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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2010

帽子有如畫框

帽子令你更美麗
文章日期:2010年5月27日
【明報專訊】很多女士不敢戴帽子,其實帽子能夠馬上給女性一個風格,前衛、優雅、高貴、隨意,一個人可以有多種風格,道具只需一頂帽子。遠在民初年代,中國名媛如宋慶齡、宋美齡、少帥張學良夫人,已經很chic,把帽子戴得很好看,而且帽子的位置全部都戴得正確。宋慶齡跟國父孫文結婚時,亦戴上了精緻的帽子。

為什麼我們現代人反而不戴帽子,亦不懂得戴?其實道理很簡單,帽子的crown有多高你便把它拉到剛頂頭頂便一定不會錯。香港女士戴帽子最大的錯誤,便是只顧髮型,為了不把髮型弄亂,便把帽子戴在腦後,那是很可笑很大鄉里的。學士、碩士、博士、榮譽博士的帽子都要蓋到半個前額的位置,在舉行學院儀式也把帽子放錯位置,是很失禮的事。髮型應遷就帽子,而不是帽子遷就髮型。

我的帽子多半購自巴黎,有一頂放在桌子上平扁如兩個大pancakes,但一戴到頭上便立體得很。我買時貨剛到,連售貨員都沒搞清楚怎麼戴法,那設計太聰明了。另一頂像倒轉花盆的,朋友們都阻止我買,因為太怪誕了,但是我愛上了它的幽默和前衛作風,花枝又可以拗來拗去,太好玩了,我當然買了。戴帽子要夠膽量,你要相信它能夠令你更加好看更有class,既可以戴去看跑馬,亦可以戴去看婚禮,甚至下午茶也可以戴的。

有網狀臉紗的帽子,臉紗要拉下來,製造神秘美感。寬邊的帽子愈寬愈好,邊不夠寬,便小家子氣,日本的帽子通常有這個毛病。倫敦、美國都是買帽子的好地方,什麼式樣也有。

當你有badhair day的時候,帽子都可派上用場,把頭髮往裏面一塞,或者亂亂的披下來,看上去你便好像很整齊似的了。我戴一頂fushia色的帽子踏遍了巴黎和布達佩斯,因為行色匆匆,天天都是badhair day,就是帽子救了我。有頂紅色那頂是百搭的,從街頭戴到馬場都得體。我有一頂灰絨插根羽毛的,襯套裝可以,襯牛仔褲也可以,亦有頂粉紅色的草帽,把花摘了下來便去超級市場也不誇張,去沙灘亦相宜。

不要害怕帽子,帽子有如畫框,讓框中的你更加美麗,別自限於壘球帽和毛線包頭帽子吧。

[林燕妮 http://hk.myblog.yahoo.com/eunicelam-123]

8/27/2009

自會知道幾粒鈕

不用怕古文
文章日期:2009年8月27日
【明報專訊】從小學開始我便看古文小說,其實也不是很古,是明朝羅貫中寫的《三國演義》,一頁紙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我不認得不會讀的字,但整體上都能明白的。
上了中學我便看古文,一樣很多不認得的字,但看啊看的,總能得其精要,沒有什麼可怕的,別以為古文很艱澀,其實一點也不難讀。例如韓愈的《祭十二郎文》:「汝去年書云﹕『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那有什麼難懂的?韓愈的侄兒排第十二那個,告訴叔叔他有軟腳病,愈來愈痛,韓愈說,住在江南的人,常常都有這個病。
我跟鄰座同學覺得祭文很好玩,作文課自由題時,我們便寫祭文,我祭她,她祭我,一開始便「嗚呼」,弄得國文老師啼笑皆非,派卷時,在我那篇紙末寫上「此等文字,待需用之時才寫」。雖然如此,但又把我們的摹仿祭文跟古文拉近了一步。
至於詩詞,其用辭之美,聲韻之抑揚,你不懂得每一個字也能領略到其中的氣氛的。如唐代李商隱的「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逐個字怎麼解?但那種淒豔氣氛已經把你吸引過去了,你也感受到了。
宋辛棄疾的詞很多有如現代文字,如他的戒酒詞﹕「杯,汝來前,老子今朝……」真痛快,整首則不背了,各位自己去看吧。
又如清初第一詞人納蘭性德寫的「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一年前夢一場」。此等青年情懷,怎會不入心入肺?
正如看英文書一樣,起初很多字不懂,但看啊看的便懂了。不要忙查字典,一頁十幾個生字,會令你興趣索然,還是看下去的好,至少你會得到整個故事而不是一百個字典上的字。別抱字典心態看英文,文言文也一樣。
比如愛上一個男人,你是先被他的氣質風度所吸引,不需要先數他的襯衫上有多少顆鈕釦,內褲是什麼顏色先親近他一下吧。
[林燕妮 http://hk.myblog.yahoo.com/eunicelam-123]

8/20/2009

識“悶”

悶是不悶之源
文章日期:2009年8月20日
【明報專訊】人家見我捧本《解開漢字之謎》看呀看的,奇怪地問道﹕「怎麼你看的書都是那麼悶的?」我卻不覺得悶,打好根基才能寫出不悶的散文和小說,何我對漢字的演變一直都很想知道,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中一時買了本《幼學故事瓊林》,那解釋了很多名堂,看起古文、詩、詞來方便得多。沒有老師叫我買的,自己好奇而已。
唱片公司叫我寫幾樁我和弟弟的小時候故事,其中有一樁是下午跟弟弟無所事事,跑去馬寶道樓梯底補鞋佬那兒看他補鞋。補鞋佬很和氣的,常給弟弟一大把短釘子和一個小槌子,弟弟便把釘子一個一個地釘在牆上,我就坐看他釘。兩個幾歲大的孩子那樣便消磨了一個下午。
唱片公司說﹕「並非奇怪你弟弟釘牆,而是奇怪你能看他釘整個下午,那有什麼好看的?」回憶童年,從沒覺得看弟弟釘釘子悶,小孩子沒什麼分別的,什麼叫做悶和什麼叫做不悶的。
弟弟在家會穿我的裙子的,不過在爸爸回家前必須脫下,爸爸看見兒子穿女裝會發怒,為什麼要扮女人?我沒有想過為什麼,他愛穿便由得他穿個夠。長大後他的妻子有解釋﹕「他好奇嘛。」小孩子的好奇心是無休無止的,完全缺乏好奇的小孩子反而叫人擔心,一團飯似的,無知無覺。
認識一個十歲不到的男童,羅貫中的《三國演義》他已經看完了,目前正在啃金庸的武俠小說,他的中文程度肯定比得上中五生。這男童是個悶蛋,他的媽媽說他不愛玩具,只愛看,那便由得他看個飽。
我弟不言不語的,想來他每分每秒都浸淫在他自己的幻想之中。不准說話是對所有人的嚴肅懲罰,對我弟弟則相反,罰他說五分鐘話對他來說是酷刑,只有他的兒子能令他不停地說話,小伙子卻道﹕「爸爸在家老說那些無厘頭的話。」那真是一物治一物了,爸爸以說話討好孩子,孩子卻不覺得有什麼好聽的。其實所有小孩子都覺得父母的話全是悶的,大人可知道嗎?
[林燕妮 http://hk.myblog.yahoo.com/eunicelam-123]

