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2009

A 的California日子

文友,

春節快到,很冷、很冷,到處都有大減價,吃了好多,在打臨時工,還可以,可這兒真的好多人被裁員了,就算有積蓄的也大縮,中國人、韓國人食客本來出了名「豪」的,都少見了,平時昇平的食肆都冷清清的,生意淡了,大家臉上好像很輕鬆似的,心裡卻怕都在愁,比起在香港時鬧金融風暴、SARS時,怕還要糟。
臨時工是無保險的窮人來看病、申請救濟、糧食卷、找工作的地方,人品複雜,我一不小心,連手提電話都給偷了,我只是幫忙寫報告、翻譯,可天天就是聽到隔離這位先生的客人告訴他家裡幾多個小孩、誰殘廢、誰有孕,唉!愈聽愈心驚,真的好苦呢,有一天,樓上那位小姐放假,我代她坐在詢問桌,有個女人拉著車子來問領失業救濟,看她樣子,都有五、六十歲,肯定是沒開車,天寒地凍行到老遠搭公車來,給裁了,打了幾天電話申請救濟都不通,政府都沒錢了,周圍都減人,怎會打得通?想上網申請又不會英文,她就那樣在我這個還在穿高跟鞋的陌生女人面前哭了,我覺得很難過,忽然想起我媽。

Nancy 現在常跛腳,她右後腿的菠蘿蓋移位了,醫不好,成了風濕關節炎,天氣乾燥還好,冬天下起雨來才可憐呢,又濕又冷,腳就痛了,像老人,不吃東西,逗她反哭起來,有時還嘔吐,好不容易才把她養肥了小許,幾天下來,馬上又打回原形,心疼死了,我有空去超級市場買些紅蘿蔔、青豆,煮了用搞碎放在她的糧裡逗她。妳有無給蘭成穿衣服?風大要穿衣呀,現在的動物跟以前的動物不同,吃了那麼多受污染的東西,皮毛都不齊整了,「自然」已經不存在。

要幹活了,再聊,妳煲湯別吃肥,吃骨頭有益點。

A.

a link:不Eileen的“張愛玲咖啡館”

去張愛玲化
文章日期:2009年1月8日
【明報專訊】從蘇州回到上海的那個下午,第一件事是趕往張愛玲咖啡館喝杯熱咖啡,但因不太滿意它的裝潢格局,不坐下來了,只用兩分鐘在店內遛一轉,寧可轉到南京東路附近的小弄小店吃盤小蔡生煎包。
張愛玲咖啡館開設在張愛玲故居樓下,亦即靜安區的常德公寓樓下,張小姐六十多年前居住於此,大部分代表作皆在這個空間完成。然而目前的常德公寓門外已看不見「張愛玲故居」的小鐵牌了,咖啡館的名字也跟張愛玲無關,僅在店內書架豎放了幾本張氏著作,幾乎百分百地「去張愛玲化」。
為何如此?很可能又跟政治有關。
文壇上一直有些老頑固痛恨胡蘭成曾做漢奸,甚至一口咬定胡門張氏亦有「漢奸」之嫌,故對跟張愛玲有關之諸種活動左挑右剔,前幾年有個張愛玲學術研討會便因有人上書中央投訴而遭喊停最近網上說,由於又有老頑固投訴,上海市政府受了壓力 ,乃摘下故居鐵牌,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標誌說明這是歷史保護建築。
但當初之所以保護常德公寓,許多人誤會是因為張愛玲,其實,非也非也,它受保護只是因為設計師來自意大利,名氣夠大,歷史夠久,跟張愛玲沒有半點關係;張愛玲沾了設計師之光,並非vice versa。
無論如何,常德公寓是被保護下來了,儘管仍常遭遇麻煩風波。今天站在常德公寓前方,可以看見其後三百呎外有一幢樓高數十層的酒店,按道理,這麼近的距離是不准建高樓的,因為打樁時有可能對歷史建築構成破壞。但中國的事情,法律不准是一回事,事實做了又是另一回事,常德公寓住客不服氣,向市政府屢提申訴,官員把麻煩扔回給酒店管理層,酒店賠錢讓住客裝修公寓,皆大歡喜,沒有人需要為違法之事負責。
裝修前,小鐵牌仍在;裝修後,小鐵牌失蹤了,因為就是有人看見「漢奸故居」裝修而亂吠亂叫。張愛玲對此想必是不屑的,性格剛烈的她或許寧可把常德公寓推倒,不要留下任何東西,她不要被紀念;中國人,或許真的不配紀念她。(行旅‧七)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林燕妮:無可能的純白

無可能的純白
文章日期:2009年1月9日
【明報專訊】買了條網織螺旋圖案的雪白絲圍巾,在手中只有一小塊,披散開來可像布那麼大,飄逸得很。
回家看看吊的牌子﹕不可濕洗、不可乾洗、不可漂白。
那豈不是說﹕不可染塵?

在塵世中穿戴的東西怎能不染塵不弄髒?自己再小心翼翼,都不能防止濺過來的污水。
這條絲巾確實太天真,永遠純潔雪白是沒可能的,何連洗都不許洗?
我們都沒法做個永遠純潔的人,塵世間,凡事留痕,的確是不可以洗的。
我們看電視、看電影、看照片,主角的白衣總是那麼的白,只因鏡頭總比不上人的眼睛,讓我們看不見骯髒。
試試把舞台戲服拿到眼前一看,有哪一件不是斑斑駁駁的灰一塊棕一塊,曳地白袍總拖了一圈黑色的塵土。
人生非如戲不可,每個人的真正劇本很快便會演完,餘下的日子不外是起、工作、焦慮、睡覺
光是起、睡覺已夠無聊,有工作還好,沒有工作真是不知所謂。
更無謂的是焦慮,人生中快樂無憂的光景不多,餘下來的都是焦慮,為焦慮而做人,想起來都啼笑皆非。
錢太多,焦慮如何保住地位財產;錢不夠,焦慮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有愛情,焦慮爭吵離散;沒有愛情,又焦慮此身無寄。人的焦慮已是灰塵,幾時能夠純白過?
少年時不免執著,長大了仍以執著為生,倒也弄了很多可歌可泣出來。但是累積的失望和痛苦太多了,滿地都是碎掉了的夢想,如今想通了,還是要純白的,但是我接受沾了灰塵的白。
感情沒可能一塵不染,兩人相處久了,漸漸變成一直沒脫下來的純白衣服,可是又不能洗、不能漂白,那末大家應該珍惜那件白色的衣服,不要四處惹泥塵,亦要明白空氣污染 的情嚴重,始終是不會一塵不染的。[林燕妮 hk.myblog.yahoo.com/eun icelam-123]

a link:马家辉:简体字书为何在香港越卖越火

1/07/2009

a link:這是真(右所聖節圖)








