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2010
8/02/2008
alink:Stella So和小克點滴

作者: Stella So
ISBN: 9789620426056
定价: $168
出版社: 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
出版年: 2008
K,
Stella So我是訪問過的,在三聯,由小克聯系,李安安排,2006年9月間。
那是一個周末的上午,李安給安排了一個小會議室,請來歐陽、小克、智海、楊德志還有就是Stella So,專為我的關于香港漫畫創作安排的訪問,切口是我想知道香港的出版社怎樣發現和扶持新人
那天,小女子第一次感性地觸摸了夢城兩代漫畫人的心思,那日之后,小女子將香港稱為了我的“夢城”。
最感動我的,是歐陽將一幫有靈性的“小朋友”介紹給三聯這樣的“大”出版社。按小克的話說:第一次聽說三聯要約談我和楊,簡直不敢相信。之前,大家伙都是看漫畫長大,用色彩和線條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以及自己和這個城市的關係,很私己。幾個人在三聯相識,除了小克和智海,都還沒有出過書。
歐陽說:盡管自己寫寫時尚,也寫寫美食,其實心底的最愛還是漫畫,只有線條可以最精準地表達他自己。
所以啊,看見身邊一批小友有這樣的才情,也就自顧自做起"前輩"推薦了他們一把。恰三聯也一直關注推動本土寫作,于是,這樣一群年輕漫畫者就走到了一起。
Stella So是那天見到的唯一的女漫畫家。我只敢用漫畫家來稱呼她吶,這之中還有個小故事。Stella So來得比較晚一點,不說話坐在桌子邊。智海啊,小克,楊都講了各自的故事后,小女子問:這位妹妹,講講你的故事吧。
不想,Stella So反應蠻大:我不是妹妹,我就是Stella So。我很獨立的。
小女子即刻起敬,傾聽Stella So獨立創作的故事。我,是含著淚聽完她的故事的。
Stella So教小女子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我最喜歡香港的舊街舊巷,那些唐樓的陡峭曲折的樓梯,總讓我感動得無法不把他們留在我的畫本上。她說:日后,舊日的香港消失了,可她活在我的畫里。
Stella So是一幢幢、一區區的畫過去,她說,時間來不及,拆的太快了。
她說,畫完香港,就去畫內地,從廣州開始。
她說話時,調子很冷,用詞很熱,講者倔強,聽者動容。
那么,這是她關于香港的第一本了。《消失中的香港:粉末都市》
那日,午餐在三聯,由李安代為定了幾個漢堡,然后,小女子就和小克一起去趕車,去港大聽龍老師的課。
我們站在車廂,一路聊著他的成長,聊他的有過演劇經歷的母親,對他創意生活的影響與寬容;聊他和楊兩人在東touch的合作;聊他和王家衛怎么混;聊他的老貓……期間,小克指著冷氣車廂內顯示屏正播放的一個關懷弱勢的短片說,這是我的創意,我靠接這些單子過活,還有就是在科技大學教授創意課程。
有趣的是,這個大男孩,竟然帶著我玩迷路!!他說,到站了。于是,我們下車。下車后,再看。哎呀,提早了一站吖。小克笑了,有點靦腆,有點羞澀。我說:看來,認路還得靠自己:))
那天龍的課,小克早退了,他說:要去貓醫院接他的老貓,九歲的貓。大概,就是他畫里的那個心尖尖吧。
另一種記錄
文章日期:2008年8月2日
【明報專訊】我常以自己不懂繪畫為憾!許多遠年記憶,仍歷歷在心,卻沒法子用文字活現描述,最應該用繪畫方法,重現它們的色相。我多麼想把灣仔新亞怪魚酒家那堵美人魚與潛水銅人圖,重繪出來,那支筆就是不聽話,奈何!
如實繪寫,如李維陵、歐陽乃霑、江啟明等長一輩畫家筆下香港小區民生面貌,我讀來極有親切感。日本京都的《千年繁華》三部曲,澤田重隆的水墨濃情,更令我羨慕作者壽岳章子,遇上一位如此貼心配搭。我幻想有一天,有緣也能讀到圖文並茂的《灣仔思路》。
蘇敏怡(唉!為什麼她的書只署名Stella So,連中文名也不肯寫?)出版了《消失中的香港:粉末都市》,讀後也很喜歡。
她的繪法與上輩完全不同,充滿畫家個性的加工處理。人的活動佔了畫面很耀目的篇幅。人味和趣味,瀰漫在寫實手法中。「粉末」一詞用得真傳神,也隱含作者對這個逐漸給不近人情高昂地價吞噬都市的批判,與對無可避免地消失的往日生活形式的深情嘆息。
幻想與寫實神貌合體,委實不容易,在利東街紀錄中,除了三頁招牌特寫,足可見證滄桑外,那開滿紅樹的天台,「行經這條街的街坊們習慣起雨傘,但難免總會染上一點紅」,真叫人深思。民園麵家的開檔收檔,兄弟二人身影動作,連鏡出現同一圖中,巧妙記錄了一腳踢的靈活香港處境。觀察精細,逐一用文字寫下宗宗工作,我追蹤阿哥「蹲談電話」之前在幹什麼,又是趣味讀法。讀到北河街的統一大藥房,我趕快找出照片對比,就明白攝影與繪畫的大異處:圖中的紅氣球、菱形紙鳶,當窗人的活,是畫家對舊區的另一種記錄。
[小思]
6/27/2008
錢華寫金安平與史景遷

金安平不寫自己家族史
文章日期:2008年6月27日
【明報專訊】「她有一種東方女人的魅力。她總是瞇起眼微笑,好像在品嘗甜食。」著名詩人北島在《史景遷(Jonathan Spence):上帝的中國兒子》一文裏這樣描繪第一次見到金安平時的印象。
金安平,史景遷夫婦同時任教於美國耶魯大學歷史系,亦同為明清史權威房兆楹的弟子,史景遷還是國際著名的中國近現代史專家。夫婦倆閱讀歷史材料久了,累了,他們喜歡一起朗讀詩歌。
