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5/2007

閱讀時光。《國破山河在》。(add)


國破山河在:從日本史料揭秘中國抗戰
http://www.hi.chinanews.com.cn/hnnew/2007-12-05/98150.html
作者:薩蘇
出版社:山東畫報出版社

高粱紅了——關於書名的一些話
(1)http://book.sina.com.cn 2007年07月02日 14:36
在《紅高粱》中,有三段提到了同一首歌。第一次,是任副官訓練余司令的鄉兵。

  玲子和我父親他們趴在牆頭上,看著任副官在空場上教唱革命歌曲。父親身矮,腳下塾了三塊土坯才能看到牆裏的情景。玲子把秀挺的下巴支在土牆上,緊盯著沐著朝霞的任副官。任副官教著隊伍唱:高粱紅了,高粱紅了,東洋鬼子來了,東洋鬼子來了。國破了,家亡了,同胞們快起來,拿起刀拿起槍,打鬼子保家鄉……

  第二次,是槍斃強姦民女玲子的軍需處長,余司令的叔叔余大牙時。

  余大牙面向臭水灣子,望著在他腳下的水汪汪裏,野生著一枝綠荷,一枝瘦小潔白的野荷花,又望著灣子對面光芒四射的高粱,吐口高唱:"高粱紅了,高粱紅了,東洋鬼子來了,東洋鬼子來了,國破了,家亡了……"

  餘大牙是強姦民女被槍斃的,但是,餘大牙當然不是英雄,他是個普通的中國人罷了,甚至是中國人中屬於“敗類”的那一部分。而作者是這樣寫的:“餘大牙畢竟是我們高密東北鄉的種,他犯了大罪,死有餘辜,但臨死前卻表現出了應有的英雄氣概,父親被他感動得腳底生熱,恨不得騰跳。”

  第三次,是余司令為叔出殯之後。

  父親發現余司令提著槍的手臂緩緩地舉起來,槍口追蹤著任副官的背影。送葬的人驚訝萬分,但無人敢吱聲。任副官全無知覺,昂首闊步,有條不紊,迎著齒輪般旋轉的太陽,向著村子走。父親看到手槍在余司令手裏抖了一下。父親幾乎沒有聽到這一聲槍響,它是那麼微弱,那麼遙遠。父親看到這粒子彈在低空悠閒地飛翔,貼著任副官烏黑的頭髮滑過去。任副官頭也不回,保持著均勻協調的步子繼續前行。父親聽到從任副官那兒,傳來嘬唇吹出的口哨聲,曲調十分熟悉,是 "高粱紅了,高粱紅了!"我父親熱淚盈了眶。

 
“國破山河在”語出杜甫的《春望》,語中充滿對國家殘破的悲憤,似乎沒有《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那樣激昂。中國的抗戰,更多的,是悲憤和犧牲,這是一場在絕望中的奮起抵抗。我們不喜歡戰爭,但強盜闖進了我們的家園,我們只有拿起槍來戰鬥。

  用“國破山河在”作為本書的書名,我的思路來自《血染的風采》一歌中的唱詞:“也許我長眠再不能醒來,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脈”,這本書,我的本意在於紀念在抗戰中奮起抵抗,寧死不屈的中國軍民,“山河”的含義,是在國破家亡的時代,這些不屈的中國軍民,用自己的身軀融入了中國的山河,所以中國的山,中國的河,都被賦予了不屈的靈魂。敵強我弱,你可以打敗我的政府,佔領我的城市,但是,不肯屈服的中國人和亙古在此的山河是融為一體的,你永遠無法征服。

  我以為,抗戰中國的力量,不在槍炮,而在精神,而這種精神,來自于中國的山河,一如為了這種精神死難的普通的中國人,最終又長眠于山河之間。起於塵土,歸於塵土。

  再引申一點,抗戰中的中國之所以不可征服,或許正是因為當時這片土地的主人之為中國人的原因。中國人的性格善於忍耐,後發制人,但骨子裏的高傲和堅韌,又使他們能夠在別人早已會屈服的情況下頑強地堅持下來。

  大刃無鋒,我以為是中國人的國魂。

  在曾經的文章中,我將海外的中國人比作野草,曾有朋友感到憤怒,責問我中國人為什麼是野草,你是不是要侮辱中國人?中國人應該是喬木,是青松!