HM,
新的一年,第一次來看看。看你的字,陪著你落淚了。
你寫,“回家一趟,又知道,在外的生活很多都不是真的!”讓我覺得,你這鄉里出來的孩子,能夠這樣去琢磨生活,說明你真的“長大”了,或者說,今后會更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境遇,面對人生的無常了。
離島“閉關”好幾個月了,姐姐其實也一直在琢磨:人生,怎么才能知道什么是真的,這真的好難。能不被虛妄的“存在”迷惑,知道還有真的“真實”,是很多人都不愿意面對的。得有慧心,還得有勇氣。
我最近又重新看了鹿橋的《未央歌》,記得他說云南是“最接近天堂的一個地方”,這不是現在我們的所謂旅游廣告,這是他在一九四六年抗戰剛剛結束,追憶他抗戰期間西南聯大的生活所寫下的,他說的是“心靈的天堂”吧。他筆下西南聯大校園,生活的清苦,精神的富足,對自己的直面,對友人的坦誠,淳樸的生活與快樂,讓從經濟“發達”、精神“虛空”的當下“逃逸”出來的我,如遭棒喝。
我現在所待的地方,撫仙湖,呈貢,陽宗海,昆明,恰是他書中人物當年出沒的所在,鹿橋筆下的許多淳樸的民風,我當下也依然有幸身臨其中:像是肥仔的老師,一個回民的女兒,就在回族圣節約了我們去當地的清真寺,與回族兄弟姐妹一起過節。吃準備了兩天的鄉村圣節大餐:大塊大塊的雞啊,牛啊,大碗的牛肉湯啊,香噴噴的清真素油點心……在熱鬧的節日里,我看到清真寺內外,貼了許多圣語,如:圣穆說:美好的語言也是施舍。圣穆說:誰認識他自身,誰就認識他的養主了。圣穆說:穆民不誹謗,不詛咒,不粗暴,不下流。……孩子們,就靠在這樣的圣語下,捧著大海碗吃著肉,身邊的欄桿上晾著大塊的牛油、羊皮……
海明,這可不是哪里的宣傳部張貼的標語,這是一個小小縣城的穆民們的心語,我想這個節如同你家鄉節日里,村里鄉里鄉親一起忙活的一場祭祖聚餐,家家父母都要出手幫忙的那種村里的節日。不過,他們在吃喝慶賀之時,也給下一代“真的”心的教化,圣餐后的讀經,孩子們在經堂門檻上爬進爬出,聽著爺爺奶奶們的詠經聲,我想,這個族群的精神大餐,就是這樣一代一代扎扎實實傳下去的。故而,我就覺得和這樣的村民(回民)交往,打心底里親,有前世今生的感覺。自在。
這是真。
肥仔大約12日考試結束,然后我們的云南生活就要結束了,我們都很是依依不舍呢,對這樣的沉在泥土里的日子。春節前,我們的馬兒又將把我們仨運回海南了,這一段歲月,會很真實的留在我們的生命里。
不說假的祝福了。新的一年,祝你們家族新的生命給你深沉的父母帶去欣慰,祝你的小芳順順利利生產,祝你開開心心“升級”。
關關
2009年1月7日於云南撫仙湖

存儲記憶的“生命銀行”

去年元旦
坐在機艙內,忽然問身邊的人,去年元旦倒數我們在哪裏度過?
想了一下,她說,忘記了。
我也真的忘記了,故才發問。
她居然也不記得,心裏不由得湧起一陣驚慌,歲月如梭,事情一項壓住一項地接踵而發,才剛思考應該如何面對前面的事,後面的事已經凌天欺地般往前推推推,一個人的心神「頻寬」畢竟有限,因沒時間把所有事情逐一細味,事情在大腦皮層銘刻的痕不夠深不夠強,一時間便想不起來了。
嚴格來說,這不算「失憶」。
失憶是你把深刻記得過的事情忘懷了,如果本來就是淡淡的或浮光掠影的,忘記了事情的存在便成為一樁非常合理的事情了。
請放心,我們尚未到中年失憶的不堪境界或尚未有「早發老人癡呆症」,我細語安慰身邊人,其實亦是在慰解平復自己的焦慮。
平復過後,下機返家第一時間做的是上網,進入自己的博誌,急急找回2007 年12 月31 日前後那幾段材料,喔,記得了,原來當時在這個地方和這群人在做這些事。再向前看,暑假呢,去年暑假去了哪裏旅行?復活節假又與何人在何地?啊,滑鼠一拉一拖,都出現了,文字與影像以及當時的心情與思考,感謝主,我都寫在博誌上,一清二楚,有些是公開的,有些是隱藏的,但都是我的部分, 它們便是我的「明日記憶」,日後到了某個年紀,記憶力真的嚴重衰退,我不會緊張, 只需進入博誌拖拉回味,前世今生便都重現眼前。
我們活在手機裏,我們活在博誌裏,虛擬世界猶如一個龐大無邊的「生命銀行」,你把今天的記憶儲存到裏面,明日提取,宛如隔世,你雖然老了,但你的青春並沒人間蒸發,它們只是跟你的肉身分離了,在另一個空間中自由存活。即使你不在人間,你的青春依然不生不滅地自在運轉。然而你必須求神拜佛,千萬別失憶到記不得自己的博誌何在甚至忘記了自己曾經開過博誌。當青春與肉身失聯,那將是一樁何其傷感的事情。
馬家輝
http://makafai.blogspot.com/

a link:鄧小樺與陳子謙“對慘”