「在那條河中,冥河此岸的遠處,水的流動也充滿愉悅,在陽光下不停閃爍。」《合肥四姐妹》開篇就引用史蒂文生(Wallace Stevens)《康涅狄格的萬河之河》中的詩句。
水造生命的紀錄
「它完全體現了整本書的精神。」金安平說。《合肥四姊妹》講述合肥地區名人張樹聲(李鴻章的淮軍大將)四個曾孫女張氏四姊妹的故事。70年前,這些水做的女兒們開始籌辦自己的《水》雜誌,水是生命的源泉,人這一弱小個體要想永不消失,就須將一點一滴匯入涓涓小溪,流入滔滔大江,最後湧入無邊無際的海洋。
史蒂文生被稱為「哲人中的詩人」,是金安平夫婦最喜歡的美國詩人之一,金安平喜歡他詩歌的主題和語言的純粹。她自己就身在康涅狄格,耶魯大學的所在地。
認識張家四妹張充和之前,金安平就非常尊敬17至19世紀的中國學者,他們受過考證學嚴謹的訓練。尤其充和在藝術、書法、中國戲曲史、考證校釋的功力相當深厚,不僅學問高,而且非常有才氣,開明,幽默。她五歲開始自學,從小就接受一種傳統的學習方式,像這種習慣,從來不輕易改變。95歲的充和,現在一大早起來還是練幾小時的毛筆字,從未間斷。
金安平稱雖然自己也受到家族傳統的薰陶,本身也作考證學研究,進入某一問題研究也會這樣,但是卻沒有這種持之以恆的習慣。金安平觀察充和的個性、品德,從各種不同的經歷看到一個人如何追尋學問和有所作為。
《合肥四姐妹》繁簡體本出版後,好評如潮。媒體稱讚金安平與丈夫史景遷一樣都是寫故事的高手。她連忙否認「不是高手,不是高手」,卻承認一定會受丈夫的影響。
「最大的影響是整本書框架的構建,而不光是講故事這麼簡單。」譬如史景遷寫過一本關於張岱的歷史書《回到龍山》(Return to Dragon Moun tain)http://www.washingtonpost.com/wp-dyn/content/article/2007/11/01/AR2007110102234.html,通過研究明朝遺民張岱及其《陶庵夢憶》來反思明朝人文價值觀的得失。張岱學問成就豐盛,寫過明史、很多家史以及詩文,這麼多材料,如何選擇;從頭到尾,大小標題,如何擬定,金安平從中受到很大啟發。「你把什麼都放進去的話,沒有人會有興趣閱讀。沒有什麼可惜的,要大膽地刪。」
2005年11月,金安平在台灣舉行《合肥四姐妹》中文版新書發表會。史景遷應主持人之邀介紹妻子時,形容她「仔細、一絲不苟、完美主義」。她認為丈夫過分誇獎了,反問道:「這是不是一種缺點?!」換個位置,她形容他「寫作時全神貫注、想像力豐富、對史料融會貫通、文筆華麗豐美」。
對名家讀經熱的概嘆
6月30日,為慶祝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成立十周年,史景遷與金安平應邀來港舉行一場對話,題目為「孔子與張岱」。同日,金安平還將舉行另一場文化講座——「孔子、孟子、荀子:歷久彌新」。
選擇這個題目,是想通過先秦儒家代表人物孔子、孟子、荀子的作品《孔子》、《孟子》以及《荀子》的選讀、分析與比較,深入認識先秦時代討論的問題。目的是如何思考和利用孔子、孟子以及荀子他們討論的這種方式,對當代的問題有些理解。
金安平最近5年來非常關心美國的政治問題。《孟子》中孟子與齊宣王有段對話,與燕齊戰爭有關。齊軍僅用了50天就打敗了燕軍,但是宣王的目標不僅於此,他企圖一舉併吞了燕國,而他又希望孟子能夠同意他的設想。他問孟子:「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對宣王說:「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孟子還通過武王伐紂建周的歷史經驗做了進一步的解釋。金安平認為,這些學習,都有助於思考現代戰爭問題。
不久前,她應邀前往北京大學歷史系舉辦史學名師講座,主題就是「士貴或是王貴——孟子與齊宣王的對話」。「每次去中國,與北大歷史系的學生交流討論,最重要的是讓我真正理解當今中國社會。」金安平高興地稱那些大學生是她的「小朋友」,她對他們印象非常深刻。「很多中國年輕人受到的學術訓練是非常優秀的,他們也非常聰明。」
今天的中國有不少社會人士願意花數千塊人民幣向名教授學習中國古老哲學與文學經典,像易中天和于丹這樣的學者更是透過央視百家講壇的《我讀經典》節目紅遍華人世界。中國的這股讀經熱讓她非常感慨,她在《紐約時報雜誌》發表文章,以生動的事例證明學生們早在中國舉辦重大政治集會前就已發現閱讀經典的樂趣,倒是目前已有不少學生對不顧一切提倡追求單一目標的政治哲學感到質疑。
歷史不只在於提供來自過去的實際課程,對學生最重要的是,歷史讓他們有機會思考人類判斷的對與錯,正因為如此,金安平對中國的下一代非常樂觀。「學生們可以更長遠地看待國家的未來,並且不願將希望寄託於任何理想的權宜之計,他們要改變,但還沒準備好,直到充分吸收歷史與文化傳統之蘊涵為止。」
去年她的最新英文著作The Authentic Confucius: A Life of the Thought and Politics出版,寫作理由非常簡單。一些在大學任教的外國朋友覺得沒有一本討論孔子生平、思想的英文著作,希望她能來完成。這本書從真正開始準備蒐集資料到去年出版,花了她差不多五年的時間。每年教孔子,她都會重讀一遍《孔子》,每次感受均不一樣。孔子如何能為門徒、後代提供齊家、治國、平天下、父母在不遠遊等忠告。中國的政治史、思想史總是在註解。她這本書是藉孔子與子貢、顏回、冉求三個門徒之間的關係,來探討孔子及其理論。這本書的繁體中文版很快將由台灣時報出版社出版。
