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8/2007

鄭培凱。鄉音無改。

K,
一生飄泊者,對于鄉音竟然驚怵,好可憐。
難怪鄭培凱教授創辦城大中國文化中心,日日與故土文化廝磨,還要一身唐裝。原來,骨子里刻了離鄉背井深深的烙印,要浸、要泡、要不離不棄中華文化,才能遮蓋了那份恐懼啊。

鄉音無改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8日
【明報專訊】在北京開會,看到與會學者名單有張傳璽先生,心想,三十年前,我還是個毛頭後生,初訪北大,由歷史系的張先生接待,當時還有中文系的陰法魯先生。此後,再也無緣相見,心中倒是一直記掛,張先生時在中年,一頭濃密的黑髮,樸實敦厚,陰先生則二毛雜生,瘦削的臉龐透出莊稼老漢守望歲暮的慈祥。回想起來,只不過是初識,卻有那樣銘刻心底的印象,或許是因為他們濃重的山東口音,讓我聯想到父輩在台灣夢迴悱惻的家鄉。之後,讀過陰先生研究上古音樂的文章,前幾年聽說他已物化升遐,頗感惘然,繼之以歉然,好像久疏問候的長輩突然故去,留下了自己怠惰的遺憾。便不時想到張先生,希望有個什麼機緣,能夠再次相晤。現在想想,其實真要下定決心拜望,也不是難事,向北大歷史系的朋友打聽打聽,總會有個線索。然而,從來沒打聽過,因為也沒有非見不可的理由,總不能說,因為陰先生的故去,希望再次聽到三十年前在北京初聞的鄉音,拾起自己半生的回憶,以此懷念撫育及照顧我成長的父輩吧。

會議進行到第二天,還沒弄清楚哪一位長者是張先生。因為自己有個大會演講,覺得準備不足,心裏七上八下的,無暇他顧,就想講完再打聽也不遲。演講完了,有些人圍上來稱讚,我一一道謝,謙說不敢,只是表達了一己之見。人們散去了,有位白髮皤然的長者走上前來,問「你是山東日照人吧?」我大吃一驚,愣愣看眼前這位老丈,滿頭白髮之下,一張和藹紅潤的國字臉,笑咪咪地對我說,「我聽你講演的口音,像是山東日照。」我驚魂未定,像傻子一樣點點頭。心中的震撼,不啻晴天霹靂,因為日照雖是我的祖籍,我卻一天也沒去過,父親在一九二○年代離開家鄉,到青島的德國教會中學讀書,基本上就一生漂泊在外。我則在台北長大,一九七○年赴美讀書,一住三十年,口音不南不北,咬字不東不西,一直以為說的是標準國語,也因從來沒人猜對過我的籍貫而自矜。夏志清先生每次見到我,就堅持我是江西人,白先勇總說我是江浙人,還有人說我是雲南人,總之猜不對,我也樂此不疲,讓朋友猜謎為戲。沒想到居然有人一語道破我的祖籍,還說我有口音,簡直是遇到了勘透陰陽的劉伯溫。老先生看我愣在那裏,就說,「我也是山東日照人,張傳璽。」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未免太離奇。張先生拉拉我的手,牽回了我驚魂甫定的漂泊鄉情,像是見到久別重逢的鄉親,「你是某某村的吧,我是你的鄰村。日照五大姓,姓丁的,姓王的……你們姓鄭的也是一大支,是和丁家世代聯姻的。」我只能告訴老先生,家父晚年曾經提過,國民黨元老丁惟汾在抗戰前後提攜過他,是對我們家有恩的親戚,除此之外,我就一無所知了。噢,對了,家父離開故鄉到青島,讀的是德國教會學校禮賢中學。張先生說沒錯,日照人到青島讀書,很多都去禮賢,他也讀過禮賢。

我終於忍不住,問張先生記不記得三十年前我們曾經相會,老先生愣了一下,說不記得。不過,他很高興聽了我講演,從鄉音裏結識了一個小同鄉。

[鄭培凱 學者.詩人.著有《真理愈辯愈昏》等]

龍口粉絲。你不懂。

你不懂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8日

【明報專訊】主持了龍應台與安德烈的讀書會,兩個回合,一個是「面對面」,一個是「背對背」,全面周到,顯示了策劃者的細心體諒。

來自台灣,龍應台免不了對讀書會的名稱有一番文藝腔的詮釋。

她說如果只是面對面,等於強迫孩子用背部面向世界,這將有礙孩子的自我發展;反而大家背對背,孩子便能用眼睛面向外在,較可輕鬆起步,開展屬於自己的發挖探索。所以讀書會一辦就是兩場,內外兼顧。

對此詮釋,安德烈表示「有點覺得怪怪的」,但到底怎樣怪,他又說不出來。或許在少年人的直覺裏,父母親的邏輯都是怪的,因為唯有把成年人定位在「怪」的位置上,少年人始有辦法把自己從父母親的懷裏區別出來,也才有辦法感受到成長自主和獨立存在。

說獨立,安德烈當然是獨立的,對於世界和生命以及性愛和政治,廿歲出頭的他已經有了一套屬於自己的定見,更懂得用這套定見來跟母親溝通、駁辯、談判。因此,在《親愛的安德烈》裏,有許多地方我們都可讀到安德烈在用不同的方式對母親說,唉呀,這個你不懂的,那個你不懂的,這個那個,你都不懂。

對這,龍應台是不服氣的,所以努力去懂,最開始有通信寫作的意念,正是希望透過文字來懂得兒子,而最難得的是,在企圖了解兒子的過程裏,龍應台不忘剖開自己的所思所想,讓兒子懂得。這可能是增強寫作和閱讀趣味的策略,亦可能是發源於「平等」和「尊重」的核心信念,總之,這樣的家書,是雙行道的對話而不是單行道的訓話。

中國其實有長遠的家書傳統,政治家的家書,藝術家的家書,教育家的家書,從曾國藩到李鴻章到傅雷到胡風,上一代給下一代寫信,下一代給上一代回信,世代對答,向來不寂寞,但這些對答絕大多數只是訓話和聽訓,我們沒能看見真正的溝通。

龍應台與兒子承續了家書傳統,卻又拓寬了家書風格,在信函的書寫史上,開闢了一條小小的新路,這是《親愛的安德烈》的出版意義,我們旁觀,忍不住拍手表示高興。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中國農村出現兩大潛在危機


K,
折腾了一天,也没有弄明白路到底在哪儿。國家勞動和社會保障部農村社會保險司司長趙殿國說,歸根結底是制度設計問題,中國不是沒有錢,就是如何用有效的制度回饋改革代價最大農民。
挪威小國,倒是設計了一套有效的城鄉統籌公共服務制度,明天寫。

這財政部國務秘書帥吧?拍回來教肥仔,今后正式場合這樣搭配服裝,感覺不錯。
打了一下午籃球的肥仔,在小女子背后扣籃:啊,這裝扮沒法兒上場。
雞同鴨講!

專家認為,統籌城鄉基本公共服務是新階段農村改革重點
中新社海口十二月八日電(記者 關向東) 八日,“新階段的中國農村綜合改革國際論壇”在瓊開幕,來自國內外一百六十多位政府官員、農村經濟改革研究者、經濟學家參會,這是距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八日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確立中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及農村經濟改革路向进入三十年前夕,舉辦的一次涉農國際論壇,吸引一些國際農業問題專家參會觀察。
論壇由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CIRD)、挪威城市與區域研究所(NIBR)聯合主辦,挪威王國駐華大使館是支持機構。
全國政協經委會副主任、中國扶貧基金會會長段應碧在主旨演講中提出,當今中國農村出現兩大潛在危機,由於大量農村青壯勞力進城,農業勞動力老人化、農業生產副業化趨勢明顯。如何在小規模農業生產條件下發展現代農業,成為中國農村發展的難題。他認為國家亟需研究國民收入、國民支出、財政建設支出如何調整,才能有效地為農村社會經濟發展提供有效支援。
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執行院長遲福林在主旨演講中提出,中國經過三十年的改革開放已進入發展新階段,在新階段農村潛在的基本公共需求開始變成全面的現實要求,為廣大農民提供基本而有保障的公共產品,成為統籌城鄉發展的重大任務。他在加快建立城鄉統一的公共服務制度,統籌解決農民工基本公共服務供給,以鄉鎮政府改革為重點優化基層公共資源配置等等方面,提出了政策建議。
為期兩天的論壇將就統籌城鄉發展與農村綜合改革、新階段農村綜合改革的目標與實踐、縣鄉財政體制改革與農村基本公共服務、鄉鎮政府改革與鄉村治理等議題進行國際間的比較交流。其中包括挪威駐華大使臨時代辦裴傑、挪威財政部國務秘書施介瓦在內的十六位挪威政府官員和農村改革研究者,全面介紹了挪威農村經濟與社會發展的經驗。(完)

*******
遲福林建議統籌解決農民工基本公共服務供給
中新社海口十二月八日電(記者 關向東)“當前,城鄉基本公共服務的失衡,集中地體現在農民工群體上。在快速工業化、城鎮化的背景下,為農民工提供基本而有保障的公共服務,已成為統籌城鄉基本公共服務的焦點問題。”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執行院長遲福林,在今日開幕的“新階段的中國農村綜合改革國際論壇” 上如是表述。
遲福林就統籌解決農民工基本公共服務供給,提出三點建議:
一是建議在全國範圍統一政策,規劃和解決農民工基本公共服務。
他認為,農民工的基本公共服務供給問題既涉及到地區協調,又涉及城鄉對接。這就需要中央政府統一政策,解決流動人口基本公共服務屬地管理等相關問題。總的來說,農民工在流入地創造財富,成為流入地政府的納稅人,理應享受到當地居民已享受到的基本公共服務。農民工流入地政府應承擔更大的責任,統籌規劃解決。例如,農民工為城市建設做出巨大貢獻,在實施城市低保住房、困難家庭住房救助的同時,應當採取多種辦法將農民工納入城市住房的救助範圍。
二是建議全面解決農民工子女義務教育的問題,由國家為每位義務教育階段學生發放“教育券”。
遲福林指出,中央政府已經明確,流入地政府要承擔起農民工同住子女義務教育的責任,流出地政府要解決好農民工托留在農村子女的義務教育問題。但在實際執行中,流入地政府承諾解決農民工子女入學之後,往往會出現大量農民工子女湧入的“盆地效應”。對此他建議:實行義務教育全國通用的教育券制度。國家為每位義務教育階段的學生發放教育券,農民工子女可以憑教育券在全國任何一個地區就學;同時在農民工流入地公辦教育資源不足的情況下,降低民辦學校準入門檻,採取政府向民辦學校購買服務等多種方式解決義務教育的供給問題。地方政府應加大對農民工子弟學校的幫扶力度,在辦學場地、教學設備和辦公經費等方面給予必要的財政補貼,以降低其辦學成本。
三是建議建立農民工的醫療、工傷、養老基本社會保障制度。
他認為,在目前的制度安排下,農民工在基本醫療方面有兩種可行的選擇:一是參加流出地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二是參加流入地的城鎮基本醫療保險。對願意參加戶籍所在地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農民工,應採取有效措施,使其流入地醫院看病的費用可以在流出地報銷;對願意參加流入地城鎮基本醫療的農民工,流入地政府要降低最低繳費基數,使多數的農民工能夠負擔得起城鎮基本醫療的個人繳費;在有條件的地區,應逐步探索使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和城鎮基本醫療制度銜接的有效途徑。在基本醫療方面,儘快實行全國統一聯網,使流動人口個人帳戶可轉移等。同時建立健全農民工的工傷保險制度,逐步將農民工全面納入養老保險體系。(完)

聽聽歌兒。劉若英。


12/07/2007

龍口粉絲。胭脂。


K,
早上,讀這文,我大笑。
晚上,讀這文,我飲泣。
媽媽。我們叫她老貓。她自稱老美人兒。
去年,滬上,她病了。
剃頭,光頭,臥床,她要我的口紅,還有,小鏡子……
寫不下去了……

胭脂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7日

【明報專訊】她曾經是個多麼耽溺於美的女人啊。六十歲的她和三十歲的我,曾經一起站在梳妝鏡前,她說,「小晶,你要化妝。女人就是要漂亮。」

每次到屏東去看媽媽,還沒到時先給她電話,「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愉快的聲音傳來:「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可是我知道你是我喜歡的人。」

「猜對了,」我說,「我是你的女兒,我是小晶」。

「小晶啊,」她說,帶者很濃的浙江鄉音,「你在哪裏?」

帶她去「鄧師傅」做腳底按摩,帶她去美容院洗頭,帶她到菜市場買菜,帶她到田野上去看鷺絲,帶她到藥房去買老人營養品,帶她去買棉質內衣,寬大但是肩帶又不會滑下來的那一種,帶她去買鞋子買乳液買最大號的指甲刀。我牽她的手在馬路上並肩共行的景象,在這黃狗當街懶睡的安靜小鎮上就成為人們記得的本村風景。不認識的人,看到我們又經過他的店舖,一邊切檳榔一邊用眼睛目送我們走過,有時候說一句,輕得幾乎聽不見,「伊查某仔轉來嘍!」

見時容易別時難,離開她,是個複雜的工程。離開前二十四小時,就得先啟動心理輔導。我輕快地說,「媽,明天就要走啦。」

她也許正用空濛濛的眼睛看窗外的天,這時馬上把臉轉過來,慌張地看我,「要走了?怎麼要走呢?」

我保持聲音的愉悅,「要上班,不然老闆不要我啦。」

她垂下眼睛,是那種被打敗的神情,兩手交握,放在膝上,像個聽話的小學生。跟「上班」,是不能對抗的,她也知道。她低聲自言自語,「喔,要上班。」

「來,」我拉起她的手,「坐下,我幫你擦指甲油。」

買了很多不同顏色的指甲油,專門用來跟她消磨臥房裏的時光。她坐在沿,順從地伸出手來,我開始給她的指甲上色,一片一片慢慢上,每一片指甲上兩層。她手背上的皮,抓起來一大把,是一層極薄的人皮,滿是皺紋,像蛇蛻掉棄置的乾皮。我把紐西蘭帶回來的綿羊油倒在手心上,輕輕揉搓這雙曾經勞碌不堪、青筋暴露而今燈盡油枯的手。