K,
這首歌,好在每一句都有畫面,且畫面跳達;詩經里來的“比興”,最會揉搓人。故而慘。
如此子謙是新加坡的彼子謙,那是找到了很好的解畫人,因為啊,這小子的思維,就是情感與畫面,濃得自己化不開。

慘情歌
文章日期:2009年1月7日
【明報專訊】有晚聚餐,麻甩仔們失戀了,用i-pod狂播許志安版的《抬起我的頭來》,唉聲嘆氣。我是覺得那種男性苦情太過露骨,實在頂不住,便背了一首歌給他們聽。
《不會說話的愛情》(詞/曲/唱:周雲蓬)
繡花繡得累了/牛羊也下山囉/我們燒自己的房子和身體 生起火來
解開你紅肚帶/灑一雪花白/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你眼中蕩開
沒有窗亮燈/沒有人在途中/我們的木唱起歌兒說幸福它走了
我最親愛的妹呀/我最親愛的姐/我最可憐的王后我屋旁的小白菜
日子要到頭了/果子要熟透了/我們最後一次收割彼此從此仇深似海
你去你的未來/我去我的未來/我們只能在彼此的夢境裏虛幻地徘徊

徘徊在你的未來/徘徊在我的未來/徘徊在火裏水裏湯裏 冒熱氣期待
期待更美的人到來/期待更好的人到來/期待我們往昔的靈魂附體/重新回來/重新回來/重新回來
開始部分畫面賦色是傳統鄉土野性,差點就覺得這不是我的歌了;可看每段的分割,都是前半傳統到接近平凡陳腔,後半性感熱烈到猛然尖銳,令人一。最重要的是,平均、劃一的節奏從無變改,不過是平凡人,我們是如何從繡花走到仇深似海?一旦仇深似海之後,「徘徊」、「期待」兩個頂真連接三段,加速推進銜接綿密,是走得愈來愈遠,卻也是走到「重新回來」。世界是一個圓環嗎?你可以回到受傷的原地,然而承受的是新的傷害。痊癒則是把舊傷徹底包納入自身。變與不變的辯證結合,一步一步踱來,事情就無可回頭,如此無可奈何無從把握無能脫逃,說是虛幻實在是寫實,把你所拋棄的理解為你的一部分,都已經是治療或者遮蔽,而非創傷本身了。
我煲這首歌時覺得好慘啊好慘啊,流淚兩日,到處在msn推介給人,當有別人覺得很慘,我就覺得好過一點,這是找替身的邏輯。有音樂與文學雙修的朋友陳子謙,分析歌曲如下:
「每段四句,樂句結構基本上是一樣的:頭兩句的音高是兩條相仿的拋物線,如高潮後的疲憊;後兩句疊成波浪(最後仍必滑落),如情緒跌宕。拋物線式的樂句結構本來貫穿全曲,直到周雲蓬唱到末句『期待我們的靈魂附體/重新回來』,又把虛妄的『重新回來』重唱兩遍,那條永恆的拋物線突然在全曲最後一個音輕輕地上揚 ──慘到死!」
我和陳在msn對泣「好慘啊好慘啊」,他說「睇到第四句已經想死,未去到第二段喎」,我吃驚:「哇,有冇咁快呀你?性意象都慘呀?」「有呀,好慘呀癡線。性意象唔畀慘呀!?可以是同歸於盡的意象!」「生了火,第二段就是水了,消防員來了,別害怕。」「那是淚!」「是性交時水汪汪的眼睛。」「你哪有空留意!」「見《三言二拍》或《紅樓夢》裏的多姑娘。」「慘!」「這不是鄉土嗎?」「這是蒼涼!鄉土不用唱得這麼慢。慢死了。」「慘×到死啊!」「鑽入黑洞的形式結構,是逃出來的最好方法。」「不,因為結構太簡單,愈分析愈靠近歌的情緒,愈被吞沒……」
至於失戀的麻甩仔呢:他們聽到「從此仇恨似海」臉色大變,凝神諦聽,聽完後大呼「嘩你呢首真係慘到死啊我要療傷」,又播起讓我渾身冷顫的《抬起我的頭來》。
[鄧小樺——《字花》編輯,寫詩、散文、評論]

鄭依依訪侯瀚如談博物館策展

「頂級」策展人:西九,要「再發明」
文章日期:2009年1月7日

【明報專訊】世界上有許多新建築裏的舊博物館,這並就不是有力量的地標。」被媒體譽為全球頂級策展人,法籍華裔藝術家侯瀚如早前來港,在設計營商周的西九文化區論壇上,演說當代文化與展覽場地的關係。「標誌式建築的潛力全關於它的內涵,有潛質去激發人們對未來新藝術種類的想像。」

文化場所 不複製 要流動

「文化場所應是創意的文化(culture of creativity)而非複製現有處境的文化,不是為現在的藝術群體舒服地服務的,這是正當化的危險引誘。」1963年生於廣州,侯瀚如1988年於中央美術學院碩士畢業,兩年後移居巴黎,現為阿姆斯特丹皇家美術學院教授,以及美國、歐亞多個藝術基金會的委員和評委,訪問時以流麗的英語侃侃而談,他說「世界上沒有不好的展覽,只有差勁的展覽。」展示出策展人因地施材的雄心和巧思。

90年代,當侯瀚如初到巴黎時,美術館、博物館、畫廊之外的地方皆少辦展覽。侯當時想在市場、官方機構之外的私人而非常規的空間裏搞藝術,便在他公寓家的過道、一個5米乘1米的狹小空間開始試驗,在斜斜的通道裏,每個月請一位不同的藝術家,來重新定義這空間,持續了13個月,漸漸做出名堂,每個月有幾百人到來參觀。

他不相信有一種「理想的展覽場地」。「歐洲、日本都有不少很好的文化場地,應該有視野與志向去了解與容容這些不同模式的發展,然而作為參考可以,不應直接複製過來。沒有哪一個比哪一個好,只有哪一種模式比較接近、可依賴作相關考量,而不是可用同一方式來施行。」

他提出,即使是場館,亦需要有流動的藝術觀念:「留意實驗性藝術、日常社群與藝術評論人之間拉扯的關係,這很重要。然後根據最相關的、當下的新都市主義、經濟、民主與科技的討論,重新創造(re-invent)自己。文化是要先鋒前衛的(avant-garde)。」