為祖父寫點東西
她現在手頭上正進行一個特別的研究項目,對象是她的祖父——中國近代著名史學家金毓黼,他以治宋、遼、金史著稱,尤其對東北史的研究成績卓著。1993年遼瀋書社出版了他的全部日記——《靜晤室日記》共十大冊,索引一本。
這10冊日記是祖父一生活動的紀錄,記載了1920至1960年間祖父的所見所聞所思。裏面有很多詩歌,對學問的思考,當代社會的描述,對戰爭的深切感受,很多是關於家人與朋友的生動故事,金安平形容「很打動人」。
「通過閱讀日記,對祖父有了新的認識。」金安平從來沒有見過祖父,關於祖父的印象只從父親那裏聽說過點滴。
現在還只是慢慢看,不知道將來怎麼做。」金安平希望能通過祖父的日記,為祖父寫點東西。因為1920至1960年的中國,距離她非常遙遠,她可以真的做一些歷史研究工作。
雖然對中國家庭、文化、思想、情感特別鍾情,但是,她表示「永遠不會寫家族史」,因為身為史學家,必須與寫作材料「保持情感的距離」。
金安平的父親金長銘是台灣成功大學建築系教授,一手培育漢寶德等台灣重要建築家。他的思想非常開明,他喜歡莊子,喜歡先秦思想,畢生的信念是將建築與莊子結合起來研究。父親生前只是發表了建築學方面的論文,金安平至今還保留了他的一些關於建築與莊子研究論文手稿。金安平記得父親是個說故事高手,無論是自創的鬼故事、古典小說、公孫龍的思想、金庸武俠、《莊子》的內容等,都可以拿來編成精彩的故事給自己小孩聽。父親特別愛自己的四個女兒,對她們的教學方式亦不呆板。他希望女兒們有自己的意見,與他爭論,包括政治議題,不爭論就是不愛父親了。長大後女兒們與父親的關係非常親。「父親從來不說你該這樣那樣,有時感覺父親不太贊成自己的決定,但是總是可以回家。」
「在思考方面,父親為我打下很多基礎,剩下的自己走自己的路。」金安平在密西根州立大學取得數學學位後赴哥倫比亞學習中國思想史,就是受到父親的影響。
在The Authentic Confucius一書裏她這樣感謝父母:
I owe the most to my parents, who created a world for us, first in Tainan, Taiwan, and then in Richmond, Virginia. Fromthem, I acquired a love for classical texts and the strength to step out on my own.[文/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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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四姐妹》的传奇人生
元和、允和、兆和、充和,合肥张家四姐妹。其父张冀牖希望她们成为独立、自主的新女性,每个人的名字中都有两条腿儿。四个女儿不负父望,都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走出精彩的人生。
这四位女子分别于1907至1914年出生,见证了时代的巨变以及中国传统仕宦阶级进入现代后的改变。耶鲁大学历史学家金安平女士凭借其专业背景和渊博学识,讲述了四姐妹的传奇故事和集体记忆。金安平是美国汉学家史景迁的太太,而史景迁是傅汉思的弟子,金安平听师母张充和讲过去的故事,近水楼台。
张家四姐妹,曾祖是晚清名臣张树声,曾任两广总督,《清史稿》有传。张家四姐妹的父亲张冀牖是一位开明的教育家,听从蔡元培的建议先在上海办学,后举家迁到苏州。张冀牖倡导新式教育,所办乐益女中,曾聘请张闻天、柳亚子、叶圣陶、匡亚明等任教。
张家四姐妹被称为最后的大家闺秀,个个身手不凡,叶圣陶说过:“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四姐妹个个兰心蕙质,多才多艺,一人便是一道风景。弟弟们多是出自北大、清华的学者、艺术家。张家四姐妹于1930年自办了一个家庭刊物《水》,自家人写、自家人印、自家人看,成了中国独一无二的油印家庭文学刊物。张家兄弟也不示弱,创办《九如巷》。
张充和说他的爸爸对儿女教育观念开明,亦让她们自由发展。“儿女婚姻恋爱,他从不干涉,不过问,你告诉他,他笑嘻嘻地接受,绝不会去查问对方的如何如何。更不要说门户了。”有一邻居曾遣媒人向张冀牖提亲,求张元和,张冀牖哈哈一笑说:“儿女婚事,他们自理,与我无干。”所以,连张家的奶妈都说:“张家儿女婚姻让他们‘自己’去‘由’,或是自己‘由’来的。”
大姐张元和一生深爱顾传玠,但她也难免有所憾,在顾传玠死后,元和复出登台,演《长生殿·埋玉》,她说:“原来我埋的不是杨玉环,而是顾传玠这块玉啊。”
二姐张允和是四姐妹里最坎坷的,她遭遇丧女之恸,抗战时差点失去儿子。张允和和周有光情深意笃,走过幸福而漫长的人生。晚年两人补拍的婚纱照上,93岁的周有光题“人得多情人不老”,89岁的张允和题“多情到老情更好”。1999年她先后出版了《多情人不老》、《最后的闺秀》和《张家旧事》,一时甚为文化圈内人士津津乐道。她还常在中央电视台露面,语言俏皮,举止又有戏剧味,观众都说她是个“俏老太太”。她曾自豪地说:“我现在比周有光还有光!”