6/29/2009

啟蒙的男人
文章日期:2009年6月28日【明報專訊】Coco Chanel是好看的。 要從海報說起, 女主角穿著一套中性睡衣,手持香煙,她這樣冷漠的對視鏡頭,沒有一絲笑意。這可勾引了觀眾的興趣:怎麼的,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會那麼的不甜美柔軟,硬邦邦的像這世界欠了她似的?
而這樣的女人,怎麼討好一幫上流社會的高級仕女,還晉身為一流的品牌設計師?
後來,你看了電影,你明白,原來故意不討好,和討好,都可以是成功的條件。香奈兒非常明白這道理,所以她的服裝,是透過一種並非與之共存共享,而是一種冷眼方式的介入,並用Coco那種嘲弄上流女人的做作繁複奢華之手藝,顛覆改造的衣裝。那其中的不順意,又要與之和平共處(因要賺他們的錢)的風格,老實說,也是少女香奈兒可以由一無所有的孤女,變成上流Fashion的指標人物的故事。
我想這片會「激勵」許多的年輕女性,更準確的說,許多的女性其實已經是這樣的Coco型人物,她們有才情,或自認有才情,她們欠缺的,只是一個或兩個可以扶她們一把的男人,而如果真有這樣的男人,她們會不顧一切的把握機會,喔,別誤會,她們並非無愛,但由這部片裏,我們被迫承認「愛」,既不輕快也不純粹,它是5號香水,第一支用乙醛及各種花香做引子,非單一香氣的氣味。那是我們的Coco小姐,在試聞了一支又一支,否定了她不要什麼的香氣,而在第五滴散發出的香氣中,找到她的茉莉花氣味。
Take it for granted,是一種幸福。把每樣事物感情視為自然必然,而非要爭取奮力得到,雖然是讓人看不起,有些天真,並帶稍稍的膚淺。但,其中意味你毋須扭曲妥協,你看到的是乾乾淨淨玻璃面的對立之自我 ,它不是帶塵埃或哈哈鏡般的把清楚明白的簡易真理,曲折的變造,而有稍許的黑暗和傾倒,那是數學與物理的差別。那是直視與透視的差別。那是天真與複雜的差別。
而,年輕的Coco,少女的Coco,過早的非常性的由天真過渡到複雜, 那也要感謝她所遇到的那些男人,是的,男人永遠蒙了天真的女性,你就要祈禱自己別在開始戀愛時,找一個「蒙」你的男人。
這才是許多女人的真正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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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押注的女人
文章日期:2009年6月29日【明報專訊】Coco Chanel裏的香奈兒,遇上一個有本領的男人,而她的本領則是,主動找他、抓住他,暫時把委屈忍受下來,踏他的人際網絡,往上攀升。
這是香奈兒的取捨抉擇。當後來有了回報,前期的委屈便算是「投資」,歡天喜地,她得到了豐厚的獲利。
傳記電影通常專注在前半段的人生鋪排,就像佛洛依德的信徒,暗示童年及少年的步可以隱約見到那人之生命步道的軌距與方向,那是依賴一種每件事都撞擊並像骨牌一樣倒地的結構式思維,因此導致了下半生的之所以如此、必會如此的結論。
Coco Chanel比較不一樣。在攀升的過程裏,其實香奈兒任何時候都可以停下來,她可以覺得「賺夠」了,不必再努力爭取一些什麼了,就這樣坐,享受眼前的男人和財富,你叫她做「師奶」也好「少奶奶」也好「家庭主婦」也好,總之她可以衣食無憂地過完下半輩子。但香奈兒不作如此抉擇(否則世上便不會有Chanel!),她善於利用手上所有「本錢」,男人、金錢、自己對美感的敏銳天賦,她把這些統統押在生命的賭桌上,贏回永恆的榮譽。
這就是告訴世人﹕ 你的前半輩子和你的後半生之所以這樣聯結,其中奧妙是你遇見一個又一個的緣分機率而你又作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抉擇取捨。沒有命定,不存宿命,只在於你如何押注。
是的,當香奈兒在厚臉皮留在有錢男友的家中的時候,她很可能早就被一些女權主義者摒除到女性主義的門外了,然而香奈兒的「女性主義」竟又在於她不甘心停留在每個得來不易的安穩階段,她總想多要一些,她總不感滿足,所以她總再往前一步,探尋終點何在、局限何在。
香奈兒的女性主義並非彰顯於拒絕男人的幫忙而在於不會被女人之所以為女人的優勢所困惑;跟她對比的另一個女人(她姐姐)和另兩個男人(老男人和情人)便顯得相當不濟,因為滿足,所以窩囊。
不滿足於「只是」女人,這也是一種女性主義。(下)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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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賭
文章日期:2009年6月29日
【明報專訊】戀愛是賭博,同樣是小注怡情,大注亂性。

喜歡戀愛的,與喜歡賭博的,都不滿足於下小注。

拍散拖就是下小注,雖可怡情,卻沒有真正的跌宕。

愛得起的人,我們偏不願愛,喜歡是愛不起那份不顧後果。

輸得起的,在賭場上最易贏錢,但真正的刺激,往往是達到輸不起的階段。


賭徒每個都知,長期賭下去,一定會輸,這是人性的弱點。

嗜愛的,也是拚最後一無所有的風險,為的不過是中間那一段段的過程。

輸與贏,也不過是過程而已。

可笑是兩者最初亦是為了博取更多,後來即使未至於失去所有,能保存的,絕不是當初期望得到的。

愛與賭共通之處是旁觀者清,但每個旁觀者,亦會是局中人。

自稱不愛賭的,是賭博方式不同,說不喜歡戀愛的,一旦愛的機會出現,還是會自摑嘴巴。

賭場最多不是輸得起的人,而且大多數會超過輸不起的程度才會收手。

最愛得多的,不是愛情大贏家,是遍體鱗傷的。他們發過誓不再愛,一次次地反口,像病態賭徒,身不由己。

輕易贏回來的都不會珍惜,反正是好運得來,卻記不起曾經輸過的賭本。

愛情贏家同樣不會反思過去的傷痛,太輕易到手的人,不會重視,也輕易放手。

勝算高回報低的不吸引賭徒,不管勝出機率如何低,只要可以用最少博最多,就會很多人願意下注。

最多人嚮往的童話愛情,也是近乎不可能發生的。

[阿寬 ahhfoon@yahoo.com]

6/08/2009

林燕妮“聽話”麼?

兩類女人
文章日期:2009年6月8日【明報專訊】這回是以婚姻為中心的分類,其他的分類是不相同的,以婚姻分賢愚有異於以成就或事業分賢愚。
聰明的女人不會癡心地愛一個男人,她只會綰住他的心和他的財產,只有笨的女人才會癡愛一個男人,既綰不住他的心也綰不住他的財產。
多麼沉痛的一句話,然而那是真的。別看一些女人做事精明,在戀愛上頭,卻是糊塗得緊。
有些人奇怪,怎麼那個女人既不年輕亦不美貌,卻把個有錢的丈夫弄得貼貼服服?因為她聽話,把他奉承得飄飄然,男人便視她如珠如寶了。
綰住男人心的經典例子便是《飄》裏的思嘉萊,她聰明、機靈,為了爭取所要的不擇手段。留不下她所愛的男人,只因為她不聽話。
很多能幹和經濟上絕對可以獨立的女人,都不會恃才傲物,結了婚後都聽丈夫的話,晚上出外必定遵守「仙德麗拉時間」,最遲十二點前必定會回到家裏,有些晚上根本不出外。
周末她們一定陪伴丈夫,儘管他打足整天高爾夫球,她坐悶得半死,又或者丈夫開男人撲克牌局,她整天斟茶遞水。
回到公司她可能威風八面,但一回到家裏便變成一頭小綿羊般千依百順。
美麗無罪,但不聽話便有罪。
什麼都不計劃亦無罪,只要讓他計劃一切便是他心目中的可人兒。乘搭飛機坐什麼等不得有異議,旅程如何亦不得有異議。
太愛自由或者太任性的女人,都需要明白那是男人受不了。儘管所愛的自由和任性都是善良的,他都會受不了。
幸福是什麼,人人眼中不同,要是你擺明要我走我的路,那便別打算男人會與子偕老,除非他是生性懼內,任你擺佈的男人。然而酷愛自由的小鳥願意要那麼的一個男人嗎?她會寧願癡愛一個她此生都得不到的男人。縱使孤獨終老都豁出去了,人生一樣豐足。
[林燕妮]

5/02/2009

英國破341年傳統 女性任桂冠詩人

英國破341年傳統 女性任桂冠詩人
文章日期:2009年5月2日
【明報專訊】英國政府昨宣布任命知名詩人和作家卡羅.安.達菲(Carol Ann Duffy)為下任國家桂冠詩人,令她成為341年來英國首名女性且公開同性戀者身分的桂冠詩人。53歲的達菲生於蘇格蘭,曾獲皇家勛章。她表示「這一頭銜是對女詩人的一種認可」,亦明白獲此榮譽意味要接受社會大眾監督。桂冠詩人的責任是為國家大事和歷史撰寫詩歌,每10年換人。達菲的名作包括詩集《全世界的妻子》、《站立的裸女》和《卑鄙時刻》。