「香港要走入第二度身分生產」

從狹小而寬廣,近十多年中,侯瀚如以獨立策展人身分,策劃過芬蘭的「從中心出走」、英國倫敦的「巴黎人」展覽,還有南非的「約翰尼斯堡雙年展」、墨西哥「國際攝影雙年展」等等,在全球忙碌奔波,特別關注全球中每個城市的定位。

他為香港寄語:「香港並不是只有高樓大廈,還有活潑的街道生活,其實可以在設計上展示出來。」生在與香港接壤的廣東,分享同一嶺南文化與語言,他指香港文化曾經影響中國與鄰近國家,現在正面對關鍵時間,應該有足夠信心去生產第二段定義自己身分的時代,「香港曾經是中國文化的實驗室,在中國的現代化過程中,吸收中國以外的養分,做出反抗同質的東西。當然同時也因為文化成熟,反過來可能造成限制。」

他珍視的是香港民間文化的活躍,在演講中引用大量生前在街頭電箱畫滿塗鴉的九龍皇帝曾灶財的作品。「香港有許多藝術的多樣性。西九龍可否為這些多樣性提供空間,讓藝術家去展示、去交談彼此的作品?當然,藝術家並不一定會將曾灶財當成『正式的藝術』(official art),但我們今天是不是還有將自己規限在『正式的藝術』這種觀念裏邊?」

所謂正式與否,關乎視野有否探進社會被遮蔽的角落,以及觀點。侯瀚如視香港為「全球的城市」(global city),也是「轉折的城市」(city of transition),「八成上一代或這一代人口是移民,從中國、紐約、歐洲、非洲各地而來,還有本地的印度社群,用的是中國護照,但保留了自己的風俗文化,他們在哪裏,可以從文化上表達自己?」

「這是複雜的問題。香港的獨特地位是作為國際城市,但國際城市並不應該只是全球性的同化,而應該有全球性的多元(globally diverse,not global),這才會成為全球裏的獨有(globally unique)。」

[文.鄭依依]

由中國出發:亞丁地緣政治


Dresch, Paul.(2000).A History of Modern Yeme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Smith, Dan. (2006). The State of The Middle East: An Atlas of Conflict and Resolution. Californi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由中國出發:亞丁地緣政治
文章日期:2009年1月7日
【明報專訊】中國決定派遣三艘軍艦前往亞丁灣(Gulf of Aden)的索馬里海域進行打擊海盜的軍事行動、參與保護糧食和貨物運送的人道救援工作,這是否標誌鄭和時代的回歸、展示對國際事務負責任的大國風範?還是趁美國面對金融危機而填補此區域權力真空的最佳時機?抑或鄧小平韜光養晦的外交思想正式宣佈告一段落?
除了從中國和平發展的角度考慮問題外,我們不妨對照英國的環球殖民史中亞丁(Aden)的地緣政治和歷史,思考當前局勢和嘗試想像這遙遠城市與香港的關係。
帝國港口據點的戰略性
在昔日歐洲的殖民擴張,佔領各國港口是關鍵的軍事策略。歷史上,香港、新加坡和亞丁分別就是大英帝國在19世紀進駐遠東、東南亞和中東海灣地區的重要據點。1841年英國在香港的首個佔領角(Possession Point)——現今上環的「水坑口街」(Possession Street)——就見證大英帝國對港口據點的重視。明代鄭和下西洋的路線,亞丁的戰略性位置已隱隱浮現。亞丁位於現今中東也門共和國(Republic of Yemen)的南部海港城市、並於有「非洲之角」(Horn of Africa)之稱的非洲東部:包括索馬里、埃塞俄比亞、厄立特里亞(Eritrea)、吉布提(Dijbouti)的重要樞紐地帶。就在大英帝國英國佔領香港的同期,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孟買管轄區(East India Company, Bombay Presidency)在1839年佔領亞丁為英國的保護領地(Protectorate),其戰略性是抗衡以北面薩那(Sana'a)的鄂圖曼帝國(the Ottoman Empire)突厥人勢力,及至一次大戰結束鄂圖曼勢力衰微,亞丁旋即成為英國從蘇彝士運河、紅海至印度洋的遠東航道中途站。

也門雙城記:薩那與亞丁

根據筆者在本年8月在也門進行的初步研究和訪談記錄,對比現今也門北部首都薩那,亞丁的政經位置在經歷也門1962年9月26日的共和革命、英國人在1967年撤出與1990年南北也門統一後有逐漸失去昔日繁華的趨勢。在北也門薩那強大的影響下,在亞丁的受訪者指出英治傳統逐漸腐蝕失落,例如殖民時期嚴禁咀嚼加特(Chewing Qat)的習慣一一回歸亞丁,經濟亦因亞丁港口未被也門政府善用而大不如前。薩那在反恐戰線上也成了也門近年的政治熱點。在也門田野考察其間,筆者一直有所聽聞在也門北部薩達省(Sa'ad)與阿蓋達有聯繫的政府叛軍一直與政府軍隊交戰,並誓言為其領袖的犧牲向政府在薩那市報復,而薩那市的外國人聚集地方是襲擊目標的新聞亦在也門廣泛報道,想不到在筆者今年離開也門後的9月初,薩那美國大使館就發生恐怖襲擊並釀成18人死亡。雖然如此,從2000年美國驅逐艦在亞丁港遇襲和近日的海盜事件,整個亞丁灣地區的戰略性和穩定性再次備受注視。其實,近年大批索馬里難民湧進也門和在海途中罹難,其中也有在香港等待聯合國 難民公處等待確認難民身分,索馬里社會內部管治問題和人道危機是非洲之角出現海盜的深層因素,也值得港人關注。
他山之石:後殖民歷史想像
從英國撤出後,香港、新加坡和亞丁已有各自發展的方向和模式。獨立後星加坡的長足進步有目共睹,統一後亞丁的停滯和中國在這地區介入後的發展仍待觀察。香港往後的方向會是怎樣?借用著名社會學家米爾斯(C. Wright Mills)倡議的社會學想像(the sociological imagination),香港能否從較廣闊的國際空間和比較歷史的角度(comparative historical perspective),借鑒其他前英殖民港口的不同歷史走向,從而審視自身的發展軌和映照自我的身分認同?
作者為也門中東研究學院訪問研究員、香港教育學院數社科技學系助理教授
文.何偉業

