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2010

1968與2010之間橫亙的42年時間距離

歐陽五﹕世博Party與中國「爬梯」

文章日期:2010年5月4日
【明報專訊】「史上規模最大」、「獨一無二」、「空前」等極致表述,這些天被外國媒體毫不吝嗇地用來評論剛剛開幕的上海世博會。中國在奧運會和世博會兩大全球盛會接連舉辦同時,也完成了一個新興大國的隆重登台儀式。

專家翻出史料舉證說明,這兩大世界級party歷來是國勢走強的試金石,中國從此也將走上未來世界領潮人的大路。如今外媒眾口一詞地讚美上海世博,這在兩年前的北京奧運幾乎難以想像,經過奧運,特別是金融海嘯,世界對中國走強的接受度在世博開幕之際似乎達到高峰。然而,這只是中國躋身國際party、來到一個新高度、作為一個被期待的新興國家的邁步之始。

內地網民戲稱世博為全球大「爬梯」(party的諧音),因此,2010「中國世博年」可以被演繹成「中國爬梯年」。溫家寶總理將2010年定義為「經濟最複雜的一年」,是經濟、社會結構轉型、走向良性發展軌道的關鍵一年,是名副其實的爬梯年。

GDP之不能

年初的全國兩會,中央政府降低經濟增速預期,為調結構留下充裕空間,然而GDP崇拜了幾十年的慣性卻令地方政府立刻患上GDP焦慮症,一時間搶奪名人故里、大挖古人墳,甚至恢復裸體縴夫的變相GDP追求充斥各地。相應地,民間也充滿浮躁和盲目膨脹,炫富、審醜、民粹情緒、網絡暴力隨處可見。這兩大頑疾將糾纏束縛中國的發展,為中國爬梯過坎增加坡度。

最新出版的中共理論刊物《求是》刊發了國家統計局副局長的文章,大談GDP之不能:「GDP不能全面地反映經濟發展」,也「不能全面地反映社會進步」。這樣的言論不禁令筆者聯想起1968年羅伯特·甘迺迪競選美國總統時的著名演講:「GDP並沒有考慮到我們孩子的健康,他們的教育品質,或者他們遊戲的快樂。它也沒有包括我們的詩歌之美,或者婚姻的穩定;沒有包括我們關於公共問題爭論的智慧,或者我們公務員的清廉。它既沒有衡量我們的勇氣、智慧,也沒有衡量對祖國的熱愛。簡言之,它衡量一切,但並不包括使我們的生活有意義的東西。」這兩段內涵相同的話,卻恰恰反映了最大的差距,那就是1968與2010之間橫亙的42年時間距離。

世博其實就像一個GDP指標,既給了中國重新審視世界的一個高度,又讓中國在新的視界裏看到更多的差距。中國文化講究的是「在巔峰知不足」的境界,因此,世博年無疑是一個中國內查不足、外找差距的最佳時機。而後世博的中國能否更加謙虛、勤勉,將是中國順利爬梯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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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時》記者新書 揭滬世博陰暗事
文章日期:2010年5月4日

【明報專訊】上海世博會極盡繁華,但背後,卻有部分因當局建設場館強行拆遷、被迫走向上訪道路的民眾的辛酸。一本名為《上海骷髏地》的新書上周在台灣出版,披露了世博會背後鮮為人知的故事。

此書中描寫了世博工程強制拆遷如何令周敏珠(53歲。2005年被強行拆遷,後維權上訪被捕;2009年3月中風後死亡)等6人被綁架、關進監獄、遭受酷刑的故事。

「強行拆遷造就世博的輝煌」

《上海骷髏地》一書的作者杜斌是山東人,現年38歲,現為美國《紐約時報》北京分社的合約攝影師。他昨日接受本報專訪時說,任何一個國際大都市的發展,都是踩在低下階層民眾的頭顱之上,充斥他們的心酸。上海在建設世博場館過程中尤其如此。「掌權者以城市改造之名,官商勾結,聯手剷除了那些人(被強迫拆遷者)的合法的棲身之所。正是這強遷(強行拆遷)過程,造就了世博的『輝煌』。」