路透社

4/30/2009

a link:马家辉:关于《小团圆》,以及她,以及他

離開。離不開
文章日期:2009年4月5日
【明報專訊】十四年前的那個九月你離開人間卻其實並未離我們而去,因為你的筆觸你的故事你的愛恨早已銘刻在空氣之中成為傳奇,因為傳奇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啊它經得起無數次的折騰和波動足以死完再死然後又死再死永遠不斷輪迴地死個不休,當永恆死亡,死亡便不可怕,因為死亡之後再有死亡便等於復活之後仍可復活。
咳,愛玲小姐,你在《對照記》裏不是說過雖然自己沒趕上看見祖父祖母但他們「靜靜地躺在我的血液裏,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嗎?你在《小團圓》裏不也借女主角九莉之口再說一遍祖父祖母「不干涉她,只靜靜的躺在她血液裏,在她死的時候再死一次」?對於死亡以及其後的復生以及再來一次的死亡,你是相信的,也必然願意。
《小團圓》的重見天日肯定為你的死亡和你的復活創造了另一番聒噪熱鬧,隨你的小說你的刻劃你的書寫世人將對你的音容有了前所未及的細緻辨識,像深夜的墓園忽然打開了門讓我們或漫遊或疾走看你們統統轉醒過來或坐或站地在墓園四周仍在辯論當年有過的苦難和甜美。時光於此倒流,善男子善女子,我們忽然何其親密啊也何其幸運,人間走過張愛玲,我們用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時空跟她遇上,她靜靜地躺在我們的記憶裏,在我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而因為有文字,只要仍然有人讀文字,她仍將繼續活,雖然她仍將再次死。
所以我們不得不勸告愛玲小姐別太絕望悲觀也順帶勸告《半生緣》裏的曼楨別對世鈞感嘆「我們回不去了」。可以的,回得去的,只要願意張開眼睛,在文字和光影的琉璃世界裏,我們隨時可以回去之後再出來如同死去之後再活轉。嗯,愛玲小姐,你在《封鎖》裏不是說坐在電車內朝街外望去當你用眼睛看到了人們,「他們就活了,只活那麼一剎那,車往前噹噹的跑,他們一個個的死去」,而當你回過頭來再看人們一眼,他們便是「死了又活過來的人」嗎?
遇上意味離開。然而我們明白,對你,一旦遇上,便離不開了。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4/04/2009

世道崩壞 能活就好

关关 (289834164)2009-04-03 16:31:19
http://guanguanjujiu.blogspot.com/2009/04/com.html
遇到加利福尼亞的網友,美國狀況好糟,中國人反應還是遲鈍了。沒可能船要沉了,我們獨大。潘基文的話,是預言。

2009-04-04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01:01:01
他的话,跟俺的潜意识感觉一样。我说还没到最惨的时候,房子销售回升只是我反照,预示着更大的危机,我的同学不信。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5:52:41
英法美正合起來整俺們呢。胡老大是行很孤單,很惱火的。快快唔好錢袋子吧,別再發發財夢了,世道崩壞,能活就好。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5:54:47
正看胡老大跟萨克齐叫劲说中国的香港和澳门不是偷税天堂呢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5:55:11
國人遲鈍,東方式的遲鈍。就仿佛一百年前,地也割了,款也賠了,李鴻章老大才琢磨,這海上的長毛子是咋進來的呀?真是從天而降。什么葡萄牙、英吉利,哪里來的鳥小島國。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5:56:06
美、英、法人家是表兄,今天又在法國聚會呢。合伙整俺胡爺爺。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5:56:34
我中午给搜孤博客头条留言:此文提醒中国,不能以为自己很强很壮。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5:58:20
一直不是防著大陸上的驃騎么,咋就來了伙海盜。一百年,沒有變。啥壯啊,虛腫,老子那點錢,那夠兒子們踅摸的,加上還有外賊。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5:58:50
http://blog.sohu.com/头条是上次开会的一个博友,易鹏:美国才是G20峰会最大赢家。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5:59:01
美國兔崽子,增印美鈔,不是明擺著搶錢。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00:25
還搜羅搜羅哪里還有漏搶的地界,名曰“避稅天堂”。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00:51
還名正言順上G20 ,上美國國會。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01:59
今午和高寶寶聊天,讓他看潘基文的文章,以及這些鳥事,讓孩子記著:G20是另一個世道的開始。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04:19
國內新聞還是一片祭祖、掃墓、烈士,五一長假在哪兒,看著真暈。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6:04:53
对中国是个极好的提醒,不能闭着眼睛说自己已经很强很壮了。------赵家四丫儿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6:05:02
这是俺的留言原文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05:26
俺們人緣不好啊,一百年來,沒好過。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6:05:45
这让人家给欺负的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6:06:08
还自己打肿脸充胖子,总以大国自居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6:06:27
国富民弱怎能叫强国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6:06:56
财富积聚在少数败家人那,怎叫大国?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08:38
這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讓中國放血啊。誰讓你好面子。人家英國,讓個倫敦市長出面,說倫敦人都在市內自己種菜了。哭窮啊。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09:16
這時候,什么責任不責任,管好自己家人不要飯,不自殺,已經是重大貢獻了。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09:44
東方陷阱,自己挖的。

赵四 (522097714)2009-04-04 16:10:16
明眼人都清楚,不是拿几个臭钱就可以和人家平起平坐的,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12:32
昨天法新社一張照片,英法美三個總統,在憂郁的胡爺爺背后,擺POSE照相,很欺負老人家。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14:31
我對高寶寶說,你也做不了啥,長好身體,練真本事,能養活自己的那一種。媽則確保無論如何,家里能有熱飯吃。咱們有啥吃啥,不挑食。

关关 (289834164)2009-04-04 16:15:03
去做韭菜合子啦

4/01/2009

閱讀時光:《林徽因文集》


《中國現代作家選集-林徽因》
作者 林徽因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92年5月北京第一版
ISBN 7-02-001390-2/I.1262
定價:7.00元

