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我忍不住笑了。恭喜老詹完成了心願,也多謝老詹完成了心願。在簡樸的書名下,我們讀到了深摰的記憶,經由作者的敏感眼睛,我們看到了一個驚奇的世界。

老詹說,「追問過去,是老去的表徵」。或許對。但在初老之年再度提筆勤寫,卻又促成了一個新生命的來臨;創意人詹宏志或許老去,但作家詹宏志,於焉誕生。

(我的小書展‧九)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PS.論及詹先生為文求精準﹐小女子想大約與其台大經濟系出身有關。
小女子為肥仔搜書﹐也替我們的小才子才女們搜羅一套﹐海南三環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歷代經典寶庫》﹐乃與台灣時報出版社合作﹐1992年精裝版﹐出版目的是為了使得中國古典知識大眾化。中有詹先生改寫漢代桓寬的《鹽鐵論》。
詹宏志致讀者書中﹐寫的不是一般關于那一場政經大辯論的簡介﹐也非桓寬其人﹐他寫的內容﹐側重于閱讀的方法論﹐很思辯。當不是閱讀這麼一本書﹐用得著的﹐也是人生之道邏輯性之強﹐不是僅僅讀文史哲的人們﹐可以輕易達到的程度。
他寫到﹕
  “鹽鐵論”是中國歷史上一部很特別的書。它記錄了一場兩千年前的火辣大辯論……是一部專論政治經濟學的書…這比近代西方經濟學的起點--亞當斯密的“國富論”--要早一千八百年。
  ……
  “鹽鐵論”對今日中國人的價值又有一層﹕一方面提醒我們經濟學本是環境科學﹐從西方引進的知識未必完全適用﹐可能還要經過“民族化”的調整﹔另一方面則鼓勵我們重新整理先人解決經濟問題的思考與方法﹐把他系統化為中國人的經濟學。
  ……
  閱讀之前﹐也許了解幾個觀念頗為有用處﹕
  第一﹕……記錄了正反兩方面意見﹐但大辯論本身是一個歷史事件……所以時代背景值得加深一點了解。
  第二﹕并不意味著一方所講的話都有道理……在接受任何一方的說法之前﹐都應該自己反省一番。
  第三﹕對作者……可以持有點“合理的懷疑”﹐不要盡信作者。
  第四﹕有一些理論……不能孤立地存在﹔同樣的﹐有一些理論﹐現在看起來很荒謬﹐放在當時的環境卻很有功效。  

“宿”意


所思所念
文章日期:
2007年7月23日
【明報專訊】橫樑
加固屋頂
讓父老
安止
………………………………

這個宿字,為南北朝陳代智永和尚所書,楷書。

智永和尚本姓王,是王羲之第七世孫。

從前,人們愛說「日求兩餐,夜求一宿」,指的是一個生活上的基本要求。

儘管不過是「夜求一宿」,也希望能夠擋雨,有一覺安睡。心不安穩,便睡不好,有礙健康。

同一屋簷下,雙宿雙棲,但同,也是異夢的多。接下來,更屬各有所夢了。
一宿無話,起後,走路,靠的還是自己的一雙腳。

智永和尚在寺裏三十年,屋簷下心無二用,黎明即起,必磨墨,寫字,承傳上祖書法之輝煌,終有所成。

悠悠歲月,宿,於他,最大的意義,莫過於浸淫書法。所思所念,全繫此處。或許早就渾忘了屋頂有無穿漏,唯三十年一宿,練就了這個宿字的雄奇秀拔,不同凡響。

香港居,大不易。最不易的,卻是人們對物質的無止追求,得一想二,得二望三,無一個止處。在真正的意義上,這無異於連一個安居之所都沒有。

所以說,香港人是可憐的,亦是可悲的。只因為,一宿話多,直淹了宿處了。(「字詩.字思」十之七)

[陳文威 chanmanwaii@gmail.com]

