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9/2008

a link:張繼青:一人在戲,滿場是戲。

K,
小思老師轉述張繼青老師云:「一人在戲,滿場是戲,因為一人也非一人,是代代人細琢體會形成。」
那情景,讓小女子仿佛回到二十年前。
是了,二十年前。南大校園和江蘇省昆。
如今想來,自己還真的曾經和“繼”字輩、“傳”字輩的大師們作過“同事”吶。天天在省昆小劇場里看師父們“磨戲”,胡琴一忽兒響起,一忽兒被叫停,師父師娘們逐唱腔逐身段“打磨”那些折子。
這曾經的江寧府學,一進進青磚小瓦老舊房子,胡琴、幾案、衣箱、鳳冠……新人進去,不幾天,就染舊了。
“水磨調”咿咿呀呀,日光在絮塵里飛舞。
那段最好的時光,真的就一點點洇在小女子的歲月里頭了。
恍然如夢。

那時,小女子已經從南大中文系畢業了,進了江蘇省昆劇院創作研究室。這個研究室啊,都是一班昆曲研究前輩,有爹地的老友陸彤伯伯,還有我一位中學同學的老父丁修詢先生、著名的編劇胡忌伯伯,我們的時任院長孔凡中先生,都是一班五六十歲的“先生”,最年輕的就是后來帶我的張弘老師,石小梅老師的先生。
記得那時研究室至多一周開一次會,不知為何,印象中總是很冷,要提前燒起爐火暖那間小廂房。南京特有的蜂窩煤烤爐,煙筒彎彎曲曲在屋里走過,從一扇窗伸出戶外。我這個小字輩,連一張辦公桌都沒有,每次開會前孔院長都囑我早一點到,一是檢查一下上一周給布置的功課,二是給我安排不同的師父,補習昆曲不同的“藝項”。其余時間,我就到各位老師家里“上班”,被師父們耳提面命。
那時,覺得好孤單,一個折子一個折子看本子,一個曲牌一個曲牌學著填,還要學舞臺設計,研究燈光布局,真不知自己喜歡的“字里的戲”,何時怎樣才能經由俺這未來的“編劇”手中,從一本本故紙里“站”起來。
如今想來,真是“少年”:))

院里的小子輩們,多出身於戲校昆曲班,小女子是唯一的一位“大學生”,還是南大中文系吳新雷老師的大弟子,自然被伯伯阿姨們捧著。其實,他們不知,小女子心里也怯呢。書是讀了一些,可是,一進院里,看著戲校畢業的師兄師姐,一個個都身藏幾處齣“好戲”,姐妹們不是青衣,就是花旦、刀馬旦,個個要扮相有扮相,連游戲都是唱念作打,獨獨小女子是個“女書生”,頓時覺得“暈”了,連學著吊個嗓都不敢。

省昆與南大,自從有白先勇先生牽線,院系之間的教學和藝術活動就不曾斷了。那時,小女子雖然畢業了,也因為政治科考前患了風疹,結果考試沒及格,沒有考上吳老師的研究生。但是,吳老師還是安排專業課考了第一的小女子,和新入校的研究生們一起上課,儼然收了徒弟一般。小女子也是混沌,也覺得順理成章,本來么,南大戲曲專業和江蘇省昆,就是不分彼此的麼。
院里,則安排了張繼青老師給南大的研究生們上昆曲表演欣賞專業課,是了,就是小思老師寫的那樣,一個折子一個折子教。
張老師教欣賞,也教拍曲子。“不會拍曲,哪能哪能……?”記得老師總是這樣說的。我們那時上課,都帶著一個三洋隨聲聽,錄下老師的課,回家后反復聽和練。下一堂,一上來一定是要抽查的。研究生的課,雖然不是專門學表演,但是張老師總是挺認真地一招一式要大家學出個模樣來。是了,“因為一人也非一人,是代代人細琢體會形成。”
也就是那個學期,張老師有次帶著研究生們去院里“扮起來”走走臺。小女子自然是《游園》了。跑下來,得張老師一句:“扮起來么是個青衣,嗓卻是個小六嗓,可惜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師道傳藝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29日
【明報專訊】有機會先後看了聽了張繼青、岳美緹、胡芝風三位老師講戲,使我滿心歡喜,也感觸良多。
我不是戲迷,不是戲行中人,可是,藝術心傳,該是一理通百理明。且三位老師,藝高而深心愛藝,她們那種無微不至的態度,實在令人敬佩。
無微不至,是愛一種行業的人,應有發自內心的態度。三位老師年紀大,身體狀不算太好,看來,尋常老人家一般。但一旦講到演戲,談到每段戲的承傳、身段設計、如何理解曲詞內涵等等,就顯得精神百倍,突然變成戲中人物。她們還有一項出色的講話方式,不是大套學術理論,而是身體力行,講到一句曲詞,自然舉手投足、眉目顧盼,都在傳藝傳情。
張老師說:「演員要有感覺,才能帶觀眾進入感覺。」好像普通兩句話,但那正是師道傳藝的重點所在。她說:「一人在戲,滿場是戲,因為一人也非一人,是代代人細琢體會形成。」(講話大意撮述)那就是薪火相傳的精神所在。岳老師示範《玉簪記》,書生進園身段:那一轉身,那一關目,那一輕蕩摺扇,步移身動,都與曲詞字字關連。憑身段眼神,讓觀眾竟然也「看」到那虛擬的園門。呀!老師教戲,也教懂我看戲。胡老師在飯桌前,談苦思幾個場口身段設計,說得投入,就霍然站起來,試擺幾個姿態,上身隨腳步扭動,時而蘭花指,時而抱月指,關目傳神,一如台上提神亮相。我們看入迷,竟忘了身在飯店中。
藝術附體,他們一生一世,永不言休。自己不演,也必不敢稍忘藝以人傳。這才是真愛演藝的人
[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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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與佛混淆不清
文章日期:2008年11月29日
【明報專訊】最近觀看青春版崑劇《玉簪記》,使我又想到中國戲曲常有道教、佛教混淆不清的情。該劇描述南宋書生潘必正,在道觀內與小道姑陳妙常發生戀情,不過台詞屢次形容她是皈依佛法的尼姑,有點錯亂。
很久以前我便注意到這種情,例如唐滌生粵劇《火網梵宮十四年》,芳艷芬飾演魚玄機,是唐代傳奇女詩人、風流女道士,然而劇名的梵宮顯然屬於佛教。唐滌生名劇《帝女花》的長平公主,避居佛庵為尼,卻是道姑打扮,不似削髮的佛門尼姑,同樣混淆了。
聽行家解釋,說中國民間信仰往往道佛不分,某些道觀也拜佛。但我想主要是演藝界不太注重道佛之分,因此讓道姑順口念「阿彌陀佛」。至於尼姑,光頭不好看,於是弄成道姑裝扮。
過去香港電影也經常道佛不分,新世代更不大理會,忽視了道教、佛教對我們傳統的影響很深,至今仍然重要。
其實中國古典戲劇有明確的佛教戲(例如目蓮戲)和道教戲(如呂洞賓等八仙戲)。據說梨園戲神源於道教,不少戲劇名家信道,有道號,《玉簪記》的明代原作者高濂號瑞南道人,《牡丹亭》的湯顯祖號清遠道人。清初孔尚任的代表作《桃花扇》結局更宣揚「入道」,道教意識很強,不會誤作拜佛。[石琪 http://www.culturesho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