書中以多幅照片和文字,圖文並茂講述自2000年上海承辦世博會以來,6名被強行拆遷的民眾的故事。書中描述潘蓉家的房屋在2008年因世博會擴建上海虹橋機場而被迫拆遷時,遭挖掘機、消防車、警車、公安等組成拆遷大軍趕走的過程。書中還講述一名叫做金月花的餐館業主,他那間3層高、面積336平方米的餐館位置就在中國館附近而被迫拆卸。金月花不滿賠償太少,「搶了一頭牛,只給一隻雞的價格」,堅持不肯簽字;但維權上訪過程中,89次赴京被截,最終被送進精神病院。

據了解,在上海世博場館建設過程中,共有超過1.8萬拆遷戶;多數人選擇妥協和沉默,但有千百人選擇捍衛權利。世博開幕期間,金月花等數十名維權活躍者被軟禁於家中,不准出門。

在此之前,杜斌關注內地上訪民眾長達11年;5年前曾發表《上訪者:中國以法治國下倖存的活化石》一書。他表示,是去年9月底才首次接觸上海上訪民眾。在這些人講述故事過程中,每一個故事都是在悲傷中聽完。

3月動筆 含淚中完成

《上海骷髏地》在今年3月開始動筆,上個月完稿。杜斌說,在寫作過程中,自己眼睛一直充滿淚水。他還表示,該書發行時間雖與上海世博會開幕巧合,但無意對抗。他說,書中表述的是做人應要有最起碼的尊嚴。

昨晚9時,本報致電上海世博會宣傳部長徐威,在本報提問後,徐以有事情在忙,不方便接電話為由拒絕回應。

明報駐京記者 劉洪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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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世博異議﹕婆婆病發了 他們上街了
文章日期:2010年5月4日
【明報專訊】「城市,讓生活更美好。

噪音,讓居民更煩惱。」

世博開始了。在上海這座主辦城市的窗口之地,近兩百多居民舉書寫有上述文字的旗幟走上街頭,抗議來自於虹橋機場的飛機噪音污染。他們手挽手形成一堵寬度超過20米的人牆,攔住了機場周圍的一條城市主幹道。沒過多久,人牆前聚集的車輛愈來愈多,車笛聲與頭頂滑翔的飛機噪音響成一片,而居民絲毫沒有退卻,他們似乎想藉以這種生命的對抗來向更多的人袒露他們所經歷的傷痛。近四十分鐘後,政府出動的兩百多名警力趕到現場,迅速驅散了聚集的群眾。

超過20米的抗爭人牆

「若不是被2號航站樓逼到了這種境地,我們不會上街,我們只是手無寸鐵的受害老百姓」,在被驅散後,居民劉女士久久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

自從今年3月份虹橋機場2號航站樓啟用以來,距離新的跑道不足一千米的兩個居民區,沙申新村、茂盛花園,遭受飛機噪音的日夜侵擾。

「平均每一分鐘就有一架飛機在我們的頭頂低空飛過。晚上,我們甚至可以看見機艙裏的人影和燈光,也許只有我們這些居民才有幸看得到如此特別的景象了」,劉女士半調侃半無奈地說。

這兩座小區的居民曾於1995年被市政府從城區動遷到此地,本與機場相安無事,然而在近兩個月前,機場把幾乎所有的航班都搬到了新落成的2號航站樓內以迎接世博號稱7000萬的遊客量。機場總裁李德潤曾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把虹橋機場的運能提高60%,使得每小時的起降量達到45架次。

「84分貝」

此後,日益加劇的飛機噪音把這群老小逼到了身心崩潰的邊緣。據了解,這兩座小區內共住有約1800戶人家,近8000名居民,百分之二十二的居民是60歲以上的老人,而單在茂盛小區中就有超過1000名16歲以下的少年兒童。

「住在沙申新村13棟的一個老人在2號航站樓試運行當天,3月13日,由於飛機噪音的影響,心臟病突發,暈倒在地。另外一個兩月大的嬰兒,從試運行那天開始就不停地哭,不肯睡覺,不肯吃奶,足足哭了2天,」作為居民自發選出的代表,劉女士講述了居民的種種遭遇。而劉女士年逾90歲的父親,不堪噪音的侵擾,晝夜不得眠,也與最近發燒住進了醫院。

