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關姐姐,
有問題來討教。
這里是我和新華社寫的兩篇稿子。
很多時候,我質疑自己真的不適合做通訊社。凡是我感興趣的話題,總希望寫得好看,因功力不足而速度沒有達到要求。今天我和新華社朋友去了同一個場合。同一時間寫稿。我用了兩個小時。最后,她比我早幾分鐘發出去。……。但是姐姐,我不知道該如何提高速度,不想為了采用率而草草了事。
winter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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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eraway,
春節過得好么?你在四川作義工,一定有不少難忘的經歷吧。
我在春節前回到了海南島,高寶在云南長高了、長壯了、懂事些了。如今一米八二的帥小伙子,順利回到海南中學繼續他的學業了。
我呢,覺得,這半年,難得的抽離,鄉土的親近、自由的行走、攝影和書寫,讓自己沉靜了不少,不焦灼了,對事,對情。
之所以晚了些天才給你回信,想你自己對很具體的"通訊社速度"話題一定也有新的考量了吧。
回到海南,我的新年禮物是自己主編的一部海南分社二十年作品集《天涯熱風》出版了。這是我2008年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對分社一代代同事們的一個交代,也是對自己成長歷程的一個梳理。
藉由編這部作品集,盡量將找到的中新社廿年來逐日發出的通稿,通讀了一遍。也就是從1988年——2008年,這也是我大學畢業后經歷過的廿年之中國,當中有非常大的一個轉折點。過往,與許多同齡人一起,我們"摸著石頭過河"就這樣一步步跟著走了過來,雖然是在通訊社工作,但其實也就關注自己身邊的世情,很難將眼界展開來,看到整個國家一日日的脈動,還有這個國家怎樣和外界交往。
這次回望,我讀得很辛苦,老卷宗揚起的灰塵讓人不太舒服。但是因了中新社代代同仁們"真實"記錄如史官,一個個"歷史"人物和"瞬間"鐫刻了在一本本脆黃的卷宗里,我開始理解,"今日的新聞,未來的歷史",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了;我也開始感悟,自己走過的這個時代,如任何一個曾經很"真實的現實",因為有了文字,才在永恒的時間上,留下了影子。而,自己,竟然是畫手之一。很慶幸,自己喜歡做的事——寫字,原來還是有些價值的。
這兩天在看李歐梵教授送給我的《狐貍洞話語》,一九九三年香港牛津版的。我晚看了十五、六年。但是也好,這回我的年紀,讓我可以讀懂李教授的文字了。
其中有一篇《影子的仰慕》,他寫俄國詩人約瑟夫• 布洛斯基,一九八二年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一個因為喜歡二十世紀英國語言大師維斯坦• 休•奧登(W. H. Auden),而學習奧登的母語的詩人。
他很佩服奧登在《紀念葉慈》第三部中的八行四音部詩句。李歐梵翻譯如下:
時間既不容
勇敢和天真
也在一周內漠然
於一個美麗的軀體
它崇拜語言并寬恕
所有它依此而生的人
赦免怯懦、自滿
并在其足下頂禮
李歐梵寫到:這也是布洛斯基的解釋:時間竟然可以崇拜語言,而崇拜本身意味著次者幼者對長者的態度,那么語言當然就較時間更崇高更偉大了?!一個現代詩人當然視時間為神圣,然而從奧登的詩中才悟到語言才是時間的寶庫:一段詩、一首歌,甚至說話本身不都是一種語言經由抑揚頓挫而重組時間的游戲嗎?如果使語言得以由此而生的人,時間當然也由此而生了?這些人又是誰?如果時間可以寬恕他們是基于寬恕或是必須?而在這個(詩的)情況下,寬容難道不也是必須的嗎?
winteraway,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能幫你抽離每一篇文字在當下帶給你的快樂和痛苦?時間,文字,人。你我已經是深陷其中,你能自拔么?
關姐姐
2009年2月21日於海南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