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5/2007

心痛

心痛
這個心痛是那么真實,教人麻木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輕,大概就是如此。我,無法面對。
今天,因為給Fook yee回信,我想找出一張六月在沙灣徑25號,老師的望海大屋聚會、上課的照片來,有好幾張Fook Yee和老師研究香港郊野公園畫冊的照片。當然,老師上課的照片,伙伴們的大合影,為了謀劃中的“香港思沙龍”。最喜歡小女子給老師拍的望海照,還有子文為老師和小女子的合照。兩個女子,歪著頭揮手與伙伴們告別,背后是湛藍的大海,還有清靜的蘭花,笑是從心里發出的吶。因為,志同道合。其情其境,歷歷在目!!
去西安前,是一張張整理好的,預備回來後發給大家。
懊悔極了,因為我是在CF卡中整理的片子,然后倒向移動硬盤,不知為何,沒有刻盤,過片之后怎么竟然沒有仔細檢查。或許,當日走得匆忙?
今日,打開移動硬盤,200706 BACK H.K,天呀,竟然是一片空白!!
怎么會呢?!難道,歲月在靈魂里的留痕,在現實世界真的不著痕跡?
這樣的痛,如何忍吶?!!
我,無法原諒自己。
在孤島上,并不靜地,靜候著老師和伙伴們的“尋關之旅”。
美好的日子如水,曾漫過小女子的生命。如今,水過去了,她不再是原來的她,美好的日子,還會再來麼?
惟有,心痛。不知,淚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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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昨日深夜來信安慰。她讀了,懂了,寫了,小女子讀之,淚如泉涌。真的不會忘麼,真的還有很多的明天,有魂靈的麼………如何,如何,拿起,放下?

姐妹,姐妹。我們同齡,同年大學,都生兒子,都有心靈的掙扎,不期而遇在夢城,因了老師的緣……
我寫:恩,謝謝你。

向東:
我明白那份疼痛 因為經歷過
兩年前去痲瘋村採訪 回來太累
掉了書包在計程車上  日記 採訪筆記
相機 手機都沒有了  真是痛不欲生
相機裡有很多病人家屬照  答應了要寄回去
結果要失信於人  日記和採訪筆記用了半年
有很多心靈紀錄。。

摯友這樣安慰我  真重要的不會忘
忘了的不太重要  而且還有很多的明天

我想說的也是:還有很多明天
重要的就不會忘


向東,拿起放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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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
文章日期:2007年9月5日
【明報專訊】女政客寫專欄,說腦內有瘤而且出血,曾現徵狀,頭痛劇烈,「有如孫悟空被念緊箍咒」。
孫悟空當時到底痛到什麼程度?
誰知道。世上根本沒有孫悟空,有的只是小說家筆下的想像描述,每當唐僧念起咒語,野性難馴的猴子立即「頭脹頭痛,腦門皆裂,顛來倒去,箍兒陷在肉裏有一寸來深淺」。
想必是夠可怕的了。可怕到在成功取得西經之後,觀世音欣然要讓猴子成佛,孫悟空卻耍手拒絕,表示不必了不必了,只要你老人家把我頭上的緊箍兒圈摘下來,已經足夠。
無痛遠勝正果,這種痛,就是地獄之痛。
對於劇痛,我們往往雙重地無能為力。一重是無力於抗拒前來突襲的痛楚,疼痛像狂魔一樣佔用了你的身體,痛源雖在局部,但在痛楚的襲擊下你整個人宣布癱瘓,似電腦軟件中毒停止運作,硬件機能再好亦於事無補。你只好坐躺,盤算求助的法門,暗暗盼求觀世音不再念咒,只要把「正常生活」還給你便好了,不痛便是快樂,別無他求。
另一重無力感在於你找不到精準的語言來描述痛苦,痛在你的身上皮膚上器官上,痛到什麼地步什麼滋味,有如喝水冷暖,找遍了字典你亦沒法找到最貼切的形容詞予以言說,懂得借用孫悟空之喻,如同懂得借兩句《滿江紅》來述說親子生活,已經勉強算是讀過書。面對痛楚,我們唯有失語。
廿多年前在台灣廣告公司上班,聽一位女上司描述產子之痛,「那種痛,有如從十五層高樓上往下跳」。我忍不住咭一聲笑出來。誰知道跳樓有多痛呀,死者回魂報夢告訴你?我說。女上司狠瞪我一眼,沒幾我便被調離了她那個創作組。
疼痛,是最矛盾的生命經驗,它提醒你肉身的真實存在,沒有肉身,即無痛楚;但它也同時預示肉身的滅崩塌,一如世無千載不易的王朝,肉身總有盡時,或遲或早,或急或緩,然而都在點點滴滴地流行力量;痛苦只是這條流失之河的一個低窪地,往下去,來日大難,尚有更大的疼痛在前頭。
好像是阿根廷作家波赫士筆下人物說過的話:一次牙痛便足以令你懷疑上帝的存在。
或許上帝仍是存在的,只是,有欠慈悲。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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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的路線圖
文章日期:2007年9月6日
【明報專訊】女政客腦內有瘤,說病情初發時,頭痛,非常非常之痛。

腦瘤的主要症狀是頭痛,但並不止於頭痛。

丘世文生前曾經自述病發過程,說初時經常頭痛,以為只是患了一般壓力痛症,但某天早上主持電台節目,忽然發現沒法好好整理思緒,像電腦程式出了運作誤差,這點連不上那點,甚至語言表達也有障礙,想講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似黑膠唱片跳針跳線。他心一慌,節目結束,立即往找醫生檢查,果然找出了致命的毛病。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毫無預警,或只有過不易察覺的預警,遭遇這樣子的病魔,遂於震驚與難過之外,難免亦感憤怒。

作為預警訊號,腦瘤所引致的頭痛其實頗有「特性」。一位台灣女學者告訴我,平常的頭痛大多停留在頭顱表層,像有人在敲打,是源自外在的痛;腦瘤的痛呢,則似從大腦最深最深的地方冒起,像有一粒種子被播置於腦海某個暗角,忽地發芽,小小的根鬚緩慢但堅定地向四周八面蔓延,然後,慢慢收緊,把每個大腦細胞牢牢抓住,令你驚慌得想掙扎、想大叫,但愈是掙扎,鬚根抓得愈緊,你痛得跪在地上,流淚,嘔吐。

我聽得驚心動魄,女學者冷靜地望我,眼神遙遠,似在努力回憶當時的痛苦滋味;那畢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手術後,康復無事,繼續生龍活虎地做學術研究。

頭痛的滋味我是懂得的。甚至已經成為「專家」,幾乎能夠準確預知每當做完什麼事,或在什麼疲勞狀態下必會引發頭痛,而所引發的頭痛又將是哪一級、哪一款。陣痛、抽痛、刺痛、冷痛、熱痛、點痛、麻痛……痛楚多元,各有屬於自己的一套時間表和路線圖(關關:未必啊。若是都有時間表和路線圖,倒是可以淡定多了。然,世事無常。不期之遇,太多,太擾人。比之肉身的痛,更加無跡可尋。)其中有一種頭痛,我最怕﹕痛楚伴隨耳鳴,有時候是嗚嗚作響,更多的時候是吱吱微鳴,似有一隻小老鼠以你的大腦為窩,睡飽了,跳出來覓食,抓住你的每根大腦神經,啃、咬、噬、嘶,你的生命是牠的食糧,吃完,你還可以想像牠在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

在痛楚與死亡之間,有時候我們真的不太懂得如何抉擇。
[馬家輝 http://www.makafai.blogspo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