小區的另一居民代表謝先生則3次寫信向閔行區政府、上海市政府反映情。上海市政府信訪辦以張貼告示的方式回應小區居民稱,市環保局對這兩個小區的噪音預測指數為84分貝,尚未達到《上海虹橋國際機場擴建工程環境影響報告書》中規定的85分貝動遷標準,所以不予動遷。

然而,在告知書中,市政府承認小區的情應適用1988年的全國標準——《機場周圍飛機噪音標準》。且根據該標準,類似沙申、茂盛兩個小區的二類區噪音級別應當小於75分貝。遠遠低於僅針對虹橋機場周邊而設立的85分貝的標準。

「周圍的學校和兩個村都已經搬走了,而我們卻被遺忘在了這裏,難道這一分貝之差真有這麼重要嗎?我們的感覺和數據是不一樣的。」謝先生氣憤地堅稱環保局應當向公眾公佈他們使用的預測方式,而不是簡單地給一個數據。

在2008年,虹橋機場擴建工程的投資公司「上海申虹投資發展有限公司」曾委託上海市環境科學院出具過一份環境影響補充報告。該報告明確把包括沙申、茂盛小區在內的9個學校、居民點列為環境敏感目標。而報告中提到的兩個學校,兩個村也已經被陸續搬遷走。

為了維護自己的權益,心有不甘的居民曾多次在小區門口進行抗議,並於3月份兩次去到「申虹投資公司」門口討個說法。目前,已有600多戶沙申小區的戶主在請願書上簽名要求政府安排動遷。

「我們是市民,不是難民,但是現在我們不得不請求政府給我們一個避難所。」謝先生激動地說。

在小區居民反覆的要求下,上海市以及閔行區政府部門終於與10名小區居民代表坐在一起協商這件事情。然而小區居民卻並未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

閔行區環保局局長稱,「小區在2號航站樓在開通前後的噪音情基本一致,而飛機的流量也沒有大幅度增加。」

廣州新白雲機場命運不同

另外一名上海市環保局的祝行檢測人員也表示,經過1周時間的定點監測,該局測出的小區噪音指數在78到79分貝之間,比之前預測的84分貝低了6分貝。

「這簡直是在胡言亂語」,小區居民王阿姨對這個結果憤憤不平,「你們憑什麼說這是真實的數據?我每天每夜睡不覺,只能等到凌晨2點沒有飛機了才躺下,但是凌晨4點,飛機又來了。這怎麼叫人吃得消!」

劉女士則向在座的政府官員展示自己用數碼相機錄製的小區飛機視屏,以表達心中的委屈,期望這些官員能夠體驗到自己在過去幾個月中所遭受的不幸。

市裏來的領導表示機場方面已經做了將飛機的降落點向內移了300米的努力,試圖控制飛機噪音。然而關於是否能動遷的事情,他們也不能做主,必須要回去再請示他們的領導。

「人民網」在3月報道,虹橋機場2號航站樓「將降落點內移300米,是飛機降落時噪聲範圍影響範圍縮小到300米左右,把跑道兩端噪聲85分貝以上區域,幾乎全移到機場用地範圍之內,減少了高分貝噪音區的動遷範圍和動遷成本。」

居民代表帶歉疚的心情將這一消息告知守候在小區門口的居民,然而錯又豈在他們的身上,憤怒的小區居民愈聚愈多,於是便有了文章開頭的這一幕情景。

去年,廣州花都區副區長承認了花都機場對於周邊7萬居民所造成的噪音污染,並且在人大代表會議上承諾斥資100多億元對居民進行拆遷安置。

首批受安置的是噪音影響達80分貝範圍內的村,1700多人;二批為噪音達80分貝以下且願意搬遷的村,三批為一般影響的村。整個搬遷工作將在2020年以前完成。

[文/東竹 任職英文報紙,記者。上海人 編輯:黃靜 電郵:mpcentury@mingpa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