塗完手指甲,開始塗腳趾甲。腳趾甲有點灰指甲症狀,硬厚得像岩石。把她的腳放進熱水盆裏——她縮起腳,說,「燙。」我說,「一點也不,慢慢來。」浸泡五分鐘後,腳趾甲稍微鬆軟了,再塗色。選了豔麗的桃紅,小心翼翼地點在她石灰般的腳趾甲上。效果,看起來確實有點恐怖,像給殭屍的臉頰上了腮紅。

我認真而細緻地「擺佈」她,她靜靜地任我「擺佈」。我們沒法交談,但是,我已經認識到,誰說交談是唯一的相處方式呢?還有什麼,比這胭脂陣的「擺佈」更適合母女來玩?只要我在,她臉上就有一種安心的平靜。更何,胭脂陣是有配樂的。我放上周璇的老歌,我們從《夜上海》一直聽到《鳳凰于飛》、《星心相印》和《永遠的微笑》。

塗完她所有的手指甲和腳趾甲,輪到我自己。黃昏了,淡淡的陽光把窗簾的輪廓投射在地板上。「你看,」我拿出十種顏色,每一隻指甲塗一個不同的顏色,從緋紅到紫黑。她不說話,就坐在那沿,看我塗自己的指甲,從一個指頭到另一個指頭。

每次從屏東回到台北,朋友總是驚訝:「嗄?你塗指甲油?」

指甲油玩完了,空氣裏全是指甲油的氣味。我說,「明天,明天我要走了。要上班。」

她有點惘然,「要走了?怎麼要走了?那──我怎麼辦?我也要走啊。」

把她拉到梳妝鏡前,拿出口紅,「你跟哥哥住啊,你走了他要傷心的。來,我幫你化妝。」她一瞬間就忘了我要走的事,對鏡子做出矜持的姿態,「我啊,老太婆了,化什麼妝哩。」

可是她開始看鏡中的自己,拿起梳子,梳自己的頭髮。

她曾經是個多麼耽溺於美的女人啊。六十歲的她和三十歲的我,曾經一起站在梳妝鏡前,她說,「小晶,你要化妝。女人就是要漂亮。」

我說,「沒關係的。」她突然彎腰,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玻璃藥瓶,說,「吃這個吧。」我看了藥瓶上的商標,是某種「通乳」的東西,讓女人的胸部肥大。

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的媽——」


她雙手叉腰,虎臉看我,覺得我徹底地不上道。

我幫她擦了口紅,說,「來,抿一抿。」她抿了抿唇,還記得怎麼做。

我幫她上了腮紅。

在她紋過的眉上,我又畫上一道彎彎淡眉。

「你看,」我摟她,面對大鏡,「冬英多漂亮啊。」

她驚訝,「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你的女兒嘛。」我環抱她瘦弱的肩膀——那肩膀啊,曾經扛過我們所有的難以負荷的重量。對鏡子裏的人,我說,「媽,你看你多漂亮。我明天要走喔,要上班。」

[文/龍應台 圖/龍霈]

龍口粉絲。共悟與同行。兩地書。

共悟與同行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7日
【明報專訊】彌來流行一種新文體,曰「兩地書」,此即兩個分隔異地的人之書信往來和文字對答。

其實,「兩地書」並不算是什麼新文體。自古以來,分隔兩地的親人和好友,皆有以箋傳情,以簡寄意的兩地書信來往。及至發諸報刊,乃至於集而成書,卻是近年才流行之玩意兒。先有李歐梵和李玉瑩的兩地通信結集,為李氏夫婦分處香港和波士頓之間的魚雁來往,除了以文字互通情愫,還寫日常生活和身邊事物,雖是閒話家常,卻對生活和生命都有很多的反思。到了近期,這「兩地書」的風格和文體,卻又有了相當明顯的改變。前幾年,去國的文學家劉再復和他的女兒劉劍蘭也開始了長達多年的通信。他們父女倆通過書信往來,談文藝,說思潮,論人生;從那時起「兩地書」之內容與風格就從兒女情長及家庭生活伸展到兩代溝通和父女關懷。到了去年,台灣文壇健將暨文學教授李瑞騰和他的兒子李時雍的合著出版,把「兩地書」的文體進一步轉化成為「親子文學」,今年龍應台和兒子安德烈合的通信結集,也是循這一條線的繼續發展。龍應台的書出版之後,一紙風行,把「兩地書」這種親子共同寫作與互相分享的新文體和新風格,推向一個潮流的高點,同時也贏得了許多讀者大眾的重視和喜愛。

劉再復和劉劍蘭的通信集,書名叫《共悟人間》,2001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我在幾年前已經買到,因為工作忙碌之故,只匆匆翻過幾頁,就一直擱在書架上,和許多的新書舊書一樣變成了裝飾品,沒有很深的印象。直至今年十月到台北開會,遇見中央大學文學院院長李瑞騰,他是會議的主席,但在會議期間匆匆忙忙的奔波於中壢與台北之間,因為在這兩天會議中,兒子李時雍正好獲得台灣《自由時報》主辦的一個文藝創作大獎。《你逐漸向我靠近》,2006年九歌出版,內中收集了李氏父子前幾年的兩地通信共60篇。那時兒子時雍在中學畢業之後第一次離家到台灣南部升讀大學,和在台北的父親李瑞騰開始了接近兩年的通信。他們約定兩周各寫一篇,並且在報刊的專欄發表。李瑞騰寫的標題名為〈父曰〉,兒子那一篇則叫〈子說〉。父親較為沉潛理性,在含蓄隱晦中流露期許與關愛;兒子則真情探問,不斷地尋找自我,也尋找與父親的深入認識和契通。我在台北會議期間,兩天夜裏一口氣把書讀完,分享這種親子溝通、打破隔閡、逐漸互相靠近的幸福感。讀李氏父子的「兩地書」的同時,我就已經想到龍應台的新書,因為前幾天正在香港上市熱賣,但我還來不及到書店去購買。讀完李氏父子的書,我感到有一股強烈的衝動,要即時閱讀龍應台和她兒子的合著。一下機,我就到書店買了《親愛的安德烈》,上個月才剛由香港天地圖書公司出版。

書中記錄了龍應台看兒子長大、逐漸獨立而遠去的失望無奈,到透過書信重新發現、重新認識,乃至從文字和心靈的交通,而建立起一種緊密結連、同行共悟的關係。對我來說,這是我最羡慕的幸福。和分隔兩地多年的二十一歲的女兒一起讀他們母子的對話,女兒提議:讓我們也逐漸彼此靠近,開始我們的文字對話吧!

能夠靠近兒女的心靈,就是一種幸福。

[梁元生 歷史學者、中文大學崇基學院院長]

阿寬會寵女人了

K,
MAYBOY出去玩兒牌了,回來建議他與阿寬切磋手藝。樂享其成。呵呵。

寵壞一個女人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7日
【明報專訊】愛上一個女人就想寵壞她,愈非理性愈好。
她想什麼,他要比她先想到,還要想得更多。她有要求,他付上超乎她要求的。
他喜歡看到她一臉驚愕,或者露出會心微笑﹕「你總是能猜中我的心。」
真正用心愛一個女人,猜中她心事有多難?反正他每分每刻都想她,把自己的思想變成她的,順理成章。
他要以行動鼓勵她作出種種不合理要求,難度愈高愈好,那能證明他的能力,也讓他對她的感情一再得以證實。
他不是想要證明給她看,只是想給自己證明——他真的喜歡一個人時,會有多瘋狂。
作為男人,他對絕大部分事情太理性了,理性令他感到乏味,也很辛苦。
男人很想證實他一切由理性而得到的東西,是為了非理性目的而爭取的。
所以他會一擲千金買他的心頭好,也會不顧一切在賭桌上把面前的籌碼推出去賭一鋪。
非理性的滿足感遠遠大於理性帶來的。
愛上女人的感覺是很奇妙的,在男人身上不是經常發生。
常常發生的只是他對某些女人有某種衝動,不是愛上,不會要為她們做盡非理性的事,包括無限縱容她們。
他愛的女人最好是令愈寵愈壞那一種,如果是會感恩很易滿足的,他會不知出了什麼問題。(關關:真的麼?這樣好玩兒。)
他樂於在別人面前顯示他是她的感情奴隸,為了她,他願意撇下朋友、取消其他約會,他不介意被取笑,那一臉無奈隱藏他無比的滿足。
他喜歡那種愛到很盡的感覺她最好別離開他,她不可能找到另一個更愛她的男人。[阿寬 ahhfoon@yahoo.com]

海南考古所。郝思德。





K,
上午,MAYBOY送我玩迷路,因為小女子怎么也說不清海南省博物館辦公地址,一個委屈極了的小院子。
不過,要見的人是我極其敬重的——海南省考古所郝思德所長,一位十幾年前合作過的老考古工作者。
那次,是為了尋找西漢珠崖郡郡址,我們一起鉆進洞穴;這一次,是為了能將海南島與大陸相連的歷史,推及約四十萬年前的海南昌江信沖洞古生物化石點。

一個背山向陽面河高懸的石灰巖山洞,倒錐形,洞口高闊十幾米,深十幾米,漸漸升高的洞底有洞,僅僅一米見方,竟然發掘出巨猿、猩猩、大熊貓、亞洲象等巨型哺乳動物的齒或骨化石四十余種,屬于順著縫隙而下的二次堆積。
這洞,是個謎;這洞之上的縫隙是個謎;這縫隙之外的山嶺,四十萬年前的景象,更加是個謎。
我們的報道,或許有助于幫助海南申請進一步的立項資金,揭開這個海島、這個洞穴、那群在島上沒有堅持下去的動物,古老的謎。
對謎底,小女子,好奇極啦。

尤努斯。中國(海南)農村小額信貸國際論壇。

K,
事情还是看不透,不知道一個債務三十億,占資產總額百分之六十的金融機構,用三千萬元進行農村小額信貸,且拉上尤努斯,到底是什么意圖?也是一種博?
據說,尤努斯是再三邀請才同意來海南一天,專機來回,不過夜。或許,尤努斯在信用尚可的孟加拉,對海南金融信用風險有耳聞?不愿意被當作棋子,拉下泥潭?
海南農信聯社的董事長吳,今天被小女子提問對海南農民信用的判斷,其人明顯避實就虛,因為實在是心中無底吧。
曾經與茅于軾、溫鐵軍談過關于同樣的問題,他們是用舉例法說明貧窮農民在不離鄉土社區的情形下,是中國信用最好的人群。這次,兩位可能也來參會,還有林毅夫老師。
我想,從晏陽初直到今日,關于農村啟蒙的運動,總歸是好事。

這個月,要忙一陣子,國際會議喜歡選擇海南的冬。明天去參加一個中國農村改革下一步的國際論壇,下一周去三亞,參加一個有二十九國央行行長出席的反洗錢國際論壇。
我喜歡這樣的報道,因為可以量級速度,增加對某一領域的全局性了解。這是記者的基本功,也是半瓶水無奈的充電方式麼。

我呢,還是會以慣有的編劇眼光,看看這些行業內,人們的思維和處事方式。
金融從業者的氣質,可以解讀為精明周到,可以解讀為老謀深算。職業,會在人不知不覺間,給你刻下烙印的。

如果,不喜歡赤色,最好不要近朱。因為,誰也改變不了誰的。
老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樣想,對不對?