林燕妮:青年梅蘭芳

青年梅蘭芳
文章日期:2009年1月7日

【明報專訊】原來他叫做余少群,那個飾演青年梅蘭芳的就是這個不見經傳,一見便讓人讚歎不已的演員。余少群這個名字很廣東,少芬、少棠、少鳴的很常見,群亦是個很多廣東人用以為名的字。

余少群本來就是戲曲演員,在《梅蘭芳》一片中,上台扮梅蘭芳演京戲的全是他。台上他演出了梅蘭芳悄悄地自己加了戲,一反傳統那個柳迎春背對觀眾坐,動也不動的演法,哪管前輩十三燕演的薛仁貴說﹕「戲在我身上!」的命令。他也不是為反叛或者搶戲而那樣做,那是因為梅蘭芳對京戲的求進心切。柳迎春等了薛仁貴二十年,哪有重逢而毫無反應的道理?

這一場余少群交足了戲,從台下到台上的內心掙扎都演得很統一。漸漸梅蘭芳紅了,跟自幼教誨他的十三燕爺爺不同場演戲了,梅蘭芳那邊座無虛席,十三燕那邊空無一人。梅蘭芳知道了,尚未謝幕未及卸裝便趕到十三燕那邊廂,含淚以對。十三爺說你還沒卸妝就過來看我,你不如回去謝幕吧。梅蘭芳既把如師如父的十三燕比下去了,內心仍是悲哀的。戲子就是這樣,沒有尊嚴,全靠觀眾賞飯吃。

余少群把該情該景演得絲絲入扣,他的演法是靜態的,只用一兩個神情交代,而那些神情是很有厚度的,把梅蘭芳的謙厚帶了在身上。演台下的梅蘭芳時,余少群選擇了很到位的肢體語言,雙肩放鬆,雙手下垂,並不揚首挺胸,帶上了一點點女兒態。

十三燕讓觀眾淘汰了,一生自負的十三燕抱恨以終。王學圻把這個角色的前自大後黯然的過程演得讓人為他對一列又一列的空椅子傾力演出而心痛。這些導演固然處理得很有心思。

孫紅雷把半輩子奉獻、操控梅蘭芳的邱如白(即齊如山)從頭帶到尾。他對梅蘭芳的癡是情人知己之間的不離不棄,亦是不肯把爪子放開的狂。那種「梅蘭芳是我的」心態,在現今歌星形象顧問之中也有,例如劉培基對梅艷芳的操控慾,雖然沒有男女之情,劉也沒有邱的學問,亦庶幾近矣。

戲到了梅蘭芳中年那一段,可以不看了。都糾纏在男人迷上梅蘭芳上頭,京劇大師如何追求藝術上的完美,全無墨,戲變了有尾巴而無交代。

[林燕妮 hk.myblog.yahoo.com/eunicelam-123]

迷路

蘇州博物館
文章日期:2009年1月7日

【明報專訊】蘇州博物館無一不好,但最令我戀戀不去的終究是入門與出口。

入門處是米芾山水。

石,樹,河,橋,透過簡雅的場景佈局,貝聿銘把米芾工筆變為現實雲煙,如畫出紙,卻又如把人引入畫中,站在山水面前,一切明明近在伸手可及之地,卻又全似遠在千里之外,那是中國歷代所有的石所有的樹所有的河所有的橋,你茫然四顧,迷路於時間歷史。

一般博物館會被用上「規模」、「視野」等形容詞,在這裏,你想到的詞彙卻是「意境」;貝氏魔法,宛若收進他的人文網羅,他在遠方托一下圓眼鏡,看你看得滿足,他也滿足地,笑笑。

出口處,是太平天國的忠王府。

桌,椅,柱,樑,空蕩蕩的正廳重塑昔曾熱烘烘的空間氛圍,一場荒誕的革命,一攤背叛的血腥,一個落空的夢想,站立於此,稍懂歷史,腦海即如舞台蹦出了萬馬千軍和喧唱雷鳴,而劇終之際,是人馬俱疲,繁華夢醒只剩灰飛煙滅

正廳後側倒真有個小小的舞台,台前排滿椅子,沒人唱戲的台閣總顯得特別詭異,在台下巡逡,走於其左時,隱隱覺得觀眾已經擠滿在門外等待入場,演員亦正在後台忙於化妝著服;走於其右時,則覺戲已落幕,觀眾都走遠了,連背影都看不見了,演員呢,正在後台整理箱子準備趕赴下一場堂會。

看過舞台,繞過文徵明手植的紫藤,便已踏出了蘇州博物館,復見熙攘人潮,順人潮方向走到拙政園,隨即墮入另一種園林魔法,如同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時光管道之內,兩側掛滿廣告牌,但賣的不是瘦身藥或美容品而是歷史沉澱的精緻巧思,都明明白白地擺在這裏了,能夠驗收多少,端視乎你的功力和造化。

離開園子已是黃昏,氣溫更低了,發現對街有間小店,連忙瑟縮肩走進去,吃兩籠生煎包,喝幾口熱茶一輪衝鋒把肚子填飽了,才算定下神來,但亦暗盼,如果此刻再有一杯鮮磨的熱咖啡便太美好了。