  其實,我們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野草,是一種貌似低微,但生命力極強的植物,你可以輕易地拔起一棵野草,斬斷它,蹂躪它,但是,一旦放手,它又會在最貧瘠的土地上生根發芽。哪怕是烈火,也無法征服這種看似柔弱的植物。一棵野草毫不起眼,但當你站在呼倫貝爾的高原上放眼望去,那一棵棵野草聯成的覆蓋天地之間草原,其雄偉和壯觀,只有讓你感到自己的渺小。
一如南苑之戰中那些沒有留下姓名,卻在十個換一個的白刃戰中猛撲上去的學生兵。

  一如扛著一個小小的手提箱就背井離鄉走向天涯,最終卻形成了世界各大公司技術部門中不可或缺的“中國軍團”的中國工程師們。

  一如今天吃著最便宜的盒飯,幹著最艱苦的勞作,還要寄錢回家的民工們。

  你說民工和工程師們是為了自己的家,可不是為了這個國。國家國家,中國人的觀念中,國和家的關係是緊緊相連的,都蘊含著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和期待,一個個中國人的家,就構成了這個被叫做“中國”的國。  

高粱紅了,高粱紅了,東洋鬼子來了,東洋鬼子來了,國破了,家亡了……1937年,一個一個普通的中國人,放下手中的鋤頭,鉛筆,用最簡陋的武器,迎著意圖滅亡自己家國的侵略軍,沉默,但是義無反顧地站在了自己家園的前面。

  中國人在抵抗,在黃河兩岸,在大江南北,在大山之巔,在大河之間,中國的山河,就是這樣不可征服,一直堅持到了日本投降的那一天。他們就像野草,即便兇殘的敵人是烈火。

  國破,山河在。


  寫完看看,有點兒悲了,其實中國人的性格並不是這樣灰色,也許是對於先人的感懷,使這篇文字帶了太多的悲情,那麼,我就在文章的最後,放一段中國遠征軍血戰異域時高唱的戰歌吧,雖在艱難時刻,猶顯大國氣概。

  君不見 漢終軍 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 班定遠 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 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 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 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 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 淨胡塵 誓掃倭奴不顧身

  忍情輕斷思家念 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 大旗招展日無光

  氣吹太白入昂月 力挽長矢射天狼

  採石一載複金陵 冀魯吉黑次第平

  破波樓船出遼海 蔽天鐵鳥撲東京

  一夜搗碎倭奴穴 太平洋水盡赤色

  富士山頭揚漢旗 櫻花樹下醉胡妾

  歸來夾道萬人看 朵朵鮮花擲馬前

  門楣生輝笑白髮 閭裏歡騰驕紅顏

  國史明標第一功 中華從此號長雄

  尚留餘威懲不義 要使環球人類同沐大漢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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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劍雄
http://book.sina.com.cn 2007年07月02日 14:36

  我出生於1945年12月,抗日戰爭已經勝利結束了幾個月。但在我有記憶開始,上一輩人有關“東洋鬼子”、“矮東洋”、“東洋烏龜”的回憶就不絕於耳,日本兵如何燒鎮上的房子,如何強暴“花姑娘”,“逃難”的日子如何艱難,當“良民”如何受屈辱,都在我幼小的心靈留下深深的烙印。鎮上不止一處“火燒白場”(被火焚毀的房屋廢墟)有的依然荒廢,有的已成為我們遊戲的場所,有的已被新建的房屋覆蓋,但老人們都能一一指認,哪一處是“長毛”(太平天國部隊)燒的,哪一處是日本兵燒的。

  有關抗日戰爭的課文、歌曲、小說、戲劇、電影伴隨著我們這一代人成長,平型關大捷、百團大戰、奇襲陽明堡、狼牙山五壯士、白求恩,《松花江上》、《保衛黃河》、《遊擊隊員之歌》、《太行山上》、《延安頌》、《抗大校歌》,《雞毛信》、《小兵張嘎》、《鐵道遊擊隊》、《平原遊擊隊》、《敵後武工隊》、《烈火金鋼》、《野火春風斗古城》、《地道戰》、《紅燈記》、《沙家浜》,持續不斷地加深著中國共產黨、八路軍、新四軍、革命群眾的英雄形象和日本侵略者、漢奸、偽軍、賣國賊和國民黨反動派的醜惡面目。

