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2/2008

玩兒(二)

銀行球證趙善銓
替換紅牌與紙幣

文章日期:2008年9月2日

【明報專訊】編按:所謂「專業」,只是生命篇章的一個單元,在專業以外,尚有其他生活嗜好值得追尋與探索。〈世紀版〉策劃專輯,訪問不同界別的專業人士,窺探他們的業餘狂熱,有以分享,有以啟發。

今天,先看看這位喜歡擔任球證的銀行家。

當本地足球球證偶然表現有失時,球迷討論區便會留言「不如叫趙善銓復出吧」。

現為瑞士EFG銀行亞太區副行政總裁趙善銓,閒餘時為香港華人足球裁判會會長。曾經是國際球證,國際足協的退休年齡實為45歲,但2005年趙善銓才40歲,已經掛靴「退休」了。

趙善銓原是球迷,「南華降班我幾乎成為暴動的一分子」,因為90年世界盃球證執法引起爭議,他憤而投身足總球證班與考試,99年起正式當上國際球證。只是如今在事業愈加繁重、次子出生,連續7、8個年初一不能在家過歲的他,如今調整人生次序,先家庭、而事業,後興趣,因此退居幕後,先作香港足球裁判會作導師,及後在裁判會安排活動培訓年輕球證——其實他仍將球證作為興趣的發展。

辱罵與心癮

卸任作為操縱球賽生死的球賽話事人,他縱有不捨,心忖難道要屢次犯錯後散不了場才被逼退休?倒不如自己提前引退,閒來則吹吹「立法會對記者」的業餘賽頂癮——即使所有壓力、錯誤,甚至辱罵都處第一線,「裁判在球場上要承受許多不必要的辱罵,在華人文化中咒語更是連累家人」,趙善銓常跟新裁判「分享」說若享受全場四萬人一起以單字問候,那裁判便是不可多得的工作──那份心癮仍是斷不了。
因為即使罵聲不絕,他卻從中得不少。

過去趙善銓負責外匯市場投資,新西蘭、澳州、日本、歐洲、倫敦、紐約市場不斷輪轉,24小時無休,即使睡覺也要開傳呼機。唯有當球證時,他才可以關電話,全然脫離市場。那事前準備、事後寫報告的3小時,可以完全脫離大市,從而卸掉工作的壓力。

而為了保持良好的體能以應付滿場跑的賽事,他曾堅持每天6時起或臨睡時跑步一小時;心理上則因為每場賽事裁判要作約千個決定,其中約100個是12碼等足以影響賽事成敗,訓練他工作上也要判決神速;而全場觀眾即時的反應令裁判承受的壓力,更甚於趙善銓領全銀行300多名職員去作投資。「我在銀行做錯投資決定,只有同事知道;可球證錯判,翌日便上報紙頭條,連街坊也會笑話:趙生乜咁渣呀?」他主持的最多觀眾一場是中國對匈牙利國際友誼賽,在天津泰達球場,坐了7、8萬人,在主場之地,開賽3分鐘他就判了中國隊一個12碼,第一反應肯定是全場發出噓聲。

「足球是有passion的運動,要站起來罵罵這罵罵那才過癮,為捧球隊盲目點是自然的。」球迷未必熟悉球例,他認為教練領隊讚賞才重要:「要訓練自己不要在關鍵時犯錯」——任球證16年,他最難忘的主持經驗不是大賽如皇馬,而是一次錯失。

1997年,他剛升上甲組,南華對愉園的上半場,「黃偉德有如凌空打排球似犯了一記手球,全場8000多人都看見,惟我真的看不見,怎能憑球員反應及全場噓聲作判決?」趙善銓讓球賽繼續,所有球員圍逼他,他也只硬頭皮頂,到中場助理裁判方才確認剛才的誤判,他幾乎無法踏出休息室,下半場不論吹什麼也引來全場噓聲。這一役對於當時的新人趙善銓而言,化成學習面對自己錯誤的最好訓練。「只要當當正正認錯,無愧於心,球員也會尊重。」他指出,只有不斷作出公正的評決,即使是有錯,也會得到尊重。

業餘球員 專業球證

當年皇馬來港作賽,完場後,球迷簽名完畢、球證要離開,大球場也要關燈了,球隊卻多要求延緩半小時,讓一眾後備出來在場上練跑。相比起來,在許多球員一完賽便丟掉球衣的香港,球員狠勁渙散,作為足球事業的核心球員,尚且殘留如此業餘年代的作風,作為輔助的球證,卻辛苦鍛煉而成專業,何苦來哉?

趙善銓只默默守邊緣的位置,「好球證永遠不希望自己成了主角。」他坦承最初對球證的想像總帶英雄感,「一個紅牌便使碧咸離場」,但一當上證日久,便會訓練得自己只以球例公正地對待賽事。「球證角色只是賽事順利完成,若球證成了主角總是因為有問題發生;球證最不好的心態是為了表演自己,作最爭議的判決一定成為頭條的。」

[文/鄭依依 攝/秦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