尤努斯將參加中國(海南)農村小額信貸國際論壇
中新网海口十二月七日電 (記者 關向東)記者今日從有關部門獲悉,二00六年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孟加拉格萊瑉銀行創始人默罕默德•尤努斯教授,將于本月二十六日來海口出席中國(海南)農村小額信貸國際論壇,並發表主題演講。
為期兩天的論壇由海南省人民政府與中國銀監會共同主辦,中國海南省農村信用聯合社與孟加拉格萊瑉信託共同承辦,論壇的主題是“小額信貸、服務三農”,議題包括小額信貸的實踐、政策支持、發展與創新,以及小額信貸與扶貧等。
將有來自海內外兩百多位代表參會,他們有來印度、尼泊爾、土耳其、美國、歐洲等國從事農村小額信貸金融機構代表、中國十三個涉農部位的官員、國內知名經濟學家、金融學家、農村小額信貸研究學者、各省銀監局及農村信用聯合社代表、以及在國內從事農村小額信貸卓有成效的的實踐者。
據悉,論壇期間海南省政府將向尤努斯頒發海南省諮詢顧問委員會顧問證書,海南省農村信用聯合社將與格萊瑉基金簽署項目實施合同。該信用聯合社將投入三千萬元,在海南瓊中縣開展格萊瑉銀行小額信貸模式試點,孟加拉格萊瑉銀行將為項目提供人員培訓和技術支援。
今年四月博鼇亞洲論壇二00七年年會期間,海南省長羅保銘邀請尤努斯教授出任海南省政府顧問,為啟動中的農村金融改革提供智力支持;七月底,海南省副省長陳成率團前往孟加拉實地考察格萊瑉銀行小額貸款業務運作,海南省農村信用聯合社與格萊瑉銀行和格萊瑉基金分別簽署戰略合作協定和小額信貸專案試點諒解備忘錄。雙方議定今年十二月在海南舉辦本次論壇。 (完)

12/06/2007

龍口粉絲。1Dec,2007。第二次書會。

























各位,點擊可以看大圖,點右鍵“圖片另存”,可以下載
時間:1Dec,2007 3:30pm-8:00pm
地點:旺角男拔萃書院
事件:千言萬語,從哪里開始?——二十一世紀兩代人的“面對面”
《親愛的安德烈》新書會
講者:龍應台、安德烈
主持:馬家輝
Dear all,
终于将十二月一日的圖片整理出來了,這是一個帶著情感的時光回溯。

那天,清晨五點,從家里出發,MAYBOY飛車相送。心,踏實溫暖,我,飛過海峽,就為再走一遍回家的路。兩點正,像往常上課一樣,從灣仔又一次出發。看一眼修頓球場,走進地鐵過海去踐約。
提著重重的禮物,在通向男拔萃的山道上,一點點接近到老師和伙伴們們時,一陣戰抖掠過,“近鄉情更怯?”
一進門,Cara一句:向東,你來啦。好溫暖。然后,是Gigi,然后,是YY……哈,我完全放松下來,怎么,我好像從未離開夢城和伙伴們。香港,真就是這樣神奇和包容。

于是,我問可以做些什么?但是,看來,我還是出現晚了。伙伴們已經將一切設計得井井有條,只待“點火”。那么,做好我最為擅長的吧:錄音、攝影、筆記。
那么幸運,第一排的記者席,最靠近主席臺講者的座位,好像是在密密麻麻的禮堂里,等著我去歸位。一眼就見到了天地顏先生,他總是那樣蘊藉古樸,有學養的謙謙君子模樣兒。

一切,那么熨貼。正如,我希望的一樣。
整場,我想我是專注地“工作著”。鏡頭里,可以仔細看到老師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悲。當然,還有長腿的,青春銳氣的安德烈;任多大場面都調侃中帶著譏鋒的馬先生。

第一次聽老師在公開場合介紹8003,我想伙伴們會和我一樣感動。是啊,作為記者,為了保持獨立觀察的視角,8003成立我并未成為創會會員之一,但是相信伙伴們會同意我作為一個“駐會觀察員”。
晚餐聚會上給老師的提問,收到老師給大家的第一封信,結課前文化關懷小組的成立,關于組名的兩次投票,龍脊上8003的誕生,信箱里從未間斷的8003的訊息,FACE的GROUP.這一次,我想,我要見證8003第一次籌備大型人文活動。往事并不如煙。
一年,終于,老師播下種子破土,8003開始有了行動的能力!
******
整個書會,我覺得馬先生提出的“底線”問題最有思考價值。
是啊,人生的底線,只是孩子需要知道么?我們,真的都知道么?知道了,能否守得住呢?底線,是不是無時無刻都在變?即如大千世界。
這真是一個千古難以回答的人生哲學命題,一代代鉆進去折磨自己,最終找到各自的答案。我想,沒有一個人答案會和另一個人是相同的。
******
整理照片,又重活了一會,這下再寫出來,就是活了第三回,今后再回看呢?人生匆匆,貪心地想將時光做成化石的人,真不是沒有的,呵呵。
回放錄像,最在意老師一句話:人生要抓緊每一個時刻做該做的事,不要讓該有的擁抱錯過了。
小女子想,冥冥之中是和老師心有靈犀的,因為,這就是此去夢城的心意啊。

老師,臨別的擁抱,輕輕的一吻,讓獨自在綠島單飛的我,如愿了。
靈魂,再次充滿以勇氣。

去去幾千里,惟不言別離。

伙伴們,珍重!

向東
8Dec,2007

a link.王力宏:對湯唯有愛情感覺

a link. 關于海南島與大陸考古發現(CHANGE)

中國考古證實:四十萬年前海南島與大陸相連
中新社海口十二月六日電 據《海南日報》報導,海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五日透露,考古證實四十萬年前海南島與大陸相連,熊貓、巨猿等通過陸橋進入海南。
報導稱,去年六月在昌江黎族自治縣七叉鎮信沖洞和紅林三隊採石場發現的動物化石,今年十一月經中國地震局地質研究所地震動力學國家重點實驗室電子自旋共振(ESR)法測定,系距今四十萬年至六十萬年前的動物化石,由此證明海南島在四十萬年前與大陸相連。在該鎮燕窩嶺和混雅嶺發現兩個舊石器地點,證實為海南最早的人類生活遺跡,距今至少兩萬年。
  一九九五年,昌江七叉鎮村民在捕抓蝙蝠時就發現信沖洞化石地點,二00六年為配合昌化江大廣壩水利水電二期(灌區)工程建設,根據文物保護要求,海南省文物保護管理辦公室組織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人類研究所、昌江博物館,聯合發掘信沖洞化石地點,同時調查紅林三隊採石場,發現哺乳動物化石接近二十種,其中有海南省首次發現的巨猿、猩猩、熊貓化石。二00六年六月,這批化石標本由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李超榮帶回北京進行種屬鑒定和年代測定。
  據李超榮介紹,在信沖洞和紅林三隊採石場中沒有發現古人類化石,卻在相距不遠的燕窩嶺和混雅嶺兩個舊石器地點,發掘出土原始的石核、砍砸器、夾砂紅陶片,證明古人類在該地區生活的連續性,初步確定地質年代為更新世晚期,將海南人類活動史追溯至兩萬年前。據瞭解,這兩處舊石器地點,是在海南首次發現,同時也是中國最南端的兩處曠野遺址。此前發現的海南最早的人類活動遺址在三亞落筆洞,屬於舊石器和新石器交界時期,距今約一萬年。
  據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黃萬波介紹,海南島是在印支運動、燕山運動和喜馬拉雅運動的強烈作用下,大約五百萬年前形成基本框架。由於構造運動頻繁、海南島南部到雷州半島火山玄武岩噴發,堆積厚重的玄武岩層,地理環境逐步變遷。本次考古證明,在四十萬年前,海南島還與大陸相連,熊貓、巨猿等動物通過陸橋進入海南。
  至於瓊州海峽的陸橋是何時斷開,又是什麼原因導致陸橋消失,考古學界還無定論,有待於通過下一步的考古發掘出土的古生物化石、地層分析,做出合理推測。此外,原有物種是如何進化,以適應脫離大陸的生存環境,也是一個未知數。(完)

陳智德。黃幡故事探源。灣仔灣仔。

黃幡故事探源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6日
【明報專訊】昔時灣仔以皇后大道的洪聖廟前一帶為海岸線,洪聖廟即大王廟,因其得名的大王東西街一帶,在香港開埠以前已聚居眾多蒙受福祐的漁民。我對黃幡說,想聽聽浪的聲音。黃幡隨即就說,你要聽嗎?浪的聲音也就是勞苦的聲音。

十九世紀中葉英商顛地在灣仔海岸興建碼頭和貨倉,除了鴉片販賣,亦有經營茶葉貿易的船隊來往於汕頭和廈門,故而僱用從汕頭和廈門來港的潮汕籍華工,顛地在春園街一帶建造春園別墅,華工則聚居於大王東西街及船街附近,汕頭街和廈門街為洋行的西界及貨倉

這只是它早期的痕,保留了一點在街道名稱之中,二十世紀的灣仔再由填海及水兵的活動而一再改變形貌。那麼,黃幡是何時開始居於灣仔呢?他猶豫不答,說要帶我們到他昔日住處,只見整條街所有店舖俱已結束營業,閘門深鎖,居民遷出,白天也如同鬼域。低矮樓房窗戶全都緊閉,一格一格的框內,昔日防範風暴的膠貼卻猶在,一組一組畫交叉,好像不斷搖頭,否定外來者對它的觀察;但住在屋內的人望出窗外所見,還不是畫上交叉的世界?它象徵錯誤還是抹煞?還是一種自我否定?

不,這不是自我否定……黃幡有點激動,風吹過他開孔的身軀,預見了近乎自戕的對風的抵抗及其苦楚。風是一種暴力,但曾幾何時,黃幡與他的朋友可以在樓宇間並排而互通的天台間放風箏。黃幡居住之處,以前是一整條經營喜帖印刷業的街,這彷彿也是香港店舖一貫的生存模式,以同類為集結,我們有賣體育用品的花園街、賣電子零件的鴨寮街,批發時裝的長沙灣道、賣五金用具的新填地街、賣模型的廣華街、賣啤酒的蘭桂坊……集結皆非一日之事,它們由生活慢慢積累,由使用者共同創造,分享本身的共名及文化資源。

修頓裏的失敗小兒

為什麼黃幡熟知許多地方歷史?他建議我讀《歷史的覺醒》裏面的一章〈灣仔:尋求認同〉和《環頭環尾私檔案》中的〈灣仔:吾土、吾鄉、吾民〉,新近的事亦可參考《黃幡翻飛處》,但除此以外,還有黃幡自己的故事。黃幡的上一代來自中國內地,身逢戰亂之世,上一代實在沒法選擇,他們無奈地來到香港,不喜歡這地方,也從不感到安穩,就像四十年代黃谷柳《蝦球傳》中的小主角,來到灣仔找朋友,夜了卻不知可以睡在何處。他被別人欺負後,跑到當時為墟市的修頓球場:「這裏是一個奇異的世界:在這裏活躍的人是兒童、少年、壯丁、少女、少婦……難得看見一個老人。在這裏,飢餓的魔鬼跟隨每一個人,追逐人堆中的失敗者。」後來他走到海旁,再乘電車往筲箕灣,下車後,「經過一條像祖國內地縣城一個式樣的小街,兩旁有矮矮的店舖」,祖國形象的錯覺帶來一點慰藉,但他始終找不到要找的友人,更遭受驅趕,最後於一處海邊覓得一所空置更亭,在那裏過了一夜。
薇龍的眼淚。

沒有自己的空間、沒有歸屬、被驅趕、住在臨時居處、幻想回到祖國,這就是你們上一代的處境?但黃幡說,還有更差的,關於尊嚴、價值和身分的掙扎。他的說話讓我想起張愛玲《沉香屑:第一爐香》的末段:「後面又擁來一大幫水兵,都喝醉了,四面八方的亂擲花炮,瞥見了薇龍,不約而同的把她當做了目的物,那花炮像流星趕月似的飛過來。薇龍嚇得撒腿便跑,喬琪認準了他們的汽車,把她一拉拉到車前,推了進去,兩人開了車,就離開了灣仔……車過了灣仔,花炮拍啦拍啦炸裂的爆響漸漸低下去了,街頭的紅綠燈,一個趕一個,在車前的玻璃裏一溜就黯然滅去。汽車駛入一帶黑沉沉的街衢。喬琪沒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見,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把自由的那隻手摸出香煙夾子和打火機來,煙捲兒銜在嘴裏,點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凜冽的寒夜裏,他的嘴上彷彿開了一朵橙紅色的花。花立時謝了,又是寒冷與黑暗……」

走過熱鬧繁華的灣仔墟市,在新年的花炮與華燈之間,薇龍認清了自己只是被標認作消費品的獵物,喬琪的一點反抗和點燃自我的行動,亦很快成了徒然。上一代對香港的負面描述不是偶然,只要稍稍在官方以外的文獻去尋,就會讀到更多:侶倫《窮巷》、趙滋蕃《半下流社會》、劉以鬯《酒徒》、舒巷城《都市詩鈔》,一個一個沒有歸屬、被驅趕的、臨時的,以至失去尊嚴、被壓迫、標籤化、被矮化或工具化的故事。

歸屬和認同的過程何其漫長,上一代不願居港,度過悠長的互相爭吵、互相憎恨、冷漠與勞苦的生活,終於也落地生根。許多年後,他們的下一代卻為難得建立的歸屬和認同作抗爭,黃幡與街坊自發組織規劃方案,又在狹小的街道之間揚起黃幡,寫上抗爭標語,要把這裏發生的事告知所有人。直至挖土機開始動工清拆利東街唐樓建築群店舖,在十月初反清拆的燭光集會上,黃幡找來一個一個已離去的街坊,述說各人不願離去的故事。

那朵還是要凋謝的橙紅色的花。

什麼是自主,我們都深切理解,但什麼是土地?因土地,我們得到自主,但也因土地,我們失去了自主,它已由生活載體,變成一種弔詭的概念。集會至十時結束,我遙向黃幡說一聲再見,也不在乎他是否聽見,接就是我自己的故事。從集會所在的利東街尾往另一端走,仗微暗街燈,仍見眾多店舖已被掏空,只覺那挖空的部分,自己也有份。

笨重的挖土機甚至停在店舖內,它好像也挖得很倦,要好好休息,想不到它所破壞的店舖也收納了它。不遠處一位護衛員坐在街燈下,守衛工地的倦意使他變作喬琪,他點一根煙,嘴上開了一朵橙紅色的花,只吸啜一口,那朵花即時又凋謝了。我一步比一步更快地想離開這條街,想藏匿,想喝酒,不知那是不是早到的幻覺,在街口又看見翻飛的黃幡,但兩邊的繫繩已鬆脫,或是被解開了,眼看黃幡就要掉下來,它忽然變作一具風箏,可是線已斷,風箏原在手上,連繫悠長的歸屬和認同,線斷了,不知再被驅趕還是被標認作可定價的、可接近也可拋棄的消費品,線斷了,那麼就遠遠的飄落吧即使它所抵抗的風向,總朝向理念的反面。
[文/陳智德]

村上隆為了美

為了美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6日
【明報專訊】慶幸身處台北小巨蛋的「第一次」不是去聽周杰倫(雖然曾幾何時我也第一時間買他的最新大碟),因為一而再再而三,我真的覺得周董在歌曲創作和演繹方面沒有加倍用功沒有什麼突破,倒是他在電影方面多花了心思(除了《黃金甲》裏面的「矇豬眼」太子),總算是一個對自己整體形象建立很緊張很是自覺的藝人。

