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008

龍口粉絲。門沿。

K,
這么說,龍老師正在中南半島沿著湄公河游歷。0五年初夏,從緬甸、老撾伊洛瓦底江——越南湄公河,這樣一條有著多個美麗名字的河流順流而下,(從飛行器上俯瞰),最打動小女子是伊洛瓦底江畔緬甸蒲甘萬塔之城。
攝氏四十五度的烈日下,我們被曾經寄托著一個個心愿的佛塔牽引,不能自拔!
落日橘色的光鋪蓋下,佛祖和你的內心,“寧靜”地交談。
風過,小女子,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落日、江水、佛塔。
古往今來。
無盡。

愿古老的土地,助老師找到內心平和的法子。

門沿
文章日期:2008年1月12日

【明報專訊】二○○七年最末一個晚上,十八歲的華飛去和朋友午夜狂歡。我坐在旅店的窗邊,泰北冬季的天空潔淨,尤其當城市的燈火因貧窮而黯淡,星星就大膽放肆了,一顆一顆堂堂出現。但是星星雖亮,卻極度沉默,下面的街頭人聲鼎沸,樂鼓翻騰。剛從街上的人流裏撤回,我知道,像河水般湧動的是情緒激越的觀光客,但是暗巷裏騎樓下,疲憊的女人正開始收攤,她們赤腳的幼兒蜷在一旁,用破毯子裹,早睡了。

然後煙火,衝向天空轟然炸開,瞬間的璀璨,極致的炫美,人們雀躍歡呼。這是跨年之夜。可是,這不是神明的生日,不是英雄的誕辰,不是神話中某一個偉大的時刻,不是民族史裏某一個壯烈的發生,那麼,人們慶祝的究竟是什麼呢?

想想看,你用什麼東西量時間?
一個沙漏裏細沙流完是一段時間。一炷馨香裊裊燒完是一段時間。一盞清茶,從熱到涼,是一段時間。鐘錶的指針滴答行走一圈,是一段時間。

有時候,我們用眼睛看得見的「壞」去量時間。一棟每天路過的熟悉的房子,從圍牆的斑駁剝落到門柱的腐蝕傾倒,然後看它的屋頂一吋吋擴大垮陷,有一天野樹爬藤從屋中昂然竄出,宣告完成——需要多少時間?

有時候,我們用非常細微的「動」,去量時間。星星的行走、潮水的漲落、日影的長短,不都是時間的量器?在香港的海濱,我看每天金星出現在海平線上的點,冬天和夏天不同。在台北的陽明山上,我看夕陽下沉時碰到觀音山脊的那一剎那,春天和秋天也不同。

你是否也用過別的量法?孩子小時,我在他們臥房的門沿掛上一個一米半高的木板量尺。每一年孩子的生日,讓他們站在門沿背對尺,把他們的高度用小刀刻下。於是刻度一節一節高升,時間也就一節一節在走。

南美洲有一家人,夫妻倆加五個孩子,每一年的同一天,一家七口一人拍一張大頭照,三十年不曾間斷。三十年中,紅顏夫妻變成老夫老媼,可愛純真的嬰兒變成心事重重的中年人。

還有那瘋狂的藝術家,突然決定寫數字。醒來一開眼就寫連續累積數字,吃飯、坐車、走路、如廁、洗頭時不斷地寫;搭飛機出國時,在飛機的座位上寫;到醫院看病打針時,在病上寫;到教堂做禮拜時,在教堂的長板凳上寫。每分每刻每時寫,每天每月每年寫,數字愈來愈大,字串愈來愈長,藝術家這個人,是的,愈來愈老。

寫「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時候,杜甫不是在記錄時間嗎?唱「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的人,不是在記錄時間嗎?Rembrandt一年一年畫自畫像,從少年清狂畫到滿目蒼涼──他不是在記錄時間嗎?

農業社會的人們認真地過春分秋分夏至冬至,難道不也是在一個看不見的門沿上,秘密地,一刀一刀刻下時間的印記?

