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2010

另類八十後 另類好義工

另類八十後 另類好義工
文章日期:2010年2月26日
【明報專訊】當社會對「八十後」的青年附上不同標籤與期望,當「八十後」的青年畢業後紛紛投入勞動市場,同為「八十後」的廖醇祖大學畢業後跑到陌生的國度當義工半年,建屋、教書、當外展社工。在非洲坦桑尼亞這半年,他已經學會當地的語言Swahili,亦對國際援助、非洲文化、殖民主議等議題有了多點實地經驗的資源,回到香港以後,已成了一個身懷一點國際視野的「八十後」。

我們的社會或許需要知道更多這些「另類八十後」的存在,才不會過於簡單過於片面來分析他們,或把社會問題丟在他們身上。

2008年,廖醇祖在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畢業。跟不少年輕人沒有兩樣,他都希望把找工作、上班的日子延後,享受更多自由。而當他看到大學團體招聘義工後,便決定跑到非洲看看。

「我必須承認,起初的確有個天真的想法,覺得到一個發展中國家當義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從小便生活在富裕城市的廖醇祖,沒擁有太多義工經驗,只在高中時參加過一些。六月畢業典禮後,他便與一群來自世界不同地方、同是在美國念書的年輕人興奮的跳上飛機,來到地球的另一端——坦桑尼亞共和國。

他們熱心,但他們不是德蘭修女

來到坦桑尼亞,他們主要負責兩項工作,一是興建一所兒童教育中心,二是到中小學進行性教育。這班年輕人既不是專業的建築師,也不是性教育專家,很多時候他們做的不過是「擔擔抬抬」。廖醇祖自嘲自己為「星期日司機(義工)」:「我們大家都是很熱心的,希望在非洲幹一番事業,能幫助別人,這份心是很珍貴的。」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後,他便開始作出反省,「一班年輕人天真的想做好事,可是既缺乏經驗,又沒有周詳計劃。我自己亦如是。」

這次的經驗讓他看到不少義工參與的時候或多或少存有私心,不少是為了寫履歷而參加,而他自己亦表示:「當然,我們都知道,我們只當義工半年,半年之後便回去自己舒適的家裏去,犧牲實在有限,我們不是德蘭修女。」

試問德蘭修女有多少,世上不存在全職義工,幫助什麼人往往成了他們的掙扎。廖醇祖問過自己,為什麼不去幫助中國貧困的人,為什麼不去幫助美國的人,他說:「大概我們心中都抱有世界大同、無分國界的天真想法,哪裏最需要幫助,我們便去那裏。」

後來,廖醇祖才知道,根本不存在所謂最需要幫助的地方。聯合國每年都公布最貧窮國家的排名,坦桑尼亞是全世界第八最貧窮的國家,可是廖醇祖發現,這個排名並不能準確反映一個國家貧窮的指數和人民的生活。「坦桑尼亞的生活水平其實不如想像中那麼差。大城市裏遊客很多,不少鄉村的小朋友知道那裏能掙錢,紛紛跑去城市。外國人以為坦桑尼亞很需要幫助,成立了多達四百間非政府自願援助團體(NGO),密度之高,前所未見。」

排名更高的剛果更貧窮,可是NGO的數目反而較少。廖醇祖無奈的笑道:「這個排名彷彿是用來安慰自己,令自己感覺已經幫助了人。」

雖然廖醇祖不是專業建築師,興建兒童教育中心的團體請念設計的他幫忙畫選址的圖則,也幫忙做很多設計的工作。由於資源十分短缺,他只能粗略的畫了幾幅設計圖。他認為建築也好,設計也好,應該講求實用,為用者帶來滿足感,而不是一味講求華麗,這樣只會為用者帶來更多的欲望。在非洲的日子,他不時思考設計在社會上應擔當的角色。

