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奧黛麗·赫本。
《羅馬假日》。
《羅馬假日》。
大千世界﹐男女而已。
焦灼﹖
陶醉﹖
都是真的﹗
K:
K:
通過陳冠中的BLOG摸進了余華的BLOG http://blog.sina.com.cn/u/467a3227010007m0#aList_1﹐原來余華和小女子的光影經歷﹐有如此多的交集。
其實﹐小女子的光影目迷﹐比余華要早三兩年﹐是托南京大學中文系的福。
是大二吧﹐有一個戲劇電影藝朮欣賞課﹐董健老師主講(小女子畢業後﹐聞聽董老師曾一度擔任南大中文系主任)。課程主要欣賞和分析美國和歐洲電影﹐還有中國三﹑四十年代的老電影。
記得﹐課程設置分影視片播放和欣賞兩部分。
有一個可以放映電影盤帶的大教室﹐黑黑的窗帘一拉﹐就成了教人目迷的“天堂” ﹐放映許多“民間” 看不到的觀摩片。
還有些片子﹐看的就是錄影帶﹐放映地點就在中文系小白樓﹐一樓會議室。那小樓﹐曾是國內唯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賽金花之私宅。
好像﹐需要早早去占位子﹐常常為了坐得不被別人擋了視線﹐連晚餐都放棄了。曾經帶著南京藝朮學院的友去系里觀劇﹐友們多年後回憶這一段﹐還是羨慕南大得不得了。最多時﹐一晚會放映三部戲﹐看得人物關係都混亂了。
小女子﹐因了從小就在劇院後台打滾﹐被編劇父親調教出些蠻刁的“胃口” ﹐知道最私人的觀劇經驗﹐其實是最為寶貴的戲劇藝朮享受。故而﹐往往觀劇結束後﹐就趕緊逃出“課室”。只因﹐很怕“別人”的解讀﹐“毀了”難得的享受。對老師有些不恭﹐是吧。
不過﹐隔一段時間﹐會去讀喜歡的戲劇評論人的評論。大約﹐小女子就是對字更有感覺﹐很早以前已經如此了。不過﹐遇到喜歡聽的聲音﹐或是長相頗對“胃口”的老師﹐也會去追。女大學生麼﹐是吧。〔屬於坦白﹐不論誰讀﹐不許見笑。呵呵。〕
寫實主義﹑浪漫主義﹔名著改編﹑實驗戲劇﹔新浪潮﹑小電影。
像是1948年榮獲當年度包括最佳影片在內的五項奧斯卡大獎的《哈姆雷特》。聽奧利佛·勞倫斯飾演的丹麥王子﹐一次次困擾地自我糾纏“To be or not to be,that's the question” ﹐小女子竟然心痛極了。印象中﹐美麗的奧菲麗婭﹐隨著落花流水逝去﹐美極了。
費雯麗主演的《亂世佳人》〔《飄(Gone with the wine)》〕﹐就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對于﹐郝斯佳的且嬌﹑且媚﹑且溫柔﹑且堅強﹐且純情﹐且狡猾﹐且無知﹐且全能……這樣一個天地間的尤物﹐嘆為觀止。如今想來﹐或許是拿《Gone with the wine》做女人課程“讀”了。呵呵。
且如余華所說﹐看完劇後激動難耐。他是沿著北京寂靜的街道上,熱血沸騰地走了二十多公里。小女子﹐則是沿著金陵植著梧桐樹的通渠﹐一直向自幼成長的南城疾行。到了雨花台﹐如少年時代般﹐在往返的山道﹐一圈圈地奔跑﹐直到迎來日出。“來吧﹐來吧﹐所有的日子都來吧。”待回到校園﹐自我感覺﹐就是升華了。
這感覺﹐大約與余華與他的友們大呼“牛” 一般﹖不過﹐還是男女有別。是吧﹖
迷上格里高利.派克﹐是因為派克與奧黛麗·赫本主演的《羅馬假日》﹐喜歡派克的書卷氣﹐羨慕赫本細白的頸項。之後﹐看派克主演海明威的《乞力馬扎羅的雪》﹐那漢子最後落寞的樣兒﹐直教人心疼。
聞聽﹐同學中有個May Boy﹐對了鏡子自詡側影如派克﹐就覺得Something Happened in the heart. 呵呵。
1937年的《馬路天使》。看趙丹﹐才知道男子也可能會很姣﹔聽周璇﹐才知道什么是甜美的聲音。《天涯歌女》啊﹐《四季歌》﹐好聽得不得了。
還有﹐還有《安娜‧卡列尼娜》﹑《金色池塘》﹑《苔絲》……
那年﹐小女子二十歲。
好了﹐看看余華的字吧。
往事散文:錄影帶電影
2007-03-04 12:48:02
余 華
可能是在1988年的某一天,那時我正在魯迅文學院上學,我從北京東部的十裏堡來到了北京西部的雙榆樹,擠進狹窄和慢速的電梯,然後用手指的關節敲響吳濱的家門。當時吳濱剛剛發表了一組《城市獨白》的小說,意氣風發地和王塑他們搞起了一家名叫海馬的影視創作公司。現在我已經忘記了自己當時轉了幾次公車,忘記了是在秋天裏還是在冬天裏從東到西穿越了北京城,只記得自己是獨自一人,還記得自己那時留著鬍鬚,而且頭髮遮掩了耳朵。我坐在並不比電梯寬敞多少的客廳裏,從下午一直到深夜,我忘記了和吳濱劉霞說了什麼話,也忘記了這對十多年前就分手的夫婦請我吃了什麼,我只記得中間看了一部讓我銘心刻骨的錄影帶電影,英格瑪·伯格曼的《野草莓》。