所以跨年的狂歡、聚集、倒數,恐怕也是一種時間的集體儀式吧?都市裏的人,燈火太亮,已經不再習慣看星星的移動和潮汐的漲落,他們只能抓住一個日期,在那一個晚上,用美酒、音樂和煙火,藉人群的吆喝彼此壯膽,在那看不見的門沿量尺上,刻下一刀。

凌晨四時,整個清邁小城在寧靜的沉睡中,二○○八年悄悄開始。我們行裝齊整,離開了旅店,在黑夜中上路,往泰寮邊界出發。五個小時的蜿蜒山道,兩天的慢船河路,冷冽的空氣使人清醒。我在想,在古老的湄公河上啊,時間用什麼測量?
[文/龍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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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社緬甸蒲甘五月十九日電 題:踏訪中南半島:“佛塔之城”蒲甘 塔多樹少遊客年逾百萬
            中新社記者 余顯倫 關向東
  從仰光搭乘曼德勒航空公司的支線客機,向西北飛行約一小時,越過水量充沛的緬甸第一大河伊洛瓦底河,我們降落在緬甸中部被稱做“佛塔之城”的蒲甘。
  在機場出口處,持護照旅行的外國遊客,在繳納了十美金“歷史遺產保護費”之後,便獲得在蒲甘古城自由周遊的許可;乘坐三菱吉普,在攝氏四十三度的烈日下,我們開始了塔城探訪之旅。
  據記載,西元十一世紀初葉,緬甸歷史上著名的阿奴律陀國王,在蒲甘建立起緬甸歷史上第一個包括緬、撣、孟等民族的統一封建王朝。
  傳說阿奴律陀國王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為了以小乘佛教一統當時混亂的宗教派別,他不惜舉戰緬北的一個王國,取來從印度錫蘭傳入的《三藏經》。
  在通往蒲甘第一座金塔Shwe Zigon Pagoda 的長廊兩側,有壁畫描繪說:西元十一世紀後葉,當《三藏經》順著伊洛瓦底河運至蒲甘,阿奴律陀國王率眾臣前往河邊迎接,並親自下河將《三藏經》頂在頭上游回岸,安放在一隻象徵國王權利的白象背上。
  白象在蒲甘一個茂密的森林裏行走時,忽然雙膝跪地,於是阿奴律陀國王按照佛祖的旨意,在此開建蒲甘第一座金塔。金塔終於在其子加育國王時代完成,迄今為止被認為蒲甘法力最高的佛塔。
  從此蒲甘大興土木,營建大量精雕細刻,技藝高超,獨具匠心的佛塔、佛寺、佛塔的數量甚至超過城市居民的人數,使蒲甘享有「四萬寶塔之城」稱號,成為十二世紀緬甸文化、宗教的中心。
  近千年來,由於緬甸政治中心南移,數次戰爭的摧毀以及十九世紀西方殖民主義者的侵入,蒲甘的佛塔遭到嚴重破壞。
  據政府一九七三年的普查統計,蒲甘完整的佛塔、佛寺尚存二千二百十七座;即使加上一些殘存的遺跡,總數也不超過五千座。
  接待我們的華人、蒲甘“金馳花園酒店”董事長曾文英先生,帶領我們賓士在蜿蜒于塔林的土路之間,只見佛塔金、白、紅、黑塔色各異,尖頂、圓頂、扣鐘頂款式不同,既有實心的寶塔,也有可以供奉釋迦牟尼的塔廟。
  當地人與遊客,穿了人字拖鞋在塔林之間穿行,逢塔便脫了鞋子進去膜拜。
  塔廟大多磚石建築,且多無樑柱,但設計獨特,內部既光亮又通風透氣。有些塔內供奉的佛祖被乞求的人們反復貼金,還有些則保留著十四世紀的精美佛教壁畫……
  
經曾先生提醒,我們注意到當地儘管寶塔林立,可是卻樹木稀疏。原來,由於歷代為興建寶塔伐木燒磚,毀掉了原本充沛的熱帶雨林,不但令土壤沙化,還使原本六月到來的雨季推遲到了八月。
  如今緬甸政府注意文物保護,同時也致力恢復生態,規定凡是伐木一棵,判刑三年。同時,大量新的喬木被種植下去,雨季漸漸回到了六月。
  據身為緬甸旅遊協會秘書長的曾先生介紹:如今的蒲甘逐漸成為國際性旅遊勝地,每年從空中進入的遊客有二十五萬,其他通道前來的大約七十五萬,一年接待遊客達到百萬左右。
  不少從歐洲遠道而來的背包客,一住就是數天,租了單車在寶塔的時間長河中穿梭;也有鄰國泰國來的憎侶,在古老的釋迦牟尼像前冥想。  
蒲甘現有七十多家酒店賓館,可以接待遊客的餐飲食肆也有近四十家,當地的民族手工藝品漆器及其製作表演,成為吸引人的旅遊項目,村民則大多學會用英文向旅客推銷。
  傍晚時分,登上政府允許攀登的寶塔之一瑞山都。放眼望去,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不同朝代、不同風格的寶塔,彷佛祖送給人間的禮物,密密麻麻排列在夕陽下的伊洛瓦底河西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