畢竟是個貪心的男子。貝聿銘應該不會以此嘲笑世人的貪嗔癡。

(行旅‧六)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1/06/2009

簡光洲:堅持,直至遇上偶然

堅持,直至遇上偶然
文章日期:2009年1月6日
【明報專訊】南方《人物周刊》.2008年第36期
編按:揭毒奶事件第一人,記者簡光洲獲選《南方人物周刊》「2008中國魅力五十人」之一。接受《南方人物周刊》訪問時他由記者的「技」談到記者的「念」,特此摘刊他精準清晰的話語。
南:《南方人物周刊》 簡:簡光洲
南﹕先說說你怎麼能接近那些問題奶站的吧,這是個技術活兒。
簡﹕做社會新聞要軟硬兼施,該軟的時候必須軟。在石家莊一個奶站,我跟老闆商量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他牛氣得很,說不行,意思是萬一我帶了什麼菌,把他的牛給傳染了;商量拍照,他開價8000塊錢。拉我去的當地出租車司機說﹕「你真能忍!要是我,早走了。」我說,「我要是你,也早走了。」可當記者,有時候就得忍氣吞聲。你是去揭蓋子的,誰願意告訴你?所以還得變換身分。三鹿的事情曝光以後,當地供應奶源的村子都有村長村幹部巡邏,一看是記者就把你送走,所以這次我一會兒是買牛的——當地奶農都想脫手奶牛,還是歡迎的;一會兒是債主——摸到一個專賣三聚氰胺的人家裏,他的鄰居說﹕「來晚啦,人都被抓走啦。」
南﹕從新聞學上講,標題裏做進「三鹿」這兩個字是有效信息。從道義上講,你和你身後的報紙有了擔當。回過頭從時間和細節上推敲,這件事充滿荒誕感,但在事態發展過程中,每一寸較量、取捨、抗衡、平衡,都有它真切的不容易。
簡﹕所以我沒有什麼高興的,網上說我是英雄什麼的……他們看不到這後面各種力量的牽制和較量。我說過,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是個偶然;這件事最後以這樣的方式公諸於眾,是個小概率事件。
南﹕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為什麼不是另一個記者或另一份報章第一個點出三鹿的名?聽你的朋友說﹕這些年你一直在努力。說說這些年被槍斃的稿子?
簡﹕(憨厚地笑笑)沒什麼好說的。入了這一行,對整個新聞環境會有感覺,不是所有報道想做就能做的,必須學會妥協;所以對槍斃稿子會有個理解,盡量有一個把握。我對自己的要求就是﹕用事實說話,採訪紮實,遣詞造句要斟酌。做了三四年社會新聞、批評性報道,沒有一家上門來找我麻煩,說我失實的。另外不能被利益誘惑,有些企業請你去採訪是有目的的,比方僱你做「打手」(攻擊對手企業),這種我一概不介入。新聞媒體是社會公器,不能為私所用……
南﹕你當初入行的理想主要是暴露社會黑暗面?
簡﹕我做的不光是揭醜、扒糞的報道。2005年,抗戰勝利60周年,普京在紅場接見老兵,我特別感動。打聽到當年的八百壯士之一還健在,叫楊養正,91歲,住在重慶,我專門趕過去把他接到上海,寫了《尊重老兵就是尊重歷史》。我就想喚起人們的一種歷史記憶,不分黨派,只要為民族做出貢獻的人都值得致敬。(文章經刪節)
文 李宗陶
媒體良心自此成為眾數
簡光洲專訪

文章日期:2009年1月6日

【明報專訊】2008年,對簡光洲來說,是難忘的一年。這一年中國發生了許多大事,簡光洲有幸躬逢盛事,他南征北戰四處採訪,風塵僕僕行走天涯,辛勤耕耘下迎來豐碩的成果:當選《新周刊》2008中國驕子新銳版年度新銳人物。入選《南方人物周刊》2008魅力50人。評選中央電視台感動中國2008年度人物。
簡光洲,上海《東方早報》記者,是中國第一個披露三鹿奶粉企業名字的記者,當時只是簡筆直說的輕輕4字「三鹿奶粉」,其實重如千鈞。有多年採訪經驗的他,知道茲事體大,在事實見報的前一晚,一夜未眠。
最終的結果:三鹿集團宣告破產,一個經營20多年的品牌就此消失。多個民族品牌的奶乳製品廣受牽連,中國食品安全不但在國內更在國際上亮起紅燈拉響警號。
寫「三鹿」重,不寫更重
幸運的是,在簡光洲點名三鹿奶粉的報道後,全國喝了三鹿奶粉的嬰幼兒得到高度重視和迅速處理,這是中國政府在處理三鹿危機事件中,充分重視生命意義的一次體現。最後曝光的數字是驚人的:全國有多達29萬嬰幼兒,因為食三鹿奶粉導致泌尿系統出現異常。如果不是直接點明三鹿,後果肯定更加不堪。
聽簡光洲講述採寫三鹿問題奶粉的過程,被三聚氰胺荼毒的嬰幼兒的痛苦,他的內心掙扎……最終一個新聞人的良知勇氣和道德,突破最後防線,將事實攤在陽光下簡光洲在博客中寫道, 披露了為什麼要公布問題奶粉三鹿這名字的全個過程。真相見光之後,簡光洲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簡光洲在八月底和九月初分別從湖北一份報章、甘肅一家媒體看到腎石嬰兒的相關的報道,他憑記者敏銳的觸角感到,這是一宗大新聞。於是他追蹤而上,電話採訪了這兩家媒體的同行。又採訪了甘肅解放軍第一醫院救治腎石嬰兒的醫生,證實了有關報道。接他追根溯源到三鹿奶粉廠家,進一步求證。他所在的《東方早報》對這篇採訪選題進行了多次討論,其間有過分歧,有過爭論,在他據理力爭下最後同意刊出,並派他到當地採訪。9月11日,他採寫的「甘肅14名嬰兒疑喝三鹿奶粉致腎病」的報道見報。
「我的報道如炸開了堰塞湖」
簡光洲採寫的這篇新聞,不過逾千字,但釋放出來的威力,卻是始料未及的。簡光洲之前赴四川汶川採訪大地震,目睹關乎人民生死一線的堰塞湖的緊張疏導,他下意識地用了這樣的比喻,這就像堰塞湖一樣,他的報道如一包炸藥,只是炸開一個小口,結果大量湖水潮水般地湧來,一瀉千里,浩浩蕩蕩。後面發生的事情,全國乃至全球,都震動了。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簡光洲的一篇報道,對三鹿企業來說,是生死存亡,對全國乳品行業來說,是生死垂危,對全國食品行業來說,是生死考驗,而對中國的嬰幼兒來說,更是生死一線間。看到三鹿這樣一個全國知名企業轟然倒下,他難過,看到蒙牛伊利光明等一系列著名企業品牌也捲入風暴,他難受,當看到中國乳品業及食品行業為此大整頓,他從傷心到欣慰,他期待中國乳品業食品業鳳凰涅槃浴火重生。更重要的是,他的一篇報道,拯救了無數小生命。人民的利益,就是最大的利益。生和死之間,讓簡光洲得到心靈的昇華。他說,他這篇報道,對三鹿及乳品業乃至全國食品業看似致命一擊,具有滅性效果,但其實,蘊含新生的契機。食品安全如何從此嚴格把關?中國製造如何提高質量?舉國上下掀起一場質量問責風暴。
來自甘肅的腎石嬰兒消息,追蹤至河北石家莊三鹿源頭,結果由上海《東方早報》點名曝光,隨後在網絡世界遍地開花。媒體之間不能異地監督的怪圈被打破了,媒體與網絡之間的合力形成巨大的威力。簡光洲作為第一個勇揭三鹿奶粉致嬰兒腎石的記者,被譽為媒體良心和人民英雄,但他謙虛地說,不要把這太當一回事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記者,感謝《東方早報》對他的支持,感謝所有媒體在三鹿奶粉事件報道上做的努力。
「記者不是拿矛的唐吉訶德」
今年35歲,在江西九江農村長大的簡光洲,從江西南昌大學新聞碩士畢業,之後為了追尋新聞人的理想,他南下廣州,北赴上海,找尋新聞天地。他覺得記者是一個崇高的職業,能參與社會改造社會推動社會。這次報道三鹿事件,再次令他感到職業的光榮和背負的責任。他思考,三聚氰胺能製造蛋白的假象,為什麼戳破這個假象,只是說出一個簡單的事實就如此之難?結論是:新聞記者不是唐吉訶德,拿長矛橫衝直撞。在現有的新聞環境中,應該要妥協,但妥協不是低頭。正如三鹿問題奶粉,元兇是三聚氰胺還是其他什麼?誰都明白根源所在,誰都清楚自己的角色,作為記者,只要我們一點一點的努力,報道真善美,揭露假醜惡,總會有成效。作為社會公器的媒體,只要從人民利益出發,以民為本,秉持公義,總會有改變。
作為勇揭三鹿事件的記者第一人,簡光洲由衷地表示,他的榮耀,寄託了所有新聞人的光榮和使命,包含了所有新聞人的良知和勇氣。的確,之後記者孫春龍的臨汾礦難真相曝光,記者戴驍軍的婁煩特大礦難垮塌封口費交易被揭露,等等。中國的媒體良心不再是個體,而是群體。希望永在人間
[文/夏陽]

