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9/2007

南京大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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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05年暑假,和肥仔回南京,帶了他和小侄子,前去挹江門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為逝去的同胞燒一炷香,讓兩個正在成長中的小男孩,對歷史有一個直接而確切的認識。
紀念館所在地,就是一個萬人坑,有一部分還保存了發掘時的原貌。
知道么,這紀念館就做成了巨型棺材,想是為那些尸骨散落的鄉親安魂吧。

小女子印象最深,是為萬人坑守靈的女子。與小女子同齡卻蒼老許多,或許,日日浸泡在苦難的記憶里,她難以自拔了。真的,很苦,她的相貌。問能堅持多久,她低聲說:總要有人守靈,我家有三口人在那次屠城中“失蹤了”……是的,她說的是“失蹤了”。心,聽得一緊。
兩個肥仔,認認真真燒了柱香,回家還寫了作文。想來,這南京故事,他們總歸有些印象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啟功老先生在紀念館大門外的照壁上,朗朗地提了這八個字。

南京大屠殺
我承認,我不承認

文章日期:2007年12月8日

【明報專訊】七十年前,他參軍是因為「日本人多是以為天皇而死,教育從小開始,生為男子,當兵是當然的,所以志願當了海軍」;七十年後,他慶幸自己當年只是一名海軍,不用上前線做劊子手,他是一個有良心的日本士兵——三谷翔。

「我記憶中並沒有南京大屠殺這件事情發生,我們殺人都只是因為打仗,打仗便要殺人,這都是上級的命令,我也無能為力。」同樣是日本士兵,當年隸屬日本第十六師團步兵第九聯隊第二大隊的澤村福治,他始終覺得戰爭無可避免就要殺人。

三谷翔:內疚的目擊者

「我是一名海軍,一九三七年六月一日開始參軍。在十月十五日出發到中國。十八日到了上海,當時我乘坐『海風』號,屬第三艦隊第十一戰隊第二十四驅逐艦隊,即從上海進攻南京的長江溯行部隊。」七十年前,當年只有十八歲的三谷翔就這樣到了中國當時的首都南京。

「在十二月初來到南京附近,十三日在紫金山附近,大約下午二時左右,我們艦隻停泊在中山碼頭,我看到有四塊方形板在河上漂流,看清楚點,原來是一堆堆的屍體,大概有二三十人左右,因為排列過於整齊,我們還以為會有什麼東西藏起來,於是上級命令我們用槍射那一堆一堆的屍體,見沒有異動,才證實這些真的是屍體。」這是他首次踏足南京見到的景象。

南京就在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這一天陷入日本皇軍手中,到十二月十七日,日軍舉行入城儀式,各船艦奉命把陸戰隊送過去,全副武裝乘汽艇在中山碼頭登陸,然後從挹江門入城

三谷翔亦隨部隊上岸,「我們三數個人在碼頭附近逛逛,到了一個公園抑或廣場之類的地方,見到一堆堆疊起來的屍體,約有兩三堆吧,每堆不到兩米高。」對於一個戰場新兵,面對這樣的情景,三谷翔感到十分驚訝,他不停問自己「怎麼會這樣,戰爭是這樣的嗎?我為戰爭而來,但我腦海裏完全想像不到會是這樣的情,我知道打仗是明刀明槍、用大炮、用機關槍將對方打死,但怎也沒料到連平民也受到殺害!」

更可怕的是,這些恐怖景象一幕又一幕出現他眼前,「我們路過平民的家,裏面有一對夫婦被殺掉,他們應該是雙手被綁起,然後被人用槍刺死的。」在入城式舉行過後,三谷翔返回艦上,但沿途已再看不見有人或動物的生物存在了。

第二天開始,三谷翔留在船上戒備,負責用望遠鏡監察岸上的情,透過一個雙筒望遠鏡,三谷翔清楚目睹每天不分晝夜,運來一車一車的中國俘虜、老百姓,日軍將他們從中山碼頭趕下江,然後用機關槍一一擊斃。他憶述當時的情,「當時突然間聽到『噠噠噠』的槍聲,於是用望遠鏡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我見到中國人被槍殺,我在五百呎以外都看得很清楚;而其後我每日都看到同樣事情,即是說,每日也有中國人被貨車運到這裏,然後被槍殺,他們在車上有的站、有的坐,也不知有多少人,他們自己下車,然後就被日軍槍殺。」

當年日本極力鼓吹軍國主義,國民從小開始受軍國主義的教育薰陶,三谷翔還念小學五年級時,就學習用炸彈等軍事訓練,老師也是由退伍軍人擔任,他們不斷地向小朋友灌輸這種思想,每一個青年人都以身為軍人為榮。但是,這一場戰爭,完完全全改變了他對戰爭的看法,「戰爭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數十人一起被殺害,戰爭會是這樣的事情?我覺得戰爭很骯髒。」

作為日本人,這些年來三谷翔一直在反省,「我作為軍人,是加害者之一,而作為加害者是有責任將事實說出來,所以如果有機會,我很希望將這件事說給所有人聽。」

不過,要將事實說出來亦需要很大的勇氣,最初三谷翔跟人講述這段經歷的時候,他很害怕別人看見他的樣子,要躲在窗簾後面,肯定沒有人看到他才放心講出來,到了今天,他已毫不畏懼地在鏡頭前講述這一段千真萬確的歷史。可以跨出這一大步,為的就是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當年日軍的暴行

澤村福治:戰爭錯誤,也要殺殺殺

「那次是我第一次出兵打仗,於是胡亂地打,躲在後面,因為一走出來就會被人殺死,當時死得最多的就是我們這些步兵。」同樣是第一次出戰的日本士兵澤村福治,當年只有二十二歲,到中國後就初嘗殺人滋味,殺的是一個喬裝成平民的便衣兵,「我們捉了一個中國便衣兵,上級叫我去殺死這個人,對我來說,因為戰爭要殺人我是知道的,但好端端要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殺死,我還未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但其他人就不停在叫『刺他!刺他!』」在同儕的鼓動下,澤村福治終於鼓起勇氣,提起刺刀就由往前刺,刺刀穿過那個便衣兵的身體,「我見到當時的情形也吃了一驚,忍不住嘩一聲叫了出來,當時真的很恐怖。」

恐怖歸恐怖,當澤村福治憶述這驚心動魄一幕時,也顯得輕描淡寫,他始終覺得戰爭就要殺人,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作為軍人,只是執行上級的命令,「我討厭戰爭,但是在當時政府的軍國主義下,我不可以不去打仗。對我來說,這一場戰爭,根本是一場不可以原諒的錯誤戰爭。」

七十年過去,兩名日本老兵在回憶這一段歷史的時候,態度迥異,諷刺的是,會反省、感內疚的士兵說出來顯得重甸甸,反而曾經殺過人、吃過人肉的士兵,倒說得輕描淡寫,也許這就代表日本社會承認與不承認南京大屠殺兩派的角力。

香港電台電視節目《南京說-大屠殺七十年》第三集《真實戰爭》,十二月八日,星期六晚上七時半,無電視翡翠台播出。香港電台網上直播及可供重溫(http://tv.rthk.org.hk)。

[文/廖慧玲 香港電台電視部編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