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2007

鄭培凱教授“反智”

K,
一日深夜,和MAYBOY冒雨去看刪潔版《色,戒》,看得一頭霧水,覺得李安真是好可憐。花了那樣大的心力,試圖從人性最深處挖些誰也不敢無視的寶貝出來,差點把自己給弄病了,最終也哭了。可是,進了內地,“剪刀手”真是厲害極了,或許應當說意識上的“剪刀手”,真的是假道學,剪到了人物的性格發展無法順利完成,誰也看不出為何會有虎與悵的關係來了。
李對戲劇情節、情緒擺布,看來是細膩極了,如此一剪,比如被“強暴”,不堪了。

好在,音樂似乎被無耳的“審片人”放過了。綠島的觀眾,很少有人知道片尾曲,是導演完成整個戲情後,壓抑情緒的釋放,小女子成了唯一靜坐聽完那凄婉小提琴的人。聽著,聽著,就見字幕上滾動出導演特別鳴謝名單:鄭培凱教授赫然排在第一位吶,之后還有張信剛校長。

那字幕,長之又長,可能所有有份接觸過工作的人們,無一例外,顯出了李安導演周到的禮數。這叫“修養”吧,很古人。

同樣古人如鄭培凱教授,大約很難明白如今內地語境里的兩張皮,從巨到細,怎一個“假”字了得。有敢于指出皇帝新裝者,一律“斬”,零分。

叫來肥仔看,小子咧嘴笑笑。他笑什么吶?

出題寫題,都是弱智?這事兒,也算是公案吧,說不清楚。

潔版《色,戒》國內首映
2007年11月4日
【明報專訊】先幾日《色,戒》終於返到佢的靈感源頭地,在上海影城舉行國內首映。套用李安的話,係返到故事的故鄉,用湯唯的話,就係返到屋企(在首映禮上佢話自己自杭州,同上海係一區,特別有親切感喎)。首映似乎招待好多拍攝時曾幫手的人,所以現場所聽,好多都話係:我邊個親朋又在戲入面做乜做物。

咁對電影尺度講,又代表乜?一早就知呢個國內版係潔版,果真如此。好笑的只係,明知所謂「無睇」,有觀眾仍係要睇,並且睇完後又照鬧無睇!刪的鏡頭,主要係殺錢嘉樂角色時的暴力血腥(插一刀流些少血之後就cut去湯唯跑落街),同埋當然係幾場戲。

不過有個「進步」,就係個結局無變,依然係刺殺易先生的學生赴刑場,易先生坐邊好傷感。呢個結局有乜特別?香港人可能經驗唔同,無感覺。不過國內歷來對於漢奸或黑社會題材,都一定要壞人有惡報。就算導演無拍到或無交代的結局,有時都會用黑底白字字幕卡去交代,話個壞人後來都無乜好結果。但係呢次就無咁唐突的插卡出現。係咪人類一大進步先?
作文零分
文章日期:2007年11月3日
【明報專訊】今年夏天高考結束之後,我看到各省的作文題目,曾寫過一篇《高考作文》,列出一些別出心裁的考題。近來看到傳媒報道,登載一些得了零分的文章,十分有趣,不免要引錄下來,與大家共享,「奇文共欣賞,疑意相與析」。
江蘇省的考題是《懷想天空:我們頭上的燦爛星空》,妙文如下:「誰出的題啊?現在的星空還燦爛嗎?怎麼不改成美麗的太湖水呢?這個比較有現實意義。作為一名高中生而言,對於這些小孩子才會感興趣的東西沒有激情。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翻白眼!閒話少說,還是要寫作文,現在來論證怎麼能夠看見頭上燦爛的星空:拿一大棒子,狠狠的打在頭上!」文字充滿了揶揄與反諷,「美麗的太湖水」指的是太湖爆發的藍藻公害。通篇政治不正確,有「犯上作亂」之嫌,大概是得零分的原因。
安徽考題《提籃春光看媽媽》,有學生這寫:「提籃春光看媽媽?第一眼,以為老眼昏花,沒有想到還居然就是這個題目。關於這個內容,該怎麼寫呢? 首先,用竹籃子怎麼裝春光呢?沒有聽說過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嗎?水尚且如此,何光乎?看媽媽為什麼要提籃春光呢?為什麼不提什麼腦白金啊、黃金搭檔呢?再次,媽媽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一籃春光能夠代表我們的愛嗎?本人認為題目還不如改成《燭光裏的媽媽》還要好得多——寫在前面的話,忽然間省悟,出這個題的人可能是周星星同學,還不如改成論證人是人他媽生,妖是妖他媽生的!」又是一個「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的壞蛋,不懂得尊師重道,零分。
浙江考題《行走在消逝中》,也有妙文:「先一看這個題目,我就覺得這個題目有問題。行走在消逝中?怎麼可能。行走和消逝,那個誰誰誰,站出來走給我看!魯迅說過:這裏有一棵棗樹,那裏也有棵棗樹,說孔乙己大概或許已經死了,那是魯迅,是大家,人家那可是高深的手法。在這裏我不是鄙視什麼什麼老師,只是想說明一個問題,做學問要非常的認真的,不要把學問當兒戲。我們為了這次高考可是下了好多的工夫了,你們這樣草率,簡直對不起我們的父母。等,我的私人律師待會會給你們打電話! 」這學生還讀過魯迅,還會引證魯迅的文字來論辯,也不錯了。作文滿分好像是六十分,給個三五分算了,何必跟小孩子鬥氣呢。今年開始,中學語文課本改編,撤了魯迅的文章,代之以金庸的《雪山飛狐》。以後的學生就不會這客氣了,要論辯,先給你一招「大漠刀光」,給零分,再一招「雪山劍影」。
我寫的《高考作文》,結尾是:「浙江的題目是《行走在消逝中》,愈想愈讓人糊塗,也不知是考生在消逝中,還是高考在消逝中,反正早早晚晚,萬物都在消逝中。」看來,我若參加高考,作文也是零分。[鄭培凱 學者.詩人.著有《真理愈辯愈昏》等]