閱讀期待﹕《天使的左翼》


作者: 梁鵬威  
出版:
出版日期: 2006/03
國際書號: 988211184X
生死戀
文章日期:
2007年7月23日
【明報專訊】好友痛失親人,告訴我這段時光會推辭一切約會,盡量靜靜地跟兄弟姊妹一起回味舊日的天倫之樂。我建議他把追思分享,平實地記錄下來,作為永存的紀念。我更相信,這些生活小故事,一定會引起更廣泛的共鳴,一定不但有助撫平自己一家的喪親傷口,更有助其他人得到撫慰。

今年的書展中,一本突出的著作是梁鵬威早前出版的《天使的左翼》,記述他母親臨終的日子。作者著作此書,原只是抒發胸懷中的傷慟鬱結,但出版後卻引起很多讀者深深共鳴,不但多位專欄作者不約而同為文推介,朋友間更紛紛互相傳閱,原因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會面對或曾面對父母逝世。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之路。

愈是感情及心思細密的人,就愈深感受到投在至愛至親身上死亡的陰影,在病中、在老態漸露的過程中,看到生命一點一滴地消逝。於是每天都是傷逝的日子,遠在死亡最後來臨之前,親愛的人已死了百次千次。莎士比亞在《<strong>凱撒大帝》劇中的名句﹕「勇士只死一次,怕死的懦夫卻要死上千百次。」關係到至親愛的人,每個人都是懦夫。
傷逝,不但是看到親人的生命在我們眼前點滴消逝,愈行愈遠,走入一個不可探測的國度,也是看到自己的生命也在點滴消逝,自己也面臨那不可探測的國度。那個國度愈是懾人,活在其中的現世就愈顯得虛幻不踏實,甚至好像沒有關連。詩人早已熟悉了這種經歷,並在不朽的詩篇中記載起來。最豪壯的是威爾斯詩人Dylan Thomas﹕他看充滿活力的一種生物,無不是向死亡飛躍,陽光空氣露水孕育萬物,也把萬物帶往死亡;但黑暗的死亡也不過是通往光明的生命的道路,看到生是走向死的過程,死是生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生命對他來說就更加濃烈了。湯瑪斯未必是最偉大的詩人,但沒有人寫生死糾結交纏,像他寫得那麼痛快。
[吳靄儀]

楊德昌。蔡琴。「十年感情,一片空白」?