林徽因 泰戈爾 徐志摩在一九二四

林徽因與梁思成在羅馬1928
一代才女林徽因
读书 1984. vol 67
萧乾
一九八四年七月三日
一九三三年深秋的一个下午,我照例到文科楼外的阅报栏去看报。那时我住在临湖的六楼,是个刚从辅仁英文系转到燕京新闻系的三年级生。报栏设在楼前,有两架:一边张贴着北平的《华北日报》和《晨报》,另一边是天津的《大公报》和《益世报》。忽然,在《大公报·文艺》版尽底下一栏,看到《蚕》和我的名字。那是前不久我寄给沈从文先生请他指教的,当时是准备经他指点以后再说的——倘若可以刊用,也得重抄一遍。如今,就这么登了出来,我自是喜出望外。尽管那是把五千字的东西硬塞进三四千字的空间里——也就是说,排字工人把铅条全抽掉,因而行挨行,宇挨字,挤成黑压压一片。其实,两年前当熊佛西编《晨报》副刊时,他也登过我的一些短文,记得有一篇是谈爱尔兰小剧院运动的。然而这毕竟是自己的创作第一次变成了铅字,心里的滋味和感觉仿佛都很异样。
然而还有更令我兴奋的事等在后面呢!
几天后,接到沈先生的信(这信连同所有我心爱的一切,一直保存到一九六六年八月),大意是说:一位绝顶聪明的小姐看上了你那篇《蚕》, 要请你去她家吃茶。星期六下午你可来我这里,咱们一道去。
那几天我喜得真是有些坐立不安,老早就把我那件蓝布大褂洗得干干净净,把一双旧皮鞋擦了又擦。星期六吃过午饭我蹬上脚踏车,斜穿过大钟寺进城了。两小时后,我就羞怯怯地随着沈先生从达子营跨进了总布胡同那间有名的“太太的客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徽因。如今回忆起自己那份窘促而又激动的心境和拘谨的神态,仍觉得十分可笑。然而那次茶会就象在刚起步的马驹子后腿上,亲切地抽了那么一鞭。
在去之前,原听说这位小姐的肺病已经相当重了,而那时的肺病就象今天的癌症那么可怕。我以为她一定是穿了睡衣,半躺在床上接见我们呢!可那天她穿的却是一套骑马装,话讲得又多又快又兴奋。不但沈先生和我不大插嘴,就连在座的梁思成和金岳霖两位也只是坐在沙发上边叭嗒着烟斗,边点头赞赏。给我留下印象的是,她完全没提到一个“病”字。她比一个健康人精力还旺盛,还健谈。
那以后,我们还常在朱光潜先生家举行的“读诗会”上见面。我也跟着大家称她作“小姐”了,但她可不是那种只会抿嘴嫣然一笑的娇小姐,而是位学识渊博,思想敏捷,并且语言锋利的评论家。她十分关心创作。当时南北方也颇有些文艺刊物,她看得很多,而又仔细,并且对文章常有犀利和独到的见解。对于好恶,她从不模棱两可。同时,在批了什么一顿之后,往往又会指出某一点可取之处。一次我记得她当面对梁宗岱的一首诗数落了一通,梁诗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服气的。于是,在“读诗会”的一角,他们抬起杠来。
一九三五年七月,我去天津《大公报》编刊物了。每个月我都到北平来,在来今雨轩举行个二三十人的茶会,一半为了组稿,一半也为了听取《文艺》支持者们的意见。小姐几乎每次必到,而且席间必有一番宏论。
三六年我调到上海,同时编沪津两地的《文艺》。那是我一生从事文艺编辑工作最紧张、最兴奋、也是最热闹的一年。那时,我三天两头地利用《答辞》栏同副刊的作者和读者交谈。为了使版面活跃,还不断开辟各种“专栏”。我干得尤其起劲的,是从理论到实践去推广书评。什么好作品一问世,无论是《日出》还是《宝马》,我都先在刊物上组织笔谈,然后再请作者写创作那部作品的经验——通常一登就是整版。我搞的那些尝试,徽因都热烈支持,并且积极参加。
那一年,我借《大公报》创刊十周年纪念的机会,除了举办文艺奖金,还想从《文艺》已刊的作品中,编一本《大公报小说选》。谁来编?只有徽因最适当,因为从副刊创办那天起,她就每一期都逐篇看,看得认真仔细。我写信去邀请,她马上慨然答应了,并且很快就把选目寄到上海。她一共选了三十篇小说,有的当时已是全国闻名的作家了,如蹇先艾、沙汀、老舍、李健吾、张天翼、凌叔华,有的如宋翰迟、杨宝琴、程万孚、隽闻、威深等,当时并不大为人所知。
她还为这本选集写了一篇“题记”, 其中她指责有些作家“撇开自已熟识的生活不写,因而显露出创造力的缺乏或艺术性的不真纯”。她号召作家们应“更有个性,更真诚地来刻画这多方面的错综复杂的人生,不拘泥于任何一个角度”。她还强调作品最主要的是诚实,她认为诚实比题材新鲜、结构完整和文字的流丽更为重要。①
记得一九三六年她向良友公司出版的《短篇佳作集》推荐我的《矮檐》②时,曾给我写过一封长信,谈这个“诚实”问题。可惜所有她的信都于一九六六年八月化为灰烬了。这里我只好借用她在一九三六年五月七日从北平写给她的美国好友费正清夫人(威尔玛)的一封信:③
 
对,我了解你对工作的态度,我也正是那样工作,虽然有时和你不尽相同。每当一个作品纯粹是我对生活的热爱的产物时,我就会写得最好。它必须是从我的心坎里爆发出来的,不论是喜还是悲。必得是由于我迫切需要表现它才写的,是我所发觉或熟知的,要么是我经过思考才了解到的,而我又十分认真、诚恳地想把它传达给旁人的。对我来说,“读者”并不是“公众”,而是比戚友更能了解我,和我更具有同感的;他们很渴望听我的诉说,并且在听了之后,会喜,会悲
 
从八十年代张辛欣的小说看,家务同妇女的事业心之间的矛盾,似乎是永恒的。在同一封信里,三十年代的女作家林徽因也正因此而苦恼着:
每当我做些家务活儿时,我总觉得太可惜了,觉得我是在冷落了一些素昧平生但更有意思、更为重要的人们。于是,我赶快干完手边的活儿,以便去同他们“谈心”。倘若家务活儿老干不完,并且一桩桩地不断添新的,我就会烦躁起来。所以我一向搞不好家务,因为我的心总一半在旁处,并且一路上在咒诅我干着的活儿——然而我又很喜欢干这种家务,有时还干得格外出色。反之,每当我在认真写着点什么或从事这一类工作,同时意识到我在怠慢了家务,我就一点也不感到不安。老实说,我倒挺快活,觉得我很明智,觉得我是在做着一件更有意义的事。只有当孩子们生了病或减轻了体重时,我才难过起来。有时午夜们心自问,又觉得对他们不公道。④
 
七七事变那天,当日本军人在卢沟桥全面发动侵略战争时,这对夫妇正在山西五台山一座古庙里工作着哪。徽因谈起来非常得意,因为那天是她从一座古寺的罩满灰尘和蜘网的梁上,发现了迄今保存得最完整的古老木结构的建造年月。
亲爱的北乎践踏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了。思成和徽因当然决不肯留在沦陷区。象当时北平的许许多多教授学者一样,他们也逃出敌占区。
一九三七年深秋,我们见过一面,在武汉还是长沙,现在记不清了。当时我正失业,准备随杨振声师和沈先生去大西南后方。那时同住在一起的,记得还有丁西林、朱自清和赵太侔三位先辈。后来买到了汽车票,我们就经益阳去了沅陵。
我们去湘西后不久,长沙就开始被炸。那时,徽因同思成正好在那里。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她在致费正清夫妇的信中写道:
 
昨天是长沙第一次遭到空袭,我们住的房子被日本飞机炸了。炸弹就落在离我们住所的大门约十五码的地方。我们临时租了三间房。轰炸时,我妈妈、两个孩子、思成和我都在家,两个孩子还在床上生着病。我们对于会被炸,毫无准备,事先也完全没发任何警报。
谁也不知道我们怎么没被炸个血肉横飞。当我们听到落在左近的两颗炸弹的巨响时,我同思成就本能地各抱起一个孩子,赶紧奔向楼梯。随后,我们住的那幢房子就被炸得粉碎。还没走到底层,我就随着弹声摔下楼梯,怀里还抱着小弟。居然没受伤!这时,房子开始坍塌,长沙的大门、板壁、甚至天花板上都嵌有玻璃,碎片向我们身上坠落。我们赶紧冲出旁门——幸而院墙没倒塌。我们逃到街上。这时四处黑烟弥漫。
当我们正扑向清华、北大、南开三家大学合挖的临时防空壕时,空中又投下一颗炸弹。我们停下了脚步,心想这回准跑不掉了。我们宁愿一家人在一起经历这场悲剧,也不能走单了。这颗炸弹落在我们正跑着的巷子尽头,但并没爆炸。我们就从碎玻璃碴里把所有的衣物(如今已剩不下几件了)刨了出来,目前正东一处西一处地在朋友们家里借住。
 

抗战期间,有个短时期我们曾同住在大后方的昆明。当时,我同杨振声师、沈从文先生住在北门街,徽因、思成和张奚若等人则住在翠湖边上。她有个弟弟在空军里。那时,她家里的常客多是些年轻的飞行员。徽因就象往时谈论文学作品那样,充满激情地谈论着空军英雄们的事迹。我也正是在她的鼓励下,写了《刘粹刚之死》。
三八年夏天我去香港继续编《文艺》,她仍然遥遥地给我指点和支持。三九年,我去英国了,这一别就是七年。
一九四七年我从上海飞到北平。事先她写信来说,一定得留一个整天给她。于是,我去清华园探望她了。
当年清华管总务的可真细心,真爱护读书人。老远就看到梁思成住宅前竖了块一人高的木牌,上面大致写的是:这里住着一位病人,遵医嘱她需要静养,过往行人请勿喧哗。然而这位“病人”却经常在家里接待宾客,一开讲就滔滔不绝。
徽因早年在英国读过书,对那里的一切她都熟稔,关切。我们真地足足聊了一个整天。
徽因是极重友情的。关于我在东方学院教的什么,在剑桥学的什么,在西欧战场上的经历,她都一一问到了,而她也把别后八年她们一家人的经历,不厌其详地讲给我听。
最令她伤心的一件事是:一九三七年她们全家南下逃难时,把多年来辛辛苦苦踏访各地拍下的古建筑底片,全部存在天津一家银行里。那是思成和她用汗水换来的珍贵无比的学术成果。她告诉我,再也没有想到,天津发大水时,它们统统被泡坏了。
关于友情,这里我想再引徽因在胜利后返平之前,一九四六年二月二十八日从昆明写给威尔玛的信:
 
