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2007

我的臺風

向東:

生活有時也像風 去無定處
你們的故事讓人會心微笑
一個一個梳理出來 好看啊

今晚風大 又是國慶日
居然和長子說起往事和做人的道理來了
你們那一代去了綠島 我們去了加拿大
如今不知前路。。家國曾經多重啊


……


恩看了這故事,E回來,姐妹盡管生活路徑不一,但都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心意如此想通。我啊,今晚和肥仔聊的話題,和恩與長子聊的,竟是可以用同樣的文字簡述的吶。呵呵。
肥仔說:媽,你上島快十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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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
活在島上,臺風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樂此不疲?聽天由命?還是怨天尤人?全看個人了。
九0年代初,我們那批闖海人,各個都有很體己的臺風故事。

壯士如新能源的陳宇光老總,甚至豪邁地在瓊州海峽西岸修起了個“觀風樓”,形狀很類似燈塔,我們笑稱“炮樓”。
這四川大山里出來的闖海人,對臺風簡直是渴望。“炮樓”趕在風季落成,卻怎么也等不來風。每次見面,陳兄總是約兄弟們:臺風來的時候,咱一起去看浪。
尤記得,那一日,接到新能源辦公室主任王一平的電話:關兒,看風去!
一輛面包車,拉了陳總和玩得投悌的幾個兄弟,直奔那“炮樓”。那時,濱海大道并未有如今日平坦,防風林木麻黃也是稀稀拉拉,直覺就是車子有點飄。小女子,是唯一的女兄弟,忍不住會尖叫,倒是將觀風的氣氛烘托起來了。
其實,也就是這些有病的闖海人,會迎著風去海邊兒。我的好些海南朋友說,自己一輩子也沒有看過臺風中的海。“有什么好看?危險死了。”

有什么好看?!看個人的悟性了。
聽說過“風聲”這個詞兒吧?是啊,看風,其實先聽聲,風兒,很王熙鳳。那臺風,就是即將發飆的王熙鳳。呵呵。
聲,不是呼呼,是嗚——嗚——————嗚!!嗚嗚!!很婉轉的,間中如吹哨,好像樂隊里出了“濫竽”,跑了調兒。不過,也有些跑調兒很俏皮,故意逗人玩兒,神龍見首不見尾,笑得人迎風肚子痛。

旋轉風,不是一個名字而已,有一次不小心踏進一個小漩兒,被裹著、推著、前前后后亂轉,魂兒都嚇沒了。最終,一把拉著路過的樹枝,才停了下來。古怪的是,那漩兒一過,空氣又像沒事兒人,一絲絲風也不見了。于是,想訴說自己的奇遇都不能,因為若沒有知音,會被見笑的。這,是小女子第一次寫出來。

看臺風,其實就是觀浪。
是了,鐵騎萬千,滾滾紅塵。從天邊,從海平面,呼嘯著、雜踏著、翻飛著,滾動而來。臺風,大約,是海的鴉片,或是偉哥,將平日波平如鏡的柔波,激出連他自己也驚詫莫明的浪潮。一浪壓過一浪,生生不息,激情不已。
不看臺風,不知什么是高潮迭起。抑制不住的,誰也。