三姐张兆和嫁给沈从文,多少有点被动的意味,可以说是情书创造的爱情奇迹。沈从文一生分裂成两半,1949年以前是文学家,以后是文物专家,张兆和是支撑沈从文精神世界的力量。沈从文曾一度爱上女诗人高青子,但这毕竟是一段插曲。沈先生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能包容他的妻子。
小妹张充和是四姐妹中才华最突出,最具艺术气质,也是人生最隐逸的。远嫁美国的张充和,悠然日常,仿佛已忘于尘世。
昔日合肥大宅里的共同的少女记忆;曾经的时代新潮;曾经的民国旧影;激荡的政权更迭。岁月沧桑,成为她们生命的底色。张家旧事,像是流水,润蕴着,浪迹微微,动人心弦。(文/柳已青)
4/29/2008
閻連科。《受活》。
閻連科﹕回歸土地的工農逃兵
文章日期:2008年4月29日
【明報專訊】從繁華的首都北京,南飛香港,參加以城市為名的文學節,作家閻連科活靈活現地描述麻雀也移民:「從前在家鄉,早上鳥聲吱吱啾啾,睡不安穩,現在回鄉,都睡得美美的;北京城裏的麻雀卻多得滿街都是。」城市之吸引,彷彿無可抗拒。
可是,他心繫的,卻是河南的農村。一部一部作品,村裏全民殘疾的《受活》、一個面對愛慾人性的勤務兵的《為人民服務》、賣血患上愛滋的農民之《丁莊夢》,是他寫作與關注的焦點,因為血脈裏的一點相連。
即使現在身在因奧運而紅火熱烈的北京定居,「如此大事,總不覺得與自己有關係。」
城市文明於他已不需要緊緊抓住——即如作家身分的光環,他亦並不特別稀罕。
其實,他的寫作事業,本就與工農兵的生涯,緊緊相繫。
農民也納稅 為何作家不
寫作作為職業,在愈益資本主義化和視聽娛樂當道的社會裏,生存環境似乎漸趨困難了。
訪港之前,閻連科最後一次在媒體露臉,是回應二月河在全國兩會上提出鼓勵創作、得到許多收入偏低的寫作者支持的「作家免稅論」。作為北京作協的職業作家閻連科,自以為社會閒散人員的他,每天在家寫寫東西,雖拿一份不高的三千月薪,卻感覺踏實得很,在社會的一片爭論中,氣度悠然地表示作家也該盡公民責任,反對作家免稅的倡議。
他的對照是,即使是靠市場或版稅而生存的作家,生活沒保障,卻又如何跟看天生活的農民,相提並論?「無數的農民賣一棵菜,在大街上叫賣一根油條,如此辛苦也得納稅,作家老要求尊嚴、要求這要求那,憑什麼要求在人格尊嚴上,高人一等而免稅?」因為一種與鄉民血脈相連的共同感,即使離開河南家鄉已十年,生活的對比參照,依然是農村土地上的人民的溫飽。鄉里人走來請他幫忙,給孩子申請學校,在偏野修築道路,他從不敢推辭,「這些能做的事如果不做,就像該孝順父母而沒盡孝,會內心不安。」
甚至於他的近作《丁莊夢》,以最為中國政府所忌諱的愛滋村為題材,也由此而生。
出版於06年的作品,其實閻連科自96年,始已關注。當時有朋友從網上給他傳上相關的材料,他才發現,這個他曾當兵駐、妻子也是附近而來的土地上,令人驚慄的賣血致富傳染愛滋的事。
來回愛滋村七年
他於是主動尋訪專家醫生高耀潔。在那愛滋病仍是讓人聞名喪膽時,他與一對父子結識,同吃飯,他為孩子付了四百元的檢查費──可惜,孩子最後還是早夭了。
高醫師細細述及村莊裏賣血的情:一筒抽掉五百至七百cc的血,農民下地工作後,往往不能站起,一站起來即頭昏目眩,血頭見狀,便從腳上提起農民,腳上頭下,抖抖農民之身,讓血從腳往頭上流,回復清醒,回到農地工作。
駭人的事蹟,讓閻連科決心理解愛滋村裏人民從生至死的一段段心理歷程,他往愛滋村考察,與村民共吃同睡,一起生活。長達七年,回到他原來希望逃離的農村生活,進進出出。
閻連科小時在河南洛陽的農村,至今仍是國家級貧窮。當時家中每天三頓都是地瓜,早上地瓜粥、中午地瓜麵條、下午是玉米煮地瓜,最大的夢想,就是要飛離土地,不能在這鄉村土地上生活一輩子,只想過城市人的生活。
忽然一天,他姐姐拿來一本張抗抗的小說《分水嶺》,內容提要的一百多字裏,說張抗抗寫了這部小說後,出版社把她從北大方下鄉的地方,請到哈爾濱來修改,修改和出版以後,張抗抗就留在哈爾濱工作了。閻連科大吃一驚:寫一部小說,就可以把一個農民變成城裏人?他腦海頓現一個非常明確的目標:「我也要寫一部長篇小說,我也要脫離這片土地!」卻是盲動而膽大,以為字數多就是長篇,便動手寫起來。
他每天在家寫作。每天晚上,把煤油燈點,寫到兩點鐘、三點鐘,寫得壁上都給煤油燈熏黑。寫的故事就取材母親:她從兩歲起父母就沒了,一位傻子叔叔把她帶大,直到十六歲她為了一碗飯吃而出嫁。這叔叔後來受很多批評批鬥,閻連科就此寫了三十萬字的小說。
寫小說要變城裏人
那時他正在鎮上的水泥廠打工,每天幹活十六個小時,「幹八個小時有一塊六毛錢,幹十六個小時有三塊兩毛錢,可十六個小時是得有關係、送點禮的,才有這機會。」那時他十八、九歲,最苦的時候幹過四十二天,每天十六個小時,不洗臉不刷牙也不洗澡,苦不堪言。
忽然一天,他接到一個電話讓他迅速回家高考。到了考場去的時候才知道要填志願,有什麼學校都不知道,只知道有個北京大學,於是全班四十幾個同學都填了北京大學,結果是整個縣沒有錄取一個學生。
他的作文卻考得比較好,好在寫得長。「老師每人發三頁紙,每頁是五百字,一千五百字的作文。我寫得紙不夠,還舉手多要兩頁紙,老師一看,已經寫了三頁,字也很工整,老師就提我的考卷,在考場上說,你看這位同學,已經寫了三頁還不夠,還多要兩頁,就說像這樣的同學,他考不上大學誰考上大學?」可是在家等了一個月也沒等到通知書,他就當兵去了。
時維中國和越南的自衛反擊戰開始。新兵訓練第三天練打靶,第一擊,十發子彈閻連科就打了九十九環,每一發子彈都打中心臟。代表團中去參加全市射擊比賽,打了個全市第二。眼界之準,本就要把他拉走上前線,可他營裏有個教導員,曾是江青非常賞識的才子,一次看到閻連科在黑板寫順口溜,一問,知道閻寫過一本長篇小說,要他趕緊寄來看看。可是,他才離家不過兩個月時間,小說就給母親造飯要火引子,燒掉了,只留一部分寄去。教導員一看,憐才心起,告訴他:「我們這個團可能要出去打仗,但武漢軍區要在河南信陽辦個文學創作學習班,我就推薦你去參加這個班。」臨走前還特別慎重地說,如果他上完課回來,部隊去了打仗,就不必追趕,留在營裏餵好豬種好菜,特別想家又沒收到部隊的參戰通知的話,也可以考慮回到家裏看一看。
一個月課上完後,閻遵從這教導員非常善良的暗示回家。那黃昏,他母親正在做一碗麵糊,抬頭,怎麼兒子突然回來了?碗一落,碎在地上,麵糊流了一地。閻連科就跟全家裏三十六個擠在三個房子裏打聽他這個消息的子輩,講在部隊的經歷。在家裏住了幾天,怕被當成逃兵,就回去,部隊果然已在火車站,等上前線,幸好半個月後這一支部隊沒去打仗。
後來,他被調到做通訊員,寫通訊報道。軍裏有個任務,每一個連隊每年要保證上一篇文章到軍區報上,上五篇相等於三等功,他部隊裏有五個連隊,每年要上五篇,第一年就上了三等功,連續三年記了三等功。
報上的鉛印名字閻連科,漸漸成了結實的作家名字。從工農兵的出身,換一個身分,仍然書寫他們的故事。
About Writer......