如果他有空,他今晚應該來小巨蛋這裏坐在台下取取經,因為台上即將出現的是一個以驚人的魄力和毅力,機關算盡的在國際上打出個人(國家)品牌的藝術家──來自日本的村上隆

如果說周杰倫其實走運,因為在台北街頭隨時隨地會碰上一千個比他長得高長得帥歌唱得好的,那就只能說時也命也。但如果說村上隆也只是僥倖,我倒不同意,因為十多年前從他剛出道開始蒐集他的作品(sorry,是作品的剪報資料),早已覺得這位在東京藝術大學念完博士,專門研究日本繪畫的傢伙非比尋常。倒霉的他一度窮到要在便利店後門向人家拿過期的便當來充飢,但也同時看穿了日本藝術界從創作到評論的保守因循固步自封,致令日本藝術家沒法在國際上真正站得住腳。

所以村上隆憤而赴美,要在人家的地頭看清楚當代藝術的規則把戲,要製造話題,要提出觀點,要討好大眾,要與商業真正結合。所以他從日本「御宅族」文化中看到日本當代精神狀態,創作出成人動漫立體造型的巨乳少女和射精男孩,又製造一批「超級平面」的十分「卡哇伊」的卡通造型,普天下能懂。他也成功地和LV合作,以櫻花monogram一包成名。坊間揶揄和攻擊他的所作所為不再是藝術家,對,他不只是藝術家。

「我希望為了『美』一直勞動下去,如果為了如此必須從製造土壤開始,那麼我樂於全身都被泥巴沾滿,為什麼?因為只有當站在美的面前,大家才都是平等的」,他平靜的說。[歐陽應霽]

12/05/2007

情與家(二)老是熱戀

K,
與MAYBOY,我們相識二十三年了。
如果從文學評論小組,派人邀請小女子加入算起,我們交手也有二十二年吧。如今,我們的婚姻進入了第十四個年頭,肥仔也已經十三了。

記得,有一次小女子口無遮攔,笑:嗬嗬,我們已經認識二十多年啦?真長。
MAYBOY笑看我:怎么?嫌長了?我可沒夠吶。
去年,母親生病在滬上,不知怎的,一天早起,MAYBOY笑著說:記得么,俺叫做KAO SIR,就是“高手”,我可是很有辦法的哦。說著,就來“抓人”。
小女子,真的就著了這“高手”的魔,任怎么也逃不出。一天比一天活得傻,還特樂意。“傻瓜”、“傻女”聽得樂顛顛兒。

今兒早,鬧鐘響了。
MAYBOY叫醒肥仔,送他去上學。小女子賴床,迷迷糊糊嘀咕著:我,想吃豆漿——油條——。
好像剛睡著,就聽見有人吆喝:熱乎的——熱乎的——豆漿和油條——!

一邊笑得肚子痛,一邊想起廿年前的某些個黃昏,彼人在南京大學南園北園之間,身披軍大衣,也是這樣吆喝:《揚子晚報》——,新出爐的《揚子晚報》——熱乎的——。小女子,遠遠看著偷樂。
不過,演戲的日子,就聽不見這吆喝聲了。在后臺,誰也不敢走近“高老頭”的,人家在入定呢。要演“壞男人”,不容易。

如今,律師大人有案子的日子,小女子也不敢在人家看卷宗的時候說:我想喝蟹——粥。
只有,輕輕地端上,他的,那杯茶。
如果,MAYBOY在網上斗地主,對不起,騷擾沒商量:什么是大地主啊?什么是縣太爺?!
呵呵。

婚後不再欣賞丈夫——男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5日
【明報專訊】「我實在不能再忍受與她一起了!」錦榮衝動地向輔導員說,他考慮與結婚5年多的妻子離婚。

「從前她說因為喜歡我性格堅毅,做事果斷自信才決定嫁給我。婚後,她卻經常提出意見,總要依她的方法做事。我也承認她的意見很多時是有效的,但她也要對我有信心才能解決問題嘛!她又要求我改變一些她不喜歡的習慣,總不像從前般欣賞我。在她眼中,我一定是個懦弱又沒有用的男人。」

其實錦榮的控訴,經常出現在很多有溝通障礙的夫婦裏。正因夫婦沒有認識「男女大不同」的溝通及情感表達模式,致使婚姻關係出現問題。

渴望女方信任讚賞

也許是天生或從社會教化而來,男士心底裏存在一個自我的英雄形象,在兩性關係裏,期望得到對方信任、仰慕、讚賞、接納和鼓勵,從而肯定自己,獲得更大的信心承擔責任,以及得到更大的勇氣改善自己。但當女伴在未被要求時提出意見,容易被男士視為對他不信任,懷疑其能力,當他要作決定時,自身及伴侶的意見互相傾執,出現混亂疑惑而失去信心。又當常被伴侶要求改變性格習慣,容易產生未被接納和欣賞的感覺。當男士的英雄形象未能如意表現,就只有剩下埋怨和挫敗,又或只能當個「狗熊」 了。

文﹕性治療師邱貴生博士
*****
婚後不再欣賞丈夫——女文章日期:2007年12月5日
【明報專訊】女人斯文、細緻,男人較粗獷、大刀闊斧,兩性相處,矛盾無休止。女人善於辭令,常批評男人,傷害了他的自尊和自我英雄形象。

兩性怎樣才能和諧地相處呢?首先,女人要學習從對方的角度看事物。對方提出意見,先欣賞和肯定其優點,然後才提出自己的見解,例如可以說﹕「這個方法是挺好的,既可以……又可以……(指出好處)不過有時會出乎我們意料之外……我們又可以怎樣應付呢?」這樣先讚賞,然後巧妙地打開討論之門,讓自己也有空間提出意見,使人心裏舒服和覺得被接納。兩人如能以尊重對方出發,坦誠地溝通,必能達到共識。

肯定優點 再提出意見


還有,男人很愛面子,如在大庭廣眾他已很堅定地表達了一個立場,作為他的另一半最好是支持他,不要當眾批評他。

最重要是莫過於天真,以為可以改造他,把他塑造成為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不接受他的諸多缺點就不應與他結婚或同居,選定了他就應包容。

最好能保持熱戀時的心態,多看見對方的優點,少批評他的缺點,學習和諧地相處,互相勉勵及扶持,慢慢才影響他改進,而自己也經常檢討,這才是兩性相處之道。
文﹕電台性教育節目主持 吳穎英醫生

情與家(一)一生珍藏

E,
謝謝姐妹的體貼與分享,我想,我在努力想通生活,想通情為何。
其實,唯有珍藏。
人生,好苦,好心疼。

難得的是,MAYBOY二十多年來,一直對小女子寵愛有加,如今更是溫存過二十歲,還有漸漸長成肥仔的體貼。我啊,是一個總被愛包圍著的人,被縱容壞了。

或許因為生性太感性了,一生情,載不動。有時想,只當,上天在賞賜我吧。

人到中年,這情上上下下牽掛更多。
看得平常了,也就好面對,好忍了。我想。
至少,女人,還可以隨時哭一場。

姐妹的情,通了心底,蘊藉得緊,誰也比不了。
謝謝了。恩,你那麼忙,還如此牽掛我……

保重!為我們可愛的家。

向東

婚戀劇遠離婚外戀成了一種現象
透視中國
江迅
電視連續劇《金婚》掀起收視熱潮

近來看了幾部中國大陸的婚戀電視劇,寫下幾段心得語絲:

──情如魚水是夫妻雙方最高的追求,但人們都容易犯一個錯誤,即總認為自己是水,而對方是魚。

──男人從不擔心他的未來,直到他找到一個妻子﹔女人常常擔心她的未來,直到她找到一個丈夫。

──男人長壽的秘訣:吃胃能消化的食物,娶自己能養活的女人。

──夫妻倆過日子要像一雙筷子:一是誰也離不開誰﹔二是什麼酸甜苦辣都能在一起嚐。

──最完美的產品在廣告裡,最完美的人在悼詞裡,最完美的愛情在小說裡,最完美的婚姻在夢境裡。

牽手一生

前不久欣賞了50集連續劇《金婚》,它沒有跌宕起伏的劇情,沒有眼花繚亂的視覺,看似平平淡淡的,卻以一張懷舊的感情牌,在中國大陸掀起一股收視熱潮,平均收視率達13%,單集收視率突破20%,成為熒屏熱點。北京電視台播出《金婚》時,僅特徵廣告收入就高達3000萬人民幣,還不算已有的正常廣告。

在大江南北都播得十分紅火的《金婚》定位編年體,1集1年,最初剪輯是68集,最後剪成50年50集,剪掉了18集戲。文麗與佟志是一對平凡夫妻,他倆的婚姻始於1956年,全劇一年又一年地講述了這對夫妻從年輕到年老,從相知到相愛,從熱戀到婚姻中的柴米油鹽鍋碗瓢盆,以及為人父母直至祖父母的50年坎坷婚姻路。

年輕時,他倆是一對歡喜冤家,從衣食住行到子女教育到婆媳關係到性關係,處處矛盾,常為小事鬧得天翻地覆,爭吵過後又總是合好如初。中年時,他倆的婚姻步入疲憊期,夫妻溝通越來越少,陷入更危險的冷戰之中。佟志在事業與情感雙重失落下精神出軌,對年輕女同事動了真情。文麗得知後在悲痛震怒之後變得成熟,忍辱負重,照顧重病的婆婆,教育四個兒女。佟志徘徊在在情感與責任之間,面對激情誘惑,最終還是選擇了家庭,選擇了親情。老年時,他倆步入婚姻鞏固期,文麗身患重症在生死在線徘徊,三個女兒感情婚姻都不順利,最愛的獨子竟英年早逝,是彼此關愛而相濡以沫,才度過人生最黑暗歲月,最終牽手走進金婚。

全劇在磕磕碰碰的爭吵聲中發展,看到最後,觀眾才舒了一口氣:這對冤家,吵了一輩子,越老越恩愛。50集絮絮叨叨說的是這對夫妻之間的小事,而觀眾就在這絮絮叨叨中,領略到婚姻中的真實情感和生活。在熒屏四處充斥婚外情、第三者題材的今天,《金婚》卻選擇了這樣一個共同生活了50年的夫妻為題材。試片時,有人說,誰還會看這樣落伍的電視劇?執導過轟動一時的《渴望》、《北京人在紐約》的導演鄭曉龍說:"其實婚外情、第三者畢竟還是少數現象,中國百姓多數喜歡夫妻白頭到老,只是影視劇中表現得比較少罷了。《金婚》之所以能火,正是因為表達了大多數人內心深處最質樸的渴望而已。"一對平凡的男女主人公,50年的情感糾葛中,讓人看到對一種情感價值觀的堅守。正是主創人員這份對生活的感悟和熱情,才感動了他們自己,也感動了熒屏前的萬千觀眾。

回歸家庭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金婚》之後,熱播的是以復婚為題材的《一生有你》,此劇意在透過幾代人的情感糾葛和人間大愛盡情地描寫人性之美。《一生有你》之後,上海電視劇頻道當下正在全國首播另一部婚戀劇,即22集連續劇《婚後五年》。此劇講述的是一個關於挽救婚姻危機的故事,婚姻生活雖有許多羈絆,但愛的行為方式卻萬萬不能走極端。據悉,《婚後五年》播出之後,緊接著將會是以閃婚為題材的連續劇《無法抗拒》。

2007年熒屏上組成了叫好又叫座的婚戀題材系列,最初有《新結婚時代》,接著有《雙面膠》、《為愛結婚》、《幸福在哪裡》、《女人心事》等,都表現了夫妻婚後的種種矛盾,讓觀眾心中一痛之後有所思考,最終喚起對美好生活的嚮往,與真愛的人長相□守。正如因主演眾多婚戀劇而被人們譽為熒屏"婚戀專家"的影視明星蔣雯麗所言:"現代人還是選擇回歸家庭,從《新結婚時代》到《金婚》都頗受觀眾喜愛,這反映的是中國人對親情的回歸。"

鳳凰於飛,和鳴鏘鏘。不過,之前的《牽手》、《讓愛作主》、《來來往往》等電視劇相繼出籠,一再引發是否美化"第三者"的爭議。接著,《中國式離婚》描述了夫妻間的三種背叛,心的背叛、身的背叛、身心的背叛,從而引發更大爭議。可以看到,一個時期來,婚戀劇正不斷撞擊人們的道德底線,攪亂了價值觀念,對百姓賴以生存的婚姻穩定構成威脅。難怪中國觀眾會那麼喜愛韓劇,觀眾畢竟還是嚮往美好情感,於是從韓劇中尋覓滿足。
結婚是人生大事,每個從婚姻中走過來的人都知道,會遇到很多問題。金婚50年,是一種理想,所有的人都希望,卻很不容易。跨越兩性之間的"性溝",兩個人要一起走過一個又一個坎。要婚姻保鮮,就需要兩性之間互相理解,互相寬容,相親相愛,天地皆春是一種美妙的境界。《金婚》結尾時有一個鏡頭,皚皚一片白雪,走到樹林裡,沒有一個腳印,佟志和文麗互相攙扶著走來,回頭一看,兩串腳印,兩個人扶著走才穩當,有時路滑,突然出現一種狀態。這也挺有意思,讓人覺得,夫妻能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也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a link.《南京大屠殺史料集》之《遇難同胞名錄》

一切苦難皆有名字
http://www.hi.chinanews.com.cn/hnnew/2007-12-05/98151.html
作為55卷本《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的重要組成部分,8卷本《遇難同胞名錄》12月3日在南京出版。該名錄一共收錄了13000余名南京大屠殺遇難者較為詳盡的個人資訊,包括姓名、性別、年齡、籍貫、住所、職業、被害時間、被害地點、被害方式、調查人、陳述人等。每位遇難者名單,均有史料或出處。(12月4日《現代快報》)

可以想見的是,由於年代久遠與社會動盪等多重原因,南京大屠殺遇難者的名單收錄工作是一項十分艱巨的任務,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項不可能徹底完成的任務。