他人的愛情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3日
【明報專訊】我陪她一起到楊德昌濟南路的住家。黑夜裏,楊德昌出來開門,他那高高瘦瘦的身形遮蔽了蔡琴。他把那淺藍色的女孩圈進臂彎裏,關上了他家的紅漆大門。
之後,兩人就結婚了。
我跟蔡琴認識的時候她還在念實踐家專。那時候她已經唱紅了《恰似你的溫柔》。我家住大直,剛好在她學校旁邊。她上學之前老是會到我家來繞一下。
那時的蔡琴有兩個,一個是來上學前帶了水果麵包跑來我家聊天的蔡琴。
另一個就是晚上在西餐廳裏駐唱的蔡琴。
在我家呆的大學生蔡琴。人非常素樸。大半穿件大襯衫,牛仔褲。
戴眼鏡。總是身上東一袋西一袋背。
蔡琴喜歡同時做很多事,三頭六臂一般,我們圍大餐桌,她一邊做她家專的功課,用絲線編不知道什東西,各色各樣的絲線,一絡絡放在桌上,五彩繽紛,旁邊堆鹵味,餅乾點心,水果。她就一下說這一下說那,很靈巧的用絲線編織,之後放下絲線,跑去洗手,因為那絲線很嬌貴,只要有手汗,就會沾出陰影,色就不鮮了。洗完了手就再來編東西。和聊天。
西餐廳裏駐唱的蔡琴就非常華麗了。穿著小禮服,頭髮蓬蓬梳上去。戴眼鏡。她那時還是戴眼鏡,到《讀你》那張唱片才拿下。
蔡琴腿很美,這件事好像從來沒人注意,她總穿小禮服,裙邊在膝上三公分,適好露出她自己的修長的勻稱的美腿。那時候她正和楊德昌在談戀愛。
這可能是她喜歡跑來找我的原因。
* * *
兩個人我都認識。楊德昌剛拍完《海灘的一天》,如日中天。
他是個小瞇瞇眼,又滿臉橘子皮,不過就是很有「導演氣質」。人瘦高,長腿。總穿緊繃的牛仔褲。剛從美國念電影回來。
當時新浪潮剛興起,侯孝賢,柯一正,楊德昌,托德辰,張毅,新藝城的虞戡平,一缸子年輕導演中,楊德昌最像「導演」。講得誇張點,他簡直是由頂至踵的帶「導演」氣息。有很多導演像別的行業,有很多導演不像「導演」,但是楊德昌是那種電影裏的「導演」,你絕不會把他誤認為是別種身分,不管他是不是坐在導演椅上。他就是比任何別人看上去更像個「導演」。就像王家衛比李安或吳宇森更像個「導演」。僅只外表狀態,便已有絕大的說服力。
王家衛和楊德昌都是上海人,每個上海人都是商人,娘胎裏就帶了精明的生意眼。他們本能知道包裝和內容一樣有價值,或許還更有價值。
楊德昌那時留長髮,在腦後紮小辮。人筆直。戴金邊眼鏡,笑起來有點點小酒窩,不大講話。帶點羞怯感。
他是個很醜,可是很迷人的男人。
* * *
我結婚很早。後來開始寫小說,出一點小名,於是交了一堆女朋友。都是單身。
結婚的只有我,至少在表面狀態,我有一個屬於我的男人,是「愛情成功者」。
那時候年輕,大家都年輕,不知道有丈夫不代表成功,婚姻的存續不代表你的愛情美滿,甚至不代表有愛情。
因為大家都不懂,我便因為結過婚的緣故,成為了那個「最懂」的人。
蔡琴老是來跟我聊楊德昌,問我:「他這樣說是什意思?他這樣作是什意思?」我那時也寫完了《自己的天空》,大概多少也覺得自己懂吧,於是就從自己那其實很有限,卻憑想像無限延伸的愛情經驗裏找話語給她「開示」。
我們聊天,往往講到一半,她會忽然站起來。「我要走了。」因為上課時間到了,或者要去錄音,要去錄影,或者別的約會。
她說走就走,動作快速收好大包小包,馬上離開。
然後下次見面,可能隔幾小時後,可能隔幾天後,她可以把前頭的話頭再提起來繼續聊。
我時常因為想把話繼續聊完跟她跑。當然也是愛玩,可以跑到電視台、廣播電台、唱片公司,看那些在我生活範圍以外的人和環境。
那時候的蔡琴,其實年輕,身量小小,可是很有種大姊頭架勢。除了上學前來我家找我的時候,其他時間她身邊總是帶一堆人。她妹妹,她助理,她宣傳,她電台節目助理,製作人,朋友……
總之那時候跟她到處轉,每次一塊吃飯都是一桌人。
我還跟她跑去看她唱西餐廳,第一次看到舞台的後台。花團錦簇的秀服掛在橫放牆角的鐵衣架上,伴舞群就在那些五彩繽紛的服裝後換衣服,在藍的綠的橘的黃的紫的緞子布料中間坦露她們並不潔白的皮肉,彎下腰調整胸口粉馥的肉團,或把極短熱褲擠出來的臀肉推回布料裏去。而男歌手就坐在旁邊,對身旁肉慾橫流的景象視若無睹。
那非常鮮烈的印象讓我寫了《生》那個短篇。
在她跟楊德昌最「盛」的時期,楊德昌可能不知道,許多時候,蔡琴打電話給他時,旁邊有個聽我。兩人講完話,蔡琴就會把他說什她說什搬給我聽,然後表情嚴肅,眼瞪大大問:「他這樣說是什意思?」