2004年10月,閻連科從解放軍二炮創作室,調任為北京作家協會專業作家。
曾獲多次文學獎,包括第一、二屆魯迅文學獎、第三屆老舍文學獎。作品多有挑戰禁區,其中《為人民服務》被認為詆譭毛澤東、詆譭革命和政治,以及濫性的描寫而被禁出版。
[文/鄭依依圖/鄭依依、資料圖片]
文章日期:2008年4月29日
【明報專訊】從繁華的首都北京,南飛香港,參加以城市為名的文學節,作家閻連科活靈活現地描述麻雀也移民:「從前在家鄉,早上鳥聲吱吱啾啾,睡不安穩,現在回鄉,都睡得美美的;北京城裏的麻雀卻多得滿街都是。」城市之吸引,彷彿無可抗拒。
可是,他心繫的,卻是河南的農村。一部一部作品,村裏全民殘疾的《受活》、一個面對愛慾人性的勤務兵的《為人民服務》、賣血患上愛滋的農民之《丁莊夢》,是他寫作與關注的焦點,因為血脈裏的一點相連。
即使現在身在因奧運而紅火熱烈的北京定居,「如此大事,總不覺得與自己有關係。」
城市文明於他已不需要緊緊抓住——即如作家身分的光環,他亦並不特別稀罕。
其實,他的寫作事業,本就與工農兵的生涯,緊緊相繫。
農民也納稅 為何作家不
寫作作為職業,在愈益資本主義化和視聽娛樂當道的社會裏,生存環境似乎漸趨困難了。
訪港之前,閻連科最後一次在媒體露臉,是回應二月河在全國兩會上提出鼓勵創作、得到許多收入偏低的寫作者支持的「作家免稅論」。作為北京作協的職業作家閻連科,自以為社會閒散人員的他,每天在家寫寫東西,雖拿一份不高的三千月薪,卻感覺踏實得很,在社會的一片爭論中,氣度悠然地表示作家也該盡公民責任,反對作家免稅的倡議。
他的對照是,即使是靠市場或版稅而生存的作家,生活沒保障,卻又如何跟看天生活的農民,相提並論?「無數的農民賣一棵菜,在大街上叫賣一根油條,如此辛苦也得納稅,作家老要求尊嚴、要求這要求那,憑什麼要求在人格尊嚴上,高人一等而免稅?」因為一種與鄉民血脈相連的共同感,即使離開河南家鄉已十年,生活的對比參照,依然是農村土地上的人民的溫飽。鄉里人走來請他幫忙,給孩子申請學校,在偏野修築道路,他從不敢推辭,「這些能做的事如果不做,就像該孝順父母而沒盡孝,會內心不安。」
甚至於他的近作《丁莊夢》,以最為中國政府所忌諱的愛滋村為題材,也由此而生。
出版於06年的作品,其實閻連科自96年,始已關注。當時有朋友從網上給他傳上相關的材料,他才發現,這個他曾當兵駐、妻子也是附近而來的土地上,令人驚慄的賣血致富傳染愛滋的事。
來回愛滋村七年
他於是主動尋訪專家醫生高耀潔。在那愛滋病仍是讓人聞名喪膽時,他與一對父子結識,同吃飯,他為孩子付了四百元的檢查費──可惜,孩子最後還是早夭了。
高醫師細細述及村莊裏賣血的情:一筒抽掉五百至七百cc的血,農民下地工作後,往往不能站起,一站起來即頭昏目眩,血頭見狀,便從腳上提起農民,腳上頭下,抖抖農民之身,讓血從腳往頭上流,回復清醒,回到農地工作。
駭人的事蹟,讓閻連科決心理解愛滋村裏人民從生至死的一段段心理歷程,他往愛滋村考察,與村民共吃同睡,一起生活。長達七年,回到他原來希望逃離的農村生活,進進出出。
閻連科小時在河南洛陽的農村,至今仍是國家級貧窮。當時家中每天三頓都是地瓜,早上地瓜粥、中午地瓜麵條、下午是玉米煮地瓜,最大的夢想,就是要飛離土地,不能在這鄉村土地上生活一輩子,只想過城市人的生活。
忽然一天,他姐姐拿來一本張抗抗的小說《分水嶺》,內容提要的一百多字裏,說張抗抗寫了這部小說後,出版社把她從北大方下鄉的地方,請到哈爾濱來修改,修改和出版以後,張抗抗就留在哈爾濱工作了。閻連科大吃一驚:寫一部小說,就可以把一個農民變成城裏人?他腦海頓現一個非常明確的目標:「我也要寫一部長篇小說,我也要脫離這片土地!」卻是盲動而膽大,以為字數多就是長篇,便動手寫起來。
他每天在家寫作。每天晚上,把煤油燈點,寫到兩點鐘、三點鐘,寫得壁上都給煤油燈熏黑。寫的故事就取材母親:她從兩歲起父母就沒了,一位傻子叔叔把她帶大,直到十六歲她為了一碗飯吃而出嫁。這叔叔後來受很多批評批鬥,閻連科就此寫了三十萬字的小說。
寫小說要變城裏人
那時他正在鎮上的水泥廠打工,每天幹活十六個小時,「幹八個小時有一塊六毛錢,幹十六個小時有三塊兩毛錢,可十六個小時是得有關係、送點禮的,才有這機會。」那時他十八、九歲,最苦的時候幹過四十二天,每天十六個小時,不洗臉不刷牙也不洗澡,苦不堪言。
忽然一天,他接到一個電話讓他迅速回家高考。到了考場去的時候才知道要填志願,有什麼學校都不知道,只知道有個北京大學,於是全班四十幾個同學都填了北京大學,結果是整個縣沒有錄取一個學生。
他的作文卻考得比較好,好在寫得長。「老師每人發三頁紙,每頁是五百字,一千五百字的作文。我寫得紙不夠,還舉手多要兩頁紙,老師一看,已經寫了三頁,字也很工整,老師就提我的考卷,在考場上說,你看這位同學,已經寫了三頁還不夠,還多要兩頁,就說像這樣的同學,他考不上大學誰考上大學?」可是在家等了一個月也沒等到通知書,他就當兵去了。