銘記苦難是一種社會責任。當我們回想中國歷史上許多“出了名”的悲劇,往往只見事件,難見人名。人們習慣於對著過往的悲劇抒情,諸如“所有的不幸者啊,你的名字叫苦難。”然而,對於時代悲劇而言,僅有“集體受難”的粗略印象是遠遠不夠的,因為任何以群體受難標榜的苦難,無一不是由具體的個人來承受,正是他們的一次次受難構成了集體記憶的所有細節。

  社會如何記憶?顯然這需要對歷史材料與社會記憶的點滴梳理。然而,儘管中國歷史裏並不缺少苦難,但歷史記憶卻多是圍繞權力而不是圍繞社會展開。難怪梁啟超當年感慨,二十四史不過是二十四姓帝王的家譜。更糟糕的是,在極端的年代裏作為民間記憶重要一環的家譜甚至也被當作糟粕清除。就在前兩年,位於瀋陽的二戰文物“英美戰俘營原址”圍牆被拆,理由竟是該圍牆屬於“違章建築”。如此說辭,好像那座戰俘營是侵華日軍穿越時空隧道在今天的瀋陽建造的

  或許只有在此大背景下,我們才能更深切地體會到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名錄》特有的時代內涵。

苦難不是受難者的名字。我在歐洲讀書與旅行時曾經走訪過一些小村莊,最讓我吃驚的是在教堂之外我通常都會找到“一戰紀念碑”。碑上刻著一戰中當地所有死難者的名字,這些人無一例外地被稱為“孩子們”。在諾曼第有個叫奧拉都爾的小村,那裏同樣承載了法國二戰史上最為慘烈的記憶。1944年6月10日,納粹党衛軍用機槍和手榴彈集體屠殺了奧拉都爾600多位村民。戰後法國政府保留了該村原貌,只是將其改成一個小小的紀念館,裏面存放著遇難者的名字與照片。村口的牌子上分別用法文和英文寫著“記住”。

  法國作家都德曾在小說《最後一課》中借老師之口說:“亡了國當了奴隸的人民,只要牢牢記住自己的語言,就好像拿著一把打開監獄大門的鑰匙。”或許,我們也可以說,有苦難而沒有遭受苦難者的名字,同樣意味著我們的歷史記憶已經丟失過半。

  1946年西南聯大正式結束時,師生們在校址上豎立了“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紀念碑”,碑上面刻著聯大從軍學生的紀念碑文及834位從軍學生的名字。聯大從軍學生名單的完整性為我們講明一個簡單道理——為了避免後代人重複我們今日搜尋往日社會記憶的無望與艱苦,每代人都應做好自己份內的記憶課。

閱讀時光。《國破山河在》。(add)


國破山河在:從日本史料揭秘中國抗戰
http://www.hi.chinanews.com.cn/hnnew/2007-12-05/98150.html
作者:薩蘇
出版社:山東畫報出版社

高粱紅了——關於書名的一些話
(1)http://book.sina.com.cn 2007年07月02日 14:36
在《紅高粱》中,有三段提到了同一首歌。第一次,是任副官訓練余司令的鄉兵。

  玲子和我父親他們趴在牆頭上,看著任副官在空場上教唱革命歌曲。父親身矮,腳下塾了三塊土坯才能看到牆裏的情景。玲子把秀挺的下巴支在土牆上,緊盯著沐著朝霞的任副官。任副官教著隊伍唱:高粱紅了,高粱紅了,東洋鬼子來了,東洋鬼子來了。國破了,家亡了,同胞們快起來,拿起刀拿起槍,打鬼子保家鄉……

  第二次,是槍斃強姦民女玲子的軍需處長,余司令的叔叔余大牙時。

  余大牙面向臭水灣子,望著在他腳下的水汪汪裏,野生著一枝綠荷,一枝瘦小潔白的野荷花,又望著灣子對面光芒四射的高粱,吐口高唱:"高粱紅了,高粱紅了,東洋鬼子來了,東洋鬼子來了,國破了,家亡了……"

  餘大牙是強姦民女被槍斃的,但是,餘大牙當然不是英雄,他是個普通的中國人罷了,甚至是中國人中屬於“敗類”的那一部分。而作者是這樣寫的:“餘大牙畢竟是我們高密東北鄉的種,他犯了大罪,死有餘辜,但臨死前卻表現出了應有的英雄氣概,父親被他感動得腳底生熱,恨不得騰跳。”

  第三次,是余司令為叔出殯之後。

  父親發現余司令提著槍的手臂緩緩地舉起來,槍口追蹤著任副官的背影。送葬的人驚訝萬分,但無人敢吱聲。任副官全無知覺,昂首闊步,有條不紊,迎著齒輪般旋轉的太陽,向著村子走。父親看到手槍在余司令手裏抖了一下。父親幾乎沒有聽到這一聲槍響,它是那麼微弱,那麼遙遠。父親看到這粒子彈在低空悠閒地飛翔,貼著任副官烏黑的頭髮滑過去。任副官頭也不回,保持著均勻協調的步子繼續前行。父親聽到從任副官那兒,傳來嘬唇吹出的口哨聲,曲調十分熟悉,是 "高粱紅了,高粱紅了!"我父親熱淚盈了眶。

 
“國破山河在”語出杜甫的《春望》,語中充滿對國家殘破的悲憤,似乎沒有《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那樣激昂。中國的抗戰,更多的,是悲憤和犧牲,這是一場在絕望中的奮起抵抗。我們不喜歡戰爭,但強盜闖進了我們的家園,我們只有拿起槍來戰鬥。

  用“國破山河在”作為本書的書名,我的思路來自《血染的風采》一歌中的唱詞:“也許我長眠再不能醒來,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脈”,這本書,我的本意在於紀念在抗戰中奮起抵抗,寧死不屈的中國軍民,“山河”的含義,是在國破家亡的時代,這些不屈的中國軍民,用自己的身軀融入了中國的山河,所以中國的山,中國的河,都被賦予了不屈的靈魂。敵強我弱,你可以打敗我的政府,佔領我的城市,但是,不肯屈服的中國人和亙古在此的山河是融為一體的,你永遠無法征服。

  我以為,抗戰中國的力量,不在槍炮,而在精神,而這種精神,來自于中國的山河,一如為了這種精神死難的普通的中國人,最終又長眠于山河之間。起於塵土,歸於塵土。

  再引申一點,抗戰中的中國之所以不可征服,或許正是因為當時這片土地的主人之為中國人的原因。中國人的性格善於忍耐,後發制人,但骨子裏的高傲和堅韌,又使他們能夠在別人早已會屈服的情況下頑強地堅持下來。

  大刃無鋒,我以為是中國人的國魂。

  在曾經的文章中,我將海外的中國人比作野草,曾有朋友感到憤怒,責問我中國人為什麼是野草,你是不是要侮辱中國人?中國人應該是喬木,是青松!

  其實,我們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野草,是一種貌似低微,但生命力極強的植物,你可以輕易地拔起一棵野草,斬斷它,蹂躪它,但是,一旦放手,它又會在最貧瘠的土地上生根發芽。哪怕是烈火,也無法征服這種看似柔弱的植物。一棵野草毫不起眼,但當你站在呼倫貝爾的高原上放眼望去,那一棵棵野草聯成的覆蓋天地之間草原,其雄偉和壯觀,只有讓你感到自己的渺小。
一如南苑之戰中那些沒有留下姓名,卻在十個換一個的白刃戰中猛撲上去的學生兵。

  一如扛著一個小小的手提箱就背井離鄉走向天涯,最終卻形成了世界各大公司技術部門中不可或缺的“中國軍團”的中國工程師們。

  一如今天吃著最便宜的盒飯,幹著最艱苦的勞作,還要寄錢回家的民工們。

  你說民工和工程師們是為了自己的家,可不是為了這個國。國家國家,中國人的觀念中,國和家的關係是緊緊相連的,都蘊含著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和期待,一個個中國人的家,就構成了這個被叫做“中國”的國。  

高粱紅了,高粱紅了,東洋鬼子來了,東洋鬼子來了,國破了,家亡了……1937年,一個一個普通的中國人,放下手中的鋤頭,鉛筆,用最簡陋的武器,迎著意圖滅亡自己家國的侵略軍,沉默,但是義無反顧地站在了自己家園的前面。

  中國人在抵抗,在黃河兩岸,在大江南北,在大山之巔,在大河之間,中國的山河,就是這樣不可征服,一直堅持到了日本投降的那一天。他們就像野草,即便兇殘的敵人是烈火。

  國破,山河在。


  寫完看看,有點兒悲了,其實中國人的性格並不是這樣灰色,也許是對於先人的感懷,使這篇文字帶了太多的悲情,那麼,我就在文章的最後,放一段中國遠征軍血戰異域時高唱的戰歌吧,雖在艱難時刻,猶顯大國氣概。

  君不見 漢終軍 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 班定遠 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 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 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 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 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 淨胡塵 誓掃倭奴不顧身

  忍情輕斷思家念 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 大旗招展日無光

  氣吹太白入昂月 力挽長矢射天狼

  採石一載複金陵 冀魯吉黑次第平

  破波樓船出遼海 蔽天鐵鳥撲東京

  一夜搗碎倭奴穴 太平洋水盡赤色

  富士山頭揚漢旗 櫻花樹下醉胡妾

  歸來夾道萬人看 朵朵鮮花擲馬前

  門楣生輝笑白髮 閭裏歡騰驕紅顏

  國史明標第一功 中華從此號長雄

  尚留餘威懲不義 要使環球人類同沐大漢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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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劍雄
http://book.sina.com.cn 2007年07月02日 14:36

  我出生於1945年12月,抗日戰爭已經勝利結束了幾個月。但在我有記憶開始,上一輩人有關“東洋鬼子”、“矮東洋”、“東洋烏龜”的回憶就不絕於耳,日本兵如何燒鎮上的房子,如何強暴“花姑娘”,“逃難”的日子如何艱難,當“良民”如何受屈辱,都在我幼小的心靈留下深深的烙印。鎮上不止一處“火燒白場”(被火焚毀的房屋廢墟)有的依然荒廢,有的已成為我們遊戲的場所,有的已被新建的房屋覆蓋,但老人們都能一一指認,哪一處是“長毛”(太平天國部隊)燒的,哪一處是日本兵燒的。

  有關抗日戰爭的課文、歌曲、小說、戲劇、電影伴隨著我們這一代人成長,平型關大捷、百團大戰、奇襲陽明堡、狼牙山五壯士、白求恩,《松花江上》、《保衛黃河》、《遊擊隊員之歌》、《太行山上》、《延安頌》、《抗大校歌》,《雞毛信》、《小兵張嘎》、《鐵道遊擊隊》、《平原遊擊隊》、《敵後武工隊》、《烈火金鋼》、《野火春風斗古城》、《地道戰》、《紅燈記》、《沙家浜》,持續不斷地加深著中國共產黨、八路軍、新四軍、革命群眾的英雄形象和日本侵略者、漢奸、偽軍、賣國賊和國民黨反動派的醜惡面目。

  記得1957年我剛隨父母遷居上海,“日本商品展覽會”在上海舉辦,這是戰後第一次在上海升起日本國旗。據說,要不是政府防範在前,肯定會有愛國青年將它扯下。但另一種聲音也逐漸增強——要把日本軍國主義與日本人民區別開來:日本人民反對戰爭,他們也是戰爭的受害者,願意與中國友好,現在正在與美帝國主義及日本反動派作鬥爭,所以我們應該支持日本人民的反美愛國鬥爭。每年的廣島、長崎原子彈爆炸紀念和日本禁止原子彈、氫彈的活動,中國都會派代表團參加,特別是對“日本人民反對‘日美安保條約’鬥爭”的支持更有集會、遊行等多種方式。1960年夏我在上海參加高中入學考試,作文的試題就是《給日本朋友的一封信》。

  文化大革命期間,“反修”的口號越叫越響,“蘇修”(蘇聯修正主義)成為頭號敵人,對日本人民的支持又增加了“收回北方四島”。為了揭露日本軍國主義復活,在國家幹部範圍內放映日本“反動影片”《啊海軍》、《山本五十六》、《日本海大海戰》。中學教師算是幹部,也屬觀看範圍。其中一次我正帶學生在農村勞動,接到通知專程趕回上海看半夜一場。儘管是帶著批判的眼光,對第一次看到正面顯示的日本軍容還是十分震驚。

  改革開放以來,抗日戰爭的歷史事實得到更全面的發表用更實事求是的評價。我也從中學教師成為歷史專業的研究生,又成為歷史地理專業的研究人員,因而有更多機會瞭解歷史真相,進行專題研究,參加史跡考察。滇西抗戰五十周年時,我去雲南保山參加學術討論會,會後又考察了松山、龍陵、騰沖等戰場遺址。當最後來到國殤墓園,面對數千為國獻身的英魂時,我不能不感到慚愧和遺憾——為什麼烈士們身後寂寞了那麼長的時間?近年來,我讀到的史料更多,對抗戰的瞭解也更全面。但我深知,我所知還只是某些片斷,就是中國方面的記載也瞭解不多,何況還有日本方面及其他國家的史料?像南京大屠殺的一部分證據,就是德國、美國、英國等外國經歷者的記錄。

  1997年我在日本京都的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當客座研究員,發現圖書館中有不少戰時的電影資料錄影。其中一部分是由“滿映”(偽滿洲國“滿洲映畫株式會社”)拍攝的新聞短片,我全部看了一遍,這才知道我從小就開始看的“新聞簡報”原來是從“滿映”學來的。這些新聞片自然都是為日本侵略中國張目的,是為了宣傳的目的而製造的。但多少也顯示了一些事實,如日軍進攻上海時曾在愛國女中遭到中國軍隊的激烈抵抗,佔領該校後,分別為“皇軍”和“國軍”陣亡者設了靈位,影片中出現了日本軍人同時向兩個靈位獻花致敬的畫面。東北的民眾在日本和偽滿的驅使下,加緊採煤,連婦女也在工廠參與裝配飛機。漢奸政權組織市民,在上海外白渡橋手持小旗夾道歡迎日本軍隊。溥儀訪日時表面受到隆重歡迎,而汪精衛的屍體用專機運回南京時一派冷清。