我终于又来到了昆明!我来这里是为了三件事,至少有一桩总算彻底实现了。你知道,我是为了把病治好而来的,其次,是来看看这个天朗气清、熏风和畅、遍地鲜花、五光十色的城市。最后但并非最不关紧要的,是同我的老友们相聚,好好聊聊。前两个目的还未实现,因为我的病情并未好转,甚至比在重庆时更厉害了——一到昆明我就卧床不起。但最后一桩我享受到的远远超过我的预想。几天来我所过的是真正舒畅而愉快的日子,是我独自住在李庄时所不敢奢望的。
我花了十一天的工夫才充分了解到处于特殊境遇的朋友们在昆明是怎样生活的,……加深了我们久别后相互之间的了解。没用多少时间,彼此之间的感情就重建起来并加深了。我们用两天时间交谈了各人的生活状况、情操和思想。也畅叙了各自对国家大事的看法,还谈了各人家庭经济以及前后方个人和社会的状况。尽管谈得漫无边际,我们几个人(张奚若、钱端升、老金和我)之间也总有着一股相互信任和关切的暖流。更不用说,忽然能重聚的难忘时刻所给予我们每个人的喜悦和激奋

对于胜利后国民党发动内战,徽因是深恶痛绝的。写这封信之前不久,她在一九四六年一月从重庆写给费正清的一封信里,谈到自己当时的悲愤之情。
 
正因为中国是我的祖国,长期以来我看到它遭受这样那样的罹难,心如刀割。我也在同它一道受难。这些年来,我忍受了深重的苦难。一个人毕生经历了一场接一场的革命,一点也不轻松。正因为如此,每当我察觉有人把涉及千百万人生死存亡的事等闲视之时,就无论如何也不能饶恕他……我作为一个“战争中受伤的人”,行动不能自如,心情有时很躁。我卧床等了四年,一心盼着这个“胜利日”。接下去是什么样,我可没去想。我不敢多想。如今,胜利果然到来了,却又要打内战,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我很可能活不到和平的那一天了(也可以说,我依稀间一直在盼望着它的到来)。我在疾病的折磨中就这么焦灼烦躁地死去,真是太惨了。  
从这段话不难推想出,一九四九年徽因看到了民族的翻身,人民的解放,是怎样地喜出望外。
开国前夕,我从香港赶到北平。当时思成和徽因正在投入国徽的设计。他们住在清华园,每天都得进城来开会。幸而思成当时有辆小型轿车。他的残疾就是在美国留学时遇上车祸造成的,但他并没有因而害怕开车。两个人就这样满怀激情,在为着革命大业而发挥着他们的才智。
我同徽因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二次文代会上。有一天在会场上,她老远向我招手。我坐到她身边,握握她的手,叫了她一声:“小姐”。她不胜感慨地说:“哎呀,还小姐哪,都老成什么样子啦。”语调怪伤感的。我安慰她说:“精神不老,就永远也不会老。”
但仅仅过了一年,噩耗就传来了。
这位出身书香门第,天资禀赋非凡,又受到高深教育的一代才女,生在多灾多难的岁月里,一辈子病魔缠身,战争期间颠沛流离,全国解放后只过了短短六年就溘然离去人间,怎能不令人心酸!我立即给思成去了一封吊唁信。思成的回信我原以为早已烧毁于一九六六年八月那场火灾,但据文洁若说,十一年前它曾奇迹般地重新出现了一次。
一九七三年,文物局发还了一些十年动乱期间查抄的书物。当时我们全家人挤在东直门内一条小巷的一间八米斗室里,文洁若只得“以社为家”,住在办公室,还把家中堆不下的书也放在一只破柜子里。一天,她偶然发现一本书中夹着这封信,她还重读了一遍。信一共有两页,是用蝇头小楷直书的,字迹非常工整。思成首先感谢我对他的慰问,并说他一直在害病,所以拖了这么久才写回信。徽因与世长辞时,他也正住在同仁医院,躺在她隔壁的病房里。信中以无限哀思回忆了他们共同生活和工作过来的几十年,是一位丈夫对亡妻真诚而感人的赞颂。可惜这次动手写此文时,怎么也没找到这封珍贵的信。
八三年我第三次访美之际,除了在圣迭戈承卓以玉送来徽因年轻时的照片两帧,又蒙费正清赠我一本他的《五十年回忆录》,其中有一段描绘抗战期间他去李庄访问思成和徽因的情景。
 
徽因瘦极了,但依旧那么充满活力,并且在操持着家务,因为什么事她都比旁人先想到。饭菜一样样端上。然后,我们就聊起来。主要是听徽因一个人谈。傍晚五点半,就得靠一支蜡烛或盏油灯来生活了。八点半就只好上床去睡觉。没有电话,只有一架留声机和几张贝多芬、莫扎特的唱片。有热水瓶,可没有 咖啡。毛衣也不少,就是没有一件合身的。有被单,但缺少洗涤的肥皂。有笔,可没有纸。有报纸,可都是几天以前的。  
最后,费正清慨叹道:
 
住了一个星期,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患重感冒,只好躺在床上。我深深被我这两位朋友的坚毅精神所感动。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他们仍继续做学问。倘若是美国人,我相信他们早已丢开书本,把精力放在改善生活境遇上去了。然而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人却能完全安于过这种农民的原始生活,坚持从事他们的工作。⑤
 
现在要出版的《林徽因文集》里所收的作品,从数量上来说,同徽因从事文艺写作的漫长岁月确实是很不相称的。一方面,这是由于她一生花了不少时间去当啦啦队,鼓励旁人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兴趣广泛,文艺不过是其中之一。她在英美都学过建筑,在耶鲁大学还从名师贝克尔教授攻过舞台设计。我在她家里曾见过她画的水彩,一九三五年秋天曹禺在天津主演莫里哀的《悭吝人》时,是她担任的设计。
我不懂建筑学,但我隐约觉得徽因更大的贡献,也许是在这一方面,而且她是位真正的无名英雄!试想以她那样老早就被医生宣布患有绝症的瘦弱女子,却不顾自己的健康状况,陪伴思成在当时极为落后的穷乡僻壤四出奔走,坐骡车,住鸡毛小店,根据地方县志的记载去寻访早已被人们遗忘了的荒寺古庙。一个患有残疾,一个身染重痼,这对热爱祖国文化遗产的夫妇就在那些年久失修、罩满积年尘埃的庙宇里,爬上爬下(梁柱多已腐朽,到处飞着蝙蝠)去丈量、测绘、探索我国古代建筑的营造法式。威尔玛在她的《梁思成小传》中曾引用梁思成于一九四一年所写而从未发表过的小结说:截至一九四一年,梁思成所主持的营造学社已经踏访了十五个省份里的两百个县,实地精细地研究了两千座古建筑,其中很大一部分林徽因大概都参加了的。
徽因的这些作品,有一部分是我经手发表的,如《模影零篇》。我不懂诗,但我十分爱读她的诗。她的小说,半个世纪前读的,至今仍留有深刻印象。这里,我再一次表示遗憾:她写得太少、太少了。每逢我聆听她对文学、对艺术、对社会生活的细腻观察和精辟见解时,我心里就常想:倘若这位述而不作的小姐能象十八世纪英国的约翰逊博士那样,身边也有一位博斯韦尔,把她那些充满机智、饶有风趣的话一一记载下来,那该是多么精彩的一部书啊!  
一九八四年七月三日
 
(为即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林微因文集》而作)
 