時維中國和越南的自衛反擊戰開始。新兵訓練第三天練打靶,第一擊,十發子彈閻連科就打了九十九環,每一發子彈都打中心臟。代表團中去參加全市射擊比賽,打了個全市第二。眼界之準,本就要把他拉走上前線,可他營裏有個教導員,曾是江青非常賞識的才子,一次看到閻連科在黑板寫順口溜,一問,知道閻寫過一本長篇小說,要他趕緊寄來看看。可是,他才離家不過兩個月時間,小說就給母親造飯要火引子,燒掉了,只留一部分寄去。教導員一看,憐才心起,告訴他:「我們這個團可能要出去打仗,但武漢軍區要在河南信陽辦個文學創作學習班,我就推薦你去參加這個班。」臨走前還特別慎重地說,如果他上完課回來,部隊去了打仗,就不必追趕,留在營裏餵好豬種好菜,特別想家又沒收到部隊的參戰通知的話,也可以考慮回到家裏看一看。
一個月課上完後,閻遵從這教導員非常善良的暗示回家。那黃昏,他母親正在做一碗麵糊,抬頭,怎麼兒子突然回來了?碗一落,碎在地上,麵糊流了一地。閻連科就跟全家裏三十六個擠在三個房子裏打聽他這個消息的子輩,講在部隊的經歷。在家裏住了幾天,怕被當成逃兵,就回去,部隊果然已在火車站,等上前線,幸好半個月後這一支部隊沒去打仗。
後來,他被調到做通訊員,寫通訊報道。軍裏有個任務,每一個連隊每年要保證上一篇文章到軍區報上,上五篇相等於三等功,他部隊裏有五個連隊,每年要上五篇,第一年就上了三等功,連續三年記了三等功。
報上的鉛印名字閻連科,漸漸成了結實的作家名字。從工農兵的出身,換一個身分,仍然書寫他們的故事。
About Writer......
2004年10月,閻連科從解放軍二炮創作室,調任為北京作家協會專業作家。
曾獲多次文學獎,包括第一、二屆魯迅文學獎、第三屆老舍文學獎。作品多有挑戰禁區,其中《為人民服務》被認為詆譭毛澤東、詆譭革命和政治,以及濫性的描寫而被禁出版。
[文/鄭依依圖/鄭依依、資料圖片]
11/27/2007
林青霞與蔣勳對談愛‧美‧感動





K,
這是肥仔打小臨的貼,正是《乙瑛碑(東漢)》呵。讀之,心中有澄明之感,是吧。
我們的過去 我們的未來
林青霞與蔣勳對談愛‧美‧感動
文章日期:2007年11月27日
【明報專訊】編按: 11月,「台灣月」,光華新聞文化中心把台灣精彩帶到特區,讓香港市民看見了也聽見了精緻的台灣文化。月底重頭戲是蔣勳講座。蔣勳,是學者也是詩人,是作家也是評論家,是藝術的創造者也是美的膜拜者,他,就是文化。
蔣勳到台灣定期開課講授《紅樓夢》以及其他主題,長居香港的林青霞,定期搭飛機到台灣,為的就是坐在台下聽「蔣老師」講課。
當蔣勳遇上林青霞,當大家坐下來,談愛,談美,談生命裏的感動與期待,他們的思考與經驗,當然值得我們靜心聆聽。
「永遠的林青霞」有個「唯一的偶像」,就是蔣勳。
蔣勳的美學課堂從大學延伸到社會,將「天地有大美」當成一種信仰傳播。文學、藝術於是成了心靈的功課,蔣勳總是帶所有學生,從美反視生命的深層內在,領悟人生修行的功課。總是被注視的大明星,曾經每周一次飛到台灣,只為了上蔣勳的美學課,聽他講《紅樓夢》。「美的覺醒」之後,林青霞曾在雕像前感動落淚,也熱中於寫書法、畫畫、嘗試寫作,藝術燃起她的熱情,甚至發願﹕60歲要成為藝術家。
問﹕蔣勳什麼時候變成林青霞的偶像?
林青霞(以下簡稱林)﹕有朋友送我蔣老師講《紅樓夢》的光碟,我聽了就很想見他。後來知道蔣老師在這兒開課,我就趁每星期回台灣探望父親時來上課。 老師是我唯一的偶像,不能太接近,太接近我會怕,哈哈。
蔣勳(以下簡稱蔣)﹕楊凡(香港電影導演)笑她﹕「你一定是一生都沒有偶像,一定要找一個偶像。」
林﹕老師還是我的半顆安眠藥。因為聽老師講紅樓夢的碟片,心裏很安定,就容易入睡。
蔣﹕在捷運上也有人告訴我,他長期失眠,聽我的有聲書,一聽就睡,我的聲音讓他安靜。我很高興。
30歲前 80%痛苦
問﹕開紅樓夢的私人講堂是什麼緣由?
蔣﹕最早是一群好朋友希望在富裕的生活之外有不同的、精神上的追求,所以最早不只講紅樓夢,也上中國美術史、西洋美術史;只是個小班,一、二十人,每星期五下午上課。青霞剛來上課時,我滿緊張的。她是大明星,借我們場地的卓太太店裏的員工都跑來排兩排等要看青霞。媒體對她的塑造,我還是難免受到干擾……
林﹕他的目光都不飄到我這邊!我坐在邊上,他快看到我了,目光又移過去了。我想,嗯,這樣很安全,老師都不看我,我就戴上我的老花眼鏡,沒想到一抬頭,哎呀,老師看到我了!
蔣﹕哈哈,一看到青霞戴上老花眼鏡,大明星一下變成真實的人——她也會老花!那之後我就好了,突然覺得好輕鬆,好像魔咒被破除了。所以,要一清如水去認識一個人的本質,是大修行,青霞是我很重要的功課。那幾年來上課的多是富貴中人,紅樓夢講的也正是富貴人家的事,也講情深的苦。課結束一年多了,大家都有些變化,有些人走了。他們叫我老師,可是我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因為我相信要過富貴、過情深這一關都不容易。 問﹕林青霞曾經演過賈寶玉,讀紅樓夢有什麼體會?