在日本的圖書館中還有大量相關史料,可惜因為我專業研究以外的時間太少,讀日文的速度又太慢,無法涉獵。要是我以抗戰史或近代中日關係為研究方向的話,日本方面的史料肯定與中國方面的史料具有同樣重要的地位。在與日本學者交流時,我發現,除了文化背景方面的差異外,依據的證據不同,也是造成雙方分歧的主要原因。但對方提出的相反證據,我往往聞所未聞,在以往接觸到的中國學者的論著中從未提及。2004年我在臺灣暨南國際大學講學期間去霧社參觀,因為早就知道“霧社事件”或“霧社暴動”。回校後,與在該校任教的濱島敦俊教授談起,他卻列舉一些我從未聽說過的事,提出了相反的理由。如果只是對同一事實的不同理解或不同觀念,我們完全可以繼續討論,或者求同存異。但在沒有弄清事實的真相前,原則性的是非標準是毫無意義的。

  所以,當我讀到薩蘇先生的書稿時,立即決定要向讀者推薦,因為此書有利於我們更全面地瞭解抗日戰爭的歷史。寫這本書,薩蘇先生可謂得天獨厚——他的家庭和社會背景使他有機會接觸到或聽到抗戰留下的人物或事件,不少是不見於正史記載的。他供職於一家美國公司,卻長期派駐日本,有機會深入瞭解日本,並收集他感興趣的資料。從已經收錄入書稿的內容看就相當廣泛,包括當時的公開報導、內部報告、通訊、回憶、談話、照片、地圖、書影,據說其中不少是首次在中國發表,至少我是第一次見到。但我們能讀到這些文字,還得感謝他對資料的嚴格選擇和客觀分析。儘管他沒有受過歷史學的專業訓練,但在尊重事實,實事求是方面並不亞於歷史學者。

  或許有人會擔心,多用日本方面的史料會使讀者誤解抗戰歷史,或者會在客觀上減輕日本的侵略罪行。其實恰恰相反,事實越充分,結論越明確。雙方的史料放在一起,即使相互矛盾,也比各說各的要強,在此基礎上得出的結論才經得起歷史的檢驗,對雙方都有說服力。例如,對戰爭中雙方的傷亡人數,作者既介紹了日方公開報導中的吹噓,也公佈了日本內部報導中承認的數位。又如,從日本方面的史料看,八路軍的確曾擊落一架日本偵察機,但迄今為止中國方面未見任何記載,顯然當初就被忽略了。要不是作者的發掘,中國抗戰史就缺少了這光輝的一頁。

  薩蘇先生的文章也很有吸引力,語言亦莊亦諧,舉重若輕。某些段落在專業人士看來或許稍顯誇張,但作為普及性讀物也無傷大雅。

  我與薩蘇先生素不相識,讀到編輯發來的書稿才首次得知其人其文。因希望與更多讀者分享,我樂意寫下這些話作一介紹。未知薩蘇先生以為然否?

  葛劍雄,2007年5月3日

  (葛劍雄,復旦大學圖書館館長、歷史地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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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抱歉的日本人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5日
【明報專訊】有一位姓弓的中國人在替美國企業做事,公餘不忘愛國,蒐集了許多日本資料,努力從日本人的角度去看戰爭傷痕。

他寫的書叫做《國破山河在》,書名有點老套,副標題倒是明確的,叫做「從日本史料揭秘中國抗戰」,日本鬼子雖是戰爭輸家,但即使是輸家,亦應有發言權,知己知彼,更能有助中國人防範歷史重演。

這本書翻譯了一些小故事,都是從日本人的角度憶述,其中一個有趣得像馮小剛的早期喜劇。

話說有一個名叫谷田的日本鬼子中彈受傷,倒進河裏,失去知覺,但大難不死,被兩個中國軍隊的便衣偵察員打撈救起。日本人向來有武士道精神,在戰場上打輸了,寧願自殺也不投降,但一旦被俘,基於「既然做不了完美的士兵,便應做個完美的俘虜」的服從信念,立即變得非常乖順,不會再輕易反抗;就是這樣,受過漢語訓練的谷田坐在偵察員的艇上,跟隨他們返回陣地,一路上有說有笑,竟然親切得有點似朋友了。

然而無巧不成書,小艇在回程時遇見一隊友軍,對方見艇上有日本人跟偵察員談笑甚殷,認為他們必是漢奸,乃拔槍威脅,要把他們射殺,手無寸鐵的偵察員被嚇個魂飛魄散。

幸好,經過千般解釋,友軍終於相信了他們是忠黨愛國的自己友,予以放行,但堅持要把谷田扣押帶回己營,假說是由自己親手抓到的俘虜,好向上級領功。

這可把偵察員氣死了,其中一人指谷田的鼻子道:「你這小子,你說,是誰抓你的?你小子要講良心﹗」

谷田望他們一眼,又看看對方手裏的長槍,人在屋簷下,只好大細超,於是,向偵察員深深鞠躬,然後低頭說:「對不起了,不是的,我不是你們抓的……」

偵察員氣得渾身發抖,轉身離去,邊行邊。

數十年後,谷田熬過了戰爭裏的血腥,午夜夢迴,仍對當年的「背叛」深感愧疚,忍不住執筆把回憶寫成文章,刊發於報紙。(關關:其實,偵察員未必不明了處境啊。唱雙黃,才得以脫險。誰敢擔保,“自家人”手中搶就長眼睛呢?冷,或許是更熱。唉,時間,會原諒一切,甚至不需要一笑泯恩仇吧。)

文章裏,谷田的結論是:如果有幸再遇該兩位偵察員,我仍想再向他們鞠躬,並再說一聲,對不起了,兩位老兄。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馬國明。灣仔市集。人文價值。

灣仔市集 智慧留痕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5日

【明報專訊】特首曾蔭權的施政報告提出多項保育計劃,連鮮為人知的馬灣私塾——芳園書院也在計劃內,但偏偏不見灣仔太原街、交加街一帶的市集被納入計劃內。早在十多年前,香港大學的榮休教授亞巴斯(Ackbar Abbas)已指出,香港的保育工作偏重於一些屬於另一個年代、另一個地方的建築物。施政報告中列舉的各項保育計劃基本上沿用十多年前的思維,對於保留灣仔喜帖街、保衛天星和皇后碼頭、保留灣仔市集等發自當地居民和香港年輕一代的呼聲則置若罔聞,隻字不提。有關天星和皇后碼頭的討論雖仍算不上深入,但總算已經在社會廣泛討論過。喜帖街的情則曾分別被多份報章用上全版篇幅報道,相信不會有人感到陌生。相比之下,保留灣仔市集的呼聲則較微弱,但一如保衛天星和皇后碼頭的運動,由一群不到30歲的年輕人發起和奮勇地推展,一群年輕人已組織了灣仔市集的關注組,要求政府保留灣仔市集。
所謂市集,其實是任何一個城市的原始面貌。社會學家Manuel Castells認為城市原是那些不用親身在田裏耕種的人的居住形式。說得淺白一點,城市是一群不事生產的有閒階級聚居的地方。既然不事生產,一切起居飲食的必需品都要倚賴他人供應,市集亦因而必定伴隨每個城市的出現而形成。世界上不少城市都擁有一些歷史悠久的市集,這些市集除了年歲長,還盛載當地人日常起居飲食習慣的實物紀錄。除此以外,市集更是人與人之間討價還價和互相切磋交流的場所。因此市集往往集中表現了一個地方以至整個城市的風土人情。

由於香港的營商環境側重大企業、大財團的利益,罔顧小商販對社會的貢獻,再加上政府由殖民年代起已採取趕盡殺絕的方式對待小販,市集早已無法形成,就連市政局年代興建的街市亦往往無人問津而被迫丟空。數年前當壟斷香港零售市場的兩大集團決定在旗下的超級市場售賣豬肉和魚類等鮮活食品後,街市被超級市場淘汰的預測甚囂塵上。

側重大財團 漠視小商販

市集或街市的運作方式和超級市場截然不同,後者基本上只是一部售賣機器,到超級市場購物的人只需從貨架上挑選合意的貨物,再到收銀機付款便完成購物。過程中一言不發,不能討價還價,更談不上與人切磋交流。

有一種意見認為超級市場提供一個清潔舒適的購物環境,街市被超級市場淘汰是社會進步、汰弱留強的必然現象。這種意見完全漠視小商販的獨特角色,表面看超級市場由環境設計到貨品擺設都比街市優勝,但細心觀察不難發現超級市場經常會有一些過期的食品和一些已腐爛的水果擺在貨架上。這種情形絕少出現在街市的攤檔,售賣水果的商販會事先挑出一些熟透的水果,以較廉宜的價錢出售,不會白白讓水果腐爛。小商販們不比超級市場的受薪工人,全屬自僱人士,當中更會有從事一種固定的行業數十載之久。一個賣水果數十載的小販就如莊子筆下的庖丁那樣,對不同水果認識透徹,只需輕輕一拍或一彈,便已能為顧客挑出一個符合他/她們要求的水果。這樣的小販早已掌握了附近三數條街的顧客要求,專誠為這批顧客購入合適的水果,供他/她們享用。這樣的小販不似超級市場那只做買賣,更負起建立社區關係的責任。由於人們缺乏認識,超級市場淘汰街市可能已不可逆轉,但不是什麼社會進步。

沒有街市、沒有市集,只有超級市場的社會是一個冰冷的社會,超級市場壓根兒是一部超級售賣機器,人的因素根本不重要。市集裏小商販的世界則是依靠小商販個人才能運作的世界。

發揮生活智慧所在

如果要知道小商販的世界是怎樣運作的,可以趁近日天朗氣清的日子到灣仔交加街的攤檔走一趟。趁天朗氣清的日子,賣乾貨的小商販們將冬菇之類的乾貨放在一隻大又淺的竹筲箕上,然後放在太陽曬得到的地方。曬乾一些可能受潮的貨物,此舉不但延長貨物的出售日期,說不定藉天然生曬的程序,提高貨物的品質,為貨物增值。這一切完全依賴小商販們不怕辛勞,將出售的貨物當作自己的子侄般看待,照顧周到。市集因而不單是一處人們做買賣的地方,更是一處讓小商販等勞苦大眾發揮他們見機行事、就地取材、物盡其用、生活智慧的所在。香港的主流社會卻從來不曾珍惜勞苦大眾的點滴生活智慧,白白讓勞苦大眾在香港的土壤裏艱苦培育的點滴生活智慧消失。

到了今日,香港的街頭已愈來愈少見到小販的蹤影,但仍然可以在一些地方見到由食環署掛起的牌匾。

牌匾寫﹕「光顧無牌小販,危害健康、損市容。」牌匾所寫的正好是香港主流社會的寫照,但這種態度是何等無稽和無謂。無牌小販有很多種,推一個由大圓桶改裝而成的焗爐的小販絕不會危害市民的健康,更不會損害香港的市容。這個小販賣的是一般人到郊外燒烤時都會預備的番薯,燒烤時把番薯放在燒烤爐底,讓掉下的灰燼慢慢把番薯焙烘好,但結果不是番薯還未熟透就是已燒焦。小販焙烘出來的番薯則不同,熟透了又未曾燒焦。番薯的卡路里頗高,不宜多吃,但剛從火爐焙烘出來的番薯絕對不會像酒店的自助餐間中出現細菌感染。如果要說危害市民的健康,到酒店吃自助餐,風險高得多呢!主流社會完全漠視小販的貢獻,才會容忍食環署將小販趕盡殺絕之餘,繼續把小販醜化甚至妖魔化。試想一個甘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焙烘番薯的小販,他的技術必定已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人們卻只消十元八塊就可能吃到全世界最好吃的烘番薯,是何等享受!
為昔日生活痕抗爭

至於市容,那個由人家丟棄而改裝成為火爐的大圓桶何其標致,像大集團的標誌,遠處望見便知道有烘番薯。其實只須妥善管理,小販只會令香港的城市風貌更為多采多姿。每個行業的小販都會為自己建立鮮明的形象,多年前,賣白糖糕的小販將白糖糕做在一個大而淺的竹筲箕背面,然後安放在經過特別安裝的單車的前端,小販則威風凜凜的站在單車的座椅旁。賣牛雜的不停地開合手上的剪刀,面前的一盤牛雜則不斷釋出牛雜的香氣。賣煎釀三寶的則將其車子改裝成集櫥窗、儲物、廚房三合一的精考設計。
香港的勞苦大眾奮力掙扎求存,自食其力,當中形成的生活智慧和機靈精巧的生活技藝由殖民時代到現在的特區政府,都被忽視甚至無情打壓。即使灣仔的市集亦只是保存了昔日點滴的生活痕,難得一群年輕人正奮力為這點滴的痕奔走抗爭。或許他/她們眼見昔日生活的痕在發展是硬道理的思維下,在偏重另一個年代、另一處地方的保育方針下,在一浪接一浪的市區重建下,已所餘無幾,必須盡最大的努挽回那些仍然倖存的事物,灣仔市集恰好是仍然倖存的事物。

[文/馬國明]

楊照被李希特本質的美感動

想樂﹕主觀中的客觀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5日
【明報專訊】一九六一年七月,傳奇鋼琴家李希特首度訪問英國,在倫敦開演奏會。在冷戰架構下,蘇聯與西方國家長期隔絕,五○年代後期,蘇聯派了吉利爾斯到西方巡迴,表達「善意」,吉利爾斯的技巧、力度和寬廣的曲目,震撼了西方音樂界,不過更震撼的是吉利爾斯面對各方讚美時,神秘的反應﹕「等你們聽到李希特再說吧!」