浪子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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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2009

小新年在使“吃奶的力”


胡恩威:黑夜

黑夜
文章日期:2009年1月5日
【明報專訊】那一年的冬天,應該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左右的日子,我第一次來到北京,那是八十年代初的某一年。
那個時候的北京沒有什麼高樓,北京仍然是那個佈滿歷史,佈滿胡同的北京,我們在那個古舊的老北京機場下飛機,下機的時候天空是黑黑的,下一些白白的小雪,口裏面吐出一片又一片白色的煙霧,那個古老的北京機場也許就是那一年尼克遜來到北京的那個機場,機場有兩個發亮的字,那個時候沒有太多飛機到北京,北京是一個只可以火車到達的地方。飛機場沒有太多人,表情是紅紅的臉,白白的,純潔的,穿著的都是那些藍色和綠色。路上面都是單車,在沒有月亮的晚上,黑黑的單車在路上慢慢的移動,像候鳥一樣由一個地方到另外一個地方。
北京讓我知道黑夜的黑
我們住在一個今天不再存在的老西方建築,旁邊是那個五十年代蘇聯史太林古典風格的首都劇場,雪仍然在下,風慢慢地吹,天仍然是黑黑的。在房間的小窗看出去都是黑黑的,有一些黃黃的小燈在亮,像星星在天空閃亮,那一片胡同的天空,一望無際的。房間裏面的暖氣,慢慢地把窗的玻璃加上了一層白白的霧氣,我拿起手指頭在上面寫「到此一遊」四個字。這是我第一個北京的黑夜,也是第一次知道黑夜的黑是怎樣的一種光景。也可能是北京這一個黑夜,令我對黑夜有一種特別的感情。
黑夜是無限的,充滿什麼都有可能的神秘,因為有了黑夜,我們才知道白天的意義。黑夜讓我們充滿了想像,黑色的夜空讓我們看見宇宙的過去,那些千百年前以光的速度來到這個夜空的星光,把夜空變成了一幅難以形容的圖畫。那個被太陽光照亮的月亮,在月圓之夜,把黑夜照亮了,那些在白天漂浮的白雲,在月亮光之下成為了灰灰的,像飛船一樣在漂浮。那個月圓的北京黑夜,我在那個胡同迷宮中游走,沒有地圖也沒有任何目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呼吸,月亮光把胡同照亮得像夢境,看得好像很清楚明白,但又好像是不太清楚的一種幻象,沒有什麼顏色的黑和灰,像身處在一部陳舊的黑白電影裏面, 有些害怕但又是充滿很多好奇。口中吐出來的空氣都變成了淡淡的灰白色,我看見胡同的最遠處有一點黃色的光,像天上的星星,照亮了這個千年胡同的黑暗。
作為銀幕與舞台
那一年的暑假,在那個黑暗的空間看那些彩色的光線把那個好像廣闊無邊的銀幕,畫上一個又一個的情景,我們在這個黑暗的空間看見了人類一切的欲望,幻想,絕望,希望,偉大,愛情,戰爭,人生。電影和一切的影像都是由黑暗而來,在那個仍然可以自由抽煙的年代,你會看見那些白煙和氣味把電影的光線一條又一條的刻劃出來。
劇場是黑暗的世界,黑暗是光明的舞台,沒有黑暗也沒有舞台,在舞台的黑暗空間,一道黃光照亮了舞台上那一個人, 他可能會說「To Be or not To Be」又或者在念宋詞,唱「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是的,這就是舞台這個黑暗空間帶給我們的無限經驗,real time real space,真實的時間,真實的空間。你會否記起第一次看電影是哪一年?你會否記起第一次到劇場看戲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你可以閉上眼睛,在那個黑暗的腦海裏面尋回那第一次的感覺,可能你只能夠記起某一個時刻的一些片段和感覺,又或者你什麼也記不起,但這個尋找的過程也許令我們知道一些自己的內在經驗。我想起來了……那一個時刻,是這樣神奇的,又或者是如此令人失望的。
香港只有光明
香港是個沒有黑暗的黑夜城市,晚上的世界也是光亮的,光亮到有些可怕。
但也是可怕得那樣的美麗,黑夜的香港是美麗的,那些好像沒有生命的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在黑夜全都成為了一種生命體,一點點一點點的亮光,黃黃的白白的, 像螢火蟲一樣在這片土地漫遊,在黑夜的上空看那個香港光亮的黑夜,這個城市一切的惡好像都轉化為很多亮點。路上面游走的計程車,在路上修路的工人,街上的一些食店,遊戲機傳來的電子聲音,每一個亮點都有一個空間,有一個故事,我們可以幻想在zoom in zoom out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亮點,每一個黑暗。 夜歸的人把家裏的燈亮了,一個人在看電視,幾個人在打麻將,有一個年輕人在看那個發亮電腦,也有一個人在等另一個人回家,一對情侶在甜甜入睡,一個人在抽煙,手上拿電話,等待另一端的聲音。黑夜是屬於城巿,在黑夜的時刻我們看見了城巿的喜樂和痛苦,東京曼谷上海紐約倫敦巴黎香港的黑夜,好像羅蘭巴特說的「夜照亮了晚」, 黑夜成為城市的場景
[文.胡恩威]