* * *
愛情是最讓人頭昏的事情,任何人站到愛情面前都變成傻子。我現在回想,我給蔡琴的建議和指點,大約任何一個路人甲都可以做到,全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比她清楚比她聰明,而我們比她強的就是:「我們是局外人。」
楊德昌那裏有沒有愛情顧問不知道,但是蔡小姐這裏是有的。而顧問的最大功能,現在想來,不是解決問題,甚至也不是提供答案。
顧問的最大功能其實是做救生員
談戀愛,如果真的是心放在上頭的話,就像洗三溫暖,絕對是忽冷忽熱的。陷在感情裏的那個人,絕對是心律不整的。顧問的功用就是在心房緊縮的時候打氣,心房膨脹的時候警告。
那個人飛上去的時候拉她下來,掉下去的時候,抓她上來。
很容易的。我說過,任何一個路人甲都做得到。
有一天,那天又跟蔡琴去看她駐唱。她穿著淺藍色小禮服。束腰,腰以下微微蓬。當然,小禮服及膝,她站在台上時,露出直直長長的、筆直並的小腿
我在台下看她。那一場是十點多,唱完非常晚了。那陣子她特別的不安定。
因為直到那時候仍抓摸不住楊德昌什心思。
唱完了我和她回她的住處去。
蔡琴跟我說她受不了,已經給楊德昌發了最後通牒,如果這男人還不給她個明確定位,她大約就要走掉了。
她怕得要死。她在去餐廳前跟楊德昌說,等他想清楚,叫他留話在她的答錄機裏。
我還記得那小小的客廳,藤編沙發,米白色沙發墊,透明的淺青色玻璃茶几。
答錄機就在茶几上放。蔡琴進了門先去察看,看到答錄機上顯示了有留言,她立刻整張臉煞白,像要昏倒。
她說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完了完了。
「他一定是來拒絕我的。」她說。
然後她開始走來走去,穿著那淺藍色小禮服,像一團移動的水。走了半天坐下來。看答錄機,發呆。然後說:「我不要聽了。我要洗掉。」顧問勸她不要洗掉,也許是好消息。
「那你幫我聽。」
可是顧問不會操弄她的答錄機呀,萬一不小心洗掉了,那不是很可惜嗎?
於是蔡琴坐下來,我們一起盯那答錄機,好像那是個怪獸。沒人敢動它。
後來。蔡琴Call機響了。
她看一眼號碼,馬上跳起來。楊德昌Call她。她問:我要不要打過去?
打啊。顧問說。蔡琴說不行我還沒有聽他答錄機裏的回話。
那就聽啦。
不行,他如果拒絕我怎辦。他如果……那我就會……蔡小姐預想了一大堆「諾斯特拉達姆斯」預言裏才會發生的事情,同時間又很實際的問我:「你今天可不可以不回去?」她說要是沒有人陪的話,這個晚上她過不去了。
這時候電話響了。蔡小姐去接。我這旁觀者看來,她很沉穩,鎮定,正常。
她說:我剛回家。好,等下我再打給你。
放下電話她才說那是楊德昌打來的,楊德昌問她聽答錄沒有,叫她去聽。
這時我們才去動答錄機。按了「play」之後,毫無聲響。那靜默至少也有一分鐘之久。之後,是一聲長長的,長長的嘆息。
然後,那個必須下決定的男人說了話:
「你叫我怎說呢?」
這就是楊德昌的全部答覆。
蔡琴進房間去給楊德昌打電話。出來的時候臉潤潤的,眼睛發紅,跟我說她要去楊德昌家。
我陪她一起到楊德昌濟南路的住家。黑夜裏,楊德昌出來開門,他那高高瘦瘦的身形遮蔽了蔡琴。他把那淺藍色的女孩圈進臂彎裏,關上了他家的紅漆大門。之後,兩人就結婚了。
* * *
報上刊出楊德昌過世的消息。也同時刊出了他對他與蔡琴婚姻的八字評語:「十年感情,一片空白」。
然而這個空白的感情,不也是從那樣美好的階段開始起步的嗎?
在這十年裏,一段感情是如何從呵護和擁抱,變成了一片空白的呢?
我深信,在那個夜裏,楊德昌把他水藍色的女孩圈進臂彎裏的時候;在蔡琴,讓自己順從那男人隱沒入紅色大門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是為了讓面前的十年一片空白的。但是,依舊空白了。
我只是忍不住又想起蔡琴在我家裏用彩線編織的畫面,想起她編了幾下之後跑去洗手,因為那色線很嬌嫩,如果手上有手汗,就會沾上汗漬。
可惜婚姻不能像編織,只要用潔淨的手維護,就可以永遠鮮麗美好。
手承諾了潔淨,絲線便承諾永不變色。
大約是因為手和絲線都無知吧。無知,不知道這世界可以變異。不知道這世界可以不必永遠。