一九六○年,李希特終於到了紐約與巴黎,讓西方真正看到聽到他,一九六○年三月巴黎公演之後,原本預定就要馬上渡過英吉利海峽,到倫敦獻藝演出。不料就在演奏會開始賣票前幾個小時,李希特宣布因身體不適被醫生強制取消倫敦之行。

延遲了一年後,李希特再度安排的倫敦演奏會,一天之內就賣光所有門票。聽眾充滿期待地迎接李希特到來,而且美國、法國的樂評也預告了李希特的演出勢必精彩。

李希特在皇家慶典廳連彈了三場不同曲目的獨奏會,第一場彈海頓和普羅高菲夫,第二場蕭邦和德布西,第三場則是舒伯特和舒曼,三場跨越時代、樂派風格的獨奏會,買票進場的聽眾大多覺得值回票價。

然而倫敦主流媒體的反應,卻充滿了負面甚至尖刻的批評。《觀察家報》認為選擇普羅高菲夫是個不智的選擇,李希特的演奏無法說服聽眾普羅高菲夫夠格可以和海頓、蕭邦等人平起平坐。《衛報》直接說李希特的彈奏方式「老式,而且土裏土氣」。《每日電訊報》說他「神經質地用肌肉創造緊張」,又說他「孤僻禁忌,缺乏熱情」。還有《泰晤士報》指摘他的彈奏「完全沒有人文接觸,表現一種我們只能毫無感情地觀察的神秘超越性」。

這些專業樂評努力要說服聽眾,李希特其實沒那麼了不起。李希特不過是從落後蘇聯來的一個鄉巴佬鋼琴家,他不是沒有本事,但同時代和他一樣有本事的西方鋼琴家多的是。

飽受樂評轟炸之後,李希特休息五天後再度登場,和由孔德拉率指揮的倫敦愛樂演出。第一場演出德弗札克和蕭邦作品,第二天倫敦各家早報不約而同保持低調沉默,沒有太多報道和評論。第二場協奏音樂會,李希特一口氣演奏了李斯特第一號和第二號鋼琴協奏曲。終於,樂評家不能不表態了

應該說,樂評家不能不對李希特的音樂全面投降。《泰晤士報》開頭含蓄地說﹕「李斯特的作品從來不曾那麼不猥瑣過。」接稱讚﹕「李希特的智慧、想像與高貴,給了李斯特音樂從那些討厭詆譭他的人腳下,有了翻身機會。」《每日電訊報》則說﹕「聽這些音樂,我只能相信李斯特這些作品,根本就是特別以李希特為對象寫的!」

倫敦主流媒體不得不承認﹕李希特不是一般鋼琴家,同時代沒有什麼其他鋼琴家,可以和李希特相提並論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轉折?因為倫敦樂評家們,原本多麼看不慣大眾一窩蜂捧明星的狂熱!帶這樣的主觀情緒,他們就會在李希特的音樂會中聽到各種令人皺眉的缺點了。他們多麼樂於宣揚這些缺點!

可是標準主觀的音樂,到了一個層次上,卻有不容否認的客觀性。好音樂說服人必須面對自己的感動,無法說謊說假話。一旦誠實承認感動,那麼所有原本看來那麼強烈的外在因素干擾,就瞬間消退了

倫敦樂評人們幹嘛自打嘴巴前倨後恭?沒什麼別的,他們被李希特的音樂感動了,和音樂本質之美直接相遇,就再也沒辦法用外在的其他情緒來聽音樂說音樂了。

音樂看似主觀,也有很多人以主觀做藉口,摻雜外在情緒與因素來對音樂評頭論足。然而這種主觀其實只能在一定層次以下運作,在更高的地方,音樂的智慧、想像與高貴綜合之處,另有一種不容謊騙的客觀存在。[楊照 台灣作家.《新新聞》社長]

距離

距離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4日

【明報專訊】下午3時的渡輪上,乘客不多,幾乎一人霸佔一行,一個電玩青年湊近出口,坐到白髮婆婆旁邊,即時換來錯愕的目光,青年施施然換了個位置,大家相安無事。

成人小孩老人老外,都在沉默的共識下,保持有秩序的距離,陌生人的距離。

探戈的舞步中,有一種叫「close embrace」──面頰貼面頰,胸口靠胸口,女方把上半身依在男方的身上,然後由男方帶領,起舞。老師一直不鼓勵初學者在這兒進門,一來這種舞步的動作轉移全靠對方身體來支,雙方需要有一定的基礎默契與信任,才能跳出味道來;再者,這種零距離擁抱式的親密接觸,不是每個舞者也能接受。

空間到底是無形的,距離不夠所產生的壓力,也是無形的。所以老師教我這個初哥的探戈,叫「open embrace」。

在探戈的過程中,沒有言語甚至眼神溝通的餘地,男女走出舞池,是open還是close,就得看女方的左手,是落在男的肩膊上,還是頸項上。當然,也有獨愛close embrace的舞伴,一把就將你擁到懷裏,自顧自的舞啊跳啊……一曲終結,他多半不會再成為你的舞伴。

距離的遠近,其實不影響姿態的優美。近的纏綿,遠的撩人,最怕該近的時候拉得太遠,該遠的時候走得太近,牽強的舞步,雙方都沒趣。跳舞談情,愈走愈近,漸行漸遠,不過也是同一回事。(關關:這是一個“舞匠”,而非“舞者”的文章。其人,或許從未享受過“投入的舞”的快樂。懂舞者,不談“遠近”,而談“默契。帶著雜念上場者,“承接”不住舞魂,不該搭檔。)
[周瑮]

12/04/2007

李大同。日記改變歷史。

日記改變歷史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4日

【明報專訊】近日,廣州的《南方周末》詳盡報道了蔣介石日記開放兩年來大陸和台灣學者的研究觀感,竟驚人的一致,大陸學者楊天石說「可以改寫中國近代史」,而台灣史學家呂芳上先生雲「民國史應該重寫」。這說明了領袖人物的日記對國家歷史記錄的重要。
日記,人皆可以記之,在某種特定的視角下,均有歷史真實記錄的價值。大陸民曾經最熟悉的日記,當屬《雷鋒日記》,在1960年代,這個小兵的「日記」,竟一度成為「思想革命化」的標準讀本,成為教化億萬人民如何甘當「黨的螺絲釘」的《聖經》。如今,這已經成為笑談,然而即便是這樣的日記,如果研究中國1949年後的民俗史,仍有其特定的價值。

我很佩服蔣介石記日記的毅力,從1917年開始至1972年去世,凡55年,均用毛筆行書工整寫成。而蔣介石的一生,基本是在戰亂中度過,每天不知有多少事情讓他焦頭爛額,然而日記卻雷打不動,這確非常人可以做到。我想,這很可能出於一個大國領袖人物的歷史感,他充分了解一個決定國家命運的人的所思所想所為的記錄,不止屬於個人,更屬於國家,屬於歷史。蔣經國先生也繼承了其父的這個傳統,日記自1937年開始,至1980年病重不能執筆,也有四十幾年,日後公布,也將成為中國當代史的重要佐證。

相比國民黨的領袖人物,中共領袖卻始終保持神秘。已經去世多年的毛澤東,未聽說有記日記的習慣,相反,他不僅自己不記,還十分警惕別人記錄。當年中辦主任楊尚昆,怕遺失了主席的重要談話指示,曾私下安裝了錄音設備,被毛發現,雷霆大怒,所有設備和錄音資料一律拆除銷,楊也因「竊聽事件」倒了大黴。與毛同時代的中共領袖人物,如劉少奇、周恩來等,也未聽說有日記留下。周恩來去世後曾有報道,他使用的曆中的一頁,曾寫下「下午見主席」的日程安排,工作人員證實,當日下午周見毛,兩人單獨密談了兩三個小時。這是兩人之間最後的一次談話,事後誰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中共黨史就是這樣留下一段段讓人猜想不已的空白。我現在還能回憶起若干年前讀高文謙先生著《晚年周恩來》時感到的震動,僅僅周恩來手書的若干信件,就讓人萬分震驚了,以致徹底顛覆了周以往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為什中共的這些領袖人物不記日記,難道他們不知道這些日記的重要歷史價值嗎?當然不是。我猜想最重要的原因,是中共黨內頻繁和嚴酷的權力鬥爭,有太多見不得人的陰謀手段,如實記錄,無異於自己將自己推上歷史的被告席;這種權力鬥爭的殘酷,會將私人日記作為「反黨罪證」,誰會主動提供這種「罪證」呢?事實上,中共領袖人物,連回憶錄都鮮有人撰寫。不過,歷史具有呈現真相的本能,不管你是否願意面對

國民黨輸了江山,然而在直面歷史上,國民黨及其領袖人物,卻更勝一籌。

[李大同 《北京青年報》高級編輯]

莊澄是誰?

莊澄不像電影人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4日
【明報專訊】莊澄,是當時得令的寰亞電影公司的執行董事,人人稱呼他為「莊生」,包括老闆林建岳。這樣的稱呼,除了因為莊澄是電影公司的靈魂人物外,其實也是包含了別人對他的尊重——他是一位非常資深又謹慎的電影人。我接觸這個行業的日子短,但總覺得電影人比較大情大性,又或者說在娛樂圈工作的朋友,不論是藝人,導演,製片,編劇……都比較是屬於率性的一群,喜怒形於色,像莊澄這樣嚴肅和慎言的,其實不多。

莊澄話少,就算在管理層的會議上,他也沒有多餘的說話,一句就一句。有時候在一些飯局上,其他人大聲調笑,他也是自顧自地吃,偶爾才搭上一兩句。臉上架一副玳瑁色的圓形眼鏡,每次不是穿著黑色就是深色西裝。在一般人心目中,電影人或者說是做創作的,都有一個獨特的模樣,是所謂的stereotype ,譬如說是穿板仔褲,髮型突出等等,「超人」林超榮,長髮披肩的陳可辛,現在半長銀髮的陳嘉上,都是入型入格的電影人,但是莊澄就完全不一樣,二十年來,不論崗位如何轉變,編劇到製片到電影推廣,到今天的電影公司出品人暨執行董事,一套老西,一副金絲眼鏡,他的造型始終如一。

助教找不到他

「雖然我在這個圈子接近二十年,仍然覺得自己跟這個行業格格不入,有時候甚至覺得是尷尷尬尬。早幾年,陳嘉上在浸會大學教電影,請了幾位電影界的朋友跟學生們講課,那天陳嘉上跟我說到了大學門口,就會有助教來接我,但是我等了數十分鐘都等不到人來,我以為是那位助教遲到,後來才知道他一早看見我,只是他沒想到我是拍電影的。後來陳嘉上見我過了時間都未到,打電話給那位助教,說:你看看有沒有一個載金絲眼鏡,穿西裝的人在等?如果有,那人就是莊澄。」他說,到現在仍然有很多人以為他是教書先生。

電影圈其實是很窄的圈子,人事關係尤其來得重要,莊澄不愛跟人交際,年輕時也差點因為這個原因被老闆攆走。「我大學畢業就加入了電視台做撰稿員,我寫得最好的就是時裝,就算只是一件衫,我都有無限的聯想,天馬行空,當時電視台所有有關時裝的稿件都差不多由我一手包辦,」他笑笑說:「之後我轉去了電影公司當編劇,那時候公司有兩個編劇,一個是我,整天都不說一句話的;另一個知名度比我高,也很會交際應酬,公司後來要節流,兩個只能留一個,老闆要炒我,但是監製反對,他說我的創作比那個人多得多,於是他要我們兩人各寫一段戲,劇本上沒有名字,讓老闆自己選,結果老闆選了我寫的一段,我才留下來。」

那次沒有被「叮」走,莊澄之後由撰稿員晉升為創作主任,編劇到創作總監,九四年跟幾位拍檔創辦寰亞電影公司,在電影圈工作眨眼間已逾二十個年頭。

「我從小的性格都很靜,大學時期其他同學都愛嘻嘻哈哈走在一起,我就比較獨立,很少跟人家說話,又走堂,只是天天跑去做健身和練水,其他人都以為我是傻佬。」說到舊年時,他笑得更深。這位中大新亞書院師兄求學時是運動健將,再厲害點說,他是中大的游泳隊隊長,為校隊贏過不少比賽。「剛加入泳隊的時候,我又瘦又不夠氣,只有當後備的份兒,但我很不甘心,所以拼命的練習,那時候我不大上課,平日總是躲在新亞的健身房做健身,我曾經把健身用的鋼帶都拉斷了兩次。」

活躍都全在腦裏

莊澄愛靜但思想卻極之活躍,他本來是念化學的,他說在那個年代能念理科的都是成績較好的一群,家裏六兄弟姐妹,只有他能考入大學,家人本來都高興得不得了,本以為大學出來之後他可以找到一份安定的教書工作,以後的生活有保障,誰知他一年之後,轉到哲學系,因為他不喜在實驗室工作。

「我出身草根,家裏很窮,轉到哲學系時我哥哥很擔心我將來找不到工作,其實我也有擔心過,不過現在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我實在不喜歡每天把液體倒來倒去,哲學系讓我有很多機會思考,一個人有思考才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停了一停:「我長大的那個年代,大部分香港人都是赤貧家庭,舉一個例說,如果我們同學中間有一位有自己的房間,我們已經嘩嘩聲大叫,那個年代大部分家庭都七、八個人逼在一個小房子……因為窮,所以我們特別搏;因為沒有,所以特別希望擁有,所以不用腦也不成,但是這一代的年輕人物質都太豐富,他們一生下來就什麼都有,所以不用絞盡腦汁去爭取。不用思考慢慢也變成不會思考。」