  記得1957年我剛隨父母遷居上海,“日本商品展覽會”在上海舉辦,這是戰後第一次在上海升起日本國旗。據說,要不是政府防範在前,肯定會有愛國青年將它扯下。但另一種聲音也逐漸增強——要把日本軍國主義與日本人民區別開來:日本人民反對戰爭,他們也是戰爭的受害者,願意與中國友好,現在正在與美帝國主義及日本反動派作鬥爭,所以我們應該支持日本人民的反美愛國鬥爭。每年的廣島、長崎原子彈爆炸紀念和日本禁止原子彈、氫彈的活動,中國都會派代表團參加,特別是對“日本人民反對‘日美安保條約’鬥爭”的支持更有集會、遊行等多種方式。1960年夏我在上海參加高中入學考試,作文的試題就是《給日本朋友的一封信》。

  文化大革命期間,“反修”的口號越叫越響,“蘇修”(蘇聯修正主義)成為頭號敵人,對日本人民的支持又增加了“收回北方四島”。為了揭露日本軍國主義復活,在國家幹部範圍內放映日本“反動影片”《啊海軍》、《山本五十六》、《日本海大海戰》。中學教師算是幹部,也屬觀看範圍。其中一次我正帶學生在農村勞動,接到通知專程趕回上海看半夜一場。儘管是帶著批判的眼光,對第一次看到正面顯示的日本軍容還是十分震驚。

  改革開放以來,抗日戰爭的歷史事實得到更全面的發表用更實事求是的評價。我也從中學教師成為歷史專業的研究生,又成為歷史地理專業的研究人員,因而有更多機會瞭解歷史真相,進行專題研究,參加史跡考察。滇西抗戰五十周年時,我去雲南保山參加學術討論會,會後又考察了松山、龍陵、騰沖等戰場遺址。當最後來到國殤墓園,面對數千為國獻身的英魂時,我不能不感到慚愧和遺憾——為什麼烈士們身後寂寞了那麼長的時間?近年來,我讀到的史料更多,對抗戰的瞭解也更全面。但我深知,我所知還只是某些片斷,就是中國方面的記載也瞭解不多,何況還有日本方面及其他國家的史料?像南京大屠殺的一部分證據,就是德國、美國、英國等外國經歷者的記錄。

  1997年我在日本京都的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當客座研究員,發現圖書館中有不少戰時的電影資料錄影。其中一部分是由“滿映”(偽滿洲國“滿洲映畫株式會社”)拍攝的新聞短片,我全部看了一遍,這才知道我從小就開始看的“新聞簡報”原來是從“滿映”學來的。這些新聞片自然都是為日本侵略中國張目的,是為了宣傳的目的而製造的。但多少也顯示了一些事實,如日軍進攻上海時曾在愛國女中遭到中國軍隊的激烈抵抗,佔領該校後,分別為“皇軍”和“國軍”陣亡者設了靈位,影片中出現了日本軍人同時向兩個靈位獻花致敬的畫面。東北的民眾在日本和偽滿的驅使下,加緊採煤,連婦女也在工廠參與裝配飛機。漢奸政權組織市民,在上海外白渡橋手持小旗夾道歡迎日本軍隊。溥儀訪日時表面受到隆重歡迎,而汪精衛的屍體用專機運回南京時一派冷清。

在日本的圖書館中還有大量相關史料,可惜因為我專業研究以外的時間太少,讀日文的速度又太慢,無法涉獵。要是我以抗戰史或近代中日關係為研究方向的話,日本方面的史料肯定與中國方面的史料具有同樣重要的地位。在與日本學者交流時,我發現,除了文化背景方面的差異外,依據的證據不同,也是造成雙方分歧的主要原因。但對方提出的相反證據,我往往聞所未聞,在以往接觸到的中國學者的論著中從未提及。2004年我在臺灣暨南國際大學講學期間去霧社參觀,因為早就知道“霧社事件”或“霧社暴動”。回校後,與在該校任教的濱島敦俊教授談起,他卻列舉一些我從未聽說過的事,提出了相反的理由。如果只是對同一事實的不同理解或不同觀念,我們完全可以繼續討論,或者求同存異。但在沒有弄清事實的真相前,原則性的是非標準是毫無意義的。