① 见《大公报文艺丛刊〔1〕小说选》,上海大公报一九三六年八月版。
② 见《二十人所选一九三七年短篇佳作集》,上海良友公司一九三七年版。花城出版社一九八二年重印本。
③ 感谢威尔玛,最近她不但把她写的《梁思成小传》寄给了我,并且还为我复制了若干封林徽因致他们夫妇的信。我在下边还将引用。从这些信中,我还看到徽因的英文写得真漂亮,费正清夫妇也这么称道。、
④引自一九三六年五月七日林徽因致威尔玛函。
⑤ 见费正清所著《五十年回忆录》(China Bound,A Fifty Year Memoir),第229页,哈佛哈佩尔及劳出版社一九八二年版。

3/29/2009

林燕妮:不多也不少

不多也不少
文章日期:2009年3月29日
【明報專訊】女兒的性格總會有點讓父母影響的,媽媽是家中的精神支柱,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她都能夠冷靜地頂住。這方面我像她,不過火氣大了點,灼傷自己,也灼傷別人。
媽媽永遠不慍不火,對朋友,她不會過分熱情,亦不會記仇記恨。她最不喜歡的人只有一個,哈,那就是我父親的母親,相互間一點感情也沒有。那倒好辦,我不見你,你不見我,都是相安無事的方法之一。
知女莫若母,我是個天生熱情的小孩,不曉得為什麼媽媽老要按捺我的沸騰感情。做了幾十年人才明白,感情是不會收支平衡的,支出多收入少,自然會很難過很失望。媽媽沒有這個問題,她是個不多也不少的,但她知道我有這個問題。
我常常撞得一頭煙,不太懂人間是什麼的一回事。有時靜思,是否需要對人冷漠一點?社會上的人來來去去都是那群,我懂得社交禮儀,可是人我真的搞不懂,倒不如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好了。
社會上的人很奇怪,會代人恨人的。阿甲恨阿乙,那末阿甲所有的朋友便一齊恨阿乙。我只是看得眼大大的愕住了,這是完全沒有意思的啊。
多半人害怕寂寞,為了要加入阿甲的圈子,恨阿乙是入會條件之一,那便恨阿乙了。
有些人持平一點,甲乙都分別做朋友,不過不能把兩個放在一起。怎麼閒閒一頓下午茶也像垂死浴血戰那般,我不懂。好在我完全不怕寂寞。友人說﹕「我很怕寂寞的,為什麼你不怕?」我亦有相反的問題﹕「我不怕寂寞的,為什麼你那麼怕?」
有些人很豁達﹕「你不讚美我沒問題,罵我一樣沒問題。」那種態度挺方便的。苦在人不記仇仇自記,記在某個沒什麼關係的人心上,有如魔鬼般上了身,比當事人還要恨得深。也許不如此這般人與人間便沒有了共同話題吧。
媽媽本來就不多話,那些事情不會發生在她身上。爸爸更是沉默寡言,他們兩個當年怎麼拍拖的?各自找代言人?
[林燕妮 http://hk.myblog.yahoo.com/eunicelam-123]

3/28/2009

曹又方:儉省的傷感 決然的美感

曹又方去世 平路哭的聲音
文章日期:2009年3月28日
【明報專訊】台灣知名作家曹又方,3月25日凌晨3時許,因急性心肌梗塞病逝台大醫院,享年67歲。
曹又方歷任多家報紙、出版社、雜誌社總編輯等職,曾任台灣圓神、方智、先覺等出版社發行人。也曾創辦並主編美洲《中報》的《東西風》文藝副刊。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愛情女子聯盟》、勵志方面有《做一個有智慧的女人》、《人生一定要精彩》等等。她的兒子李煒亦為作家,曾譯作品《書中書》。寫作以外,長期從事婦女運動,大力倡導心靈革命及環保運動。
曹又方以個性堅強見稱。1998年底她發現患上癌症,治癒後兩年,又發現卵巢癌復發,2001年底曹又方為自己安排了「快樂生前告別式」,特意穿上「三宅一生」寬袖典雅的黑衣,胸前襟上鮮紅玫瑰。她是首位女性為自己準備生前的喪禮,台灣文化界哄動一時。
與她早年在紐約相識的作家、香港光華文化中心主任平路,那次也去了告別式。她最欣賞曹又方的剛烈,「她不會濫情,對傷感很儉節」,能勇敢面對她自己形容為「凶險」的病情和人生,就像她寫作「用字都很準確和減省」,「告別式上也是她全集的發布會,她的邀請函寫的是『藉書的發表會的因緣,能夠再多見到你一次。』」
「曹又方個性很鮮明,喜歡的美感都很決然,也很任性,會隨自己的意思安排,也有能力安排。這是她生命的典範性,她堅持風格的人生態度。」如今曹又方真正離去,平路想:「她不會喜歡朋友哭得唏哩嘩啦。」雖然,她話裏有種哭的聲音。

3/26/2009

a link:陳數的白流蘇蠻有味道


K,
中央電視臺八套,花了蠻多的黃金時間,播出張愛玲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傾城之戀》。原本以為會瘋狂追看,可是沒有。
沒有瘋狂,是因為此《傾城之戀》非彼《傾城之戀》,不是改編的“裁剪”原因,而是因了為了“政治正確”而灌了水。
2006年,是張愛玲逝世十周年,原本才女的出名地上海,預備弄個張迷國際研討會,準備得七七八八了。后來,聞聽有人向公安局舉報說:張愛玲是漢奸胡蘭成的老婆,為漢奸的老婆做紀念,等同于為漢奸做紀念。于是,在上海的那場紀念會,轉移去了香港浸會大學。大約,還是那批張迷啦,兩岸三地,加上日韓的。小女子去了現場,果然不過是“張迷”而已。
聞聽,隨后,張愛玲在上海的故居修繕,做了咖啡書吧。原本在門外嵌了一個銘牌,說明是作家張愛玲的故居。之后,也因為同樣的原因,撤牌了。

其實,從九十年代起,張愛玲的小說就在國內開禁,張的作品集子,不止一個出版社出,北京十月出版社2006年出的那套《张爱玲集》,若不是学术上不确定“祖师奶奶”是否还会有文字“出土”,差点就叫“全集”了。

也有不那么神经质的,如这次电视剧《傾城之戀》的出品方之一的杭州市委宣傳部。(該劇由中央電視臺文藝中心影視部、中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中共杭州市委宣傳部、浙江華策影視有限公司和浙江金球影業有限公司聯合出品。)
看這齣戲,張迷們或許會感到好別扭:怎么張愛玲筆下,一對男女的亂世的“矯情”情事,被放大成了抗日愛國主旋律劇。怎么想象白流蘇做了回戰地醫院的護士,而白寶絡走出家門成了抗日女將士。
整齣戲若兩張皮,難為編劇將張式情節和語言,與灌進來的抗戰“水”,攪和成一鍋粥。也難為好耐看的陳數小姐,一邊要和人對詠著“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一邊還要和妹妹一起扮演如女地下黨式的人物。
大概,唯有如此,《傾城之戀》才能“過關”,與張迷們相見吧。
也許,張筆下的“崩壞的時代”,從來也不曾過去吧。

于是,看這齣倒是考驗觀者了。怎樣才能看清了這戲的“戲魂”在哪兒?那是要費點神的。

陳數,倒是真像為白流蘇而生,戲“還魂”到祖師奶奶筆下時的流蘇。

小女子看來,白家,演得鬧了些,這戲鋪排得有點傻。主要是:話太多,較勁太露骨,沒了祖師奶奶筆下的“蒼涼”。

3/25/2009

閱讀時光:還有一本《記憶張愛玲》


記憶張愛玲
閱讀張愛玲書系:5
陳子善編
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6年3月
ISBN 7-80713-218-3



陳子善的《編者小引》。

蘇友貞的《張愛玲怕誰?》

K,
看這書的出版日期,小女子猜:這原本是陳子善預備在上海華東師大為張愛玲逝世十周年紀念研討會送的冥禮吧。
誰知呢,祖師奶奶當年的“錯愛”與“愛錯”,令到這個不過是張迷們“粉絲間的私聚”,也沒能夠在Eileen早早兒成名的滬上完成。
也好,移去了范柳原與白流蘇的夢城,倒也就成就了小女子與祖師奶奶的一段冥冥的故事。

