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8/2007

記憶。珍珠。與誰?




K,  
對讀梁﹑馬兩大才子今日文﹐感覺很是悲憫。是啊﹐時代與個人﹐大時代與小人物......

時代﹐時光﹐電光火石﹐不信有幾許小人物﹐能夠在大時代的顛簸中﹐參透當下。  
于是﹐小人物只有可憐地抓住過隙微塵。微塵沉澱了﹐就是個人的小記憶﹐再荒唐﹐也是真實的“歷史”。或許﹐讀者讀之﹐無序無趣無所謂﹐然而﹐對于當事者言﹐那是一時﹐那是一世﹐風花雪月﹐愛恨情仇﹐驚天泣地﹐刻骨銘心。

小人物的故事﹐不是大時代的註腳﹐其實﹐那才是大時代的核兒。即使英雄﹐誰又敢說﹐自己不是小人物?Nobody,Somebody,Who ar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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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讀的文本之一﹐是回憶錄。尤以﹐不造作﹐不嬌情﹐甚至不編排者﹐最佳。隨手拈來的記憶之珠﹐最是本真﹐最打動人﹐如小女子。  
那日﹐妹妹在線上問:人生是苦海?有人說﹐有苦﹐有海﹐沒苦海。  
小女子﹐只是答:直面吧。
渡人生﹐如渡海﹐這大約是不錯的比喻吧。渡海﹐一生﹐一船﹐幸也不幸。無風無浪倒無趣﹐有風有浪見真情。  
渡海者﹐最信命﹐船順船翻靠天定﹐倒視同船兄弟為伴侶﹐甚至刎頸之交。

在海島久了﹐不時聽到海底沉船的故事。看今人撈起的﹐神仙雕刻﹑杯碗碟壺﹐甚至釵頭鳳﹐就教人痴想:人生﹐到底有怎樣的陪伴﹐心才能妥貼呢?  
如果﹐人生如海﹔那么﹐記憶就是海底的珍珠了。怎可能﹐誰可能﹐知道在哪兒撈起?天知道﹐那顆心愛的夜明珠﹐沉在更路簿還是海路簿的航線了?只不過﹐今兒看見了別人的珠兒﹐想起了我的﹐她已沉了。說故事﹐已經很心痛﹐聽者若是不懂﹐豈不是情也枉然了。唉﹐人生﹐知己﹐一﹐也難求。  
這事兒﹐相信董橋先生懂﹐不然﹐他干麼寫<故事>﹖寫<白描>﹖他的故事﹐從來都是記憶里拈來﹐從來都是對著喜歡的人說。不然﹐不說﹐與誰說?  
不信﹐去讀讀吧。都是﹐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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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在家﹐聽雨﹐讀書。何兆武。董橋。
在商務買的書﹐終于寄回來了。Mayboy和肥仔﹐去取了。
是啊﹐“十年前,愛是佔有,是嫉妒,是猜疑,是管束,是讓自己快樂;十年後,愛是放手,是體諒,是信賴,是放任,是讓對方快樂。”
吳清源
文章日期:2007年6月28日
【明報專訊】田壯壯憑《吳清源》在上海國際電影節取得了最佳導演,可是,這部片子絕對不是田壯壯的最佳作品。
海報非常吸引,很有點小津或侯孝賢的興味,遠鏡張震,沉靜地抬頭,無語,似在邀請觀看者前來猜度他的隱藏故事。
是了,「隱藏」可能就是關鍵字,導演在片子裏一直努力營造隱藏的氣氛,處處控制情節的發展和演員的情緒,像打密碼一樣,用跳躍的節奏串連大時代裏的大事件,而正由於切得零碎,再大的事件亦不顯其「大」,都只是背景,用以襯托男主角的生命歷程和心志思維。 (關關:比之動輒詩史﹐這樣更窩心吧。中國人﹐已經教大敘述給累壞了。)
能透過《吳清源》察看那個曲折的時代,一切都被隱藏起來了,都變得無關痛癢,就只剩下男主角的情緒起伏,觀眾被迫赤裸裸地面對吳清源一人,用他的眼睛凝視世界,代入他的喜怒哀樂。
這樣的電影非常難演,失去了煽動的劇情,演員站在鏡頭面前幾乎有如獨白,任何一個眼神都是關鍵任務,是禍是福,就看這一秒。對此挑戰,張震迎接得非常賣力,但畢竟未算成功。他的眼神,多了空茫、少了凝重,彷彿永遠在等別人告訴他下一步應該怎麼踏出,若無叮嚀,便將惶惶然不知所措。 (關關:這大概是人生常態吧。醒目仔﹐幾少。即使﹐醒目仔﹐亦有惶然時。)
老年吳清源那幾場戲尤為敗筆。臉上的化妝竟然跟電視劇的水平沒有兩樣,裸露的雙腳和雙手更原形畢露地展示了一個壯年男子的皮膚;他從藤椅上站起身往接電話,那行走的姿態也一點都不年老。張震終究就只是張震。(關關:當下﹐也就剩張震了。)
演的堅持是值得尊敬的,田壯壯自始自終都有自己一套對電影的觀看方式,並不隨波逐流;當同代的導演在拍大部頭在用中國的異國情調來賺錢的時候,田壯壯以一股另類分流的氣質而在一旁默默做他的功課。這次的功課叫做「隱藏」,但當隱藏過度,一切便變成隱形,對於大時代,對於吳清源,對於作品本身,都是一種令人心疼的浪費和可惜。 (關關:在內地拍片兒﹑寫字﹑為畫﹑做戲﹐這叫做"手藝"﹐一種無奈的手藝。不知﹐自由王國的人們可能理解?一直很欽佩田壯壯﹐還記得八0年代看完其<搖滾青年>後的顛狂﹐那戲一把就把當時青色如我的一班混沌者﹐從現實中拉拔出來﹐好像靈魂飛上天﹐俯瞰著自己們。教人覺得﹐說的那回事兒﹐離自己不遠。在當時﹐沒有這樣的電影。)
在《吳清源》裏,我們看不見吳清源的變化,只因,我們根本看不清楚時代的變化,沒了時代,人也沒有了血肉,最後印象最深刻的恐怕只能是一張海報,以及,海報上的那股虛渺的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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