電影是創意工業,創意就是要搞搞新意思;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的時候,香港電影界是發展最蓬勃的時候,但是近這幾年香港的電影界沉靜了很多很多,新意思愈來愈少,現在的電影公司都不缺資金,只欠劇本,莊澄說一星期他總收到幾個自薦劇本,但是能用的幾乎沒有,不是沒有市場觸角就是跟風得厲害。「寰亞也面對這個問題,現在也正手看看能如何解決。」

莊澄是創作出身,他說創造是一非常過癮的工作,創作人就等於是上帝,劇中人物的生死命運都由你掌握,布局由你話事,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玩?「例如《無間道》,原來的劇本已經相當豐富,兵有臥底做賊,賊又有臥底當兵;但如果他們各自都只是派一個人當臥底,如果這個人萬一被派去守水塘又或者被派去當交通警,那怎辦?那豈不是前功盡費?所以我建議加一幕,就是賊頭曾志偉跟一派準備當臥底的年輕人訓話的一幕,漁翁撤網,這就造就了後來的林家棟,讓日後的劇情轉折變化更大。」

莊澄創作過的劇本很多,譬如說:《沉底》,《都市煞星》,《新流星蝴蝶劍》等等;原來莊澄只是筆名,他原名莊冠男,以前因為怕利益衝突所以用筆名創作,久而久之人家都熟悉了莊澄,他也索性改用這個名字。

「你還有別的筆名嗎?」我問他。

「有好幾個……莊澄、亞忠呀……」莊冠男雙眼望天花版,始終數不出第三個,他笑笑,搖搖頭:「很久以前的事,真的忘記了。」

畢竟廿年了。

[文/張寶華]

龍口粉絲:共暖

龍老師,
真高興收到老師的信,謝謝,您那么忙。
我在港逗留了三天,今日凌晨回到海口,二日在古書展泡了四個小時,還約了文道在哪兒見,三日下午訪問了天地顏先生。
一次美好的書之旅,給靈魂充氣了。真好。

老師,能夠去親近自己喜歡的人和話題,已經很溫暖。您別客氣。
老師的這本書,以及您戰戰兢兢對待孩子成長的心,不僅僅教我感動。我和我的姐妹們,要從中汲取經驗和教訓,看看和孩子,尤其是男孩子的相處,會不會有更輕松的方式。是不是,更能"忍",忍看孩子的跌跌撞撞的成長與歷練。恩惠說,遇到一些孩子成長中的困擾,父親們,或許會選擇"不說"。這也給我啟發。
其實,那天,我的最后一個問題,很想您和安德烈都有各自的回答。
一旦"中央政府"執政方轉移的孩子的手中了,他們對父母以"孝順"或者"關心"的名義,也提出一些"界限",或者追蹤你的飲食起居了,父母會不會也如孩子當下這樣躲,或者"藏貓貓"?正如,當下孩子說父母不理解他們一樣,我們這一代正在進行著"孝順"的他人子女,又有多少能夠理解父母真正的內心渴求?因此,"孝順",或許會成為孩子懂事之后,母子關係間的另一把雙刃劍。我們,還是得"忍"。
老師,這個想法,不是空穴來風,是我與母親之間真實故事的感悟。她老人家因為逃避"孝順"子女的控制,在身體不允許的情況下,"私自"簽署"監護人"同意書,跑去上海開會,結果在浴室將頸椎摔骨折,差一點點……療病期間,我們子女也一直以希望她靜養為由,控制每日前來探視的人數和次數。如今回想,母親見到老朋友時的快樂,真不是我們這般孝順子女能夠準確理解和給予的。或許,我們的"孝順"給她老人家帶來煩惱。時空,并不是問題,您和林青霞,對父母從沒有放手過吧。
其實,這一切變化,離我們也并不遠,或許就在瞬息之間。安德烈不是開始建議您找男朋友了麼?呵呵。
我那天還想問安德烈、甚至馬先生一個問題,在正在成長、或者已經經歷過青春期的男子的眼中,母親,在男子的生命的中,到底是怎樣的位置呢?
在面店,看著安德烈溫順地看著母親的眼光,我覺得,他的眼里,母親只是一個會折騰的“大女孩”。其實,我們不是已經開始享受他們的保護了?別指望男孩子,對“大女孩”句句實話,肯哄哄我們已經不錯了。
母子大課,也是人生大課,總是叫考的人戰戰兢兢。是么?


二日的古書展,好看極了。和文道在那愉快的場合約見,看各自喜歡的古書,他喜歡哲學、歷史著述,我喜歡天圖、戲劇、花草,甚至《唐鏡大全》。男女有別,時時刻刻,嘿嘿。我很貪心,上下午在哪兒呆了約四個小時,把喜歡的書一一翻看、撫摸了。和那些十六、十七世紀的手寫本,有了那么一次肌膚相親,很幸福的感覺。

對于老師選擇的出版社天地圖書,我一直很仰慕,追蹤了也有一年半。昨天下午,和顏先生聊他們的人文圖書出版,在兩岸三地中政治縫隙與市場縫隙中,如何有立場和擔當地三十年一以貫之。

在香港,遇到這樣一群有擔當的知識分子,作為一個從窒息空間中爬出來呼吸的記者,我知道我有多么幸運。老師,得感謝您有這樣的書會的安排,使得我可以有機會,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中,磨礪面對人生的勇氣。

知道您開始閉關寫作新書了。不敢多打擾。覺得累了,想來我的島上走走,請提前告訴我,好安排老師尋找親人當年的足跡,也看看真實的海南:很可愛的活著的明朝古城,未有被摧毀的,存活于鄉間的傳統等。當然,大餐!大餐!

老師,我的肥仔今天拿了《親愛的安德烈》去:哇,安德烈蠻帥!我,學學手藝!
哼!嚇死我了。呵呵。

老師,您要保重!
向東

龍口粉絲。書會2。恩的溫暖小結。

親愛的老師及夥伴們:
香港是個奇怪的地方,很擠,很忙,但心很遠。

老師住的沙灣徑,很寬,面向大海。但鄰舍不相往來。

聯合早報 (新加坡) 火警—龍應台 (節錄) 30 Nov 2007
在這一棟二十二層高的大樓住了三年,沒有認識大樓里一個人。一層兩戶,共四十四戶人家。。。我的對門,一開門就會看見。可是三年了,不曾在門前撞見過人。

唯一常見的,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身材修長,總是穿著合身的絲質連衣裙,有點年輕女孩的感覺。我發現她不會講廣東話,開口竟然是我所熟悉的閩南語。於是進出大門時,我們會以閩南語招呼彼此。八十八歲的她,孤單地在庭前散步,腳步怯怯地,好像怕驚擾了別人。她從這一頭的相思樹走到那一頭的柚子樹 ,然後折回來,走到相思樹,又回頭走往柚子樹。上午九點我匆匆出門,看見她在相思樹下,黃昏時從大學回來,看見她在柚子樹下。她的眼睛,有點憂鬱,有點寂寞,可是帶著淡淡的衿持;黃昏遲遲的陽光照著她灰白的頭髮。

這種隔閡存在每個社會中;但8003的同學卻成了朋友和夥伴,是何等特殊的緣份。
台灣思沙龍辦了兩年,經歷過多場「驚心動魄」的活動;連結數不清互不關連的義工,大家做服務,後面信念如一。

年中完了一場重頭戲,老師這樣鼓勵大家:(節選)

學習做事的方法和待人接物的態度,學習團隊合作和領導統合,都還只是學習的一面而已,應台相信,更重要的是,同學們從這次活動裡,真正和他們的社會,和他們的大歷史,有了真實意義的銜接。 社會,是有溫度的;歷史,是有眼淚的。 一旦有了這種認識,我們的學生,將來走進社會就是一個不一樣的人。。 


那天,我們也有很多學生和父母。從他們安靜又積極的投入,和長長等候簽名的人龍,知道他們沒有白走一趟。我們的努力也沒有白費。。

沒有任何活動是完全的,我們當然還有很多改善空間,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在參與。

謝謝Lilian&Linda的統籌,Luke的Conference Call,Cara跑了多所學校,當天蹺課;Edmund的設計,音響&PPT全力協調,YY以服務作為生日禮物,Natlie剛回港就趕來遞牌子,子文的司儀。向東的出席。還有比我還緊張的同事朋友們,趕來做直播Panel的沒有吃中飯,完了會送同學們往麵店,來不及坐下又走了。攝影師們趕著去做其它事,還有中午才從內地趕過來,只為幫忙搬腳架的溫。。都是讀書會(2)留給大家的拼圖。

香港很冷也很溫暖。祝願老師「閉關」成功 ;更多空間備課寫書,待自己更好一些。

老師的文章和讀書會剪報附下。他日有緣再聚。

龍口粉絲:應台感謝

敬致親愛的8003伙伴:

12月1日,2007,拔萃男書院禮堂,1400人。

講台很高,我從來沒看過這麼高的講台。看下去,覺得人們很遠。

但是,人們坐得很密,人很多,而且,那天的人們很有感情。看那六分鐘影片時,大家就笑聲不斷(被笑的,是一直被安德烈「修理」的應台。)

子文的司儀愈做愈「有型」。

因為有恩惠& Co. 安排的轉播,最後排的人也不覺得遙遠,所以整個感覺,很「暖」。應台雖然「高高在上」,還是可以感覺到人們情緒的放鬆、舒適,和溫馨。1400人的場合,還覺得溫馨,是很難得的。

很多中學生。他們是最值得我們關愛的。

謝謝8003的伙伴們。人生有緣,應台深深珍惜。

應台

回家的暖(add)

K,
總是教人操心的小女子,今兒凌晨回到了我的綠島。返夢城之旅,太多的盛宴,只好倒敘了。

一路的書寫,手機、E。放在這了,紀念逝去的日子,好日子。
******
這是回島前與MAYBOY的一組短信:
小女子:醒了么?吃點兒。剛剛看了部《東京鐵塔——我的父親母親》,拍出了一個兒子的成長和媽的關係,哭得一塌糊涂。想,我將來會聽兒子話的,現在我要鼓勵他,不管他遇到什么情況。四點約了天地圖書總編輯采訪,去準備了。東東
小女子:(深圳機場)沒電了。在加油。
Mayboy:起飛前發個信息。
小女子:開始登機啦。今天太趕,沒吃晚飯,這會兒餓了。
Mayboy:回來吃吧。
小女子:我想喝蟹——粥!
Mayboy:還用說啊。
小女子::)
小女子:降了
Mayboy:還沒飛怎么就降了
小女子:恩?降了。11:05準時飛呵
Mayboy:你告訴我了嗎
小女子:(嚇怕地檢討中,怕其人真的急了)忘了。我以為買票時你知道的。沒說晚點呵。不急,我等著。
Mayboy:我急啊。上二樓。
小女子:別急啊。我上去等。
(乘電梯上二樓,一片漆黑,路燈照進大廳,有的士拉客者,一路纏著:“給三十塊,讓我再拉一個人。四十塊,我自己跟你一個人走。”真嚇人。小女子拉了紅箱,走到兩扇玻璃門之間,停靠墻邊,打開紅包,預備借著路燈,看會子書,等啊。“小妹啊,要車么?”嗯——?抬頭看,MAYBOY壞壞地笑著看我狼狽相!哼!“干嘛逗我?嚇死人了!以為你發火了吶。擔心你開車急……”彼人一把攬了過去:“傻女!”他啊,等了我好半天啦。我們開車,去瓊州大橋下,喝——蟹——粥!!)
******
這是,一段關于回家的冷暖的姐妹通訊。

這會兒,肥仔在喊:媽,洗澡水放好了,再不去,冷啦!!
他拿了《親愛的安德烈》去:哇,安德烈蠻帥!我,學學手藝!哼&%¥#(

親愛的關姐姐:
每次見到你都覺得很溫暖。
還在辦公室聽著你的聲音,下樓去買個雞翅給你,吉之島的,很好味道,但是拿上來,文青說你已經走了。
辦公室人多,我還沒來的及把從云南買的小禮物給你。你已回到另外一個島上了。

在云南的兩個禮拜,我的臉上和內心灑滿了陽光。打包回來,心里還有余溫。

祝姐姐好

*****

謝謝啊,聽你這樣說,那吉之島的雞翅,我已經吃到啦:"好好味":)
老友見面,真的很溫暖。
住在少玲的看海大宅,因為我"申請獲批",貪看電影過子夜,好心的她竟為我等門,感動得我只想喊"許媽媽"啦。
昨天小施說在等我一起去吃個晚飯,都怪我貪著與天地圖書顏總的訪談,把和大家難得的歡聚時間耽擱了,抱歉啊。
小黎也好讓我感動,那么重的書箱,他一路拖著奔跑,就怕我誤了班機。

妹妹,周六那天回港,一路心情寧靜極了,就覺得是回家,果然,果然,于我這命定飄泊的人言,情在哪兒,哪兒就有家。

凌晨,降落綠島,MAYBOY已在冷風中駕車候我,多好,去到哪里,都有回家的感覺,我被寵壞啦。我們,凌晨兩點,去河邊拍檔吃蟹粥!!呵呵。

今天,開電腦,哈哈,才出去四天,就有一長串朋友的字等著我,龍老師,也在其中吶。那么,網上,也有我的家。

下午,鄧生從港來電問候。都怪我時間太緊,沒有和伙伴們都見到面。如此,線上,也有心靈的家園。我說,看到你寫了很多好東東啊,還有溫柔的龍應臺吶。呵呵。約了,等著各自的關于香港的新書。

是啊,人生留痕,有情,友情,不冷,不孤單,才堅強。

這樣寫了,很幸福呢。

伊敏,你寫得真好,心里的陽光。

照片好看極了。我想放上BLOG給大家分享。行么?

永遠的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