  所以,當我讀到薩蘇先生的書稿時,立即決定要向讀者推薦,因為此書有利於我們更全面地瞭解抗日戰爭的歷史。寫這本書,薩蘇先生可謂得天獨厚——他的家庭和社會背景使他有機會接觸到或聽到抗戰留下的人物或事件,不少是不見於正史記載的。他供職於一家美國公司,卻長期派駐日本,有機會深入瞭解日本,並收集他感興趣的資料。從已經收錄入書稿的內容看就相當廣泛,包括當時的公開報導、內部報告、通訊、回憶、談話、照片、地圖、書影,據說其中不少是首次在中國發表,至少我是第一次見到。但我們能讀到這些文字,還得感謝他對資料的嚴格選擇和客觀分析。儘管他沒有受過歷史學的專業訓練,但在尊重事實,實事求是方面並不亞於歷史學者。

  或許有人會擔心,多用日本方面的史料會使讀者誤解抗戰歷史,或者會在客觀上減輕日本的侵略罪行。其實恰恰相反,事實越充分,結論越明確。雙方的史料放在一起,即使相互矛盾,也比各說各的要強,在此基礎上得出的結論才經得起歷史的檢驗,對雙方都有說服力。例如,對戰爭中雙方的傷亡人數,作者既介紹了日方公開報導中的吹噓,也公佈了日本內部報導中承認的數位。又如,從日本方面的史料看,八路軍的確曾擊落一架日本偵察機,但迄今為止中國方面未見任何記載,顯然當初就被忽略了。要不是作者的發掘,中國抗戰史就缺少了這光輝的一頁。

  薩蘇先生的文章也很有吸引力,語言亦莊亦諧,舉重若輕。某些段落在專業人士看來或許稍顯誇張,但作為普及性讀物也無傷大雅。

  我與薩蘇先生素不相識,讀到編輯發來的書稿才首次得知其人其文。因希望與更多讀者分享,我樂意寫下這些話作一介紹。未知薩蘇先生以為然否?

  葛劍雄,2007年5月3日

  (葛劍雄,復旦大學圖書館館長、歷史地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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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抱歉的日本人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5日
【明報專訊】有一位姓弓的中國人在替美國企業做事,公餘不忘愛國,蒐集了許多日本資料,努力從日本人的角度去看戰爭傷痕。

他寫的書叫做《國破山河在》,書名有點老套,副標題倒是明確的,叫做「從日本史料揭秘中國抗戰」,日本鬼子雖是戰爭輸家,但即使是輸家,亦應有發言權,知己知彼,更能有助中國人防範歷史重演。

這本書翻譯了一些小故事,都是從日本人的角度憶述,其中一個有趣得像馮小剛的早期喜劇。

話說有一個名叫谷田的日本鬼子中彈受傷,倒進河裏,失去知覺,但大難不死,被兩個中國軍隊的便衣偵察員打撈救起。日本人向來有武士道精神,在戰場上打輸了,寧願自殺也不投降,但一旦被俘,基於「既然做不了完美的士兵,便應做個完美的俘虜」的服從信念,立即變得非常乖順,不會再輕易反抗;就是這樣,受過漢語訓練的谷田坐在偵察員的艇上,跟隨他們返回陣地,一路上有說有笑,竟然親切得有點似朋友了。

然而無巧不成書,小艇在回程時遇見一隊友軍,對方見艇上有日本人跟偵察員談笑甚殷,認為他們必是漢奸,乃拔槍威脅,要把他們射殺,手無寸鐵的偵察員被嚇個魂飛魄散。

幸好,經過千般解釋,友軍終於相信了他們是忠黨愛國的自己友,予以放行,但堅持要把谷田扣押帶回己營,假說是由自己親手抓到的俘虜,好向上級領功。

這可把偵察員氣死了,其中一人指谷田的鼻子道:「你這小子,你說,是誰抓你的?你小子要講良心﹗」

谷田望他們一眼,又看看對方手裏的長槍,人在屋簷下,只好大細超,於是,向偵察員深深鞠躬,然後低頭說:「對不起了,不是的,我不是你們抓的……」

偵察員氣得渾身發抖,轉身離去,邊行邊。

數十年後,谷田熬過了戰爭裏的血腥,午夜夢迴,仍對當年的「背叛」深感愧疚,忍不住執筆把回憶寫成文章,刊發於報紙。(關關:其實,偵察員未必不明了處境啊。唱雙黃,才得以脫險。誰敢擔保,“自家人”手中搶就長眼睛呢?冷,或許是更熱。唉,時間,會原諒一切,甚至不需要一笑泯恩仇吧。)

文章裏,谷田的結論是:如果有幸再遇該兩位偵察員,我仍想再向他們鞠躬,並再說一聲,對不起了,兩位老兄。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