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2008

閱讀時光。柏楊。《異域》/《重返異域》


作者:柏楊/著
出版社:遠流
出版日期:2000年12月01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573242133
裝訂:平裝

重返異域(PE0330)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人物傳記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柏楊/策畫;汪詠黛/執筆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7年02月16日
定價: 250 元  售價: 188元
開本:25開/平裝/230頁
ISBN:9789571346281
重返異域 跟隨柏楊 再踏泰北
文章日期:2008年5月8日
【明報專訊】「一群被遺忘的人,他們戰死,便與草木同朽;他們戰勝,仍是天地不容!」
這是作家柏楊在二十一世紀初,為「泰北義民文史館」立碑所題的詞,道盡了異域孤軍的悲慘命運;只要略知此段歷史者,少有人會不被這兩句話觸動心弦。而晚輩我,因為柏老厚愛,成為由他策劃《重返異域》一書的執筆人,多次赴泰北難民村採訪、拍攝;書成之後跟隨台灣的「中華救助總會」、香港的「莒光文化服務中心」和「華欣文教基金」的腳步,成為泰北終身志工,為那裏的華裔血脈盡一份心力,這是我身為一個媒體人、文字工作者的使命,也是光榮。
柏楊先生於一九六○年代,以筆名鄧克保寫成小說《異域》,這本以戰爭袍澤、親情友情譜寫的故事,字字血淚,一時洛陽紙貴,堪稱台灣戰爭文學的經典。據稱該書的銷售量超過兩百萬冊,並曾為當時台灣大學聯考作文命題「影響我最深的一本書」票選名次最高的書。
二十年後,一九八一年他和夫人張香華女士親自走訪泰北,寫下了另一本報道文學《金三角.邊區.荒城》,再度造成轟動,並引起港台 兩地風起雲湧的「送炭到泰北」愛心活動。
現在,二○○七年《重返異域》這本書的出版,代表一個新的紀元。
去年,高齡八十七的柏楊因健康因素宣布封筆,就在他封筆之際,受到台灣企業家高南華、陳春沂夫婦的感動,同意接受請託,策劃一本重新回頭再看《異域》的作品。很榮幸地,我經柏老和夫人張香華女士徵詢後,接下這個超級任務。
受柏楊所託 重返異域
我在大學時主修歷史,泰北孤軍的歷史是中國現代史中一段不可抹滅的傷痛,讓人無法忘懷,也不應該忘懷,因為那群人還在繼續受苦。只要一想到「亞細亞的孤兒」、「送炭到泰北」,生長在自由土地上的我,就會感到莫名的心痛,心中自然湧現想為他們做一點事的念頭。
如今,能藉由文字將這段即將被封塵、淡忘的歷史悲劇記錄下來,並將孤軍及其後裔五十年來,在泰北難民村努力求生存的現與希望,以報道文學的方式真實呈現出來,這個超級任務我可是責無旁貸啊!
我和柏楊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柏老會交代我做這件事?這是很多人的好奇。其實,沒啥神秘關係,就只是一個「緣」字,以及信任而已。
大學畢業後,我進入《中國時報》服務,一方面要負責編務,另一方面也從事專題撰寫、人物採訪,優游於編、採工作之間,結識不少令人欽佩的人物;柏楊和張香華賢伉儷,就是我由採訪認識的忘年交。
柏楊先生從事寫作時,對大是大非從來就沒有灰色地帶,下筆真誠而犀利;但接觸過柏老的人,都知道他非常平易近人,尤其對後生晚輩,可說是照顧有加,完全沒有架子,和他輕鬆相處、聆聽智慧之語,有如沐春風之感。而他的童心,更是讓我印象深刻。
記得第一次到他位於台北新店「花園新城」府上採訪,是個星期天上午;當他得知我這時是在「加班」,先生帶兩個小孩就在外面等候媽咪採訪完,一家四口要到動物園玩耍,柏老立刻請他們到家中坐坐,並堅持要我們一起共進午餐。
那時我家兩個兒子都還只是國小、幼稚園生,「柏楊爺爺」居然又是拿餅乾又是遞可樂,和他們有說有笑、玩成一片,還教導我這個年輕媽咪要重視「童權」,不可因為他們是不懂事的小人兒,就不尊重孩子天賦的權利。
對於兒童人權尚且如此重視,柏老對於從內地撤退到泰緬寮邊區的孤軍,他們被國家遺棄、孤立無援,只能靠協助泰國剿共,用生命換取棲身於泰北荒山的生存權;解甲歸田後,在土壤貧瘠、水源缺乏、交通閉塞的荒野叢林中建立起難民村,過半原始的艱苦歲月,他們的人權在哪?他們的後裔千辛萬苦回到台灣「祖國」求學,卻成為無國籍、無身分、有家歸不得的「人球」(請參閱《重返異域》176頁),柏老又豈會不關心?