這是我有關八十年代美好記憶的開始,錄影帶電影美化了我此後兩年的生活,我差不多每個星期都會去朱偉在白家莊的家,當時朱偉是《人民文學》的著名編輯,後來他去三聯書店先後主編了《愛樂》和《三聯生活週刊》,白家莊距離魯迅文學院所在的十裏堡不到五公里,認識朱偉以後我就不願意再去遙遠的雙榆樹欣賞錄影帶電影了。我曾經在街上遇到劉霞,她問我為什麼不去看望她和吳濱了?我說太遠了。然後我問她:你們為什麼不來看望我?劉霞的回答和我一樣,也說太遠了。
那時候我住在魯迅文學院的四樓,電話就在樓梯旁,朱偉打來電話時經常是這樣一句話:“有好片子。”這時候他的聲音總是神秘和興奮。到了晚上,我就和朱偉盤腿坐在他家的地毯上,朱偉將白天借來的電影錄影帶塞進錄影機以後,我們的眼睛就像是追星族見到了心儀的明星一樣盯著電視螢幕,用今天時髦的話說,我和朱偉是當時錄影帶電影的絕對粉絲。我們一起看了不知道多少部錄影帶電影,伯格曼、費裏尼、安東尼奧尼、戈達爾等等現代主義的影片。這些電影被不斷轉錄以後變得越來越模糊,而且大部分的電影還沒有翻譯,我們不知道裏面的人物在說些什麼,模糊的畫面上還經常出現錄影帶破損後的閃亮條紋。我們仍然全神貫注,猜測著裏面的情節,對某些畫面讚歎不已。我還記得,當我們看到電影裏的一個男人冷漠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看著自己和一個女人做愛時,我們會喊叫:“牛!”;看到電影裏一些人正在激烈的槍戰,另一些人卻是若無其事地散步和安靜地坐在椅子裏看書時,我們會喊叫:“牛!”。當格非來到北京時,盤腿坐在朱偉家地毯上看錄影帶電影就是三個人了,喊叫“牛”的也是三個人了。我就是在這間屋子裏第一次見到蘇童,那是89年底的時候,朱偉打電話給我,說蘇童來了。我記得自己走進朱偉家時,蘇童立刻從沙發裏站起來,生機勃勃地伸出了他的手。不久前我在網上看到蘇童在復旦大學演講時,提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他說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感覺是他們街上的孩子來了。回想起來我也有同樣的感覺,雖然我和蘇童第一次見面時已經29歲了,蘇童那時26歲,可是我們仿佛是一起長大的。
在我的記憶裏,第一次看的錄影帶電影就是伯格曼的《野草莓》。我的童年和少年時期把八部革命樣板戲看了又看,把《地雷戰》和《地道戰》看了又看,還有阿爾巴尼亞電影《寧死不屈》和《勇敢的人們》等等,還有朝鮮電影《賣花姑娘》和《鮮花盛開的村莊》,前者讓我哭腫了眼睛,後者讓我笑疼了肚子。(關關:誰不是呢﹖)文革後期羅馬尼亞電影進來了,一部《多瑙河之波》讓我的少年開始想入非非了,那是我第一次在電影裏看見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抱起來,雖然他們是夫妻。那個男人在甲板上抱起他的妻子時說的一句臺詞“我要把你扔進河裏去”,是那個時代男孩子的流行語,少年時期的我每次說出這句臺詞時,心裏就會悄悄湧上甜蜜的憧憬。
文革結束以後,大量被禁的電影開始公開放映,這是我看電影最多的時期。文革十年期間,翻來覆去地看樣板戲,看地雷戰地道戰,看阿爾巴尼亞朝鮮電影,文革結束後差不多兩三天看一部以前沒有看過的電影,然後日本電影進來了,歐洲電影也進來了,一部《追捕》我看了三遍,一部《虎口脫險》我看了兩遍。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電影,可是當我在1988年看完第一部錄影帶電影《野草莓》時,我震驚了,我第一次知道電影是可以這樣表達的,或者說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電影。那天深夜離開吳濱的家,已經沒有公車了,我一個人行走在北京寂靜的街道上,熱血沸騰地走了二十多公里,走回十裏堡的魯迅文學院。那天晚上,應該說是淩晨了,錄影帶電影《野草莓》給予我的感受是:我終於看到了一部真正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