林﹕大家都猜我演林黛玉,張艾嘉演賈寶玉,後來我們對調。李導演(《金玉良緣紅樓夢》導演李翰祥)說,我有一種玉樹臨風的感覺,我也覺得我演得到。我演過的角色,我就最愛男角﹕賈寶玉和東方不敗。
蔣﹕我們性格裏都有林黛玉和薛寶釵,我們永遠都會在兩種性格之間矛盾。林黛玉帶不妥協的堅持死去,薛寶釵懂得圓融,跟現世妥協活下來。我們要內在有自我的堅持,在外又能與人隨和相處,能在這兩者平衡,真是大智慧。
林﹕講得真好,就是這麼回事!我十幾歲時,愛為賦新詞強說愁,也不知道在愁什麼,很不快樂;卅歲之前,我的痛苦佔了百分之八十。有一次照鏡子,問自己是誰呀?我原來是什麼樣子?譚家明 導演跟我說﹕「你如果能不在乎人家的看法,你就成功了。」
人生最難做的功課
問﹕近兩年兩位都歷經至親過世,感受人生重大的轉折,可以談一談?
林﹕我父母走時,我一顆眼淚都沒流,好像悲傷到一種程度,不會掉眼淚,非常難受。最近我到山東曲阜,我很期待看乙瑛碑(東漢的隸書經典),結果太多人認出我來,場面有點亂,亂中有人去看碑,也沒喊我去。上了車,就有人說摸了碑,感覺那字是怎麼樣。我好失望,大顆大顆眼淚一直滾下來。大家嚇一跳﹕「哎呀,大明星流淚了。」朋友跟我說﹕「最難熬的,都熬過去了,何必為了這種小事?」我覺得,這麼自然地流眼淚真是太好了!是我很鬆懈、很自在,才會這樣。
蔣﹕可能你哭的不是乙瑛碑,是把父母過世時未完成的哭,轉移在那兒完成了。我真是感謝那個乙瑛碑! 這幾年經歷父親走、母親走,是很不同的經驗。我父親是黃埔出身,對小孩子很嚴格,永遠問功課做了沒?月考第幾名?你考第二名,他會說為什麼不是第一?我們都怕他,覺得陌生。他去世時,我跟醫師要求讓我清洗父親的身體,我才第一次跟父親這麼親,可是他已經走了。母親跟我很親。她臨終時,我在她耳邊講話,抱她,所以她是在我懷中走的。那是很苦的時刻,但又感到一種圓滿。我看她,覺得這張臉,是我來世還要相認的。
林﹕我很感謝蔣老師在我最困難時送我一句「人在最痛苦的時候,其實是一種修行。」之前,蔣老師還在電話中跟我說了蔣媽媽走的情形,對我都很有幫助。
蔣﹕我知道那時青霞壓力 很大。父母離去是每個人最難做的功課,但自己不事到臨頭是不知道的。
林﹕我父親走得非常圓滿。父母過世,我也不敢哭,怕一崩潰就收不回來了;也是不想在女兒面前流淚,我不想她們覺得死亡是可怕的事情。那次到山東,回了青島老家。我寫了第一首很幼稚的詩〈家鄉的風〉。
蔣﹕來,念給我們聽。
林﹕山東青島我家鄉,爹和娘的生長地。我問爹呀我問娘,是否化成家鄉的風?請你輕拂我的髮梢,讓我重溫你們的愛。我問天空我問雲,可否化我為枝上鳥?隨那風兒遊老家。
皮相之美 美的教育
問﹕兩位對老去好像很坦然?
蔣﹕沒有,還是會恐慌。我明年就花甲了,有批朋友都是﹕奚淞、侯孝賢、林懷民。以前還想﹕60就是老翁了嘛!但我突然覺得,花甲這兩個字真好,甲是一甲子,60年;花是華髮,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是一種超越,可以這麼漂亮、這麼美、這麼燦爛,把自己還當成一個春天。
林﹕啊,講得真美!從此以後,我們都不怕花甲之年了。
蔣﹕我18、19歲,在日記寫「如果活過21歲很可恥!」我很奇怪那時怎會這麼絕望與憂愁? 我相信我到一百歲都還會眷戀青春,因為有過最美好的,花開的季節。可是你永遠眷戀這季節,並不影響你去面對你的秋天。
林﹕我人生的每個「零」都有個轉變﹕20歲拍電影,30歲時認清自己,40歲有了結婚的打算,怎樣都不想拍電影。50歲想追求文化藝術;未來60歲,我想做個藝術家,哈哈!
蔣﹕青霞非常纖細敏感,所以要吃一點苦(林﹕吃大苦了。)如果都不在乎,那你簡直成佛了。可是我相信青霞可以修得很好,因為她是看過大繁華的人。青霞在17歲時,因為她的美而被發現;我相信她的美也會變成負擔,甚至覺得她要保持美、要為這麼多人負責;她很累,她不斷得在美這件功課上修行。
林﹕其實我想做個胖子!我年輕時很瘦,結婚以後胖了,覺得滿可愛、滿好的,我的朋友反對,嚴重警告我,不能再胖了。只胖一點,雜誌就說「肥婆」啦。 第一次跟蔣老師見面,老師送我一本記事本,寫了幾個字,寫得好美,我不好意思說……老師說﹕「謝謝你為人世間帶來的美。」
蔣﹕這很重要呀,永遠要做這件事!
林﹕有時候很氣我自己,每天為了穿著、打扮、怎麼搭配、談吐各方面,花了好多精神,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這上面?和老師去吳哥窟那趟,我問老師對「皮相之美」的想法。他說,印度教有「歌舞嬉鬘」(蔣﹕鬘是打扮。),用表演、打扮的快樂來供養如來,就是功德,對嗎(轉頭看蔣)?