因此,當台灣企業家高南華、陳春沂夫婦於二○○六年春天,相偕到泰緬邊區金三角一帶旅行,想一探當年《異域》書中描寫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方;見到五十年歲月過去,這裏留下了斑斑血淚,卻也有顯著改變和蓬勃生機,他們內心深受震撼,想以行動對泰北同胞付出實際的關心……柏楊就在此因緣際會下接受高南華先生的委託,策劃了這本《重返異域》。
柏老為何找我執筆?他在序中說得簡單而清楚:
這本書由資深媒體人汪詠黛執筆。她的專業基礎,使她不用華麗誇張的筆調,而用平實探究的紀錄,把這五十年間的變化,這群人如何走過傷殘、破碎,走向引起外界矚目、關懷、援助、參與建設的新境界……
一旦決定寫這本書,我開始找資料、安排行程,才發現這果然是個艱巨的超級任務!先不說五十年歷史能還原多少真實面貌,光是想進入泰北山區,採訪九十幾個絕大多數非外地人可輕易到訪的難民村,就夠人傷腦筋了。
不過,說也奇怪,當我決定放下熱愛的媒體工作,向培育我二十七年的《中國時報》下台一鞠躬、申請退休,專心到泰北採訪、寫書時,貴人一個接一個出現了。
泰緬邊界曾經是毒品氾濫的地區,難民村也曾經受到泰國軍方嚴格管制,在十年前,這裏還是個只要花上三五百泰銖,就可以買一條人命的危險地帶。我於二○○六年到泰北山區難民村,當然安全多了,但是沒有貴人帶路,仍然不容易進行採訪。
我無法一一走完九十幾個難民村,但是每到一個村,相關人士都竭盡所能地協助採訪,熱情感人;更不可思議的是,每當我起心動念想要拜訪誰,往往就能如願,彷彿有菩薩一路保佑!
才開始動筆,柏老的健康就出現不穩定現象,尤其是入冬後,幾度進出醫院加護病房,讓我擔憂不已。香華老師也不時關心、叮囑,必須加快速度趕稿,提前完成;偏偏我又是個學歷史的新聞人,查證採訪資料一點都不敢馬虎,快不得也,壓力 實不小。
為了替柏老打氣,我拚命趕進度,每每寫完一個章節,就趕緊到醫院或直奔花園新城,在柏老病榻前念給他聽,還不忘逗他、跟他撒嬌:「柏老,您趕快好起來喔,新書發表會還要靠您穿得美美的撐場面哪!」
「怎麼忍心讓老人落淚」
只要柏老精神、體力尚佳,他都會仔細聆聽我念的稿件內容,並給予指導。但我會刻意避開不談孤軍悲慘歷史的那一段,因為只要一提,他就老淚縱橫,我怎麼忍心讓一個將近九十歲的老人家傷心落淚啊!
在採訪難民村過程中,最讓我感動的是,看到孤軍對傳承中華文化的堅持。
這些多數為雲南籍的孤軍,只要在泰北貧瘠山區一落腳,建起簡陋的難民村,不論吃得飽不飽、住得好不好,一定會設法闢出一塊空地、搭建茅草屋、弄幾張破桌椅,開始辦起中文學校。
設備有了,但老師呢?他們就算自己只有小學畢業,也勇於放下槍桿,拿起教鞭,當起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就算泰國政府下令,禁止教中文、關閉華校,這些執拗的雲南老鄉,也堅持讓中華文化傳承下去。
這種堅持,曾經得到台灣人力、物力的長期支援,尤其「中華救助總會」還特別成立泰北工作團,足足援助了二十二年。但現在政府除了支援課本,官方已不再補助任何款項了,救總僅能靠給予微薄的獎助學金,精神意義大於實質意義。
幸好,台灣民間和香港的愛心關懷與捐助,不曾間斷;尤其香港,在許多台灣人的刻板印象裏,香港人是經濟掛帥,沒想到愛心不落人後,港人「送炭到泰北」的工作持續二十五年,真是令人感佩!
教育,是脫貧、脫困的希望,也是讓人有能力、有尊嚴立足於社會最好的方法。難民村每一所中文學校,都是從艱困的環境中逐漸成長、茁壯;目前他們最需要各種資源來協助他們從教育中站起來。
台灣近年來仍不斷有中、小學暨幼稚園志工教師,利用寒暑假來泰北中文學校,對當地老師從事輔導、培訓工作,積極教他們「釣魚的方法」,而不只是消極的「餵魚給他們吃」;這種方式對百年樹人的教育工作來說,是最有助益的長久之計。
柏楊在序中有一段話,可為此文做一結語:
從生死邊緣走過,重新建立安康,是一個不容易的奮鬥過程,需要多少人關懷的援手?內心的文化建設,在荒蕪殘破的絕地,累積成同中有異的新認同,其中有文化傳承的遞嬗,又是更高一個層次的建設,這需要熱心人士的奔走號呼,和不同政府的理解和支持。現在,「金三角」已是一個滿天可以堆疊星星,把悲憤轉化為名副其實喜悅的「滿星疊」了。
[文.汪詠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