這書里,有胡蘭成晚年在臺灣與朱西甯、在日本與朱天文的合照,也有張愛玲與賴雅的合照。兩個未曾謀面的Eileen的男人,就這樣讓陳子善給捆綁在了一冊里。不知道,Eileen有知,是不是會惱了他。

蘇友貞的《張愛玲怕誰?》寫的真有趣,像是剝筍子,把祖師奶奶藏得深深的曲筆,一點點剝出來。小女子讀來,像是在看蘇女士“脫衣”,脫去她自己個兒早年非要從張那里躉來的一件件舊衫。一定是給裹得透不過氣兒來了吧。她是沒想到,偶像也是會令人窒息的。

讀來可憐的,是周芬伶寫的《張愛玲夢魘——她的六封家書》,那是四十歲的張愛玲,在遠東“掙扎之旅”間,給賴雅的六封家書,都是從香港發出的。“成名要趁早”的“天才”,怎么到了四十歲,活得那么張皇,好像自己筆下的人物。連給親愛的人兒的家書,筆底都“弄堂氣”地齷鹺了起來;一段原本美好的“友情”,也因了錢錢,變了味道:

一九六二年二月十日
我工作了幾個月,像一只狗,卻沒拿到一分酬勞,那是因為一邊等一邊修改的緣故,為了省時間,所以許多劇本會在最后一分鐘完成。剛完成第三和最后部分的大綱,并且剛送到宋家,想在農歷年前給他完成審稿,因為過年期間他會很忙,加上一個明星訴訟案,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一九六二年二月二十日
為了要走六三年的運勢,我簡直要急瘋了——瘋言瘋語成了我唯一可用的心理道具——直到明年春天即可寫完Young Marshall的小說。“即時或從不”,我現在工作的情緒高昂。你可以給我最好的,就是在我身邊陪伴我,幫我,或給我一兩百塊錢來平靜我的心靈。

一九六二年三月二日
宋家冷冷的態度令人生氣,尤其他們他認為我的劇本因為趕時間寫得很粗糙,欺騙了他們。宋淇告訴我,離開前會付新劇本的費用,言下之意是不付前兩部,即《紅樓夢》上與下。……這些不確定的狀況加重我的基本開銷,更加深了我在這兒的悲慘。……

日期不詳
最后決定十六日回美。因為很早就通知現在住的旅社,無法變更,只好搬到宋家暫住兩周。對我和宋家而言,都是一場災難。他們不相信我的劇本,我不相信他們的付款,所以我不愿意多花錢在住宿上。……

張學書﹕當然賣斷
文章日期:2009年3月25日
【明報專訊】兩岸三通以後,如今的內地讀者,不用再苦等《小團圓》簡體版閹割引進,皇冠版甫一問世,已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本來塵埃落定的一些往事,又再度甚囂塵上,揚塵滾滾,路人之中,有些被嗆到氣管,引起強烈的咳嗽與飛沫,還有些被嗆到眼睛,以致鼻酸涕下。
對路人甲乙丙丁而言,《小團圓》的內容,或許真如張愛玲自己在信中所言:「情節複雜,很有戲劇性,full of shocks」(1976年1月25日致宋淇),而部分讀者的反應,也不幸驗證了宋淇的回信:「中外讀者都是一律非常nosy的人,喜歡將小說與真實混為一談,尤其中國讀者絕不理什麼是fiction,什麼是自傳那一套」。李碧華曾說:「張愛玲是一口井……不但是井,且是一口任由各界人士四方君子盡情來淘的古井……各人都在她身上淘,然而,各人卻又互相看不起呢,互相竊笑沒有人真正領略她的好處,盡是附庸風雅,只有自己是十大傑出讀者,排名甚前。」如今《小團圓》一出,十大傑出讀者自然更是自以為掌握第一手論據,不少人已開始詳細為小說中人對號入座。
其實,又有什麼往事是驚世駭俗、人所不知的呢?冰山的大半邊早已在她從前的著作中顯露端倪,如果說讀時仍有「手心冒汗」、「魂飛魄散」之感,也不過正如祖師奶奶的傳人邁克所言:「很少有作家肯這樣暴露自己的冷和殘酷」。對呀,教人驚異的不是事實本身,而是那種敘述的不留情面吧。從前人們以為她只是寫別人的故事才那樣,現在卻發現,她寫起自己來也是同樣冷面無情:「我在《小團圓》裏講到自己也很不客氣,這種地方總是自己來揭發的好。當然也並不是否定自己。」(張愛玲1975年7月18日致宋淇信)
真是:「大方得很,又放心得很。古井無波,愈淘愈有。於她又有什麼損失?」
托《小團圓》的福,本以熱火的「張學」 近來又添了一把柴,市面上稍好一些的張愛玲研究書籍都賣到斷了貨,包括這本才出版不久的《重讀張愛玲》。《重讀》其實是2003年廣西師大版《閱讀張愛玲》和2004年山東畫報版《再讀張愛玲》之延續。如果說2003年的《閱讀張愛玲》開了純作品研究的先河,那麼《再讀》和《重讀》也是延續了此書「客觀重理」的傳統,並將相關研究從早期成名作轉向中後期;《重讀》更是棄名作於不顧,轉談她後期的電影劇本創作、中英互譯,以及對於代表作《十八春》的修訂。全書二十餘篇文章,系從近年張學研究的上百篇論文中精選,作者陣容包括夏志清、李歐梵、劉紹銘、陳子善、陳建華等專家,也包括林緯欣、王羽等新人,重質不重名,若想了解張愛玲後半生的創作風格,不妨一閱。
當然,此書付梓之時,《小團圓》尚未問世,對於這本晚年罕見長篇的出土,專家學者們恐怕要像《十八春》第十七節的末句所言:「這是他們感情上的再出發。」
至於「十大傑出讀者」,建議可再買一冊《粉絲文化讀本》——與其忙認識別人,倒不如調轉頭來,認識你自己。
[.推薦人 不一可.]