期待“男人戲”

期望赤壁
文章日期:2009年1月5日

【明報專訊】新年巨片,很期望吳宇森的《赤壁》下集。一點也不擔心吳宇森拍大場面,那是他十分擅長的。
細膩的人物心態他亦擅長,舉個荷李活為之驚艷的例子,那便是周潤發和李修賢的《喋血雙雄》。身為警探的李修賢要抓賊子周潤發,在你追我跑互相鬥智之中,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記憶中有李修賢獨個兒的大特寫,他在想周潤發;亦有周潤發的獨個兒大特寫,他在想李修賢。兩條硬漢既對立亦互相佩服,很特別的男人戲。
還記得吳宇森在荷李活拍的《奪面雙雄》不?末段在槍林彈雨的狂暴之中,男主角為了保護不識罪惡的小孩,慈愛地替她戴上耳筒,播放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給她聽,把她與人性的醜惡隔絕。
那就是吳宇森,暴力與仁慈,醜惡與純真的矛盾混合體,但又奇怪地混合起來卻不覺得不可以兩者共存。
不曉得他如何處理那場赤壁大戰,那是東吳與劉備存亡之戰,共同抗曹若不成功,便不會有後來魏、蜀、吳三國鼎立的局面了。那是歷史上以少勝多的戰爭,亦是締造三國史的戰爭。
以少勝多的另一場戰爭,是公元前三百多年,亞歷山大帝打敗當時最富強的波斯那場大仗,那也是讓我看書看得迷頭迷腦的。電影也看過,但沒拍出以少勝多的味道,太難拍了。
赤壁之戰的主帥是周瑜,以吳宇森的性格,肯定喜歡周瑜,想來不會有孔明三戲周瑜的枝節。周瑜並非小器的人,而吳宇森亦不會把孔明弄成能夠借東風的邪門道士。很有興趣看他怎麼處理這兩個人物。偉仔演周瑜,他說體力支出很大,夏天戴金屬頭盔,頭顱像進了焗爐,冬天戴卻有如頭顱進了冰箱。問他曾墮馬否?偉仔說﹕「沒有,墮馬喊救命也沒用,千軍萬馬的踩過來,還有命嗎?」
問他﹕「你的周瑜怎麼演法?」偉仔笑道﹕「周瑜愈來愈像吳宇森了。我跟導演說, 我愈來愈像你了。」
[林燕妮 hk.myblog.yahoo.com/eun icelam-123]

楊絳:剩下的這個我

楊絳的往事
文章日期:2009年1月5日
【明報專訊】吳學昭著《聽楊絳談往事》並不是寫得很好,但很值得看,因為它把楊絳的時代和家庭社會背景清簡而整體地說出來,對於認識楊絳其人和她的作品十分重要。楊絳生於一九一一年北京一個異常文明的家庭,一九三五年下嫁來自異常守舊人家的錢鍾書。她所經歷的九十多年,是中國歷史上翻天覆地的九十多年。她走過中國最重要的城市,也走到了英國和歐洲,她的一生,也反映了近一世紀的歷史政治與社會的變遷。
為什麼由旁人說出這些事實與背景是這麼重要?因為楊絳的文字恬淡平和,喜歡說平常人的日常生活,只有明白到時代的巨變,才能領略到她那種平淡人文的偉大。一個人寧靜安詳地在風和日麗的綠茵芳徑上走,跟寧靜安詳地穿過槍林彈雨的殺戮戰場,意義當然完全不同。從楊絳的文字之中未即時看到她的勇敢與堅毅,看《聽楊絳談往事》,就即時直接看到,令人驚歎又肅然起敬了。
《聽楊絳談往事》中的不少「往事」,都是楊絳的讀者已從她的《幹校六記》、《我們仨》等著作知悉的,而且吳學昭的覆述,文筆當然遠不及楊絳的自述,《我們仨》的深情繾綣與悽惶,真是人間絕響。「現在我們三個失散了……剩下的這個我,再也找不到他們了……」教人腸斷。哀悼,不可能有更絕的文字了。然而楊絳講述自己,自己在他們仨的世界,總是充滿愛與溫馨的,她的一支筆,一顆愛心,擋住了人間的風雨霜雪,要看《聽楊絳談往事》,從聽者的眼中看及覆述出來,才看到那擋住了的風霜何其淒勁,因而看到那令溫馨留得住的震撼性的堅強。
我不喜歡錢鍾書那種中國才子,不喜歡《圍城》的賣弄學問;若不是楊絳,我很樂意忘記這位學貫中西的大文豪。楊絳是大小姐,是愛妻,是慈母,是鄰家的婆婆,她不為外物所遷的溫潤晶瑩,才是真正的偉大。
[吳靄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