[文/袁瓊瓊]

7/22/2007

龍口粉絲:山路

山路

文章日期:2007年7月20日
【明報專訊】五萬人湧進了台中的露天劇場;有風,天上的雲在遊走,使得月光忽隱忽現,你注意到,當晚的月亮,不特別明亮,不特別油黃,也不特別圓滿,像一個用手掰開的大半邊葡萄柚,隨意被擱在一張桌子上,彷彿尋常家用品的一部分。一走進劇場,卻突然撲面而來密密麻麻一片人海,令人屏息震撼:五萬人同時坐下,即使無聲也是一個隆重的宣示。
歌聲像一條柔軟絲帶,伸進黑洞裏一點一點誘出深藏的記憶;群眾跟音樂打拍,和歌曲哼唱,哼唱時陶醉,鼓掌時動容,但沒有尖叫跳躍,也沒有激情推擠,這,是四五十歲的一代人。
老朋友蔡琴出場時,掌聲雷動,我坐在第二排正中,安靜地注視她,想看看——又是好久不見,她瘦了還是胖了?第一排兩個討厭的人頭擋住了視線,我稍稍挪動椅子,插在這兩個人頭的中間,才能把她看個清楚。今晚蔡琴一襲青衣,衣袂在風裏翩翩蝶動,顯得飄逸有致。
媒體湧向舞台前,鎂光燈爍爍閃個不停。她笑說,媒體不是為了她的「歌」而來的,是為了另一件「事」。然後音樂靜下,她開口清唱:「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蔡琴的聲音,有大河的深沉,黃昏的惆悵,又有宿醉難醒的纏綿。她低低地唱,餘音繚繞然後嘎然而止時,人們報以狂熱的掌聲。她說,你們知道的是我的歌,你們不知道的是我的人生,而我的人生對你們並不重要。
在海浪一樣的掌聲中,我沒有鼓掌,我仍舊深深地注視她。她說的「事」,是五十九歲的導演楊德昌的死。她說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人生;但是人生,除了自己,誰可能知道?一個曾經愛得不能自拔的人死了;蔡琴,你的哪一首歌,是在追悼,哪一首歌,是在告別,哪一首歌,是在重新許諾,哪一首歌,是在為自己作永恆的準備?
擋了我視線的兩個人頭,一個是胡志強的。一年前中風,他走路時有些微跛,使得他的背影看起來特別憨厚。他的身邊緊挨自己大難不死的妻,少了一條手臂。胡志強拾起妻的一隻纖弱的手,迎以自己一隻粗壯的手,兩人的手掌合起來鼓掌,是患難情深,更是歲月滄桑。
另一個頭,是馬英九的。能說他在跟五萬個人一起欣賞民歌嗎?還是說,他的坐,其實是奔波,他的熱鬧,其實是孤獨,他,和他的政治對手們,所開的車,沒有「R」檔,更缺空檔。
我們這一代人,錯錯落落走在歷史的山路上,前後拉得很長。同齡人推推擠擠走在一塊,或相濡以沫,或怒目相視。年長一點的默默走在前頭,或遲疑徘徊,或漠然而果決。前後雖隔數里,聲氣婉轉相通,我們是同一條路上的同代人。
蔡琴開始唱《恰似你的溫柔》http://www.858123.com.cn/Snoopy/96664909/11.mp3,歌聲低迴流盪,人們開始和聲而唱: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像一張破碎的臉
難以開口道再見   就讓一切走遠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們卻都沒有哭泣
讓它淡淡的來    讓它好好的去

我壓低帽緣,眼淚,實在忍不住了。今天是七月七號的晚上,前行者沈君山三度中風陷入昏迷的第二晚。這裏有五萬人幸福地歡唱,掌聲、笑聲、歌聲,混雜城市的燈火騰躍,照亮了粉紅色的天空。此刻,一輩子被稱為「才子」的沈君山,一個人在加護病房裏,一個人。
才子當然心裏冰雪般地透徹:有些事,只能一個人做。有些關,只能一個人過。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
[文/龍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