3/17/2009

閱讀時光:劉紹銘讀《小團圓》:小團未圓

小團未圓
文章日期:2009年3月16日
【明報專訊】張愛玲逝世十多年,音麈未絕,因為每隔一段時光,她的生平和作品總會成為城中話題。王德威在〈張愛玲再生緣:重複、迴旋與衍生的敘事學〉一文借用了haun tology一詞來概說這種現象。他文內說的「魂在論」,就是陰魂不散。〈鬱金香〉幾年前出土,若非確認是祖師奶奶手筆,不會轉眼變成新聞。〈色,戒〉經李安泡製成電影後,連平日少涉獵文學作品的觀眾也忍不住找出原著來對照。
最近祖師奶奶又「迴魂」了。《小團圓》已正式登場,既是fait accompli,不必再計較遺稿該不該出版這回事了。單以常識判斷,如果她不意印行,斷不會花心血在文稿上一改再改。張愛玲說過《紅樓夢》未完,其實《小團圓》也未圓。
自傳體小說而非自傳
我們該怎樣看待《小團圓》呢?說是自傳恐有不足,因為書中關係人物的名字都屬偽託,雖然熟悉內情的讀者都猜到邵之雍是胡蘭成。再說,書中身世部分,只是「斷代史」。她的洋丈夫賴雅(Ferdinand Reyher)沒有在書中現身。夏志清先生告訴過我,張愛玲在紐約墮過胎,孩子是賴雅的。夏先生非常替張小姐不值。祖師奶奶在美國過了大半生,但她在花旗國怎樣生活,倒未見傳。
因此最公平的說法是:《小團圓》是一部自傳體的小說。宋淇先生是我的前輩,論斷文學作品,眼光獨到。為了不想受前輩的看法先入為主的影響,我看完了全書後才翻閱他公子宋以朗寫的前言。宋淇果然是大行家。他跟太太鄺文美不但是張愛玲平生知音知己,更是益友。宋淇在1976年4月28日向張愛玲交代《小團圓》的讀後感說:「在讀完前三分之一時,我有一個感覺,就是:第一、二章太亂,有點像點名簿,而且插寫太平洋戰爭,初期作品中已見過,如果在報紙上連載,可能吸引不住讀者『追』下去。」
如果《小團圓》不是「旗幟鮮明」的打張愛玲的招牌,以小說看,這本屢見敗筆的書,實難終卷。維大(港大)洋教授的嘴臉,我們早在〈沈香屑——第二爐香〉領略過。作者在日本人攻打香港時那段艱難日子,〈燼餘錄〉歷歷言之,讀來驚心動魄。現在這兩個文本衍生出來的人物,在《小團圓》中借屍還魂,可惜比起原型來,顯得目光遲滯,音色魯鈍,跟讀者打過照面後,留下的印象如水過鴨背,了無痕。
跟舊作重複,而遜色?
張愛玲巔峰時期的作品,如〈封鎖〉、如〈金鎖記〉、如〈傾城之戀〉,文字肌理綿密,意象豐盈。宋淇看出《小團圓》雜亂無章,因指出「荒木那一段可以刪去,根本沒有作用」。(我們現在看到的《小團圓》,作者沒有刪此段。)《傳奇》時代的張愛玲,佈局鋪排的草蛇灰線,多能首尾呼應,少見十三不搭的局面。《小團圓》出現了「根本沒有作用」的段落,可見結構之鬆散。其實書中應該刪去的,何止一段。
《小團圓》的敘述語言,比起成名作中的珠玉,顯得血脈失調。通篇不易找到我曾稱之為「兀自燃燒的句子」。在〈金鎖記〉中我們看到七巧的小叔子「色誘」嫂嫂的一幕。但見:「季澤把那交叉的十指往下移了一移,兩隻姆指按在嘴唇上,兩隻食指緩緩撫摸鼻樑,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來。那眼珠卻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上面汪水,下面冷冷的沒有表情。」
〈色.戒〉中的王佳芝等候易先生應約而來,但他遲遲沒出現:「她看了看錶。一種失敗的預感,像絲襪上的一道裂痕,陰冷的在腿肚子上悄悄往上爬。」真能兀自燃燒的句子,有時只消淡淡的一筆。〈封鎖〉中的吳翠遠,25歲,美得「模稜兩可」,「怕得罪了誰」似的。她的手臂,白得「像擠出來的牙膏。」
《小團圓》少見這種令人過目難忘、讀後依依不捨的辭章。文字既不可取,試說內容吧。張愛玲對宋淇夫婦透露過,「我寫《小團圓》並不是為了發泄出氣,我一直認為最好的材料是你最深知的材料,但是為了國家主義的制裁,一直無法寫。」她跟胡蘭成這「無賴人」的交往,「飲恨而終」,所以《小團圓》如不是「痛史」,也應該是「恨史」。
如果我們把九莉看作現實的張愛玲,邵之雍是漢奸胡蘭成,那麼依書中所述,張愛玲對這個「水性楊花」的男人動過殺機。太平洋戰事結束,漢奸被通緝。逃亡前夕,他們睡在一起。行房後,邵之雍凝視九莉的臉,彷彿看她斷了氣沒有。他輕聲說:「剛才你眼睛裏有眼淚。不知道怎麼,我也不覺得抱歉。」他說完就睡了,背對她。她想到:「廚房裏有一把斬肉的板刀,太沉重了。還有一把切西瓜的長刀,比較伏手。對準了那狹窄的金色背脊一刀。他現在是世外之人了,拖下樓梯往街上一丟。」
文筆過度自覺
《小團圓》到結尾,九莉沒動「無賴人」分毫。宋淇看九莉/張愛玲看得透徹。她是一個膽大、非傳統的女人。她對無賴子的愛是沒有條件的,明知他是漢奸、明知他除自己外還有好幾個女人、明知跟他交往會為社會輿論和親友所唾棄,依樣不改其志。除了文采了得令九莉傾倒外,這廝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才教「才女」愛得那麼死心塌地。〈色,戒〉中的王佳芝,或可看作九莉的前身。無賴子通過了她的陰道昏了她的頭腦,讓她渾然忘記自己的使命。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小團圓》一再出現「兒童不宜」的描述:「有一天又是這樣坐在他身上,忽然有什麼東西在座下鞭打她。她無法相信——獅子老虎撣蒼蠅的尾巴,包絨布的警棍。看過的兩本淫書上也沒有,而且一時也聯繫不起來。」文字比不上白先勇〈遊園驚夢〉中錢夫人性幻想的意識流那麼絲絲入扣。無論如何,張愛玲是說對了,「最好的材料是你最深知的材料。」這麼看來,李安電影出現的三級鏡頭,是他對王佳芝「受俘」的解讀。易先生的「過人之處」征服了小女生。
九莉對無賴子的依戀,借用王思任批點《牡丹亭》的話,九莉對無賴子可說「一靈咬住,必不肯使劫灰燒失。」邵某留下來的煙蒂,她都從煙灰缸拾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信封內。當漢奸告訴她二次大戰快要結束時,她說「希望它永遠打下去」,為的是可以跟他在一起。
第四章快完時,有一段敘述九莉心境的話聽來特別淒涼。「九莉只會煮飯,擔任買菜。這天晚上在月下去買蟹殼黃,穿件緊窄的紫花布短旗袍,直柳柳的身子,半鬈的長髮。燒併攤上的山東人不免多看了她兩眼,摸不清是什麼路數。歸途明月當頭,她不禁一陣空虛。二十二歲,寫愛情故事,但是從來沒戀愛過,給人知道不好。」
癡情女子一生的兩個男人,一是明知是負心人還忍不住跟他談戀愛的胡蘭成,一是因時因地制宜而委身下嫁的洋人。作為小說看,《小團圓》看不到她的看家本領。但作為自傳體的記敘者,倒讓我們認識到九莉/張愛玲寂寞、空虛、無奈的一面,既淒涼又蒼涼。七巧和流蘇都是虛構人物,左搓右捏,憑作者高興。但對張愛玲說來,九莉是前世今生的自己,文筆太self-conscious,顧慮就多,難免左右為難。這也許是作為小說看,《小團圓》未如人意的原因。但作為自傳體的紀錄看,還是有看頭的,因為,作者是祖師奶奶。[文/劉紹銘 編輯/黃靜]

2/19/2009

a link:《王安憶談話錄》(搜狐電子書)


作者:王安忆 张新颖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ISBN: 7563374574
装帧: 平装
出版年: 2008年6月.
定价:27元

2/11/2009

a link:張愛玲自傳體小說《小團圓》轟動出版

張愛玲大驚喜
自傳體小說《小團圓》轟動出版

文章日期:2009年2月11日
【明報專訊】張愛玲曾指要「銷」的小說《小團圓》,自寫成至今33年終要面世,在台灣出版集團皇冠文化的月底成立紀念日推出。消息甫一傳出,內地各張愛玲論壇即快速轉載,出版社原擬保密、在出版日才公開的防線早守不住了。
今年2月22日是「皇冠文化」成立55周年,其王牌作家張愛玲這部被認為是「最後、也最神秘的遺作」,放在皇冠創辦人平鑫濤家中夾萬多年後,將在本月23日推出,而香港版與內地版亦將由「香港皇冠」及「北京十月」緊隨台灣版相繼出版。
「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我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迴,完全幻滅了之後也還有點什麼東西在。」張愛玲曾經如此形容這部自傳式小說。女主角作家九莉的經歷,與張愛玲的傳奇人生高度貼合,從幼年時新舊世代交替身處的傳統家族、到在修道院女子中學遇到各式同學,以至九莉遇上被說成為漢奸、有婦之夫的邵之雍,出版社指此書是張愛玲濃縮畢生心血、以一貫嘲諷的細膩工筆,「刻劃出她最深知的人生素材」。
正由於讀者可以輕易將書中角色「對號入座」,平鑫濤早年為免讀者以「窺秘」眼光閱讀,堅拒出版。但宋以朗自07年底承繼了母親鄺文美的張愛玲遺產管理權後,重新追蹤張愛玲與他父母的書信,指出雖然張愛玲曾要求銷原稿,「但其後的93、94 年仍多次跟父親在書中修改內容,將女主角的作家身分,改成來香港學醫呀、或者研究戲劇,雖得個講字,卻證明她很珍視此書,仍想出版。」
此外,香港大學出版社現亦在洽談出版張愛玲不曾出版的英文半自傳體小說文稿The Book of Change及The Fall of Pagoda,當中述及她在香港留學時的經歷與上海生活片段,若事成則期望年底出版。
[文.鄭依依]

1/30/2009

12/11/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