成龍 李連杰 李小龍

這半年的經驗,為廖醇祖帶來不少文化衝擊,尤其在財富與快樂方面。「當然,大家都知道,財富與快樂不一定成正比,可是看到當地的小朋友得到幾隻羊後的快樂笑容,那種感覺在香港很難感受到,不是非NDS、PSP才能令他們快樂。」

坦桑尼亞一向跟中國的關係十分友好,他們的政府更與毛澤東分享相同的政治理念,不少中國人在當地開了餐館。身形高大的廖醇祖走在街上,所有人不是叫他「Jackie Chan」(成龍),便是叫他「Bruce Lee」(李小龍)或「Jet Li」(李連杰),以為他身手不凡,可以一個打十個,都不敢欺負他,使他哭笑不得。而他的女同伴則被不少當地的家長游說,跟他們的兒子結婚,如她們肯結婚的話,會得到幾頭牛作交換。此種情,在非洲屢見不鮮。

為中小學的學生進行性教育也不比「擔擔抬抬」的工作輕鬆,大部分的坦桑尼亞人對愛滋病都一知半解,有些人認為安全套完全沒用,他們即使心中存疑,也不願提出問題,「我們唯有多鼓勵他們多問,如提問便有獎,或給他們白紙,以筆代口。」廖醇祖又表示,「起初會想,當地的大學生一樣可以為他們提供性教育課,為什麼要我們遠道過去做這事呢?」原來,崇洋的坦桑尼亞人覺得外國人的話較可信,較具說服力。

早前,聯合國公布了坦桑尼亞每十二個人便有一人是愛滋病病患者,可是,廖醇祖同樣質疑這個數字的可信性,「他們根本沒有可能做全面性的調查統計,而他們報細數的動機是沒有的,報大數的動機則很大」,或會因此取得更大額的國際援助。

我要當總統

雖然坦桑尼亞有多達四百個救援組織,但都缺乏妥善管理,廖醇祖便認識了一班十至十八歲的孤兒,他們原來住的孤兒院因財政問題破產,他們與管理的經理互相指摘,說是對方吞掉捐款。廖醇祖指出,不少國際救援的組織均有財政不透明的問題,而貪污的政府又愛理不理。

令廖醇祖印象最深刻的是,當他做外展工作的時候,跟不少街童聊天,發覺他們並不想當政府官員來改善民生,反而想當足球明星的很多,只有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告訴他想當總統,「我問他當了總統後會做什麼,他說,我會拿更多的國際救援。」聽起來,感覺十分荒涼,連小孩子的心態亦如是。除此之外,不少小朋友並非孤兒,也跑到街上當街童,「因為街上乞回來的錢更多。」天氣冷的時候,街童衣著單薄,往往要靠聞天拿水來取暖,但他們覺得當街童苦不在這裏,「其中一個說,很苦是因為當了街童六年,只有一次賺到一百美金。」

廖醇祖認為,靠國際援助不是個大問題,從前中國也曾經得到很多外國的援助,「最大的問題是,不少知識分子離開了坦桑尼亞後,不肯回去,會想當醫生的為什麼不留在美國當呢?」

雖然社會存在很多問題,但坦桑尼亞擁有很豐富的天然資源,也有很美麗的自然風景。《獅子王》裏的火紅日落真的存在,那些不同的動物亦在那裏過自由的生活,廖醇祖親眼看到之後,此生難忘,「我認為那裏是一個真正的ecosystem,生命的起源正由那裏開始。」

about 廖醇祖

廖醇祖為土生土長香港人,2008年畢業於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設計及媒體藝術學院。中學時念理科,卻喜歡藝術,他的設計遂糅合了創意和物理。畢業後,到坦桑尼亞當義工半年。回來香港後,一直進行不同的設計計劃,並正打算報讀建築的碩士課程。他相信,除了建築物本身,建築還能為周圍環境帶來重要的改變,不論是視覺上,還是文化上。

[文/岑倩衡 攝/廖醇祖 編輯:黃靜 電郵:mpcentury@mingpa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