印象中,觀風樓里,兄弟們是無聲的,被臺風的海,震懾了。久久,只看到驚詫不已的表情。還是一平兄有才情,用極為播音的嗓音,以高爾基的《海燕》 ,打破了寧靜:
在蒼茫的大海上,風聚集著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象黑色的閃電高傲地飛翔。
  一會兒翅膀碰著海浪,一會兒箭一般地直沖雲霄,它叫喊著,──在這鳥兒勇敢的叫喊聲裡,烏雲聽到了歡樂。
  在這叫喊聲裡,充滿著對暴風雨的渴望!在這叫喊聲裡,烏雲感到了憤怒的力量、熱情的火燄和勝利的信心。
……
這會兒,想念這些好兄弟。他們,大多離開了島子。現在,他們會在哪兒吶?生命里的臺風,還依舊狂飆麼?
*****
小女子自己的臺風故事,和貪玩兒有關。
九0年吧,小女子任職《海南特區報》,和MAYBOY住在一個叫做“鹽灶”的外貿公司宿舍里。筒子樓,單身漢宿舍。
那是小女子在海南的第一個家,座落在筒子樓三樓最里,一個大單間兒,三面有窗,木頭窗。
相信嗎?小女子當年在中學立體幾何學得不錯,勞動技術課的機械制圖,是我的拿手好戲。俯視圖、側視圖、立體效果圖,縮放比例,學起來覺得和畫畫兒一般。
不期然,這手藝帶給我和MAYBOY的島人生活無比的樂趣:我們家的所有家具,全部是兩人反復精確丈量了房子,由小女子執筆畫出精確的機械制圖,再找小木匠或是家具廠,度身訂造。
尤記得,九0年春節,仍在金陵的小女子,收到才子的措辭嚴謹的來信:書柜已經回來了,×××也已經來和×××團聚了,就差你了。
小女子拿著信給父親看,父親說:女大不中留,趕緊去吧。

于是,一九九0年二月七日,小女子正式來到了綠島。
上島第二天,就和MAYBOY一起去家具廠,取回因為師父大意,少做的一格書柜。記得,兩人一前一後,用那種拖行李的小拖車,把個長三米的木格一路拖回“鹽灶”,途中還買了幾只梨子,在木格里滾啊滾。兩人一路走一路說笑,怎么都是開心。
就這樣,我們一個厘米一個厘米,壘小巢。一次,小女子做好飯偎在床上看書,不經意就會看見一只木鴨子從門口做屏風的書柜後探出頭來。呵呵,又拿工藝出口樣品回來哄我。
我們的餐桌上的小紅燈罩,迄今還睡在儲藏室內:她曾經照耀著我們多少饕餮的夜晚吶?
對一個屋子有感情,因為人,因為事,因為情,盡管,她好簡陋。

好簡陋,就遭遇了臺風。那年十月的一場臺風,竟然把我的三個窗戶全部個“扯了”!!
MAYBOY其時是外貿公司業務員,照例要去廣交會擺攤兒。他去了廣州,報館的同事就拉了小女子一起去看電影。七八個人,擠在一輛“小彭彭車”上,呼嘯而去,呼嘯而歸。
不料,住在報館宿舍里,就聽見夜的風聲嗚嗚,竟然遇到了我的第一場海島臺風。

次日,清晨,急急回家:還在樓下,就看見面向鳳凰樹的主窗洞開。真的洞開,因為窗戶不見了。進門,更加離譜,三個窗戶全部被刮落了。都怪,我——沒——關——窗;都怪,我——貪——看——電——影;都怪,我——不——慣——寂——寞。
一夜的風雨,令我們手工自制的“地毯”,完全浸泡的水中,電視柜也離水不遠。好在,書柜及書安然無恙,因為立在角落。

小女子最初的反應是,趕緊找公司辦公室,幫忙修窗。
風雨間隙,小女子跑了出去,可是街頭一片汪洋。快到他們公司了,想起那幾天道路正在挖坑,不知道通道會在哪里。一邊走,一邊清醒了:現在到哪里找人修窗呢?趕緊回家,自力更生。
想到回家,卻被汪洋淹沒了。小女子不管不顧,站在玉沙路口,向一輛奔馳而來的出租車猛揮手;車,嗤得停下了,一看已經擠滿了人。小女子,忽地眼淚下來了:拜托你們,一定送我回家,我走不動了!!幾位好心人,擠了擠,接納了我。

回到家,擦干眼淚,小女子從大木箱里翻出MAYBOY平時帶回家的樣品塑料布:紅的、藍的、花的,嘿嘿,竟然都比窗戶洞大。
翻出榔頭和釘子,咚咚咚,小女子把幾個窗口全部封住了。
樓下的姐妹,聞聲上來,看小女子:哎呀,你可夠鎮定的。
小女子歪頭笑:傻妹妹,你知道啥?!

以后,每每和MAYBOY說起這一段兒,他都會摸摸小女子的頭發:有時候,還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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