蔣﹕是呀!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玩得太多,又愛喝好一點的紅酒……(林﹕啊,我帶了手工米酒給你。)謝謝,謝謝。 很好玩,我們都有對生活中皮相或享樂的罪惡感,可是佛經中反而沒有,它對人世間有很大的寬容,所以我覺得佛經真是了不起。我還記得在金邊,我們觀賞很漂亮的菩薩(林﹕闐耶跋摩七世(「高棉的微笑」原型)。)青霞流淚了,其他人好緊張,我說,不要打擾她。我知道她不是難過,可能是看見內心深沉的東西;能那樣暢快地流淚,其實很開心。上了飛機,她就問我皮相之美的事。 熱淚盈眶也是一種美。我在大學教書時,放貝多芬音樂給學生聽,有學生熱淚盈眶,可是他考試考得不好。我跟朋友說,我很後悔那時不敢打「熱淚盈眶」的分數,我們要學生讀藝術欣賞、藝術概論,那些都是知識,不是感動。美應該是直接的感動。 我有很大的反省﹕要怎樣在教育裏留給美、感覺教育一個空間?(感謝台灣《聯合報》提供圖文)(標題為編輯所取)
[訪問/整理﹕王惠萍、賴素鈴、梁玉芳]
11/09/2007
康震開講李清照之《門當戶對》(add)
點絳唇
李清照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有人來,襪鏟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浣溪沙
李清照
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親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李清照(二)《門當戶對》
康 震
內容簡介:
在上期節目中,康震老師介紹了一代詞宗李清照的少女時代。與一般的那種弱不禁風、足不出戶的貴族小姐不同,出身書香門第的李清照是一個健康活潑、聰明靈動而又博聞多學的女孩兒,少女時代的她就顯露出了與眾不同的過人才華和見識。時光荏苒,很快就到了李清照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在中國古代封建社會,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婚嫁的權利完全掌握在父母的手中。可是,像李清照這樣一個才氣與性格俱佳的女性,生活的又是一個開明而溫馨的幸福家庭,她婚姻的權利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呢?而“清水出芙蓉”的李清照又到底會引起哪個有緣之人的注意呢?
以李清照出眾的才華和不錯的家境,得到別人的青睞,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問題的關鍵是,對李清照心存好感的這個官宦子弟趙明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的父親趙挺之又是何許人也?李清照對趙明誠又會是一種什麼態度呢?
才子佳人,互有耳聞,李清照與太學生趙明誠有了一個不錯的緣分。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們不難設想,已經到了出閣年齡的李清照,一定會對自己未來的愛情生活有著一番浪漫而溫馨的憧憬。那麼,極富才情的李清照是否會在自己的作品中如實記錄這種憧憬與感悟呢?而她與趙明誠是否會“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才華出眾的李清照,用一首浪漫溫馨的《浣溪沙》,傳達著自己對未來愛情生活的無限憧憬。李清照雖然生活在一個開明的官宦世家,很多行為舉止可以不必像那些嚴格恪守封建禮法的家庭一樣,但是,她畢竟生活在古代封建社會,不可能跳出大的封建禮法和倫理規範。因此,雖然自己有一顆對愛情的憧憬之心,卻很難真的會在婚前與意中人談情說愛,共訴衷腸。如此說來,李清照和趙明誠這對互相傾慕的意中人會見面嗎?康震老師對此又會有什麼相關依據呢?
李清照與趙明誠互相傾慕對方的才華與為人,有著共同的感情基礎,可謂是志同道合,兩情相悅。可是,在那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時代,男女婚嫁的權利畢竟掌握在父母的手中。而李清照與趙明誠雙方的父親又是水火不容的政敵,這樣的人如何做得了兒女親家呢?他們會為自己的兒女幸福考慮而放棄紛爭,化干戈為玉帛嗎?而李清照與趙明誠這對金童玉女最終能否成就秦晉之好呢?
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康震副教授,精彩解讀傳奇女詞人李清照浪漫的愛情故事,系列節目《李清照》第二集《門當戶對》,敬請關注。
責編:百家講壇
李清照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有人來,襪鏟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浣溪沙
李清照
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親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李清照(二)《門當戶對》
康 震
內容簡介:
在上期節目中,康震老師介紹了一代詞宗李清照的少女時代。與一般的那種弱不禁風、足不出戶的貴族小姐不同,出身書香門第的李清照是一個健康活潑、聰明靈動而又博聞多學的女孩兒,少女時代的她就顯露出了與眾不同的過人才華和見識。時光荏苒,很快就到了李清照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在中國古代封建社會,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婚嫁的權利完全掌握在父母的手中。可是,像李清照這樣一個才氣與性格俱佳的女性,生活的又是一個開明而溫馨的幸福家庭,她婚姻的權利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呢?而“清水出芙蓉”的李清照又到底會引起哪個有緣之人的注意呢?
以李清照出眾的才華和不錯的家境,得到別人的青睞,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問題的關鍵是,對李清照心存好感的這個官宦子弟趙明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的父親趙挺之又是何許人也?李清照對趙明誠又會是一種什麼態度呢?
才子佳人,互有耳聞,李清照與太學生趙明誠有了一個不錯的緣分。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們不難設想,已經到了出閣年齡的李清照,一定會對自己未來的愛情生活有著一番浪漫而溫馨的憧憬。那麼,極富才情的李清照是否會在自己的作品中如實記錄這種憧憬與感悟呢?而她與趙明誠是否會“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才華出眾的李清照,用一首浪漫溫馨的《浣溪沙》,傳達著自己對未來愛情生活的無限憧憬。李清照雖然生活在一個開明的官宦世家,很多行為舉止可以不必像那些嚴格恪守封建禮法的家庭一樣,但是,她畢竟生活在古代封建社會,不可能跳出大的封建禮法和倫理規範。因此,雖然自己有一顆對愛情的憧憬之心,卻很難真的會在婚前與意中人談情說愛,共訴衷腸。如此說來,李清照和趙明誠這對互相傾慕的意中人會見面嗎?康震老師對此又會有什麼相關依據呢?
李清照與趙明誠互相傾慕對方的才華與為人,有著共同的感情基礎,可謂是志同道合,兩情相悅。可是,在那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時代,男女婚嫁的權利畢竟掌握在父母的手中。而李清照與趙明誠雙方的父親又是水火不容的政敵,這樣的人如何做得了兒女親家呢?他們會為自己的兒女幸福考慮而放棄紛爭,化干戈為玉帛嗎?而李清照與趙明誠這對金童玉女最終能否成就秦晉之好呢?
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康震副教授,精彩解讀傳奇女詞人李清照浪漫的愛情故事,系列節目《李清照》第二集《門當戶對》,敬請關注。
責編:百家講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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